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市的深秋，空气里飘着金桂的残香和一丝凛冬将至的寒意。顾氏集团总部大厦高耸入云，玻璃幕墙反射着午后偏斜的阳光，冰冷而辉煌。

顶层董事长办公室外的休息区，顾溪晗安静地坐在意大利真皮沙发上，膝盖上摊开一本时装杂志，指尖却久久没有翻动一页。她今天是顺路过来等爸比下班一起去试几天后商业晚宴的礼服，却被告知他正在会客。

会客并不稀奇。

稀奇的是，秘书处那几个年轻女秘书凑在一起压低声音的窃窃私语，以及她们眼中那种混合着羡慕、好奇甚至一丝看热闹的兴奋。

“……真的天天来啊？这都第几天了？”

“锐达科技的韩总嘛，女强人，又漂亮，听说离婚后一直单身……”

“看样子是对咱们顾董势在必得呢，每次来都带着不同由头的合同……”

“嘘！小姐在呢！”

声音戛然而止，几个秘书慌乱地散开，假装忙碌。

顾溪晗垂下眼睫，目光落在杂志页面上模特冷艳的脸上，指尖微微收紧，纸张边缘起了细微的褶皱。

锐达科技，韩梦。她听说过这个名字，最近风头很劲的一位女企业家，以美艳和手腕强硬著称。

办公室厚重的门终于打开。

顾铭深率先走出来，身后跟着一位身段高挑的女人。一身利落的白色西装套裙，衬得她干练又不失妩媚，妆容精致，笑容自信，正侧着头和顾铭深说着什么，眼神专注而明亮，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

顾铭深脸上是惯常的商务式淡漠，微微颔首，并未多言。

“那就这么说定了，顾董，细节我让秘书再和李特助对接。”韩梦伸出手，笑容得体，目光却像黏在了顾铭深身上。

顾铭深与她礼节性地一握，很快松开：“韩总慢走。”

韩梦这才仿佛刚看到休息区的顾溪晗，目光掠过她年轻鲜嫩的脸庞和随意却价格不菲的穿着，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随即化为更浓的笑意：“这位就是顾小姐吧？常听人说起顾董有位掌上明珠，今天一见，果然漂亮又乖巧。”

她的语气亲切，却带着一种自上而下的、属于成年人对晚辈的打量和客套。

顾溪晗放下杂志，站起身，脸上绽开一个无懈可击的、属于顾家千金的标准微笑：“韩总好。”声音甜软，眼神却清凌凌的，没有多少温度。

“真是懂事。”韩梦笑着对顾铭深道，“顾董好福气。”她像是无意般，又补充了一句，“说起来，我女儿也和顾小姐差不多大，就是太贪玩，要是能有顾小姐一半文静就好了。以后有机会，让年轻人也多一起玩玩？”

顾铭深神色平淡：“小孩子的事，随他们自己。”

韩梦碰了个软钉子，笑容却不减，又寒暄两句，这才踩着高跟鞋，仪态万方地离开，空气里留下一缕颇具攻击性的香水味。

顾溪晗脸上的笑容在韩梦进入电梯的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重新坐回沙发，抱起靠枕，抿着唇，盯着办公室门口那盆绿植，一言不发。

顾铭深挥退秘书，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鼓起的腮帮子：“不是要看礼服？走吧。”

顾溪晗不动，也不看他，声音闷闷的：“爸比很忙哦，还要应付漂亮的女总裁。”

空气里那缕香水味还没散尽，刺得她鼻子发酸。

顾铭深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随即舒展，在她身边坐下。沙发因为他的重量微微下陷。他没有解释，也没有哄她，只伸手，用手指轻轻勾了勾她小巧的下巴，迫使她转过脸来。

“吃醋了？”他问，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听不出的笑意。

顾溪晗想躲开，却被他指尖那一点力道固定着，只能瞪着一双微微发红的眼睛看他，像只被惹急了要挠人的猫：“谁吃醋了！我只是不喜欢那个香水味！难闻死了！”

