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H小说5HHHHH

首页 >5hhhhh / 正文

【祥爱】Full moon,第2小节

小说: 2025-10-27 21:11 5hhhhh 7660 ℃

祥子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她当然记得。记得那刺骨的寒风,记得那令人窒息的黑色,记得自己像个木偶一样被推来推去,记得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片冰冷的、绝望的废墟。而那时的爱音…她记得爱音紧紧攥着她的手,攥得她生疼,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爱音的目光牢牢锁住祥子,那眼神复杂得让祥子几乎无法承受——有深不见底的疲惫,有无法言说的悲伤,有沉重的责任,还有一种…近乎偏执的保护欲。

“我答应过清告夫人…” 爱音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丝,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却又因为身体的虚弱而微微发颤,“…也对着瑞穗…我发过誓。”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汲取最后的力量,一字一句,清晰而沉重地砸在寂静的月光里:

“作为你的母亲,小祥。”

“母亲”两个字,像两把烧红的烙铁,猝不及防地、狠狠地烫在祥子的心尖上!

祥子金色的瞳孔在瞬间急剧收缩!一股巨大的、混杂着荒谬、抗拒、愤怒和…某种尖锐刺痛的窒息感猛地攫住了她!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然后又被投入滚烫的岩浆!雪松的气息在她周身骤然失控地翻涌、激荡,带着一种被冒犯的、狂暴的寒意,几乎要冲破她强行维持的平静表象!

母亲?!

这个冰冷的、充满枷锁的、将她最珍视的“爱音姐姐”彻底埋葬的称呼!这个代表着她们之间无法逾越的伦理鸿沟、代表着所有痛苦和疏离源头的称呼!

一股强烈的、想要冷笑、想要质问、想要撕碎这虚伪面具的冲动,如同岩浆般在她胸腔里咆哮、冲撞!她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让她勉强维持住最后一丝清明。她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僵硬,感觉到血液冲上脸颊又迅速褪去的冰冷。

然而,就在这惊涛骇浪般的内心风暴即将冲破堤坝的瞬间——

祥子的目光,对上了爱音那双银灰色的眼眸。

那里面,没有虚伪,没有算计,没有一丝一毫的居高临下。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被绝望和重负压垮的疲惫,以及在那片疲惫的废墟之上,燃烧着的一种孤绝的、近乎献祭般的火焰——那是她仅存的、用来支撑自己活下去的信念:保护眼前这个少女。哪怕是以“母亲”这个让她自己也痛苦不堪的身份,哪怕付出一切。

那眼神里的沉重与孤勇,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祥子心中翻腾的怒火和抗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尖锐的刺痛。

她明白了。对爱音而言,“母亲”这个身份,不是温情,不是血缘,甚至不是她自己的选择。它是枷锁,是牢笼,是沉重的十字架,是她在这绝望的境地里,唯一能找到的、可以用来名正言顺地守护祥子的理由和武器。她是在用这个身份,燃烧自己最后的光和热,试图为祥子撑起一片摇摇欲坠的天空。

祥子胸腔里翻涌的惊涛骇浪,在看清爱音眼中那抹孤绝的火焰后,被一种巨大的、令人窒息的酸楚和怜惜强行压了下去。那尖锐的刺痛感,最终化为一种沉甸甸的、几乎要将她压垮的无力感。

她不能。不能在这个时候,用自己激烈的抗拒,去击碎爱音仅存的、赖以支撑的信念。那无异于亲手将她推下悬崖。爱音已经脆弱得像月光下的薄冰,经不起任何打击了。

祥子强行压下喉头的哽咽和眼底瞬间涌上的、被月光照亮的湿意。她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将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质问和冷笑,死死地咽了回去。翻涌的雪松气息,被她用尽全身力气强行收敛、压制,最终只化作一片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寂静,弥漫在她周身。

她只是微微垂下眼帘,避开了爱音那过于沉重、过于灼人的目光。长长的蓝色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浓密的阴影,遮住了她眼中所有的惊涛骇浪。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柔软的皮肉里,带来一阵阵尖锐的、让她保持清醒的疼痛。

