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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自己的女学生上床了,1

小说: 2025-09-16 12:23 5hhhhh 8640 ℃

序章.

如果让我向我想象中的法官为我此刻的行为辩解,我会用这段典型的高中语文作文式的装逼且弯绕的话解释:尼采的实践性认识途径,将“命运之爱”在世界中的“必然性”视作“必然发生”的“运动”,从而消解了预设的“主体”,揭露了将教师对其学生情感“非理性”的“转变”视为“堕落”或“自我丧失”这一论点背后的根本错误——埋藏在“内驱力”之“理性”与“完整自我”这一“等式”之中的,正是作为其产生基础的“共同体道德”之“盲信”。

然后我便可以洋洋得意地向一脸懵逼的法官解释斯多葛学派主宰一切的“逻各斯”,以及尼采为了反对这一“道德的命运”而呼吁人们接受“个人的命运”,使得这名法官陷入更加懵逼的状态。

然后我会进一步解释:正是因为法官大人你相信“师德”,所以你才会认为我的行为是一种“失德”,一种罪恶。然而道德并不是天生存在的,并不存在某种控制着每一个人的实体的命运,将人的每一种行为都尽数规范。所以,既然道德本身是由人的思维所创造的,那为何不能被我的思维所否定?既然制定道德的人并不比我高出一等,那么我凭什么要收到良心上的煎熬?

然后我会将双手抱在胸前,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因为你和你的学生上床了。

然后我想象中的法官会如是说道。

0.

记得自己曾看过一个纪录片,里面讲述过关于“肌肉记忆”的事:一名攀岩运动员,在每次无保护攀岩之前,他都要做一套瑜伽动作,来放空自己的神智。这当然不意味着他在攀岩过程中不需要大脑的参与——他只是不想启用完整的人格,以减轻大脑运行的负担,和防止恐惧感的产生。

所以,当他每次攀到岩顶时,他都会产生一种“错位感”,仿佛上一秒他还在地面上,下一秒他便已经完成了这次极限挑战。

今天,不,准确来说,从下午第二节课结束后去卫生间方便时,我莫名产生了这种“错位感”。

仿佛上一秒我还没有从高中毕业,下一秒我便得拿着教材,去给“和我同龄”的学生们讲课一样。

脑海之中,我从高中毕业,到四年大学时光,再到考教资上岸,最终来到这所公办高中任教的记忆,仍然是清晰可辩的,只是会有一种我未曾亲身经历过这些事的感觉。

为什么呢?

“啊……”

我这才注意到,我已经在浴缸里泡了超过半个小时,手指上的皮肤已经泛起了可怖的白色。

把自己从水中捞出,一边给浴缸排水,一边从旁边拿来清洁剂和毛刷。

——附身药。

喷出这款兰花香型的泡沫清洁剂时,我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个这个词语?

我很确信自己从来没有听过或是见过这样一个不像是一个词的词语,但是莫名地,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只装着不足10mL浅紫色液体的、无色透明的250mL玻璃试剂瓶。我甚至可以确信,这种液体尝起来会是一种浓烈的苦味,尽管显然不会有正常人会尝试去饮用它。

抱着对自己精神状态健康程度的怀疑,我用花洒将浴缸冲洗干净。

然后,我站直身体,从洗手台旁边拽来毛巾,一边锤着后背,一边敷衍地擦拭掉身上的水珠。

自己很喜欢一个人泡澡,然而父母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在原先的家里装个浴缸,所以,来到这座城市工作,在他们的赞助下买下这套单身公寓后,第一件事便是购置这台浴缸。然而,实际用了一段时间,才明白打扫浴缸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刚洗完澡,却得在湿热的卫生间里俯身刷洗个几分钟,对精神和腰椎都是一种考验。

——好像好起来了?

在浴缸里胡思乱想了这么些时间之后,我的“高中生人格”似乎逐渐与我高中毕业后的经历融合了,所以,此刻我回想这种当上教师后的记忆,也没有再感受到下午那般强烈的“错位感”。

看来晚上可以睡个安稳觉了。我披上浴袍,走出浴室。

1.

