比利时冬季的夜晚是冰冷刺骨的，不过12月18日的夜晚没有降雪，夜空中仍然有厚重的云层，因此无法看到点点繁星与皎洁的月光。寒风从树林间穿过，吹过村落的外围。维尔汀感到自己的全身都在发抖，可能是因为疼痛，也可能是寒冷。

现在身上的疼痛已经变了，不再是骨骼碎裂与肌肉撕裂的疼痛，而是冰冻的疼痛。风吹过被浇过盐水的伤口时如同钝锯切割一般。他绝对是个恶魔，从地狱中来的那种，司辰勉强让自己的神智恢复了一些。现在身上的肌肉已经没那么疼了，但是骨头还如同被烧红的针刺一般，从脚踝一直到下颚，几乎每一寸的骨骼都在剧烈抽搐。

“为什么……那个德国佬……不把我的喉咙割断……”她想着，咬断舌头恐怕也是不太可能的，对于疼痛的回避会让她咬不下去，而且她的牙齿也被哈恩踢断了几颗。根本咬不动舌头。

现在她开始有点恨卡尼斯上尉了，如果他不说那句“不要吵！”，哈恩还能给她一个快速的结果。现在好了，他的部下决定要冻死她。你来的真不是时候，上尉先生。司辰在心中埋怨。现在她感觉不到自己的手脚，应该是冻得失去知觉了。

她慢慢的抬起头，房子里的灯光亮晃晃，像是以前第一防卫学校进行圣诞夜会时的情况。那时她们会一起在礼堂中跳舞，尽管跳的不怎么样，但是大家都是很快乐的。所有人都可以把那块绣着各自名字的“白布”脱掉，换上漂亮的衣服载歌载舞。然后围着巨大的圣诞树许愿，踮着脚尖去够上面的礼物。牛肉汤、烤甜饼与炖肉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

视野中的图像开始变得模糊，这是失温症的结果，维尔汀知道自己的体温正在降低，现在她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

牙仙女士与十四行诗呢？她想着。她们现在到了哪里？武装党卫军还在搜捕她们吗？当时自己为什么没有及时带她们离开呢？这样就不会被德国人找到了。哈恩不会放过自己，自然也不会放过她们。

以她对于自己助手的了解，十四行诗肯定会想办法来救她的。那是她最好的朋友与同窗，十四不会丢下她不管。是的，就是这样。

想到这里，维尔汀突然感到一下子清醒了，冷汗正在从每个毛孔里涌出来。

瓦尔特·哈恩是装甲兵少尉，同时也是作战部队军官的一种，因此掷弹兵们也会听从于他的命令。他完全可以安排几个掷弹兵埋伏在附近房屋的阁楼中，然后射杀任何想来营救她的人。这里没有任何可以用于隐蔽的东西，枪支火力完全可以覆盖整个空地。

她和十四行诗的关系相当的好，先前十四行诗是冒着被88mm主炮与同轴机枪打的粉身碎骨的危险，把她从路中央拖到石墙后的，哈恩不可能没看到，他必定能判断出来。

几滴泪珠从裂开的眼角滑落，落入雪中。维尔汀终于忍不住痛哭起来，现在十四行诗也即将因为她而死在阿登森林的积雪中。

德语歌声隐隐约约的从房子内传出，而且水平相当差，他们唱的根本不齐，还完全跑调。司辰不住的咳嗽着，血水滴落在她身下的冰面，形成点点红色。意识也逐渐模糊，她的头慢慢的垂下，再不想抬起。

连自己的军歌都能唱成这样…他们到底是喝了多少酒啊…维尔汀觉得自己的眼睑像是灌了铅水般沉重。她将眼睛缓缓闭上，按照以往她知晓的知识，在寒冷环境下绝对不能睡过去，否则就会被冻死。但是现在，冻死已经是一种解脱。

“十四…牙仙女士…”维尔汀喃喃着，她呼出一阵白雾，现在骨骼碎裂与寒冷导致的刺痛也压制不住她的困意了。“你们…千万…不要…来…救我…“

在失温症导致的恍惚中，她一直重复着这段话，直到完全失去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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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风在门打开时迎面灌入屋中，哈恩把M37战斗软帽摘下拿在手中，其他人都跟在他的身后。他们在门口把皮靴跺了跺，将靴底的积雪震掉。少尉感觉到自己的胸腹有些寒意，指尖与耳廓则变得麻木，应该是低温与冬风的结果。装甲兵外套并不防寒，不过室内的温度会让他很快恢复过来。

一个列兵带着他向屋中的书房走去，那里现在是作战会议室，用于战斗群的指挥系统运转。

门打开后，哈恩独自走进去，屋中还有5个人，分别是工兵分队指挥，2个掷弹兵排指挥，IV号坦克排指挥与后勤分队指挥。他挤过高尔·舍克与威廉·洛伦茨，站到兰佩尔上士的身旁。

很快，卡尼斯夹着地图包走进会议室，他的身材被迷彩外套严实地包裹隐藏起来。上尉将那个皮制的装具放到桌上，然后把戴在头上的军帽也拿了下来。“所有人，稍息。”简单但诚挚的回礼后，他说道。

他的副官跟在他身后走进屋中，然后将木门在身后关闭，并站在门旁，他挎着一支MP40冲锋枪，这是连部的自卫武器之一。

走到书桌的另一侧后，卡尼斯拿出一支水壶，向着嘴里倒了一大口，放在桌上。作战会议室里相当寂静，没有关于白天的攻击行动的议论声。武装党卫军在上午的进展很顺利，然而下午就遭遇到盟军战斗机的空袭，斯特罗贝尔的豹G坦克被彻底摧毁。而他所指挥的另外2台坦克则加入兰佩尔的连队中。更致命的是，重装甲排的补给也被“间谍”炸毁，这对于战斗群的后续行动是极为不利的。突破防线时需要使用虎II坦克，豹G与IV号难以抵御来自侧面的打击。