她没有说话。没有反驳“母亲”这个称呼。没有流露出任何激烈的情绪。只是用沉默,用这近乎残忍的、将自己所有真实感受深埋于心的沉默,作为回应。

这沉默,像一块巨大的、冰冷的石头,重重地砸在两人之间流淌的月光里。

爱音看着祥子低垂的头,看着她紧抿的、透着一丝倔强弧度的唇线,看着她周身那比月光更冷的沉寂。银灰色的眼眸深处,那抹孤绝的火焰似乎摇曳了一下,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更深的疲惫和…了然。她似乎读懂了祥子沉默下的惊涛骇浪,也读懂了她此刻的压抑与不忍。

一丝极其苦涩的、几乎看不见的笑意,在爱音苍白的唇角一闪而逝。她不再说什么,只是极其缓慢地、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转回头,重新看向前方冰冷的虚空。肩膀,似乎垮塌得更低了。

————

“…这个阶段,对年长者产生朦胧的好感或倾慕,是一种相对常见的心理现象。” “可能是对成熟气质的向往,对知识或能力的崇拜,也可能源于成长过程中缺失的某种情感投射…”

清晨的阳光透过教室明净的玻璃窗,慷慨地洒在课桌上,却无法驱散丰川祥子周身弥漫的那股沉郁的寒意。她坐在靠窗的位置,蓝色双马尾一丝不苟,金色的眼眸低垂,视线落在摊开的心理学课本上,却仿佛穿透了纸页,落在某个冰冷而沉重的虚空里。

讲台上,年轻的女教师正用温和而理性的语调讲解着青春期心理发展的一个章节——“青涩情感的萌动:理解与引导”

祥子的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书页的一角。雪松的气息在她周身无声地盘旋,比平日更加沉静,也更加冰冷,像一层无形的盔甲,隔绝着外界的声音,也压抑着内心翻涌的暗流。

“比如,有些同学可能会对学识渊博的老师,或者关心自己的年长邻居、亲戚,产生超越普通好感的情愫…” 老师继续说着,目光扫过台下青春洋溢的脸庞,“这本身并非错误,而是情感发展过程中的一种探索。重要的是认识到这种情感的边界,理解其中可能混杂的依赖、崇拜等复杂因素,并学会将其转化为积极的成长动力…”

年长者…关心自己的…亲戚…

这几个词像细小的冰锥,精准地刺入祥子昨夜尚未平复的神经。她放在桌下的左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膝盖上摊开的一本硬壳笔记本——不是课本,而是那本深蓝色的日记本。

讲台上老师的声音似乎变得遥远、模糊,被另一种更尖锐、更令人窒息的声音取代——那是昨夜月光下,爱音用干涩而沉重的语调说出的那两个字:

“母亲。”

一股冰冷的、混杂着荒谬与尖锐刺痛的感觉再次攫住祥子的心脏。她猛地低下头,右手握着的自动铅笔,笔尖不受控制地、狠狠地扎进了摊开的笔记本空白页。

滋啦——

尖锐的笔尖划破了光滑的纸面,留下了一道突兀而深刻的、歪歪扭扭的裂痕。这声音不大,却像惊雷般在她自己耳边炸响。

祥子像是被烫到一样松开了笔。她盯着那道划痕,呼吸微微急促。雪松的气息在她周身不安地涌动了一下,又迅速被她强行压制下去。

不能失控。不能在这里。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将注意力拉回课堂,但老师的下一句话,却像一把淬毒的钥匙,猛地打开了记忆深处那扇最不愿触碰的门。

“…当然,任何情感都需要建立在健康、平等的关系基础上。尤其当对象是身份特殊的长辈时,更要清醒地认识到伦理的边界,避免陷入不切实际的幻想或带来困扰…”

身份特殊的长辈…伦理的边界…

这几个词,像冰冷的锁链,瞬间将祥子拖回了那个阴云密布、寒风刺骨的冬天——母亲清告去世后不久。

……

丰川宅邸失去了女主人,像被抽走了最后一丝活气。巨大的悲伤如同实质的浓雾,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连呼吸都带着冰碴。十岁的祥子穿着黑色的丧服,像一尊失了魂的、冰冷的瓷娃娃。她缩在客厅角落宽大的沙发里,蓝色的头发失去了往日的光泽,金色的眼眸空洞地望着壁炉里跳跃的、却无法带来丝毫暖意的火焰。世界在她眼中只剩下黑白灰,冰冷而绝望。

