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铭深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在女儿温热颤抖的唇齿贴上他脖颈皮肤的瞬间，铮然断裂。

时间仿佛被拉扯成了粘稠的糖浆，缓慢到近乎停滞。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牙齿细微的磕碰，舌尖无意识掠过时带来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战栗，还有那滚烫的、混合着泪水和少女气息的呼吸，像烙铁一样烫在他的颈动脉上。

那里，脉搏正以前所未有的疯狂速率撞击着皮肤，几乎要破体而出。

“胡闹！”

一声低哑到极致的厉喝猛地从他喉咙里迸出来，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击碎的惊惶。他几乎是用了全力，猛地将怀里柔软的身躯推开。

力道失了控。

顾溪晗被他推得向后踉跄了好几步，纤细的脊背“咚”一声撞在冰冷的黑檀木办公桌沿上。她闷哼一声，那双还氤氲着水汽的眼睛瞬间睁大了，里面清晰的痛楚和难以置信，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顾铭深眼里。

他下意识伸手想去扶，指尖刚抬起，却又像被火燎到一样猛地缩回，紧紧攥成了拳，指甲深陷进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勉强拉回一丝摇摇欲坠的清明。

办公室内死寂一片。只有中央空调微弱的气流声，和他自己粗重得无法掩饰的喘息。

顾溪晗靠在桌边，微微佝偻着，手下意识地揉着被撞疼的后腰。她看着他，看着他脸上从未有过的、近乎仓皇的震怒，看着他躲闪的眼神和紧绷的下颌线。那双向来盛满了宠溺和温柔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惊恐和……排斥？

这个认知比刚才那一撞更让她疼痛百倍。

细白的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刚刚止住的眼泪再一次毫无征兆地涌出，大颗大颗地滚落，她却不再发出一点声音，只是用那双被泪水洗得异常清亮、此刻却布满绝望和某种孤勇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像一只被逼到绝境，准备发起最后一次攻击的小兽。

顾铭深在她的目光下节节败退。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试图找回自己惯常的、属于父亲的威严和冷静，声音却干涩发颤：“顾溪晗，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在做什么？！你为什么会有这种荒唐的念头？”

“荒唐？为什么爱一个人会荒唐，就因为我们是父女吗？”她终于开口，声音哭得沙哑，却带着一种尖锐的嘲弄，每一个字都像碎玻璃，往他心口扎，“那你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推开我？爸比，你是不是也有感觉？”

顾铭深喉头滚动，却不敢作答。

她甚至往前逼近了一步，尽管脚步还有些虚软，那姿态却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逼迫：“你不是说最疼我吗？不是说只要我想要，星星都摘给我吗？我现在什么都不要，我就要——”

“闭嘴！”

顾铭深猛地打断她，额角青筋突突地跳。他无法再听下去，任何一个字都是足以将他拖入万劫不复深渊的诅咒。他转过身，背对着她，宽阔的肩膀竟显得有些僵硬佝偻，指向办公室门口的手指微微发颤：

“出去。”

两个字，冰冷，生硬，不带一丝温度。

这是他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对她说话。

顾溪晗脸上的血色霎时褪得干干净净，比刚才哭的时候还要苍白。她看着父亲冰冷拒绝的背影，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眼前寸寸碎裂。

几秒钟的死寂。

她忽然抬手，狠狠抹掉脸上的泪痕，力道大得蹭红了皮肤。她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看那个背影一眼，只是挺直了背脊，尽管细微的颤抖无法完全抑制，却还是踩着虚浮的步子，一步步走向门口。

门被拉开，又轻轻合上。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却像扎在顾铭深的心尖上。

轻微的“咔哒”一声，如同审判的落槌。

办公室里彻底只剩下他一个人。

顾铭深依旧维持着那个背对着门口的姿势，一动不动，像一尊彻底风化的石像。许久，他才极其缓慢地抬起刚才推开她的那只手，手背上似乎还残留着她眼泪的温度和腰肢柔软的触感。

而脖颈被咬过的那一小片皮肤，依旧灼烧般滚烫，带着湿意和细微的刺麻感，疯狂地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幻觉。

正如顾溪晗所说，他没有第一时间阻止女儿荒唐的行为，的确是因为他也来了感觉。甚至就连最后一丝理智都险些挣脱。

妻子去世多年，一直是他独自抚养唯一的女儿。他将自己作为父亲与男人唯一的爱毫无保留的倾注在那个娇软的小人儿身上。说那一瞬间没有动情是假的，但理智告诉他，一旦踏出这一步，他最珍贵的宝贝将可能受到伤害。

窗外暮色渐浓，巨大的落地窗将京市璀璨的灯火框成一幅流动的画卷，繁华却冰冷。

他猛地抬手，一拳狠狠砸在坚硬冰冷的黑檀木桌面上！

沉重的实木桌子发出沉闷的巨响，桌上的钢笔、文件、镇纸都跟着跳了一下。

骨节处瞬间传来剧痛，手腕处也已经红肿破皮。

但这肉体上的疼痛，丝毫无法缓解胸腔里那股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混杂着惊骇、震怒、恐惧……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敢深究、只想立刻掐灭的陌生悸动的滔天巨浪。

他撑着桌子边缘，大口地喘息，试图压下心脏疯狂失控的跳动。

就在这时，西装裤袋里的私人手机震动起来。

嗡嗡的震动声在死寂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顾铭深几乎是粗暴地掏出手机，看也没看就想摁掉，指尖却在接触到屏幕亮起的那张照片时，猛地顿住。

屏保照片上，顾溪晗大概十四五岁的年纪，穿着漂亮的公主裙，坐在秋千上，回头对他笑得眉眼弯弯，纯粹得不掺一丝杂质，身后是顾家老宅花园里盛放的玫瑰。

那是他小心翼翼珍藏了多年的宝贝。

手机固执地震动着，屏幕上跳跃的名字是——“乖宝”。

他盯着那两个字，像盯着一个随时会引爆的炸弹。脖颈上的咬痕还在灼灼发烫，提醒着他，他小心翼翼呵护了十八年的小花，不知何时，已经长出了名为欲望的尖刺，并且，第一次精准地、凶狠地，扎向了他。

也是最要命的一击。

手机震动了很久，终于归于沉寂。

屏幕暗下去的前一秒，一条新信息预览弹了出来——

【爸比，我到家了。你今晚……还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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