他凝视着她，目光深邃，仿佛要看到她心底最深处那点不安和独占欲。半晌，他松开手，指尖却顺势下滑，极其自然地握住了她放在膝盖上的手，包裹在掌心。

“我也不喜欢。”他淡淡地说，拇指指腹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下次让她换掉。”

没有多余的解释和保证，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和一句附和，却奇异地瞬间抚平了顾溪晗心里翻腾的酸涩和焦躁。

她哼了一声，反手抓住他一根手指，用力捏了捏，算是小小的报复，嘴角却忍不住微微翘起一点。

然而，事情并未结束。

几天后的慈善商业晚宴，顾家父女一同出席。这样的场合，顾溪晗游刃有余，挽着顾铭深的手臂，应对着各方来客，笑容得体。

韩梦果然也在。一袭酒红色深V长裙，风情万种，在一众企业家里格外显眼。她端着酒杯，径直朝顾铭深走来，无视了旁边几位正欲攀谈的人。

“顾董，又见面了。”她笑容明媚，目光灼灼，“刚才和几位老总还在聊北城那块地，都说顾氏势在必得，看来我们又要是竞争对手了？”她语气熟稔，身体语言也带着若有似无的靠近。

顾铭深举杯示意，态度疏离而客气：“商业竞争，各凭实力。”

韩梦却像是没感受到他的冷淡，又将目光转向顾溪晗，故作惊讶：“顾小姐今天这身真漂亮，像个小公主。不过这种场合，会不会觉得闷？那边有几个年轻人聚在一起，要不要过去聊聊？”她说着，竟伸出手，看似好意地想轻轻推一下顾溪晗的后背，将她从顾铭深身边支开。

就在她的手即将碰到顾溪晗的前一秒——

顾溪晗突然毫无征兆地微微侧身，看似是要拿取侍者盘中的果汁，恰好避开了那只手。然后，她转过身，不是对韩梦，而是仰起头，看向顾铭深。

灯光下，她眼睛清澈得能倒映出他的影子，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能让周围一小圈人恰好听清的、柔软的娇嗔：

“爸比，我脚有点疼。”她轻轻跺了跺脚下那双精致的高跟鞋，“都怪你，早上非要给我选这双，好看是好看，就是有点磨脚。”

她说着，身体极其自然地更紧地贴向顾铭深的手臂，几乎半靠在他身上，姿态亲昵依赖得远超寻常父女。

顾铭深低头看她，眸色深沉。他当然知道这双鞋是她自己挑了很久的，更知道她从小跳舞，穿高跟鞋站一晚也不会喊累。

他没有拆穿。

在韩梦瞬间有些僵硬的笑容和周围几人略显诧异的目光注视下，他极其自然地松开了被她挽着的手臂，然后——在全场错愕的注视下——揽住了她的腰，将人更紧地圈进自己身侧，形成一个绝对占有和保护的姿态。

他甚至还微微蹙眉，低头问她，声音是全场宾客从未听过的低柔：“很疼？要不要去休息室换掉？”

顾溪晗在他怀里摇头，仰着脸笑，笑容里带着一丝狡黠和得逞的明媚：“不用啦，你让我靠一会儿就好。”

她说着，视线状似无意地掠过旁边脸色微妙的韩梦，笑容甜甜的，眼神里却藏着只有女人才懂的、清晰的宣告——

看见了吗？

这个男人，从头发丝到脚底，从公私不分到当众纵容，都是我的。

谁也别想碰。

韩梦脸上的笑容几乎挂不住，端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她看着顾铭深那自然而然揽在顾溪晗腰际的手，看着他低头询问时那专注而温和的神情，那是一种她费尽心思也无法得到的、截然不同的态度。

她最终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开。背影带着几分狼狈和难以置信。

顾铭深至始至终没有多看韩梦一眼。他的目光落在怀里“脚疼”的小女儿脸上，指尖在她腰侧极轻地捏了一下，带着无声的警告和纵容。

“玩够了？”他低声问，气息拂过她耳廓。

顾溪晗在他怀里蹭了蹭，找到一个更舒服的位置，像只终于圈占了地盘的猫，心满意足地眯起眼。

“嗯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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