爱音一直守在她身边。樱粉色的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脸色比祥子好不了多少,苍白得像纸,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悲伤和疲惫。但她强撑着,像一株在寒风中摇曳的、试图为身边幼苗遮挡风雨的细弱植物。她会给祥子端来温热的牛奶,会笨拙地试图讲一些安慰的话,会轻轻握住祥子冰凉的手,用自己微弱的体温去温暖她。她身上的樱花信息素,在那段时间里,也总是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悲伤的湿气,像被雨水打落的花瓣。

祥子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依赖着这份温暖。只有在爱音姐姐身边,在那熟悉的、带着悲伤的樱花气息包裹下,她才能感到一丝微弱的安全感,才能确认自己没有被这巨大的悲伤彻底吞噬。

然而,这份短暂的、建立在共同悲伤之上的脆弱依偎,很快就被更冰冷的现实碾得粉碎。

葬礼的余烬尚未冷却,丰川家那些平日里难得一见的、面容严肃刻板的长辈们便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秃鹫,频繁地聚集在宅邸那间冰冷的大书房里。沉重的雕花木门紧闭着,里面传来压低的、却充满不容置疑力量的交谈声,像某种不祥的咒语。

祥子被隔绝在外。她只能从偶尔开启的门缝里,看到爱音姐姐低着头,站在那些穿着昂贵黑色套裙、神情威严的长辈们面前。爱音的肩膀微微瑟缩着,樱粉色的长发垂落,遮住了她的表情。祥子能感觉到,爱音姐姐身上那股悲伤的樱花气息,正被一种更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恐惧和无助所浸染。

终于,在一个阴冷的下午,书房的门被彻底打开。为首的那位最威严的叔祖母走了出来,银灰色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眼神锐利如鹰隼。她径直走到蜷缩在沙发上的祥子面前,用一种通知而非商量的、冰冷的口吻宣布:

“祥子,家族已经决定了。为了你的未来,为了丰川家的体面和稳定,爱音会与瑞穗结婚,成为你的母亲,正式承担起照顾你的责任。”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祥子脑海中炸开!她猛地抬起头,金色的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而急剧收缩!她看向站在叔祖母身后、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微微颤抖的爱音。

“爱音…姐姐?” 祥子喃喃地开口,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她看到爱音姐姐飞快地抬起眼看了她一下,那双银灰色的眼眸里,瞬间溢满了无法言说的痛苦、绝望和…深深的愧疚!随即,爱音又飞快地低下头,避开了她的目光,仿佛那目光是烧红的烙铁。

“不。” 叔祖母的声音冰冷地纠正,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从今以后,她是你的母亲,丰川爱音。你要学会尊重和适应。”

母亲…丰川爱音…

这两个词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祥子尚未愈合的伤口!她看着爱音姐姐——不,现在该叫“母亲”了——那低垂的、写满痛苦和屈从的头颅,看着她身上那件同样黑色的丧服,看着她周身弥漫的、那混杂着悲伤、恐惧和无助的、苦涩到令人作呕的樱花杏仁信息素…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被背叛的愤怒、被强行扭曲关系的恶心、以及对爱音那绝望眼神的尖锐心痛的洪流,瞬间冲垮了祥子摇摇欲坠的理智!她想尖叫,想质问,想撕碎眼前这些冰冷的面孔和这荒谬的决定!

然而,当她看到爱音那单薄得仿佛随时会倒下、颤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的身影,看到她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痛苦和绝望时…祥子胸腔里翻腾的怒火和质问,被一种更深的、冰冷的无力感和窒息感强行压了下去。

她明白了。爱音和她一样,都是这冰冷家族规则下的囚徒。她没有选择。拒绝?那意味着什么?被家族放逐?失去仅存的依靠?还是更可怕的后果?爱音眼中那深切的恐惧,说明了一切。

祥子死死地咬住了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的铁锈味。她将所有的尖叫、质问、愤怒和那撕裂般的心痛,死死地、深深地压回了心底最黑暗的角落。她只是用那双空洞得可怕的金色眼眸,死死地盯着地板,不再看任何人。