昨天下午,顶着错位感上了五分钟课后,我发现自己的精神状态已经不正常到了一定程度,于是,我给学生们放了四十分钟纪录片,然后直接打车回家。

于是,我的车也留在了学校,今天只好打车上班。

虽说早八上课已经比大多数人的上班时间早了半小时,路上几乎不会遇到早高峰,因而不用预留等堵车的时间,但我还是提前了半小时到工位——我得确认自己还能不能教课,要不要再给学生们放一节课纪录片。

“哦呀,沐老师,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

我的全名是李沐楚,但是面前的这位李晓欣老师恰好也姓李,也坐在这个办公室,也负责和我一样的四个班。然后,因为她不能是“小老师”或者“新老师”,我只好从这场“李老师”的较量中败下阵来,变成了“沐老师”。

“因为我想再备一备课,所以干脆提前来了。”

“总感觉‘备课’不像是会从你的嘴里说出来的词呢~”

“我平常卡着点上班并不代表我没有在认真备课啊……你呢?你不也经常卡着点来吗?”

“那,我也是想再备一备课?”

她显然是在用我先前的话来回复我——尽管我说的“已经算是”真话了——但是从她今天的穿搭来看,我没有再问下去的必要了。

她今天的装束,用委婉一点的话来说:有些不守师德。虽说我们学校并没有明文规定教师的着装规范,但深V领连衣裙+黑色连裤袜的穿搭怎么也不该出现在一名高中教师的身上。所以,既然她今天来上班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上班”,那么对于到岗时间这一话题的闲聊也就可以到此为止了。

她什么时候谈上恋爱了?怎么先前一点迹象都没有?虽然我很想开始这段话题,但眼前摊开了的教材还是压住了我轻启的嘴角。

对于我现在所处的这个普通班的学生,一件很反直觉的事是,比起教授知识,我只需要保证课堂秩序不陷入混乱即可。

我们学校的普通班,又称社会的边角料,属于是本科率能超过20%,都要给班主任发绩效奖金的那种。所以,一节课上,能有大于三分之一的人在听课,小于三分之一的人在与他人互动,便已经算是很高的教学质量了。

只是昨天下午的我没能领悟到这一点,所以在注意到班里有不少人没在听课时便慌了神,导致没能正常进行教学——比第一次来这所学校实习时的我还要楞头。

“上节课我们讲到……”

我一边简短地总结一遍上一次课讲述的知识,一边扫视一圈教室,确认那1/3愿意听课的学生今日的学习状态。嗯,至少前两排的学生没有敢掏出手机的,班长那边也没有找班长聊天的,坐最后一排那个女同学今天倒是趴下了,之前从来没见她上课睡过觉来着……

我突然意识到,我的视线没法从她的身上挪开,尽管我除了她的名字叫梁水叶以外对她一无所知?

行吧,去把她摇醒——这也是我这个老师本该做的事。我走下讲台,穿行过或在听课、或在做自己的事,因我的靠近而不得不收敛动作、遮挡起违规物品的学生们,走到她的身边。

“醒醒,上课了。”

她缓缓地抬起头。我注意到,她的面色蜡黄、嘴唇发白,显然是发了高烧。

“老师,我身体不舒服,让我趴一会吧。”她睡眼惺忪、用带着厚重鼻音的声音说道。

“发烧了还怎么上课呢?先去医务室休息一下吧。哪位同学送她去一下?”

她的同桌于是站起,将她扶出了教室。

我走回讲台,继续讲课。

……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思维无法从她的身上挪开。

或许是因为每一次中国式家长的事例都会让我感觉到深深的震撼?

我在查寝时从来没见过她,说明她应该是走读生,所以她今天拖着病躯来上课,大概率是受她家长的指示。这倒不算新鲜事,毕竟还有孩子因为学业压力跳楼,连夜送进医院抢救的时候,家长问医生:能不能赶上第二天上课的事件珠玉在前。比起我一个大学同学的家长直到大学前都没让他接触过任何形式的钱币,梁水叶的家长做的事还不算太抽象,但看到这么一名少女可怜兮兮地望着我,还是令我觉得可笑与可叹。

既然自己这么在意的话,等会大课间的时候去探望一下她好了。面对讲台下方的我的学生们,我暗自思忖道。

“你是来探望里面那个女学生的?”

