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魔王的溫泉假期

心意相通後，莉莉絲依然是那個莉莉絲，高傲強大，帶著與生俱來的神明般疏離感。但千尋知道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那座冰封萬年的雪山悄悄地、只為她一人融化了一個小小的山坳，允許她在那裡安營紮寨，升起溫暖的營火。

而千尋也從那小小的營火中獲得了前所未有的勇氣。

「莉莉絲，我們去旅行吧。」

某個午後，千尋窩在沙發上指著一本旅遊雜誌對身旁的莉莉絲說。雜誌上是箱根溫泉的特輯，翠綠的山林、古樸的旅館以及氤氳著白色霧氣的露天溫泉，構成了一幅寧靜得不似人間的畫卷。

「旅行？」莉莉絲從一本厚重的魔導書中抬起眼，血紅色的眼眸中帶著一絲不解，「妳是說離開這個妳親手布置的、還算舒適的巢穴，去一個陌生的地方？」

「是去一個能讓身體和心靈都放鬆的地方。」千尋將雜誌湊到她面前，指著其中一張照片，「妳看，這裡有私人的湯屋，可以一整天都待在一起，不受任何人打擾。」

莉莉絲的目光落在那張寬敞的、可以眺望整片山景的私人湯屋照片上。她的視線停留了幾秒，隨後才慢悠悠地移開，合上了手中的書。

「哼，既然妳這麼想去，」她輕描淡寫地說，嘴角卻壓抑不住地微微上揚，「就當是去巡視一下我在人間的領地好了。」

搭乘浪漫特快時，莉莉絲對這個被封閉在鐵盒子裡高速移動的體驗表現出了極大的好奇心。她不像其他乘客那樣看書或假寐，而是像一隻初次見到世界的貓，端正坐著，饒有興致地觀察著窗外飛速後退的景色。

當列車穿過山洞，黑暗驟然降臨時，千尋感覺自己的手被一隻冰涼的手緊緊握住。那力道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安心感。她轉頭，在黑暗中只能看見莉莉絲那雙微微發亮的紅寶石般眼睛。

「沒事的，」千尋微笑著回握住她的手，「很快就過去了。」

莉莉絲沒有說話，只是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了些。千尋忽然好奇，對這位習慣掌控一切的惡魔來說，這突如其來的黑暗與失控，是一種新奇的刺激，還是一種本能的、需要尋找錨點的不安？無論是哪一種，她下意識尋找的「錨點」是自己，這個認知讓千尋的心底泛起一絲隱秘而洶湧的甜蜜。

抵達箱根，她們預定的傳統日式旅館古樸而雅緻。穿著溫婉和服的女將在門口恭敬迎接，那份發自內心的溫柔與謙卑讓莉莉絲都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歡迎光臨，客人裡面請。」女將躬身示意她們在玄關處換鞋。

莉莉絲眉頭一挑，顯然對這種進門就要「卸下防備」的儀式感到不解。她看了一眼腳上那雙做工繁複的黑色長靴，又看了一眼身旁滿臉寫著「拜託妳了」的千尋。

最終，她只是輕哼了一聲便優雅地在玄官的臺階上坐下，默許千尋蹲下身為她解開那複雜的靴帶。千尋心裡明白，這不僅僅是脫下靴子，這是莉莉絲第一次為了自己向這個她所不理解的人類世界做出小小的、笨拙的妥協。她看著千尋專注地為自己服務的樣子，那雙烏黑的眼睛和認真的側臉似乎比窗外的庭院風景更讓她覺得賞心悅目。這場小小的「屈尊」似乎也沒那麼難以忍受。

進入和室房間，面對著空曠的、只鋪著榻榻米的空間，莉莉絲確實感到了片刻的困惑。

「床呢？」她環顧四周。

「晚上女將會來幫我們鋪好的。」千尋拉著她在柔軟的坐墊上坐下，為她泡了一杯迎賓的抹茶。溫熱的茶香混合著榻榻米獨有的藺草清香在房間裡瀰漫開來。莉莉絲靠在千尋身上，懶洋洋地接過茶碗啜了一口。

「哼，雖然簡陋，」她輕聲說，聲音裡卻聽不出一絲嫌棄，「但有妳在，就勉強待一下吧。」

稍作休息後，女將送來了浴衣。千尋很快就換好了，而莉莉絲則對著這件構造簡單的衣服陷入了沉思。她象徵性地自己嘗試了一下，果不其然不是衣襟穿反就是腰帶繫成了死結。

她沒有惱怒，反而像是等待已久一般好整以暇地轉向千尋，用眼神示意：「該妳了。」

千尋的臉頰微微泛紅，她走到莉莉絲面前細心地幫她整理好衣襟，再將腰帶在她的身後繫上一個漂亮的蝴蝶結。過程中她的手指不可避免地劃過莉莉絲平坦的小腹和溫熱的肌膚，讓空氣瞬間變得有些曖昧。

而莉莉絲全程一言不發，只是用她的眼眸靜靜地、專注地凝視著千尋。她感覺到千尋那溫熱的、屬於凡人的指尖劃過自己冰冷的肌膚。

她的觸碰只有純粹的、小心翼翼的珍視與愛意。那份溫暖透過肌膚，像一股微弱卻不容忽視的電流滲透了進來。這是一種全新的、陌生的、讓她感到……些許困惑卻又無可救藥地沉溺其中的感覺。於是，她那根藏在衣襬下的心形尖端黑尾有些不聽話地輕輕勾住了千尋的手腕，像是在進行一場無聲的撒嬌與挽留。