从那天起,“千早爱音”死了。活下来的,是她的“母妈”,丰川爱音。而祥子心中那份纯粹的、带着巨大悲伤的依赖,也被硬生生地扭曲、冰封,裹上了一层名为“恨意”和“屈辱”的尖锐外壳。

……

“同学们,健康的青春期情感应该是让人感到愉悦、充满动力,并且建立在相互尊重和清晰边界之上的…” 讲台上老师的声音,将祥子猛地从那个冰冷刺骨的回忆深渊里拽了回来。

她惊觉自己握着笔的手在微微颤抖。低头看向膝盖上的笔记本——那页空白处,早已被她无意识的、带着巨大压抑情绪的笔尖,划得一片狼藉。

没有激烈的涂鸦,没有愤怒的词语。只有无数道深深浅浅、杂乱无章、相互交叠的划痕。有的笔直而用力,几乎要划破纸背;有的则短促而凌乱,像被困在笼中的野兽绝望的抓挠;还有一些是毫无意义的、反复涂抹的黑色墨团。这些划痕覆盖了整页纸,像一张无形的、充满痛苦和挣扎的网,将她昨夜和此刻所有的惊涛骇浪、所有的荒谬刺痛、所有的冰冷回忆,都无声地、扭曲地封印在了这方寸之间。

雪松的气息在她周身冰冷地盘旋,像一层厚厚的、隔绝世界的霜。她面无表情地合上那本被划得面目全非的笔记本,将它塞进书包最深处。金色的眼眸抬起,重新望向讲台,里面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沉寂和一片被强行冰封的、属于少女的、沉重而无解的忧愁。

下课铃声尖锐地撕破了教室里的沉闷,也惊醒了沉浸在那片冰封荒原中的祥子。她几乎是机械地收拾好书包,将那本承载着混乱划痕的深蓝色笔记本更深地塞进包底,仿佛要埋葬一个不堪的秘密。雪松的气息在她周身凝结成霜,隔绝了周围同学嬉笑打闹的喧嚣。她像一尾沉默的鱼,逆着人流,独自游向教学楼的最高处——空旷的天台。

天台上,风很大。初春的风带着料峭的寒意,吹乱了祥子一丝不苟的蓝色双马尾,发丝凌乱地拍打在她冰冷的脸颊上。她走到栏杆边,俯瞰着下方如同蚁群般移动的学生和远处城市冰冷的轮廓线。阳光刺眼,却毫无温度,像一块巨大的、冰冷的玻璃罩子。

风灌进她的校服外套,带来一阵寒意,也吹散了教室里残留的、令人窒息的心理学词汇。但吹不散的,是昨夜月光下那声沉重的“母亲”,是回忆里叔祖母冰冷的宣判,更是此刻心底那片被彻底冰封的荒芜。

瑞穗…

这个名字像一颗沉入深海的石子,在她死寂的心湖里激起一丝微弱的涟漪。那个名义上的父亲,那个有着严重缺陷的Alpha,那个在母亲清告去世后不久,便“迎娶”了爱音的女人。

时间在祥子十四岁那年再次凝固。距离清告的葬礼不过数月,距离爱音被迫成为“母亲”的屈辱也才刚过去不久。丰川宅邸还没来得及从一片死寂中喘口气,便又被更浓重的病气和死亡阴影笼罩。

瑞穗的病弱并非秘密。那个仅能标记清告一人的Alpha,在失去唯一的伴侣后,身体和精神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他像一株被蛀空了根系的古木,在丰川家华丽而冰冷的陵墓里,无声无息地枯萎。

祥子对他几乎没有印象,更谈不上感情。他只是一个模糊的、病榻上的影子,一个象征着家族腐朽和荒谬联姻的符号。他的存在感稀薄得如同空气,他的离去也未能在这座巨大的陵墓里掀起太大的波澜。

那也是一个阴冷的下午。宅邸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腐朽气息混合的味道。医生和护士悄无声息地进出。祥子被要求待在远离主卧的房间里。她坐在窗边,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压抑的咳嗽声和仪器单调的滴答声。

没有悲伤,只有一种冰冷的、近乎麻木的旁观感。她甚至觉得,瑞穗的死亡,对那个被强行锁在他身边的“妻子”——爱音而言,或许是一种…解脱?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感到一丝寒意和罪恶。

