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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最后那天，下了一场暴雨。

书写的沙沙声和窗外越来越密的雨声融在一起，那是一种别样的静寂。

陈墨拿起涂好的答题卡，走上讲台交给监考老师。

“还有半小时才收卷，不多检查几次吗？”

陈墨摇头，他不明白反复检查到底有什么意义。

检查或许可以避免一些低级错误，但不会的题就是不会。

陈墨没有丝毫留恋地转身离去，他的高考就在这一刻结束了。

他走出考场，心情却并非原本以为的喜悦或轻松。他在走廊的窗前站定，听着雨，直愣愣地望向窗外厚重的积雨云。

直到巡场的安保人员过来询问，陈墨才终于回神，拖着迷茫的步子来到教学楼正门。

透过瓢泼雨幕，他望见了校门外那片五颜六色的鲜明轮廓。

在那里，家长们撑着伞，局促地等待考试结束。

可陈墨知道，他的母亲不在那里。

陈墨叹了口气，反正他已习惯了留守生活，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好失望的？

来到雨伞放置处，陈墨伸出的手顿了一下，插满雨伞的架子上突兀地留着一个缺口，他的雨伞不见了。

那是陈墨最中意的一把伞，从高一用到现在，尽管已经有些破旧了，但他还是很喜欢。

怎么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事呢？

陈墨想不通那人为什么非要选这把用了三年的烂伞，但他身上的确总发生一些莫名其妙的倒霉事。

陈墨仰头看了看天花板的角落，这里没有监控，只要他想，尽可以像偷走他伞的那位一样，随便拿一把伞走人。

只是那样一来，会有一个倒霉蛋没有伞撑吧。

陈墨再次叹了口气，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他走到不远处的墙根下，一屁股坐在台阶上。

好在发呆是陈墨的长项，就算一直这么坐到雨停，想必他也不会觉得无聊的。

母亲这会在干什么呢？

陈墨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才想起高考这两天自己都没带手机。

管她呢，估计正在跟市里的哪个大人物鬼混吧。

雨还在哗哗地下着，没有丝毫要停的意思。水花溅到陈墨的脚踝上，凉丝丝的。

哒哒……

轻快的足音穿过走廊，好熟悉的节奏。

陈墨回头，正好对上少女澄澈的双眸。

“你在等谁呢？”郑晴左手拿着一柄雨伞，右手挎着帆布包，好奇地凑过来。

她的目光中好像藏着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缓慢而坚定地燃烧，陈墨不敢多看她的眼睛，默默将目光移开。

“等雨停。”

郑晴故作惊讶地瞪圆了双眼：“雨婷是哪个班的？”

“噗哧。”

虽然陈墨很不想承认，但自己的笑点真的很奇怪。

而郑晴最喜欢的事情，似乎就是用各种手段把总是顶着一张冰川脸的陈墨逗笑。

“我记得来考场的路上你撑了伞吧？你的伞哪去了？”

“被偷了。”

“正好咱们顺路，走，我送你。”

郑晴不容分说地拉住陈墨的手腕，把他从台阶上拽起来。

她总是这样热情，就像清晨刚冒头的第一缕阳光，让总是呆在阴暗角落里的陈墨无所适从。

陈墨张了张嘴，想道出拒绝的话语，可郑晴已经撑开了伞，将伞柄举到陈墨面前。

“你个子高，你来撑伞。”

再次对上郑晴的双眸，陈墨终归还是把“不用了”三个字给咽了回去。

雨比刚才更大了，耳边时不时传来隆隆雷声，陈墨将伞往郑晴那边侧过去一些，豆大的雨滴瞬间便将他的左肩打得湿透。

“干嘛啊你！这伞明明这么大！”

郑晴白了陈墨一眼，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然后，她毫不犹豫地贴到陈墨身边。

郑晴突如其来的举动让陈墨怔住了，若有若无的皂香飘进鼻腔，右臂传来柔软而温暖的触感。

陈墨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未曾感受过他人的体温了。

出乎陈墨意料的是，一路上郑晴都没再说话，平日里那个总是傻乎乎乐呵呵的少女好像变了个人。

无数雨滴在两人头顶肆意地狂舞，在伞面上敲出略带沉闷的声音。

雨滴打湿袖子和裤脚，踩到水洼的鞋子里也湿乎乎的。

倾盆暴雨之下，伞下的这片小空间中，两人紧贴在一起。

右臂上，郑晴的肌肤是如此灼热，甚至让陈墨升起一丝畏惧。他试着挪开一些距离，可郑晴总是不依不挠地黏上来，时不时看陈墨一眼。

不知为何，陈墨不敢直视那炽烈的双眸。

往常走惯了的回家路，这次却长得像是走了一个世纪。

毫不意外的，陈墨走到小区楼下的时候，身子还是湿了半边。

“哈哈，你好搞笑！”郑晴看着陈墨的狼狈样，眼睛眯成了月牙。

“你不也一样。”陈墨小声吐槽。

郑晴吐了吐舌头，她的连衣裙同样湿了一大片，濡湿的布料紧贴在身上。

陈墨别过头，不敢往郑晴的胸前看。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开口道：“不嫌弃的话，上楼坐一会吧，把衣服烘干比较好。”

