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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mhs】你所看见的锯齿波,2

小说: 2025-09-18 11:57 5hhhhh 4910 ℃

也有胆子大的男人会选择霸王硬上弓,她便做逆来顺受状表演一场痛苦中的愉悦,有报酬更好,没有就当是愉悦身心的谢肉祭。

这便是她的狩猎。

夜风拂过,她站在街角点了根烟。口鼻中苦味弥散,她忍不住笑了笑,自由的生活似乎总会偶尔脱轨的,但都还算在掌控之中。

这些年唯一脱离掌控的就是养着山口一郎被那个男人发现,不然也不会沦落到这般田地。

山口一郎也好懦弱,成名了也没有听到任何他找过自己的传闻。果然年轻的男孩子就是靠不住啊,幸亏当时付出的真心没让他察觉。

只要假装没有真心,就不会受到伤害不是吗?

一根烟还没抽完,身后却响起拖长的口哨。

“玩得挺花啊,小姐。”

她回头,两个年轻男人从阴影里走出,笑得不怀好意。

“刚才那位,是我们兄弟。”

“赚他的钱,你也太没眼力见了吧?”

源太太心头凉了半截,却还试图用惯常的方式,笑盈盈地说:

“误会了吧?我只是……”

话没说完,束起的马尾被猛地揪散,身体失去平衡,被拖进旁边漆黑的巷道。湿冷的空气贴在皮肤上,她第一次感到危险。

对方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笑声粗鲁:

“装无辜?老子今天就看看你还能装多久。”

昏黄仓库里的老旧钨丝灯亮起,灰尘飘浮。她被按在墙上,风衣被扯开,衣襟下的肌肤凉得发颤。她拼命想说话维持最后的体面:

“等一下……我可以赔钱……”

没人理她。

大掌粗暴地啪一声打在她的脸上,源太太感到左半边脸迅速地肿了起来。内心的平静轰地一声跌入舞台的奈落深渊,这次真是出不去了。过去她总是可以在自己搞出来的乱子里自由转圜,如同一尾娇小艳丽的金鱼。可这次,身体却被彻底困在了鱼缸中。恐惧从四肢蔓延,像冷水一样灌满胸口。

空气里全是混混身上的汗味与酒臭。

她挣扎,叫喊,可声音被车流和市声淹没,仓库又在巷子向内的拐角,几乎传不出去。

山口一郎走到半途,隐隐听见靠近巷口的暗处传来压低的哭喊和粗鲁的笑声。几个人影把什么人压在半隐的门后,阴暗的砖墙上映出挣扎的轮廓。

哭喊的那人音色是好听的,清冽如泉,却又带着一些女声里不常见的低沉温吞,莫名地有些熟悉,他不由转头多看了两眼。

“喂喂快看!她还带着好几根这样怪模怪样的棒子,怕不是寂寞的时候用来捅下面的吧。姐姐,我们借用下你的棒子用在你的小穴好不好啊?”

“不……不要……那是马林巴的琴槌……不是这样用的……”

一郎心口骤然一紧,紧接着就听到了裤子被拉下的声音和女声羞愤的尖叫。

“啊啦……居然不是完全的女孩子!真是神奇,我们两个人要怎么喂饱你的三张小嘴呢?“

马林巴琴槌噗哧一声塞了进去,带着点水声。

”还没怎么弄就已经流了那么多水,姐姐真是天生的婊子啊!熟女就是要比歌舞伎町的那些雏儿有趣呢,胸也这么敏感毛线头擦擦就变肿变大了。姐姐有生过孩子吗?好想让姐姐怀上我的孩子啊!”

“喂那边的小哥,刚才有往这边看的吧?要加入吗?这位姐姐的后面还没有开发过呢可以请你用这些棒子帮我们个忙吗?“

“啊……可以吗?”

一郎先假装答应,左手伸在口袋里悄悄给经纪人发了信息让她帮忙报警。然后缓缓走近,微醉的目光中看清了那个被压在锈蚀铁门上不得不门户大开的女人,顿时醒了酒。

已经不再是多年前的主妇双丸子头,她拉直了头发,本应被抓夹抓起稍微垂坠的长发凌乱地落下几根,原本微微鼓起的双颊瘦削又憔悴,写满了狼狈和惊恐。

依稀是他午夜梦回时常看见的那个人,大概自己也是对方此刻最不想见到的那个人。

是源太太。

一郎捡起电线杆脚下的半瓶啤酒在手上掂了一掂,靠近后咣当一声砸在了破旧的另半扇铁门上。

他脸上如同从前跟人打架一样没什么表情。可下一秒,他像发疯一样扑上去,把破口怼向对方的眼睛。

空气骤然凝固。

“妈的,好心叫你过来享福非要逞英雄在这里坏我们的事是吧?有本事捅啊?!”