消息传来时,很平静。一位年长的女管家面无表情地通知她:“家主瑞穗大人,于十五分钟前,安详离世。” 语气平淡得像在报告天气。

祥子只是“嗯”了一声,视线没有离开窗外。她看到庭院里一株早樱,在料峭的寒风中,几片孱弱的花瓣被无情地卷走,零落成泥。那一刻,她莫名地想到了爱音。那个被迫成为“丰川爱音”的女人,此刻在哪里?在做什么?她的脸上,会是什么表情?是如释重负的麻木,还是更深重的、被命运嘲弄的绝望?

她不知道。她也不想去探究。瑞穗的死,对她而言,只是这座巨大陵墓里,又一块腐朽的砖石剥落了而已。留下的,是更深的空洞,和压在爱音肩头、那名为“家主”的、更加沉重的、无形的棺椁。

……

天台上,寒风凛冽。祥子金色的瞳孔映着冰冷的城市天际线,里面没有波澜。瑞穗的死,在她心中激不起任何涟漪,只有一片更深的、死寂的荒芜。那个男人的存在和消失,都轻飘飘的,像一片被风吹走的枯叶。真正沉重的,是活下来的人所背负的一切。

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衣领,雪松的气息在寒风中显得更加凛冽孤绝。该回去了。回到那座名为“家”的陵墓。

推开丰川宅邸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一股混合着昂贵木器保养油和消毒水的、毫无生气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然而,在这惯常的冰冷之下,祥子敏锐的Alpha感官瞬间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异常的气息波动!

是爱音的信息素!

那熟悉的、属于爱音的“夜樱与苦杏”气息,此刻正以一种失控的、爆炸性的浓度弥漫在空气中!甜腻的樱花香气被一种浓烈到令人窒息的、尖锐的苦涩杏仁味彻底压制、扭曲,形成一种近乎绝望的哀鸣!这气息狂暴、混乱、充满了生理性的痛苦和濒临崩溃的挣扎,与平日那若有若无、带着疲惫的苦涩截然不同!

祥子金色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爱音?!” 她甚至来不及换鞋,也顾不上那声脱口而出的、久违的称呼是否合适,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她像一支离弦的箭,循着那浓烈到令人心慌的信息素源头——客厅的方向——疾冲而去!

“砰!” 她猛地推开虚掩的客厅门。

眼前的景象让她的血液瞬间凝固。

华丽而冰冷的水晶吊灯下,昂贵的手工地毯上,蜷缩着一个单薄的身影。

是爱音。

她倒在那里,像一株被狂风彻底摧折的樱花。樱粉色的长发凌乱地铺散在深色的地毯上,如同破碎的花瓣。她身上还穿着白天那套质地精良却显得空荡荡的米白色家居服,此刻却沾上了地毯的绒毛,显得狼狈不堪。她的身体微微抽搐着,脸色是骇人的惨白,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微微张着,发出极其微弱、痛苦的喘息。

更刺目的是,在她蜷缩的身体旁边,散落着几个空了的、银色的小型注射器——那是强效Omega抑制剂。其中一支甚至滚落到了她的指尖附近,针尖在灯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显然,她在信息素失控爆发的边缘,试图用药物强行压制,但过量的药物和长期透支的身体,最终没能承受住这双重冲击,让她在完成注射后,彻底失去了意识,倒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苦涩杏仁味,混杂着抑制剂特有的、冰冷的化学药味,如同实质的潮水般,疯狂地冲击着祥子的感官。那气息里蕴含的痛苦、无助和濒死的脆弱感,像无数根冰冷的针,狠狠扎进祥子的心脏!

“爱音!” 祥子失声惊呼,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恐慌。她几乎是扑跪到爱音身边,冰冷的指尖触碰到爱音裸露在外的、同样冰冷的手腕。

触手的冰凉和那微弱到几乎感觉不到的脉搏,让祥子浑身一颤。雪松的气息在她周身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冰冷控制,如同被点燃的松林,带着一种狂暴的、充满保护欲的灼热,轰然爆发开来!这气息不再是为了隔绝,而是本能地、疯狂地试图去驱散、去覆盖、去安抚那弥漫在空气中的、令人窒息的绝望苦杏味!