在和负责医务室的女老师相互打了声招呼之后,话题自然引向了此刻正躺在病床上的梁水叶身上。

“是的。她怎么样了?”

“如果是说病情的话还好,只是受凉了,吃点退烧药就行,但她死活不肯说自己是哪个班的,班主任是谁。可这又不影响班级评优,我也是纳了闷了。”

“你问这个,是有什么表单要填吗?”

“这倒没有。主要是要让她的班主任联系她家长,让他们把她接回家。”

“啊,这个。”我哑然失笑:“她今天应该是被她家长逼着来上课的。她怕范老师——她的班主任——给她家长通知这件事,这不就表明她在‘刻意’显露出病态,以逃避今天的课程了嘛。”

“真惨呐。”医务室老师也笑着摆了摆手。

“不过也不能就让她在这里躺着,不吃药的话,病情可能会恶化。”

“你的意思是这边没有退烧药?”

“是的,这就是高中医务室。”她两手一摊,做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可以点买药外卖,但学校也不给报销。”

“意思是让我来点——等下,我有让她同桌扶她过来来着。那个学生没告诉你吗?”

“她不是一个人来的吗?”

我掏出手机的手顿时停住。

“是我让她先回去的…不能耽误人家上课。”

梁水叶侧过身,虚弱地解释道。

然后她同桌就真的抛下她回去上课了?之前看她同桌主动站起来,我还以为她们的关系很好,现在看来,只是她同桌觉得,如果自己身为同桌都不站起来,就不会有人愿意送梁水叶过来?如果是这样的话,梁水叶在学校里的人际关系处的不太好啊。

“刚才的对话,你应该听到了吧。”见她点了点头,我接着说:“是我说的那样,因为怕被你家长责骂才不愿意告诉医务室老师的吗?”

“……算是吧。”迟疑了一下之后,她做出了肯定的回答。

“算了,我也不多问了。我买了退烧药,等会你吃了药之后就好好休息一会吧。”

“谢谢老师。”

她重新闭上了眼。

……

我是这样的人设吗?

看着手机上骑手发来的已送到门卫处的消息,我突然想到。

为了这个“不熟”的女学生,我不仅想都没想就下了外卖订单,现在还得走十分钟去门卫处把这退烧药取回来,未免有些太贴心了。

在我看来,“一视同仁”也是师德的一部分。我并不是因为她是普通班的学生,即便我贴心关照也出不了成绩,才对自己的行为产生质疑,我所质疑的是,哪怕此刻躺在病床上的是我带的重点班里成绩最好的女学生,我也大抵不愿意花这笔买药钱。所以我就不该对梁水叶做出特殊的关照。

我也不是很同情她的境遇:不幸的家庭我见得太多了,她还不算最惨的那一批。把她的情况反映给她的家长,就算他们因此责骂她,也是她自己应该面对的事,而绝对没有哪一项规定说教师有义务帮助学生对抗她的原生家庭。

那我为什么会下意识地关照她呢?

……

也许昨天下午的“错位感”真的改变了我的某种心境吧。我只能想出这个莫名的原因。

2.

无论如何,我总算完成了自己给自己设置的莫名其妙的附加任务,回到了办公室。

李老师和我一样,第二节没课,所以正坐在工位上。但她并非和往常一样在玩手机,而是一脸期待地看着我,仿佛我的身上有什么话题一样——尽管她今天的穿搭显然话题度更高。

“沐老师,可以借你座位上那件外套穿一下吗?”

原来是为了这事。“可以啊。但你不应该找你男友借吗?”

“男友?什么男友?”

我和她面面相觑。

“你今天这身不是穿给男友看的吗?”