“哦？挺懂事的嘛，我还以为你会像平时一样赶我走呢。”郑晴笑着收起雨伞，也不跟陈墨客气，径直往单元楼里面走去。

陈墨低着头站在原地，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后，这才开口道：

“毕竟你，你身上都湿了，要不是送我回来的话，你也……”陈墨还想接着说，却发现身边的郑晴不知何时已经站在电梯里了，这会正朝自己招手呢。

“喂，木头！再不快点的话，电梯门要关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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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院期间，陈墨的病床前陆陆续续地来了许多人。有自己那个忙得脚不沾地的妈，有那个恨他们母子入骨的爸，有多年未见的朋友，还有不少他原本以为和自己关系不好的人。

除此之外也有唯一不变的，那是郑晴始终陪伴在床边的身影。

那个与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父亲就算了，只是在病房门口看了一眼确定陈墨没死就干脆地离开，父子俩连一句话也没说上。

陈墨的母亲倒是破天荒的逗留了半日，并且似乎对郑晴很满意，即便陈墨反复强调自己和郑晴不是那种关系，母亲依然放心地将照看陈墨的任务交给了她，之后便又火急火燎地走了。

不愧是本市最受欢迎的女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忙。陈墨想着。

不同于他那忙碌的母亲，郑晴直到陈墨出院的那一天都始终陪在他身边，然后如理所当然一般跟着他回了出租屋。

两人面前，那扇堪称古董的木门有气无力地虚掩着，看来自郑晴破门而入的那天以来，它就一直维持着这模样。

推开门，淡淡的霉味迎面而来，令陈墨惊奇的是屋里并没遭贼，一切都几乎和他离开时一样。

“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陈墨回头看了郑晴一眼，眼神透着拒绝。

“那怎么行，伯母嘱咐我一定要看紧你。”

郑晴微笑着，带着那份一成不变的温柔，只是那温柔的后面似乎还藏了些别的、更为炽烈的感情。

她的表情让陈墨恍惚了一瞬间，就像是经历了一次闪回，面前的人与那个半边身子湿漉漉的少女重叠起来。

——

“哇！你家好大！”

这是郑晴进门后的第一句话。

“还好吧。”陈墨随意应了一声，在鞋柜里翻找起来。

“一次性拖鞋，拿去用。喏，毛巾，擦脚。”

回到这个熟悉的空间，陈墨脸上的表情才终于松动下来。

“感觉，你现在的表情要比在班里的时候柔和多了。”郑晴好奇地盯着陈墨，直看得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脸。

“有吗？”

“有！”

像是为了摆脱这尴尬的气氛，陈墨忙指了指另一边：“别说这些了，我去给你拿换洗的衣服，浴室在那边，你先洗。湿衣服直接丢到洗衣机，洗之前记得把烘干选上……”

然后他逃也似的跑进卧室，在衣柜里寻找郑晴能穿的衣服。

“知道啦，知道啦！你怎么跟我爸一样啰嗦？”

郑晴朝着陈墨的背影做了个鬼脸，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转角。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好烫。

现在的他，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呢？只是关系好的同学吗？

郑晴那总是开朗的表情，此刻不知为何竟有些失落。

当陈墨抱着换洗衣物从卧室出来的时候，郑晴已经在洗澡了。

对了，高考已经结束了啊。

当陈墨意识到，那个总是笑嘻嘻地和自己开玩笑的少女即将离自己远去的时候，他突然被一种莫名的情绪攻击了。

心脏像是被揪紧，陈墨顿在原地，右手捂住胸口。

明明没过几分钟，他却突然好怀念撑伞时的那份温度。

耳边哗哗的流水声和滚筒旋转的嗡嗡声越来越模糊，无法理解这情绪的陈墨就这么愣愣地站着，直到浴室的水声停下的时候，他才惊觉自己的失态。

“浴巾和衣服我给你放在外面了。”

“好哦~”

陈墨走到客厅，看到了郑晴随身带着的那个帆布包。

包已经被雨水打得湿透，他心想这个也拿去洗吧，便随手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沙发上。

文具袋、准考证、公交卡、糖果……还有一样他无比熟悉的东西也滚了出来。

是那把他用了三年的雨伞。

陈墨愕然，大脑像是宕机了，他无法理解眼前的状况究竟意味着什么。

“唉，还是被你发现啦。”

回过头，刚洗完澡的郑晴站在他身后。

乌黑光泽的长发在脑后扎成一个可爱的丸子，她穿着大到像件连衣裙的T恤，衣摆勉强遮住臀部，青春白皙的长腿就这么大方地露着。

或许是换衣服换到一半的时候就过来了吧。

“可是……为什么？”陈墨呆呆地开口。

“你真的是木头啊。”郑晴苦笑着，慢慢走到陈墨面前。

吵闹的洗衣机不知何时停了，陈墨能听到自己心脏怦怦跳动的声音。

“因为我想这样。”

郑晴再次往前一步，抱住了不知所措的陈墨。

沐浴露的香气钻进鼻腔，少女柔嫩的双手环住他的脖颈，隔着单薄的T恤，胸前传来两团软得惊人的触感。

那正是陈墨渴望的温度。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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