“醒醒!爱音!看着我!” 祥子试图将爱音扶起来,但爱音的身体软绵绵的,毫无反应。那浓密的、樱粉色的睫毛紧紧闭合着,在惨白的脸上投下两片浓重的阴影,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祥子环顾四周,空荡冰冷的客厅里,只有她们两人。那些平日里如同幽灵般存在的仆人,此刻不知踪影。巨大的无助感和一种尖锐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她该怎么办?叫救护车?但丰川家的“丑闻”…不,不行!不能让外人看到爱音这个样子!

慌乱中,她的目光扫过散落的空注射器。长期使用…过度劳累…信息素爆发…抑制剂过量…这些冰冷的词汇在她脑海中飞速闪过。她想起爱音眼下日益浓重的青影,想起她越来越苍白的脸色,想起她独自在书房处理文件到深夜的疲惫身影…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愤怒、心疼和前所未有的恐慌的洪流,冲垮了祥子心中那层名为“恨意”和“疏离”的冰壳。她不再犹豫,用尽全身力气,小心翼翼地将爱音冰冷而轻盈的身体横抱起来。

爱音的身体比想象中更轻,像一片失去所有水分的枯叶。那浓烈的、带着药味的苦涩信息素,随着她的动作,更加清晰地萦绕在鼻端。祥子抱着她,快步走向离客厅最近的、一间带沙发的休息室。她的手臂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不是因为重量,而是因为怀中这具身体所传递出的、令人心碎的脆弱和生命流逝的冰冷感。

雪松的气息如同燃烧的火焰,紧紧包裹着怀中的爱音,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守护意志,试图用自己的温度去温暖那冰冷的躯体,用自己的气息去驱散那绝望的苦涩。祥子金色的眼眸深处,那片冰封的荒原,此刻正被一种名为“恐惧失去”的烈焰,灼烧出深深的裂痕。

————

休息室里没有开主灯,只有一盏光线柔和的壁灯亮着,在冰冷的空间里投下一小片昏黄的光晕。祥子小心翼翼地将爱音放在柔软的沙发上,动作轻得仿佛在安置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爱音的身体依旧冰冷,樱粉色的长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和苍白的脸颊上,脆弱得令人心惊。那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苦涩杏仁味并未完全消散,只是被祥子周身那灼热而强势的雪松气息暂时压制、包裹着,形成一种奇异的、充满张力的交融。

祥子跪坐在沙发旁的地毯上,冰冷的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拂开爱音额前被冷汗浸湿的发丝。触手的肌肤冰凉滑腻,带着病态的苍白。一种巨大的、混杂着恐慌和无措的陌生感席卷了她。她从未照顾过别人,更遑论是照顾一个如此脆弱、濒临崩溃的Omega。

慌乱中,她的目光扫过房间。她起身,快步走到角落的饮水机旁,用玻璃杯接了温水。又找到一条干净的毛巾,浸湿、拧干。当她拿着温热的湿毛巾和温水回到沙发边时,看着爱音紧闭的双眼和微蹙的眉头,一个遥远而模糊的记忆碎片,如同沉入深海的船只,突然被这相似的场景打捞了上来。

……

同样是冰冷而空旷的宅邸。同样是这张沙发(或是相似的休息室?记忆有些模糊)。十四岁的祥子,蜷缩在沙发深处,身体像被扔进了滚烫的岩浆和冰冷的寒潭交替折磨。剧烈的分化热让她意识模糊,雪松与金属的信息素狂暴地在她体内冲撞、撕扯,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带着毁灭性的灼热和尖锐的痛楚。

她抗拒所有人的靠近,尤其是…那个刚刚被冠以“母亲”称谓的女人。她用仅存的力气嘶吼、推拒,像一只受伤的、充满敌意的小兽。

然而,一双微凉却异常坚定的手,不顾她的挣扎,强行将她抱了起来。是爱音。祥子记得自己当时像被烫到一样想挣脱,却被那双手臂更紧地禁锢在一个散发着苦涩樱花杏仁味的怀抱里。