“呃……”她捏住自己的裙摆:“今天穿成这样只是想改变下自己…结果刚才还被年级组长骂了。”

我掏出手机,点进工作群。的确,大课间时,年级组长发了一段关于某老师因今日穿着暴露,导致学生起哄,在自身未完成教学任务的同时扰乱了周围教室的课堂秩序,因而通报批评。

“改变下自己啊……”

重新认真打量了一遍她今日的穿搭:她今天画着比平常上班时的遮瑕妆更重的妆容;齐腰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身后,而非如平常那样简单地扎成一束;贴身的黑色连衣裙很好地展现了她匀称的身材,深V领的设计突出了她精致的锁骨与白皙的乳房;下身的黑丝反射着哑光,进一步凸显了她的成熟与性感。

就连我这名同性都很难完成这个“不要看那里挑战”。“真的不是穿给男朋友看的吗?”我故意一边盯着她的扔子,一边用玩味的语气说道。

“真的不是啦。”她有些害羞地捂住自己的沟壑:“就是那种……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生活的‘常态’太无聊了,所以会突然萌生出想要‘偏离常态’的冲动,你应该也有过吧?”

“‘偏离常态’吗……”

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昨天下午的记忆于我的脑海中浮现,那种“错位感”以及它所带来的不安感与失措感顿时涌上心头。

“可能我接下来说的话会有点不中听——”

可能她会觉得我有些莫名其妙,因为我的语调突然变得带有些许怨气:

“你应该也知道,我过来当高中老师并非出于生计压力。如果我觉得‘常态’无趣,那我大可以选择换一种‘常态’,而非选择做一些‘偏离常态’行为。

“对于你的观点,以及你因此选择穿深V黑丝,我的评价是:要不你还是少带点家教吧。”

梁水叶的身体好些了没?

我的理智明明告诉了自己,我对梁水叶不可能有什么特别的看法,这个问题却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之中。

强迫自己在午休时不要去探望梁水叶,结果趴在办公桌上尝试入睡时,脑海中浮现的场景全部都是梁水叶病弱的面庞。

想要拨开她的刘海,然后亲吻她微微发烫的额头……

想要吻她的嘴,然后用我的唾液将她干燥的嘴唇润湿……

我立刻睁开眼睛。

“……有这么夸张吗?”

看一眼手机,现在离下午第一节课还剩80分钟,足够我去一趟医务室再回来睡觉。但是:

“下午上完课再去看她,好不好?”

虽然我不理解自己正想些什么,为什么会产生这些变态的想法,但不管怎么说,还是做一点“常态”下该做的事吧。我对着手机屏幕中倒映出的自己的脸劝告道。

似乎也是意识到了自己的痴态,屏幕中的自己收敛起松弛的表情,轻轻点了点头。

——于是,刚上完最后一节课,我便奔向了医务室。

“那个小姑娘的话,差不多下午第三节课的时候烧就基本退了。我看她一中午没吃东西,本来想给她分点零食,结果她说她等会回家吃,然后刚才一打下课铃她就走了。”

“走了?”

我无意识间发出了超出平常的音量。在医务室老师困惑的目光中,我双手盖住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对了,她是走读生,就算她现在要回家,她也得先回教室拿书包。所以我还是有机会在校门口堵到她的。

似乎是觉察到我会有什么大动作,我的身体开始发热,呼吸也逐渐急促起来。

那就做吧。

在医务室老师更加困惑的目光中,我飞奔出去。尽管自大学毕业后我便再也没有跑过这么远的距离,我仍然在尽可能驱动着自己的双腿,让它们更快速一些。

路上的师生纷纷向我这名火急火燎的女教师投来注目,让我越发感到难为情。万幸的是,没有认识的人来找我搭话,不然我便完全无法解释自己的怪异行为。

最终,在我的体力耗尽、羞耻程度爆表之前,我成功抵达了校门口。然后我便看到自己此行的最终目标,梁水叶,正埋着头走在校门外的人行道上。

太好了,我的眼角甚至想要流出眼泪。此刻我的脸上渗满了汗珠,十分难受,而发型和妆容想必也已经是一团糟了。刚想掏出纸巾擦下脸,却突然意识到自己只顾着追梁水叶,装着纸巾的挎包现在还在办公室的桌上放着。

现在的自己活像一个做事不经考虑的小孩子。我苦笑一下。

那就干脆更像小孩子一点吧。

我用这件考究的白色衬衣的袖口擦了擦脸。

“梁水叶。”

快步走到她身后,我尝试搭话道。

“沐老师。”她转过身,拘谨地应道。

“早上那个退烧药,谢谢老师了。”

“没事,你身体好些了就行。”

“老师现在是…在下班回家?”