“我已经报过警了,她是我朋友,你们不想进去的话最好别打她的主意。”

“你也是出来卖的对吧!要进警察局就一起进啊谁合法了?”

对方一个掏出折叠刀,另一个怒骂着扑过来。一郎像是用尽了一生的勇气般死死护在源太太身前,动作狼狈,却狠得惊人。体内的酒精让他摇摇晃晃,反而像疯子一样使用蛮力,拳头打在对方脸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混乱之中,源太太缩在角落,迅速拔出了下体的琴槌整理衣服,盯着一郎的背影。

她第一次觉得,这个从前看起来有点驽钝寡言的年轻人,打起架来竟像某种野兽,带着不可理喻的执拗。

不能让他为自己打出人命来,源太太心想,不然他好不容易努力奋斗创作音乐换来的现在就毁了。

赶快趁乱溜掉然后再也不见吧。

她抓起地上的背包打算离开,身后却传来一郎悲愤的恸喊:

“你敢走我就把他们都打死明天上文春。”

几分钟后,警笛声传来,几个混混捂着伤骂骂咧咧退走。仓库里安静下来,只剩下地上的碎玻璃、一郎额角的血迹和压抑到极点的沉默。

一郎站在铁门的阴影里,大口喘气,眼神死死盯着走到拐角电线杆路灯下的源太太。

“要留下做笔录还是一起溜掉?你决定。以后不许再这样。”

酒精和愤怒混杂,让他的声音有些嘶哑。

源太太愣住,喉咙发紧。她明明最反感这种要挟,却又在山口一郎黑色的眼瞳里看到正在燃烧的近乎绝望的偏执。

外头的红蓝警灯闪烁着,伴随着汽车发动机停下的声音,有警察往这边来了。

她忽然笑得璨然,眼里却有泪。

不知是对未知未来的恐惧,还是被吊桥效应击中了。

源太太上前拉过一郎,背起背包向巷子另一头的出口走去。

夜很冷,他们在昏黄路灯下互相搀扶着走在一起,像走上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源太太把山口一郎带回了自己在东京租来的家,就像是从前一样。唯一变化的是再没有自己满意又好各取所需的男人为她租下一整栋舒适的别墅,现在的她住在阿佐谷破破烂烂的小公寓里。

山口一郎走进那间小小的房间,几乎在一瞬间屏住了呼吸。

有些老旧的白炽灯将狭窄的空间照得一览无余,靠墙立着的马林巴琴几乎吞噬了一半卧室的面积,剩下的地方仅能容下一张单人床。棉质的蓝灰格纹的床单洗得有些发白起球,看得出已经用了很久。和卧室连着的客厅只有一张很小的方形矮几并一个和式椅,桌上散乱放着一些没写完的乐谱歌词。阳台的角落叠着几个乐谱袋,冰箱旁边是靠墙立着的吉他包,狭窄的料理台上放着开封的特价面包和喝了一半的酸奶。

除了食物和纸张能显示出突然出门时的慌乱,其他地方都被整理的干净整洁。

源太太一向是个非常会生活的的女人,一郎怔怔立在门口,眉头皱成一条深沟。他突然意识到这个反叛的前大小姐并不只是因为娇憨天真而被那个男人喜爱被他自己念念不忘这么多年而已,她坚强又会独立思考,是真正成熟的女性。金枝玉叶做得,清粥白面食得。

“你就住这里?”