“别怕…小祥…” 爱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种强撑的镇定和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的信息素,那苦涩的樱花杏仁味,不再像平时那样带着疏离的疲惫,而是化作一种温柔的、带着安抚力量的暖流,丝丝缕缕地渗透进祥子狂暴失控的雪松气息中,试图抚平那灼热的痛楚。

祥子记得自己当时仍在挣扎,但身体深处那撕裂般的剧痛,在那股带着苦涩的暖流包裹下,竟真的奇迹般地得到了一丝缓解。她记得爱音用微凉的毛巾,同样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她滚烫的额头和脖颈,动作轻柔得像羽毛拂过。她记得爱音将温水一点点喂进她干裂的唇间,耐心地哄着:“喝一点…乖…”

那时的祥子,心中充满了屈辱和抗拒,身体却在本能地渴求着那份苦涩的温暖和安抚。她痛恨这种依赖,痛恨自己无法彻底割舍对爱音气息的渴望,更痛恨爱音此刻是以“母亲”的身份给予她这一切。在意识模糊的边缘,她似乎还狠狠地咬过爱音的手腕…

……

指尖温热的湿毛巾触碰到爱音冰凉的额头,将祥子从回忆中惊醒。她看着眼前这张苍白脆弱的脸,与记忆中那个在分化热中痛苦挣扎的自己,在光影中诡异地重叠。只是角色,彻底颠倒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和复杂情绪涌上心头。她模仿着记忆中爱音的动作,用温热的毛巾,极其轻柔地擦拭着爱音额头的冷汗,然后是同样冰凉的脸颊和脖颈。她的动作起初有些笨拙僵硬,但渐渐地,变得专注而小心。

“爱音…” 她低声唤道,声音干涩,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祈求,“…醒醒。”

她尝试着将玻璃杯的边缘轻轻抵在爱音干裂的唇边,小心翼翼地倾斜杯身,让一点点温水浸润她的嘴唇。水流顺着唇角滑落,祥子连忙用毛巾拭去,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谨慎。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淌。壁灯的光晕在两人身上投下温暖的轮廓。祥子周身那灼热的雪松气息,在持续的释放中,逐渐褪去了狂暴,沉淀为一种沉稳的、带着恒定温度的暖意,如同冬日壁炉里燃烧的松木,持续不断地、温柔地包裹着爱音,驱散着她体内残留的寒意和那绝望的苦涩信息素。

也许是温水滋润了干涸,也许是那持续而温暖的雪松气息带来了安抚,也许是身体在药物作用后开始缓慢恢复…沙发上,爱音那浓密的、樱粉色的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祥子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屏住了呼吸。

又过了漫长的几秒钟,那双紧闭的银灰色眼眸,终于极其艰难地、缓缓地睁开了一条缝隙。眼神起初是涣散的、茫然的,如同蒙着厚厚的雾气,没有焦点地落在天花板的某处。

“爱音?” 祥子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小心翼翼地再次呼唤。

那涣散的目光似乎被这声音牵引,极其缓慢地、艰难地移动,最终落在了跪坐在沙发旁的祥子脸上。当看清祥子那双在昏黄光线下、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忧和紧张的金色眼眸时,爱音的瞳孔似乎微微收缩了一下。

“…小…祥…?” 她的声音微弱得如同气音,干涩沙哑,几乎难以辨认。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那双刚刚恢复一丝清明的银灰色眼眸里,瞬间涌上了浓重的、化不开的羞愧和绝望。

“对…对不起…” 爱音艰难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从破碎的胸腔里挤出来,带着无尽的疲惫和自厌,“…我…真是…太没用了…”

她的目光试图避开祥子的注视,仿佛承受不了那目光中的关切。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没入樱粉色的发鬓。

“连…连自己的身体…都控制不好…” 她断断续续地说着,声音里充满了自我厌弃,“…更别说…撑起这个家…保护你…我…我根本不配…不配当你的…”

“母亲”两个字,像是卡在喉咙里的荆棘,让她痛苦地哽住,再也说不下去。更多的泪水汹涌而出,身体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微微颤抖起来。

看着爱音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绝望和自我否定,听着她破碎的道歉,祥子心中那层名为“恨意”的坚冰,在这一刻彻底碎裂、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汹涌的、几乎要将她淹没的心疼和怜惜。

小说相关章节:

搜索
网站分类
标签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