“嗯。今天不想开车。”

“但是地铁站和公交车站都在相反的方向?”

“嗯,所以我等会绕路去。”

“……老师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主要是想了解一下你的家庭情况。”

她不再回话,却在暗中加快了脚步。我也连忙快步赶上——早知道今天要这么折腾,我就不穿高跟鞋来上班了。

我和她就这样沉默不语地快步走到了街道尽头的红绿灯前。“老师是打算一路跟到我家吗?”等红灯的间隙,她无奈地问。

“如果你一直不打算聊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说罢,绿灯亮起。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继续向前走去。

“何况你应该也需要一个老师来向你的父母解释你为什么不上晚自习。”

她仍然无动于衷,也不打算再解释什么。

和我预计的一样,她的家就在学校不远处——毕竟她也没有向地铁站和公交车站的方向走——穿过马路后,走了一段不长的距离,我便随她走进了一处比较老旧的小区。

她在其中一幢单元楼前驻足,抬头望了一眼,然后指着大约3-4楼的位置,对我说:“我妈正在做饭,她看到我们了。”

我下意识地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然而那个方向上并没有正在做饭的女性——

砰。身前突然传来金属门关闭的巨响。

——趁我的视线从她的身上挪开的空挡,她窜进了楼内,顺带拉上了先前虚掩着的单元门。

随后,她便头也不回地冲上楼梯。

这孩子,老师有意帮助她,她怎么非但不领情,还把老师撂在单元楼门口的。真是目无师长,真是……

“可爱?”

直到满足感充满我的心田,我才明白,先前对梁水叶的心心念念都是来自我对没能与她互动所产生的空虚感。

不觉间,我的嘴角翘起了意为愉悦的弧度。

虽然我被撂在了门口,但是她能想出这个计策并付诸行动,反映出她富有个性的灵魂,也让我对她以及她的家庭情况更加的好奇。

也许我的潜意识已经通过她日常的行为看出了她的独特,所以才对她念念不忘。如果是这样的话,今晚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我满意地踏上了返程的道路。

3.

从梁水叶今天的表现来看,她家真实的情况依然是个迷。

晚上躺在床上尝试入眠时,大脑如往常一样开始对我今日的经历进行复盘。

而在“送梁水叶回家”之后,今日的其他经历都变得黯然失色。

从她早上顶着发烧还要来学校上课来看,她应该是十分惧怕她的家长才对,但是她又在下午课上完后就往家赶,翘掉了晚自习,还把想要帮她解释她的身体情况的我关在单元楼外——也不可能是怕我向她的父母告状,毕竟我又不是她的班主任——仿佛她也不是那么惧怕她的家长。

“女人,你成功吸引到了我。”学着前几天在电视剧里听到的霸总语气念出这句台词,也不知道模仿得像不像。

回想一下明日的课表,她们班的课是排在下午,所以——

“陈老师,想和你了解一下梁水叶同学的家庭情况。”

考虑到上个月刚分过班,梁水叶他们班现任的班主任对她还不是很熟悉,我对着学生名册找到了她上个学年的班主任,也就是陈老师。第二天,趁着大课间,我来到她的办公室,向她请教。

“沐老师啊……”她用她戴着老花镜的双眼狐疑地扫视了我一圈:“梁水叶她怎么了吗?”