晚餐是送到房間的懷石料理，精緻得如同藝術品。莉莉絲不再是那個毒舌的惡魔，反而像個對新奇事物充滿好奇的孩子。

一道晶瑩剔透的生魚片被端上來，莉莉絲優雅地夾起一片，先是仔細觀察著魚肉的紋理才送入口中。她細細品味了許久，千尋甚至覺得莉莉絲品嚐的不只是魚肉的味道，更像是在用她那非人的感知去讀取這份食材殘留的純粹生命氣息。最終她才對一旁緊張地看著她的千尋點了點頭：「嗯，能量很純粹。」

當一碗冒著熱氣的茶碗蒸被送上時，她用小勺子挖了一口，感受著那滑嫩的蒸蛋和鮮美的湯汁在口中化開，眼睛都微微亮了起來。

看著莉莉絲一本正經地品鑑著每一道料理，時而露出驚奇、時而露出滿意的神情，千尋忍不住笑了起來。那種感覺就像看著自家高冷的女王第一次嘗到人間的煙火氣，那份反差萌讓她的心底湧起一股無可救藥的寵溺。

而莉莉絲在察覺到千尋那「姨母笑」般的目光後，只是輕咳了一聲，然後不動聲色地將千尋碗裡那塊她最喜歡的玉子燒也夾到了自己的盤子裡。

夜晚，她們預約了能看見滿天星斗的露天私人湯屋。

氤氳的白色霧氣模糊了視線，溫熱的泉水輕柔地包裹著身體。千尋靠在池邊看著身旁的莉莉絲。她銀色的長髮在水中如絲綢般散開，完美的身體在月光與泉水的映照下美得不似凡物。她那總是帶著掌控力的眼神此刻也因熱氣而染上了一層迷濛的色彩，顯得格外溫柔。

「莉莉絲……」千尋鼓起勇氣，拿起池邊的檜木水瓢輕聲問，「……我幫妳淋一下背，按摩一下肩膀，好嗎？」

莉莉絲側過頭看著她，嘴角勾起一抹幾乎看不見的微笑。她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嗯」了一聲便順從地轉過身去，靠在池邊。

從玄關的妥協，到房間裡的依賴，再到此刻……她將自己最的後背毫無防備地完全交給了千尋。這是一種無聲的、極致的信任。

千尋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舀起一瓢溫熱泉水小心翼翼地從莉莉絲優美的後頸緩緩淋下。溫熱的泉水順著她光滑的肌膚、沿著脊骨的線條滑落，讓她舒服地輕嘆一聲。

接著，千尋放下水瓢，將自己溫熱的手掌貼上了莉莉絲因熱氣而微微泛紅的肩膀。她小心翼翼地、帶著近乎虔誠的心情用指腹輕輕按壓、揉捏著她緊緻的肌肉。當她的手指觸碰到那對華麗翅膀的根部時，莉莉絲的身體只是輕微顫抖了一下，隨即便徹底放鬆下來。

她發出滿足的嘆息，將頭舒適地靠在池邊的岩石上閉上了眼睛，完全沉浸在千尋帶給她的、這份不帶任何情慾索求的純粹溫柔與愛意之中。

在這片只屬於她們的星空下，莉莉絲緩緩轉過身，將還有些愣神的千尋拉入懷中。她沒有急著索取一個激烈的吻，而是先用自己的額頭輕輕抵著千尋的額頭。在寂靜的夜裡，只有潺潺的水聲和彼此的心跳聲。

她們靜靜對視了許久。最後，莉莉絲才低下頭，似乎是有些猶豫般地用自己的嘴唇輕輕地、試探地碰了一下千尋的唇。那動作與她過往任何一次充滿了掠奪性與絕對自信的「進食」都截然不同，帶著一種奇妙的、屬於初學者的生澀與不確定。

千尋愣了一下，隨後微笑著主動加深了這個吻。莉莉絲似乎從她的回應中得到了鼓舞，開始緩慢笨拙地去模仿、去學習這種不為汲取能量、只為傳達愛意的純粹唇舌交纏。這個吻帶著溫泉的熱氣和檜木的獨特香氣，沒有掠奪，只有兩個靈魂在小心翼翼地探索著彼此的溫柔。

第二天退房時，那位溫柔的女將在門口鞠躬送行。莉莉絲看著她，在千尋驚訝的目光中用一種自然而然的姿態對她微微頷首致意。

在回程的列車上，莉莉絲主動靠在了千尋的肩頭。千尋以為她睡著了，低頭一看卻發現她正拿著手機，用那雙修長的手指有些笨拙地在螢幕上搜索著什麼。

螢幕上顯示著一行字：「推薦的おんぜん旅館」。

千尋看著那個可愛的拼寫錯誤，忍不住笑了起來。她沒有糾正她，只是輕輕地將頭也靠了過去。

窗外的風景飛速後退，但車廂內的時光卻彷彿變得溫柔而漫長。莉莉絲或許還無法完全理解人類的「休閒」，但她已經完全理解，只要是和千尋在一起，去哪裡，做什麼，都是最頂級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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