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房的大门似乎隔绝开了屋外的一切，又把少妇和刚才的家庭分隔到了两个世界。

这房间的布置并不复杂。它其实很小，里面只有两张桌子和两张床。门口摆放了用来放置母婴用品的桌台，旁边是一张稍微矮些的儿童书桌。再往里一点点，是一张靠墙的儿童床，从旁边走过去就能看见那个哭泣的婴儿正躺着的摇篮床。

少妇把随身皮包放到进门处的桌台上，看着婴儿，刚才爱抚那个叫子涵的女孩时明亮的眼神，又开始慢慢混沌了起来……即便如此，她的身体，凝望着那个正在哭泣的婴儿，还是本能一般地脱去了那件刺眼的红色西装。她刚想把内衬的哺乳衬衣也解开，却忽然停下动作、目光聚焦在自己的大拇指上。

她的拇指上，还贴着尖长的红色假指甲。

她扣紧五指，观察着自己的手。暗红的甲片贴在白玉般的手指末端，像一枝细枝结的玫瑰花——这是她打字时的习惯，假指甲不仅是为了好看，它们叩击屏幕的声音让她在与人争吵时更有底气。可是，纵然这对拇指多么让她喜爱，她也知道，戴着它们喂孩子可能划破孩子的皮肤。不需要脑海里的声音提醒，她也知道这些。

少妇是幸运的，她的记忆告诉她，她口袋里那盒化妆工具里有一只快速卸甲笔。这支只有几厘米长的道具，可以省去用热水卸甲的麻烦，为她省下至少十分钟的时间。她想不起这是谁的东西，但身体已经拿出那只卸甲笔。不到一分钟，两枚甲片都被她取了下来。她收好卸甲笔，把化妆盒和甲片都放在门口的桌台上，然后用王强留在房间里的纯水湿巾把手擦干净。

“逸萱宝贝不哭，妈妈来了。”脑海里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她像刚才一样，期待着这句话从少妇的口中脱出。

少妇迟疑片刻才开口：“……逸萱……宝贝……不……哭……”她口中出现的句子，结结巴巴的，渐渐失去了与脑海内那个声音的同步。有什么东西在她体内抗争，让她精神的割裂又加剧了。

尽管头脑混乱如麻，她的手还是伴着肌肉记忆，解开了哺乳衬衣的扣子，让衬衣的荷叶肩领口顺着自己肩部圆滑的曲线脱落，露出下面黄色的文胸。看见这副文胸，她的手指不知为何微微颤抖，动作变得缓慢，可已经被灌注进这副身躯的母性本能依然驱动她把手伸到后背，解除了一直封印着她上半身那对“母性证明”的最后束缚。

她胸前的软肉，和顶端的点缀，毫无保留地暴露在房间湿热的空气中。

黄色文胸被少妇放在了刚刚的桌台上，和甲片、化妆盒并排在一起……那对被解去拘束的柔软存在，悄然间重新开始了它们暂停已久的生长，这带给她的神经强烈的酥麻感。少妇闷哼一声、眼神更加迷离了。她并没有因为酥麻感而愉悦，而是无言地看着那副本应承载母爱的器官在自己胸前飞速成长。这让她想起了什么……

她侧头看了看刚才放在桌台上的东西——暗红色甲片、塑料化妆盒、她已经穿不上的黄色文胸……

这不对。

现在，她距离房间里那个哭闹的婴儿只有五步的距离，但是她脑海里某种正在复苏的意识告诉她：她绝对不能去给这个孩子授乳！

……

少妇现在正站在门口处的桌台边。只要再向房间深处走出五步，她就能完成自己作为母亲的身份所带来的责任……然而，这责任成立的前提是，这孩子真的是她自己生育的。

她脑海里那条让她感觉自己不等于苏晴的线索还运转着，那线索拼命地想让她回想一个名字……那个名字是……

“阿峰。”

这个名字的浮现再度让少妇脑海里的苏晴开始狂躁。少妇又痛苦地按住太阳穴——她想努力回忆起这个名字对她的意义。受残缺的记忆影响，她不由得看向桌台上那三件东西。它们都属于一个对阿峰很重要的人，但是那个人，又叫什么名字来着……

“苏晴！快去给孩子喂奶啊！”

“你在想什么？你的骨肉有多难受你看不见吗？”

“为什么还不去喂逸萱，你想这样露着胸丢人现眼多久？”

苏晴的声音愈发暴躁，但那根线索的运转，只凭她已经无法止住。

“我不是苏晴。”

“逸萱不是我的女儿。”

“我不能喂她。”

一条条的想法随之涌入少妇的显意识——这些想法给予她抵抗那入侵声音的力量。她凝视着桌台上的物品，又看了看自己那对还在以惊人速度生长的软肉——这不是一名正常女性身上会出现的……

“我是男的！”

“我是阿峰！”

“这化妆盒、这文胸是……是……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的财产！”

那条线索瞬间爆开，少妇的精神世界里，那个原生于这具身体的身份又夺回了些许话语权。尽管如此，名为苏晴的声音也不打算退让：

“苏晴，你还想让逸萱难受多久？”

“你老公和孩子爷爷奶奶都在外面等着你，你还在犹豫什么？！”

闯入的声音，和这身体本来的名为阿峰的身份，此刻在这具少妇身躯里仅有的一个大脑里暴力地抢夺身体的控制权。他们都觊觎的躯体，还伫立在房间门口处——

少妇和婴儿之间这五步的距离，毫无疑问，将决定这具身体的最终归属权。

在少妇的动作被两个身份撕扯、即将扭曲时——

“咚！”