我将昨天的经历大致向她复述了一遍,除了把最后不让我进屋的人说成是她的父母。

“这样啊……倒也符合我对她家长的印象。

“在我的印象里,她的家长在班级群里几乎没发过消息,每次家长会也是由她姐姐代劳。

“你也知道家庭教育对学生学习的重要性。对于这样不负责任的家长,我们其实也没什么办法。”

“您有告知过她父母,请他们务必亲自来参加家长会之类的吗?”

“去年秋季学期第一次家长会之后,我就私聊过她妈妈,让她下次一定要亲自来,毕竟比起重点班那边一个月一次,我们这期中期末各一次的频次也不算高。结果期末的时候,来的还是她姐姐,我又能怎么办呢?”

她摘下老花镜,揉了揉眼睛。

“小沐啊,”她示意我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接下来这段话是我作为过来人的经验。当然,你也在这里干了四年了,有你自己的判定标准,所以你也可以选择不听。”

“请讲?”

“之前我们学校有一名女老师,姓方,在你来的那个学期前办的离职。

“在她年轻的时候,她任班主任的那个班上有一个女贫困生,是单亲家庭。方老师见她可怜,而且平时学习还算刻苦,不仅免费给她一对一补课,还时不时给她送点零食啥的,结果那学期的期末考试,她的成绩一落千丈。

“方老师很讶异,后来问她同学才知道,她和隔壁那所大专里的一个男生谈上了恋爱。

“方老师于是规劝她好好学习,不要分心在恋爱上,她却不耐烦地吼道:

“‘你管这么多干嘛?你又不是我妈!’

“那时方老师还怀着两个月身孕,受她这一激之后,顿时腹腔作痛,之后没过几天,她就流产了。

“再之后,她的身体一直没有恢复过来,又干了几年之后,她觉得身体实在吃不消,最后不得已办了离职。”

她拿起玻璃保温杯,啜饮一口其中的枸杞红茶。

“教育这件事,并不是你考教资时试题答案里写的那样,充分地投入时间,耐心地用爱感化,就能收获想要的结果。你想想,你现在一届带六个班,每个班五十个学生,假设你干到退休,那就是十届学生,三千个未成年人,你觉得你能一个个关照过来吗?”

“……谢谢陈老师。”

我退出办公室。

“方老师啊,我的记忆里确实有这么一个人。”

午休时,和李老师聊起早上陈老师讲的故事后,她回忆道。

今天她的着装与昨天相比显得正常了许多,到岗时间也变回了以前的卡着点来,似乎证实了昨天的她确实是脑子一热。也的确,记得她昨晚好像有节上到十点的一对一,如果她第二天还能起个大早,精心拾掇完自己之后再提前半小时到岗,那也算是铁人了。

“我会觉得有点奇怪吧……因为对于一名健康的女性而言,怎么可能因为精神状态起伏就导致流产;但假如方老师的身体状况本来就不是很良好,好像又不能把锅全部扣到那名女学生头上去——怎么了?”

她注意到了我略带惊讶的视线。

“我还以为你一定会站在方老师的立场评价这件事。”

“啊……”她有些尴尬地搔了搔自己的脸颊:“那你是怎么看的呢?”

“虽然我知道,身为教师不应该过分偏袒某一个学生……”

不觉间,我的左手中指开始有节奏地敲打起办公桌的木质桌腿。

“不知道你……这个故事应该每个人都听过:

“退潮后,海边的沙滩上留下很多小鱼。这时,一个孩子来到海边,一条一条捡起小鱼,将它们扔回海里。

“有人问他:一条小鱼而已,谁会在乎呢?而他回答说:

“‘至少被我救下的那一条会在乎’。”

结果梁水叶的家长究竟是什么情况,我还是不知道。

下午第一节课,我站到讲台上,手里翻着教材,嘴里总结着上次课讲述的内容,眼睛却克制不住地向梁水叶所在的位置看去。

她还是照例低着头,也不知道有没有躲避我的视线的因素在里面。虽然萌生出一种点她的名字,让她抬起头来看黑板的冲动,但考虑到这节课的教学任务比较重,而且突然点她的名字只怕会引起她的反感,还是算了。

——但我确实可以这么做对吧。

因为我是老师。

因为我是她的老师。

我舔了舔嘴唇。

……但这是什么值得激动的事吗?