“瓦尔特。“上尉开口问，”你讯问到情报了吗？“

“她一直死硬到最后。”装甲兵少尉说，“比我想象中的要强硬，如果再有20分钟，应该就能成功。”

“省省你的力气，留着去对付美国佬吧。”卡尼斯的语气很差，于是哈恩没有继续往下说。

“今天先头部队成功突破防线，推进到拉格雷茨，这是当前的进展。”上尉继续说道，他同时指着地图上纷繁复杂的箭头。“我们还需要继续向斯图蒙推进，撕开美国人的防线，分割歼灭他们。“

哈恩继续听着，他知道接下来的行动必然会需要他的排负责作为矛头。这是他的任务，只有虎II坦克适合干这个事情。

但是现在弹药与油料都有些缺乏。那个该死的维尔汀，他在心里诅咒着，不过现在她快死了。

后勤分队指挥的报告算得上是少有的好消息，6台欧宝卡车带来了他需要的炮弹与油料，夜里完成补充后，他的重装甲排就可以继续执行战斗任务。

“到目前为止，第1掷弹兵营与第2、第7装甲连都在尽可能突破防线，力图击溃美国佬。“卡尼斯在地图上标记出相关的情况，”占领斯塔沃洛后，美国人一直试图夺回这里，现在只有一个掷弹兵连还在支撑，我们需要分散他们的压力。“

"所以明天，我们需要继续推进，向西北进攻，牵制美国人的注意力，如果可以截断他们的后方最好。“

哈恩直起身体，他想了想，现在第3排可以使用的虎II坦克一共3台，除234号需要维修外，其他虎II都可以使用。于是他把相关的情况报告给卡尼斯。

会议进行的很快。掷弹兵上尉给自己连队的4个排长，2个突击工兵指挥，以及来自第1装甲团的2个装甲排指挥做了进一步的战斗计划，以及补给位置与补给点的计划。详细的战斗方案将由排长们进行最终的细化。

然后他便宣布散会。

来自U艇部队的厨师给战斗部队拿来他们的晚餐：炖牛肉卷、煮香肠、黄油与奶酪。后勤分队还准备了黑咖啡与茶供军官们饮用，同样，当地人的罗纳河谷坡地葡萄酒也被拿到武装党卫军的餐桌上，都是他们是“主动提供”的。

酒的味道很好，喝起来相当的醇厚，哈恩平时也会喝酒，这是大部分武装部队人员的习惯，在战争期间，喝酒可以放松长时间紧张的精神。他又喝了一杯红酒，这是第三杯，对于他来说，已经够多了。

卡尼斯也在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哈恩，这几天的共同行动让他见识到这名少尉的战斗水平。他承认对方很出色，但是今天晚上瓦尔特干的事情简直是令人发指。然而作为掷弹兵连长，卡尼斯并没有权力直接干涉作为重装甲排长的哈恩做什么。也许下次见到罗尔夫·默比乌斯时，他需要和装甲兵上尉谈一谈他的部下。

几瓶餐后的红酒与香槟酒喝下去后，所有人都显得很兴奋，似乎他们对于反击行动的胜利志在必得。这是个好态势，至少在士气上，他的部下们都很高涨。

又一瓶香槟酒被他们喝光，军官与士兵们开始用皮靴踏着拍子，大声的合唱起他们的军歌，各地的德语口音混合在一起，使得《党卫军在敌境前进》如同一种嘈杂的噪音。地板被他们跺的砰砰作响，卡尼斯最后也加入到行列中，与部下们打成一片是加深集体内感情的方式之一。

他们仍然在喝着香槟酒与红酒，同时举杯庆祝，高声喊着武装党卫军的军歌与口号。直到近22:30时，所有人的亢奋情绪才逐步平息下来。之后他们便去休整或是维护各自的装备，准备执行明天的战斗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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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村落外部

一个身影从针叶林内走出，蹲在岩石后看着被武装党卫军占领的村落，它戴有绒线帽，以免因为头部失温而导致体温下降。少许的白气从口鼻中涌出，不过它用手把它们都驱散开，防止在树林边缘的月光下过于明显。

又过了几分钟，身影从岩石后稍稍抬起身，向农场边缘的栅栏俯身走去。抵达隐蔽物后，人影扒着栅栏又看了一会，在确认没有哨兵警戒后，她从衣兜中抽出玻璃笔，准备继续往村落中隐蔽行进。

100m外的某处阁楼内

迈尔与罗兰德活动着因为寒冷而变得僵硬的手指，他们都是参加过诺曼底战役的掷弹兵，因此被要求执行警戒任务。不过这个命令并非来自于卡尼斯上尉，或者是他们的排长。而是某个第501重装甲营的少尉下达的。他们都在心中咒骂着瓦尔特·哈恩。但是没办法，对方是军官，他们是士兵，他们必须服从命令。尤其是对方还是一个在东线长期作战，战斗经验相当丰富的军官。

“真冷啊，施密特。“罗兰德对他的副射手说，他们2人是一个机枪小组，专门负责操作MG42机枪。如果有任何人试图偷袭，只要他们一开火，数十发子弹就会撕碎对方。紧接着整个村落中的武装党卫军都会被惊醒，然后投入战斗。

迈尔同样也在抱怨着天气，他们两个都穿着厚大衣，带着防寒帽与手套，不过对于比利时的冬夜，这还是不太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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