他的嗓音里压着难以抑制的心疼。

在札幌时,一郎曾见过她一个人随性而起喜不自胜地跟着唱片里的爵士乐敲着马林巴到深夜的场景,那时至少还有足够的空间可以走动。可眼下这个房间,狭窄得仿佛只要稍稍呼吸大声一些,空气就会被吸干耗尽。

源太太却若无其事地脱下风衣随便搭在在椅背上,把琴槌拿去水槽洗净擦干放在琴边,弯腰从厕所门后魔术般地拿出小药箱。她的动作像是早已习惯,不急不缓,甚至药箱还是当年那个,不是白色不是粉红,是淡淡的绿色。

“凑合而已,比起以前那个地下室好多了。”

她随口应着,示意一郎在床边坐下。

一郎没有立刻照做,而是抬手摸了摸简单刷了白漆的墙壁,指甲划过一道浅浅的粉印。他的心里感到刺痛,这样娇滴滴的女人居然在这样的地方坚持着,没有依靠,没有人替她挡风遮雨,甚至还学起了吉他。

“头往这边歪一点来一君。”

源太太打断他的走神,语气里有些不容置疑。

一郎乖乖坐到床沿,把头靠近她的手。流出的一点微不足道的血液已经干涸,太阳穴附近的神经却仍突突跳着,隐隐有些作痛。源太太跪坐在小地毯上,替他擦去血迹撒上药粉,贴上大号的创可贴。酒精棉球接触胳膊伤口时的灼痛让他猛地吸了口气,只死死盯着她低垂的睫毛在灯光下在脸上翕动的阴影。

这种画面太过熟悉。札幌的那几年,他常因为认识她以前在夜店蹭场被人赶出来打一顿,尽管后来被源太太包养有些零花钱有好好买票进去,还是会被怀疑没有买票。年少执拗的一郎会脾气很坏地呛回去,最后结果还是被打一顿。悻悻回到那个庭院的时候,会被源太太皱着眉上药。她总是埋怨他不懂得心疼自己,却依旧细致到连最小的划痕也不放过。

一郎嗫嚅着想说点什么,词句却像在舌头上打了结。她的手还是那么温热,却比记忆里更加消瘦纤细。

“别乱动。”

源太太轻声提醒。

她的声音依旧带着一点点上扬的尾音,温柔里藏着坚硬的部分。她没有看他,只是专注地替他用医用胶带缠好最后一圈纱布。

空气安静得几乎能听见两人的呼吸。

刚才自己像野兽般冲上去拼命的瞬间,他没来得及想后果,也没想过自己可能会因此坐牢或者毁掉未来。那一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她再受伤。

包括现在这样难以言说的心绪,究竟是什么原因呢?是多年未见失而复得的爱吗?还是当年没有冲进去为她跟那个男人打架所产生的后悔和愧疚呢?

他张了张口,声音有些哑:

“……你刚刚为什么要想一个人溜掉?万一我打不过你再被他们追上,你不是——”

源太太停下动作,用左手食指封住了他的唇。她的眼神并不惊慌,而是一种说不清的冷静,像是熟练的外科医生用手术刀划开病人的皮肤取出坏死的部位般直击要害:

“不抓紧机会溜,再发生你刚才说的那些事,可能就被关在里面很久了。”

一郎心口骤然一紧,他明白她说得没错。可正因如此,才让他更加难受。

“你怎么变得这样坚强了?”

他瓮声说,眼底透着隐忍的怒和泪。

“什么?”

她挑眉。

“一副什么都能自己扛下来的样子。”

源太太愣了一下,随即浅浅勾了勾唇角,目光望向阳台的乐谱袋,却像一层轻薄的纱遮住了真实的心情。

“要不然呢?靠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警察?我知道我做的事大概可以算敲诈,总不能真的进去做笔录吧。”

她的语气并没有讽刺,只是淡淡的陈述,

“靠你的话你又不一定真的打得过,被捅了的话还是要去警察局……太麻烦了吧。你已经有点名气了,会有公司和经纪人来帮你处理这些事情的吧。”

话语像钝刀一样扎进一郎心里。他本能想要反驳,可回想起自己数年前那晚在门外犹豫、没能进去的场景,喉咙立刻被窒息般的羞愧填满。

他低下头,手指攥紧膝盖,指节泛白。

源太太看了他一眼,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合上急救箱,把东西收回抽屉。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

一郎忽然觉得,安静比吵闹更让人窒息。

他抬眼望向那架马林巴琴。那是她放弃从小被迫学的钢琴后,在那栋别墅时找到的唯一完全属于自己的东西。马林巴被挤在狭小的房间里如同困兽伸展不开。琴槌整齐地放在上面,仿佛随时可以拿起继续演奏。

“一直在练吗?”

一郎试探性地问。

“嗯,没停过。”她答得轻描淡写,却带着某种倔强。

“演出的机会呢?”