趁着写板书的功夫,我用力将肺里的气体全部吐出,以排解身体因莫名的激动而产生的燥热。

不过,确实啊。我是她的老师,如果我想要查明她的家庭情况,我最应该做的是把她叫到办公室然后直接问她,而不是东打听西打听,或是像个跟踪狂那样尾随她到她家楼下。

为什么我先前没想到呢?

书写板书的力度不觉间高了一分,手中的粉笔顿时断成一长一短两截,仿佛我的身体在以此回应我对自己的诘问。

“梁水叶,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

在下课铃响起前一分钟,我说出了我今天最该说的话。

于是,此刻我终于可以一边翘着腿端着咖啡杯,一边抱着放松的心情看着面前的少女。

或许是因为昨天的事,她在前往我办公室的路上一言未发,现在也只是沉默着像个木桩一般站定,头低着偏向办公桌,躲避着我的视线。

如果早知道自己要把她带到办公室谈心,或许应该从陈老师办公室顺点一次性纸杯,这样就能给她也冲一杯咖啡了——住那种小区的学生,应该不太可能是那种只喝星巴克,看不起速溶咖啡的人吧。

“今天身体怎么样了?”

“好很多了。”

“好,那么关于昨天的事?”我丢出这个疑问句,试探她会作何解释。

“……”

她选择用沉默作答。也对,如果她想要为自己辩解,那她肯定在此前就会主动来找我,而不是被我点来办公室。

“我倒也没有想怪罪你的意思,毕竟你的家长可能确实对我们教师这个职业存在些误解之类……你在听吗?”

“……”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是我桌上摊开的教案。我伸手把教案合上,而她却只是将注意力集中的对象改成了一旁的发票,我只好把桌上所有带字的纸张收进抽屉,她这才将目光转向我。

“所以是什么原因导致你宁愿把我关在单元楼外,也不肯让我同你的家长见一面呢?”

“为什么老师要执着于这个问题?”

她却以一个反问句作为回答。我注意到,她的双腿略带颤抖,但从她的语气里听出的,不像是她在紧张,而像是她在难过。

她的指尖摩挲着校服袖口的线头,日光灯在她的睫毛下投出细密的阴影,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似乎是意识到了这样下去只会没完没了,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金属间的碰撞声在寂静的办公室中格外清晰。

我下意识地看向那把钥匙,齿痕几乎被锈斑完全覆盖。未等我开口,她已自顾自说道:

“老师要是真想知道……”

话未说完,她突然攥紧钥匙,指节发白,却仍然一言不发。

“三零七对吧——”我注意到她的钥匙握把上贴着一张便签,上边写着“8#307”,仿佛这把钥匙不是她家的,而是某家宾馆里的房间的:“我会去的。”

她松开手,将这把钥匙放在办公桌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办公室。

这么想来,只有出租屋的房东才会在钥匙上贴门牌号,而这把钥匙能被梁水叶就这样转交给我,恐怕已经说明了一些问题了。

我捻起这把生锈的钥匙,塞进自己的挎包中。

4.

下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打响,宣布完下课之后,我几乎是跑着从上课的教室去往梁水叶的教室,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先我一步离开了教室。问起她的同学,得到的回复是:她多半是回家了。

也罢,毕竟我还有这个。

我从挎包中掏出她给我的那把钥匙。

——然后插进8幢307的房门锁孔中。

虽然她给我的钥匙生了锈,用它转动锁孔需要用上不小的力气,但面前的这扇门,最终还是在我的努力下成功向我打开。

推开门的一瞬间,一股红枣的甜香率先钻入我的鼻腔,然后,我的视线便对焦到了脱下了校服裤、躺在客厅中央的折叠床上看手机的梁水叶。

“啊!……”似乎是完全没有考虑过我到来的可能性,她惊叫一声,猛地弹起身,手机顺着她慌忙收腿的动作滑进床底。我看见她赤脚踩在冰凉的地砖上,脚趾无意识蜷缩着,像受惊的雏鸟抓紧树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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