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

椎名立希握紧了手机：“……事情很复杂，你们了解了也没用。”

“我不是在指责你，立希ちゃん你这样做，真的很不负责任。”

长崎素世的话语像绵密的针，一下又一下地刺在椎名立希紧绷的神经上，积压的情绪冲破了堤坝，进而爆发。

“你懂什么？！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别用你那套来质问我！”

“那就告诉我复杂在哪里！”

长崎素世的音量也提高了，不再维持平静，声音带着明显的怒气。

“把事情说出来啊，立希ちゃん！”

“……抱歉。”

椎名立希干巴巴地说。

“我要的不是道歉。”长崎素世的声调扬起了一些，“是解释，是沟通。你到底在隐瞒什么？又打算一个人逞强到什么时候？”

“……够了，别再说了，她很安全，我只能说这么多。”

“……”

椎名立希用生硬的回答打断了长崎素世，电话那头顿时没了声音，陷入一片死寂，能想象出长崎素世紧缩眉头的模样，但椎名立希没管，拇指划过红色图标挂断了电话，将手机从耳边拿开时，屏幕上映出的是她写满倦意与烦躁的脸。

“……”

“……”

“啧。”

“算了今天就这样吧，明天还要早点起来找新房子。”

椎名立希面无表情地折返屋内，从衣架上抓起一顶黑色棒球帽扣在头上，又拉高了外套的衣领，用一副口罩将大半张脸遮得严严实实，她双手提起沉重的袋口，径直走向楼梯间，她不需要这笔对她而言有侮辱性质的钱。

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响，椎名立希一层层向下，来到路灯光线难以触及的灌木丛深处，手臂发力，将那袋东西狠狠丢了进去，纸币与枝叶摩擦，发出窸窣的轻响，随即被浓重的黑暗吞没。

椎名立希完事后到家第一件事是先反复洗手，机械地刷牙，用温热的水流冲刷身体，再吹干头发，在钻进温暖的被窝前压下所有不快的情绪。

第二天起床，椎名立希换好衣服出门，快步走出公寓大门。她低着头，一点都不想见到其他熟悉的面孔，只想尽快处理完杂事，然后回到爱音身边。

“立希ちゃん。”

那个她最不想听到的声音，还是在近在咫尺的位置响起了。

椎名立希身形一僵，抬起头，只见长崎素世正环抱着双臂倚靠在车门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脸上没什么笑容。

四目相对，椎名立希知道自己无处可逃。

“终于肯出来了啊。”

长崎素世淡淡地说道，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她没问“你要去哪”，也没说“我们谈谈”，而是直接下达了指令。

“别浪费时间了，上车吧。”

椎名立希坐进副驾驶，车内弥漫着与长崎素世身上相似的淡雅香水味，这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窒息，无奈之下随口报出一个附近商场的地址，得知目的地后长崎素世启动车辆，没有播放音乐，也没有寒暄，一直专注地看着前方，仿佛在等待。

椎名立希心想果然逃不过，她整理了下思路，讲述了事件的经过：爱音是如何被卷入的，受到了怎样的伤害，以及她现在的糟糕状态。

“所以，就是这样。”

“她需要静养，乐队活动只能暂停。”

长崎素世安静地听着，直到椎名立希说完才开口，声音依旧柔和：“……我明白了。但是立希ちゃん，你隐瞒了一部分，对吧？”

立希的心脏猛地一缩。

长崎素世用余光瞥了她一眼，继续道：“如果单纯是这样，你的反应不会像是被逼到绝路的野兽。还有什么？关于对方……之后有再接触你们吗？”

椎名立希在身侧握紧拳头，那袋肮脏的钞票和上面的字句在她脑中闪过。不能说，这不仅仅是钱，这是对爱音的二次侮辱，是把她们的痛苦明码标价，一旦说出口，就会坐实爱音成了某种“素材”，这是她绝对无法接受的。

“……没有。”

“能说的，我都说了。”

她偏过头，看向窗外，望着窗外倒退的街景，无言地抗拒着素世的追问。

“好吧，立希ちゃん，不说别的。”长崎素世将话题引向共同的誓言：“我们不是约好了吗？要一起走下去的。这不是你一个人的承诺，是我们五个人的。”

“所以，爱音ちゃん的事，也不该是你一个人的重担。让我们一起来分担，好吗？”

她略微停顿，观察椎名立希的反应，确认没有异样后顺势提出了具体的方案：“这样下去，你也会被拖垮的。为了爱音ちゃん，也为了你自己，更为了乐队……接下来，先由我们两个轮流来照顾她吧。”

长崎素世提出的合住建议，其实按目前情况来说是最具可行性的方案，她们找到了一处离三人日常活动区域都便利的公寓，搬进去的过程没什么仪式感，更像是某种心照不宣的必然结果。

新公寓的环境确实不错，但也意味着私密空间的彻底共享。长崎素世自然而然地分担起照料的责任，她的存在像水一样渗入生活的缝隙。椎名立希起初还在警惕，像守卫领地的狼，但看着千早爱音在长崎素世带来的新奇小点心和温柔话语中，偶尔会露出久违的、算得上轻松的笑容，狼也退了一步，接受了让出部分空间的事实。

有时椎名立希从浅眠中醒来，会看到长崎素世房间的门缝下透出微光，隐约传来两人调笑的低语。她站在黑暗的客厅里，最终没有走过去，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床上。

椎名立希不是不能感觉到长崎素世对爱音的关怀日益加深，里面夹杂了超越队友甚至朋友的情感，只是她知道比起这些，无论是为了爱音能获得更周全的照看，还是为了避免团队分崩离析，亦或是为了平息自己内心翻涌的不安，她都无法去强硬地划定禁区。

在日复一日的共同生活中，椎名立希不再去纠结关系的定义，慢慢地默认了微妙的开放性局面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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