“有但是不多,毕竟不是什么热门乐器,所以最近又开始学吉他,我总不能养不活我自己吧。”

源太太说着,坐到床边,解开头发。灯光下,她的发丝凌乱,却依旧散发出熟悉的香味。那一瞬间,一郎几乎有种时光回到从前的错觉。

可他们都知道,已经回不去了。

一郎心中堆满说不出口的话。他想说跟我走吧,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却又害怕自己没有资格。

他只能沉默着看她,眼神里带着克制不住的疼惜。

一郎其实没打算留宿。可当源太太关掉灯,打开夹式床头灯时,他忽然意识到:这房间里除了那张单人床,已经没有任何能睡觉的地方了。

“你睡床,我睡地毯上。你把床上的姆明借给我当枕头可以吗?”

他说。

源太太轻笑,翻身拍了拍身侧:

“地毯那么小你怎么睡得下,上来吧。我们又不是没睡在一起过。”

话说得轻松,眼神却有些闪躲。

一郎犹豫了两秒,才慢慢脱下外套放在地上,笨拙地躺到她身侧关掉了灯。床窄得可怜,两人一翻身就必然会贴在一起。两人面对面,有些尴尬地在床上眼观鼻鼻观心。她的呼吸温热地拂在他脸上,心脏怦怦直跳,像是回到了不知所措的少年时代。

沉默在空气里拉长。

源太太忽然抬手,触到他额角的创可贴,指尖轻轻摩挲。

她低声问:“笨蛋,疼吗?”

一郎没能回答,只是下意识捉住了她蝴蝶般易逝的指尖。他忽然觉得,这些年自己拼命追逐的音乐梦想、志同道合的队友、早些时候巡演结束飘满银带的谢幕舞台,甚至刚刚和岩寺江岛喝到酩酊的梦寐以求的东京夜色,都没有这一刻重要。

他几乎是带着渴求,猛然把她紧紧搂进怀里。

源太太愣了下,却没有推开。只是轻轻呼出一口气,手指也回抱住他的背,像是无数个他们曾经的夜晚。

一郎的吻落下时有些久违的笨拙,带着颤抖和急切。唇齿间有酒味,却也混杂着无法压抑的热度。他吻得太用力,像要把所有压抑的痛苦和懊悔都倾注进去。

源太太被他圈在床铺狭小的空间里,有些紧张,手指死死揪住他的衬衫后领。她本想提醒他小声一点,可当他突然在亲吻间低声吐出一句“不要再离开我”时,她的心突然柔软了下来,变得旖旎。

床单在身体摩擦间发出窸窣声,小小的铁架床吱呀作响。

“阿源……”

一郎叫她的名字,他手指笨拙地探入衣服下摆,小心翼翼,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在真正触到肌肤时猛地停住。声音低哑地像被火灼烧,在雾霾蓝色未明的晨光里找寻她允许的眼睛。

“可以吗?”

他几乎是卑微地问。

源太太的心忽然乱了。她太清楚自己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甚至在今晚之前,她还想着趁乱溜走,再不回头。可此刻,看着他这双黑得发亮、近乎绝望的眼睛,她忽然不忍心再说拒绝。

她终于又亲吻到那两片薄薄的带有烟草气息的嘴唇。

衣物在昏暗里被着急地褪下,一郎的身体因过度的紧绷而轻轻发抖。他小心地支起身体,埋头逡巡而下,开始吞吐那陌生又熟悉的小小花茎。

“啊……!”

源太太忍不住惊呼,仙人跳的时候她不是没有享受过男人,只是大部分时候遇到的男性生物都像是洞性恋,关心的从来只有那两个洞,没有人像山口一郎一样会为她做细致的前戏,用嘴巴爱抚她不堪一击又欲望深重多出来的那部分。

她被当作女孩子教养长大,却是因为身体不适合做任何一样转到大众意义上男或女的手术。小时候足够的亲情让她从校园霸凌退学后从没有再自厌过自己的身体,虽然后来由于职业选择的缘故选择离家出走,但她是一直非常感谢父母在她身份问题上的支持的。她喜欢自己的阴茎,也喜欢自己的阴蒂和阴唇。