逸萱因为乱动，头砸在床的围栏上，发出一声闷响。紧接着，她发出了更加震耳的哭喊——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那哭声固然恼人，但一想到是来自这么小的孩子，一个降临到人间还没有多久的生灵，少妇还是起了恻隐之心。

“就算是别人的孩子，也不该让她一直这么难过吧……”

这具身体产生的这一瞬的善意，让名为苏晴的身份立刻占了上风。她推进着这身体跨出了走向女婴的第一步。在她能顺势让身体踏出下一步之前，脚步又停止了。现在，这具身体上半身裸露出的隆起，已经比刚脱掉黄色文胸时大了至少四分之一。

“不行！不能再往那边去了！”身体原有的意识在心中惊呼。这具原本独属于他的身体，现在已经彻底沦为一个提线木偶，只等待着他和苏晴之间有一个更有力的声音发出命令。他像落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拼命让身体注意力汇聚在门口桌台上的那些物品上，试图借此回忆起些对自己有利的事情……

“这是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的东西……她的名字是……”

他几乎已经想到，那个人名字的发音是“tong”……但他的思考很快被王强从门外发出的声音打断：

“老婆，出什么事了吗？”

那句“老婆”，像一根离弦的箭扎进了少妇身体，也影响着她体内的两个意识。苏晴的声音平静地回应了一声：“强哥，没事～”。而身体原有的意识，被那称呼带来的一阵翻江倒海的记忆涌入冲击得七荤八素——

“嗯……强哥……”

在涌入的记忆里，他和那个叫王强的男人缠绵在一起。他在他身下感受两具身体之间交换的温暖，半个月后，他们有了那个叫子涵的女孩。六年后，在一个比那天更吵闹的夜晚后，逸萱也来到了这个家庭里。

当阿峰的意识终于意识到画面里的女人不是自己时，他的身体早已经跨出了第二步，正准备踏出第三步。他拼命止住了动作，滚动着眼珠检查自己的身体。这具身体不知何时把食指贴在了小腹上——现在胯部那鼓包已经不复存在了，但属于苏晴的生殖系统也还没出现在这具身体上。胸部的生长还在继续——这个过程，随着他记忆里涌起给眼前的女孩哺乳的画面，还在加速。大脑里正进行着疯狂的交替，他已经彻底想不起那个“tong”指的是谁了。

门口的王强已经安静了。在阿峰意识回过神之前，苏晴已经用这句身体的嘴巴告诉了她的丈夫，屋里没事。但阿峰对这一切毫无所知。

“只要我现在离开这个房间、别再受那些人影响，一定还有办法……”阿峰的意识还抱有一丝侥幸。他的挣扎比刚才更加微弱了。他也不愿意承认，在他的意识被苏晴和王强的激烈互动填满时，他甚至暗自有了还想再体验一下那样的夜晚的冲动。这冲动还在心底撩拨着他，让他与苏晴的界线更加淡薄……

“晴晴，别停。女儿还在等着你。”

“强哥很爱你。以后还有机会。”

脑海里苏晴的声音愈发强烈。对于阿峰而言，她的诱惑已经不再只是干瘪的语言。现在，苏晴说的每一句话都能让阿峰的意识记起真切的画面——只要苏晴提到“女儿”，阿峰就能看见，一个小小的女孩拉着他的手，求着他给自己吃冰淇淋的样子；只要一提到“强哥”，她就能想起自己婚礼上交换戒指后和他接吻的样子……还有那该死的业主群，不够重视她孩子的老师，总让她火大……

一种几乎病态的、能驱动这躯体做出任何行为的爱正在她心中发芽。

“你的家人们还在等着你。”

苏晴的声音彻底融进了阿峰的意识。他们的身体已经迈出了第三步。现在，上半身的隆起已经比那个黄色文胸的主人大出两倍以上、达到了真正苏晴应有的尺寸。那恐怖的生长也终于停止了。身体的小腹周围正有股让人不安的热量扩散，昭示着体内脏器正发生的大规模重组。

“呼——呼——”这具身体有些不堪重负，正大喘着粗气。有一团念头还想让她尽快离开这个房间，但耳边一直回响着的婴儿哭声总能立刻打断这种想法，避免它进一步在少妇的心里扩散。

现在，少妇的身体和婴儿之间只有两步的距离——加起来不到一米。她可以清晰地看见这个叫逸萱的女孩的五官，虽然还是闭着眼睛在哭，虽然她发出的声音震耳欲聋，但这张脸让少妇忍不住想亲下去……不知道是因为阿峰还是苏晴的意识，少妇的身体弓下腰凑近婴儿。这个瞬间的她仿佛油画里的美神、乳房自然垂落。眼神里的混沌也渐渐褪去，只剩下明媚的爱意。

逸萱感到了少妇的接近。她哭泣的声音渐渐静了下来。她安静下来后转过头，视线扫过母亲的脸、最终停在了她右胸前柔粉的晕圈上，口水流了出来。看见这小馋猫天真无邪的样子，少妇眼中的光芒更加温柔了。她眯起眼睛微笑，然后直起身又向婴儿走近了一步。曾经为这个孩子赋予肉体的生殖器官，如今已经在这具身体内完美再生。转变时的温热已经停止，但少妇依然能想起这些器官从十二岁开始给自己带来过的一次次剧痛和狂喜，以及眼前的女孩和门外那女孩从自己体内爬出、来到这世上时的幸福。当然，还有为了她们放弃自己的青春，甚至尊严的责任感。

她和女儿之间已经只有一步之遥。

事实上，她已经想不起为什么自己没有直接跑过来、立刻抱住逸萱，给她授乳了。不需要脑海里有什么过多的考虑——她只是平静地迈出了自己走到女儿面前的最后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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