或许没有生理上的原因,她也不会有这样双重的头脑,可以至少从两边的角度来思考很多问题。

被一郎进入的瞬间,源太太几乎咬紧牙关不想让自己发出抽泣的呻吟。自己的阴道依旧又紧又热地欢迎他,带着久别重逢的满足感,眼睛突然流下两行泪来。

一郎还是敏锐地感觉到她哭了。他慌了,下意识停住动作去吻掉她的眼泪,声音发颤:

“疼吗?我……太用力了对不起……我、我慢一点……”

源太太又低声笑了起来,她伸手轻抚过他的蝴蝶骨,像安抚一头毛茸茸的莽撞野兽:

“不是疼,是我终于又等到你了……好开心。”

一郎红着眼,重新继续缓缓推进。每一下都小心翼翼,像对待一件温柔易碎来之不易的珍宝。

空气里满是两人的气息。马林巴琴在墙的另一边静静矗立,像是在晨光中见证他们的重新结合。只有床上的两个人,被欲望与情感裹挟得失去分寸。

“阿源……阿源……”

山口一郎梦呓般一遍遍叫着源太太的名字,他几乎是要把她撞进自己的骨血里,像是在惩罚自己,又像在小心确认她真的还在身边。

源太太也终于不再压抑自己的呻吟,像是忘却了没有道别的伤痛般开始享受沉沦在失而复得的快感里。

终于,山口一郎忍不住开始低声哭泣。泪水落在她的颈窝,带着滚烫的温度。他一边哭,一边更用力地抱紧她,像是要把她嵌进自己身体里。

源太太的眼泪也不知何时涌出,混在他的汗液中。

他们像是互相撕扯,又像从前一样抱着彼此取暖。情欲与痛苦交织之中,直到黎明彻底来临,才逐渐平息。

事后,一郎赤裸着身体侧卧在她身边,两人的眼睛都红彤彤的像是兔子。源太太伸手替他擦去脸上的泪痕,觉得心脏再次被这个年轻人搅成柔软又甜蜜的的一盆蛋糕糊,满眼满心都是爱意。

“睡吧一君。”

她轻声道迟来的晚安。

他却死死抓住她的手:

“不要再离开我了。”

源太太闭上眼,因为太累没有再说话。

外头的城市逐渐喧嚣起来。房间里只剩下他们平稳交缠的呼吸声。

空气里还残留着清晨的的汗湿和爱欲气味。下午三点半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某个角度的折射,变成一束虹彩,穿过灰色遮光窗帘的缝隙,遗落在床单褶皱上。

源太太先醒。侧头看见山口一郎睡得极沉,双手仍旧执拗地抱紧自己的胳膊,像是梦里也不打算放开。

她笑了,翻身正要把一郎的手轻轻扒开取下,却被另一只手臂紧紧揽住。

“等一会儿再走嘛阿源~”

一郎的声音慵懒,带着还没睡够的浓浓困意。

源太太愣了一下,内心因为青年偶尔的撒娇变得松软起来,但依旧坐起身,低声问:

“我只是要去上厕所啦……倒是一君你,在我这里睡这么久真的好吗?今天不用练团吗?”

“巡演结束了,我这周除了要录一些幕后纪录片的物料应该会很闲……再练团要到下周末……”

一郎也坐起来,把脸埋进她的后背,在后面像八爪鱼一样抱住了她,声音闷闷的,

“再给我抱一会儿好吗?”

昨晚那场劫后余生般的纠缠,让两人都精疲力尽。于是源太太顺从地坐在床边,在前面轻轻抚摸着那双环在自己胸前的手,让一郎抱着:

“只给抱五分钟哦……我真的要去上厕所……”

等一郎真正醒来时,已经是晚饭时间。

源太太煮了两包一郎曾经很喜欢的札幌一番,屋里飘着盐和味噌的味道。一郎一边吃,一边再次环顾这个十几平米的小房间:浴室没有干湿分离,甚至和马桶仅用一道薄薄的浴帘隔开。他是半只脚迈进成功之后才开始追求生活质量,但依稀记得源太太有洁癖。

“后来一直住在这里吗?”

“还能怎样呢?”

源太太耸耸肩,笑得轻松又无奈,

“至少有个落脚的地方,比这再差的地方也住过两三回吧……”

一郎抬头看她,心中说不出的酸涩。

她看出了他的表情,叹了口气,放下筷子,靠在床脚边仰头看着掉漆的天花板:

“我也不想不告而别的,可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发现了我们的关系,就把我打了一顿要带我离开札幌。他的工作反正会到全国各地出差,我也只是和他有不伦并不是他真正的妻子,所以给我住的房子租在哪里都可以。”

“后来他虽然还是在包养我,但总是要在做的时候惩罚般地折磨我,我从中感受不到爱了,又想起当年你问我的那个金丝雀和夜莺的问题,就想准备一段时间然后离开吧。你说的没错,确实是做夜莺更好,至少可以选择自己要住的森林。离家出走后一直在靠男人,从你和他身上才知道男人靠不住。”

一郎想要辩驳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理由开口。他不能告诉她,那天自己明明在门外听见她被打被折辱,却没有勇气推门进去为她打一架。他怕如果说出来,她会彻底恨死自己。

于是他只好低声说:

“对不起,那时候没能帮上你。”

源太太怔了一下,笑得苦涩:

“帮?你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还帮得了谁呢。”

“那你恨我吗?”

“算不上吧,毕竟是我要勾引你你才傻乎乎跟上来的,而且至少我们曾经相爱,以前的你也好昨晚的你也好,都一直很尊重我。”

一郎沉默片刻,低声道:

“其实我后来去那栋房子找过你,想跟你说札幌公司同意把我的合同迁到东京总部了,想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来东京生活?”

空气再次难以置信地变得安静。

源太太忽然抬眼看他,有些哽咽:

“所以你早上说的‘不要再离开我’……是认真的吗?”

一郎望着她,黑色的眼瞳里有种近乎固执的光:

“我真的不想再失去你。”

源太太避开他的目光,拿筷子搅着碗里的汤底:

“可我不是那种能光明正大站在你身边的人,我只会是你来自过去的麻烦。”

话说得轻描淡写,可她指尖却微微发抖。

“那你敲给我听听看好吗?之后我看看能不能帮你找到像样的工作?我去洗碗。”

山口一郎端着两人吃完的面碗走向过道的小型厨房,突然靠在卧室门边转身定定看向源太太笑了笑:

“不能光明正大在我身边我就先让你光明正大站在台前,之后就顺理成章了对不对?只会有人说你大器晚成,有人说我喜欢熟女而已。”

源太太看着一郎在水槽边的侧影,心底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当然渴望站在台上,渴望自己的音乐被听见。可一郎此刻的眼神太认真,带着某种近乎病态的固执。她感到有些不安,却还是被这份执拗打动。

也许自己现在已经几乎不能算是爱了,毕竟是自己玩砸了,爱变成伤口再结疤不敢再碰也情有可原。

但一君大概还是爱着的吧。年轻时遇到这样的女人,谁能忘得掉呢?

她拿起一张很久的以前写的谱,敲了起来。

夜里,两人又挤在那张小小的单人床上。源太太侧身看着他,忍不住问:

“我一直以为你早就把我忘了,但是一君为什么现在还要帮我呢?”

“我试过。可每次上台,听见台下的观众的欢呼,签售时看到女性粉丝说爱我,我就会想起你。想起认识的时候你在超市替我付钱,想起你在厨房给我煮饭,想起Dutchman解散时你安慰我……”

他的声音渐渐颤抖,

“我一直都在想,如果那时候我再努力一点,再迎合观众迎合市场一点,你就不会落到这种地步。”

源太太伸手抚过一郎的侧脸:

“笨蛋,就算没有遇见你,我也未必能过得更好。”

一郎握住她的手指,放在自己唇边亲吻,低声说:

“那至少……这次我不会放手。所以给我个机会好吗?”

源太太没有再回答,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她忽然有种预感,无论前路是否成功是否幸福,山口一郎大概不会再让她离开了。

一个月后,一郎果然说到做到。

他没有直接告诉源太太,悄悄托了巡演时认识的一些音效师,辗转找到了一些进录音棚的机会。名义上是临时伴奏乐手,报酬微薄,却好歹能让她不再为暖气费发愁。

源太太新找了一份乐器店打工的工作,一边打工一边学吉他。生活勉强算是稳定下来。山口一郎给了自己他家的门禁钥匙,两个人一个月偶尔会在两处见那么一两次,大多数时候是一郎帮他修改曲谱,反而跟睡觉没什么关系。

一年后,源太太接到了一个小live house的个人演出邀请,老板说有相识的乐手听过她在录音棚的即兴演奏,觉得很有风格向自己推荐了她。

源太太起初还有些不信,以为只是凑巧。可当第二次、第三次被点名请去演出、场子越来越大,她才慢慢察觉出一郎背后的努力活动的身影。

“……你是不是做的有些过头了?我学吉他的时间还很短啊怎么都有老板让我只做吉他弹唱的表演了?”

她在后台悄悄给他打电话。

一郎在录音室的消防梯上抽着烟,只是耸耸肩,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

“没有啊。我只帮你找了些马林巴实录伴奏的工作,帮你改了一些曲子。你能被选中,是因为他们真的喜欢你的演奏。”

她在电话这头半信半疑,电话那头的一郎却只是轻轻道出一声“加油”。

舞台上的灯光打下来,观众在黑暗中兴奋地等待。

源太太第一次抱着吉他唱出自己的声音。

音色温暖清亮而微带沉着,像冬日的温泉涌出石缝,又像深夜海上灯塔的明灯。

观众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出热烈的回应。

她在笑着唱着,却在心底想起:第一次在便利店门口遇见山口一郎时,他被店员赶出来,眼神狼狈却倔强。

而现在,是他把自己推到这里。

演出结束后她收拾完东西走出后门,熟悉的身影拎着一只圣诞树桩蛋糕在等自己,源太太带着兴奋和喜悦,毫无顾忌地扑向那人怀中。

“一君!你看到了吗?他们真的在听我唱!原来我还怀疑自己的声音会不会不好听不适合唱歌,但是居然真的有人喜欢诶!”

一郎愣了一瞬,随即也抱紧她,略显疲惫的笑容却真实的在为她开心:

“最后五分钟我听到了哦,阿源真的很棒很棒。我买了庆祝的小蛋糕,来我家一起吃吧。”

那一夜,他们像要把多年的空白一次填满。

源太太笑着、哭着,一郎则死死抱住她,仿佛害怕一放手,她就会再度消失。

之后的几年,随着吉他技艺的精进,源太太接到了更多的演出机会。不再是单纯的马林巴乐手,她开始有机会唱自己写的歌。虽然演出场地依旧很小,但她的名字慢慢被记住。

山口一郎依旧忙于乐队生涯,练团写新歌发新单和专辑然后巡演。但只要能抽出一点点空闲,他就会出现在源太太的演出,哪怕只是在人群中远远看着她,哪怕只能在后台以朋友的身份看着监视器。

他们的生活也逐渐稳定,源太太搬得离山口一郎的家更近,互相留宿开始变得寻常。为了防止成为一郎的绯闻,源太太小范围公开了自己的双性身份,剪了短发,公开的服装风格也逐渐向男性化发展。为了保留一些自己的审美,她去打了耳洞。

耳洞只打在了右边,一郎的右耳已经听不见,喜爱电子乐的他曾说过自己像锯齿波,音色很满但是连续又突兀,像是她寻常又危险的样子,满身都是生命的张力。

她就买了锯齿波形状的耳钉和项链,耳钉戴在了自己的右耳,项链作为情人节礼物送给了一郎。

就让我成为你的右耳吧,你只要看得见我就好,源太太这样对一郎说。

留宿的夜晚,两人会窝在一郎的客厅,地板上散着乐谱和两把一样的吉他,啤酒罐和苏打水会摞成小山,音响里流动着黑胶唱片上的音符。

源太太会光脚趴在地毯上写曲子,一郎就抱着吉他,轻轻哼唱。写着写着,她就会忽然笑着扑过去,把笔按在他的嘴唇上:

“别弹了,我要吻你。”

卧室的床单常常乱七八糟,有时甚至会忘记拉窗帘。

那段时光,他们都觉得世界安静而完整。

然而,隐隐的不安也在酝酿。

源太太发现,每当自己谈到未来,一郎的眼神总会黯淡下来。她说想去音乐节,想试着组建自己的乐队,他都会笑着附和,却带着几分僵硬。

有一晚,她试探着问他:

“一君,如果有一天我主流出道了,比你和你的乐队更红,你会不会不开心?”

一郎一愣,随即摇头:

“不会。你值得被听见。”

可他抱她的力道,紧得几乎要勒进骨头里。

源太太心口一紧,忽然想起那晚仓库里,他不顾一切挡在自己身前偏执的背影。

也许他只是害怕自己成名后离开才没有安全感吧,源太太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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