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渐覆京都。

　　长崎素世起身告辞。

　　一个Alpha住在Omega家里也太奇怪……尽管这是她孩子的母亲。

　　焦躁旋集于眉心，为了摆脱这种情绪，素世希望缩进某个旅馆里，暂时休息。

　　玄关处，衣角却被轻轻勾了一下。

　　“哎？”

　　素世错愕地低头，那双如出一辙的蓝瞳映在她眸底。

　　“小睦，她可以和我睡。”

　　Cucumis捏着她的衬衣，声音很轻。

　　若叶睦垂眸：“Cucumis，不要任性。”

　　“素世……有自己的事情。”

　　“我没关系。”

　　长崎素世不知为何要讲出这般确定无疑的话语。她看着女儿拧巴的小脸，心底萌发一种说不清的怜爱情绪。这孩子在挽留她吗？

　　那可是她和睦的孩子。

　　Alpha忍不住俯身，轻轻抱住Cucumis的肩膀，对方小兽似的瑟缩一下，蓝眼睛却流淌出悲伤的祈请。

　　“小睦……就一次，就今天晚上。”

　　妈妈。

　　Omega好像听到女儿微弱的气音。

　　她神色依旧，只是蹲下来，和缩小版的自己平视。金瞳牢牢锁着孩子的面颊。

　　小孩咬着嘴巴，但还是执拗地站在原地，脑袋拱在素世臂弯，不肯放人。

　　“Cucumis。”

　　睦顿了一下，又唤了一声女儿的全名。

　　冷静的语调配合那个单字，就连素世这样的Alpha都倍感压力。但她还是下意识把女儿揽紧：“我会留下来的。”

　　这也是我的孩子。一天无数次，她如此强调。

　　而若叶睦……她们好像没有关系。

　　距离在鼻腔深处结为苦涩，让Alpha不得不抓紧可以确定的“血亲”。

　　Omega淡淡地观察着自己的女儿与“女儿的母亲”，突然伸出手捏了把Cucumis的鼻子。

　　“唔！”

　　“允许。”

　　睦站起来，揉乱了女儿的脑袋。小大人明显不适应这种状态，哼哼唧唧地抗议：“小睦，我都九岁了！”

　　“九岁也还是Cucumis呀。”

　　Omega难得笑了一下，长崎素世感到莫名的欢欣。曾经月之森的中庭，若叶睦也是这样轻巧地挠着她的心。

　　“这样都乱啦。”低声数落几句，Alpha耐心地为女儿梳理头顶，“是哦，九岁的话，小睦要尊重她呢。”

　　居然得到了素世的支持，那孩子别扭地挣脱出来，顶着一头翘卷毛又窝回睦身后。

　　不知礼数。偶尔还会闹小孩子脾气。什么也不懂。长崎素世无法不这般苛责。但这可是她的女儿。依然渴望母爱的孩子。

　　自己仍被需要着。

　　三人其乐融融的图景冲昏了Alpha的大脑，让她彻底软了姿态，找着机会疼爱两个小东西：旁敲侧击Cucumis想要什么礼物，小睦在京都爱吃什么点心，女儿的学习生活怎么样，甚至不再挑敬语的刺。

　　直到那孩子把她拉到自己的房间，小小的掌心朝上。

　　“嗯？”素世挑眉。

　　那双稚嫩些的蓝眸不自在地别过去：“卡，还给我。”

　　“你应该给的。”怕素世不答应，她磕磕巴巴补充几句法律条文，抚养费利率和通货膨胀之类的事情。小脑袋越来越低。

　　Alpha久久没有回应。

　　Cucumis的角度可以看见长崎素世攥住的手心。她双掌握拳，一瞬又松开，纤细的肩膀绷紧，原本放松的表情也僵硬。

　　“……这里。”

　　素世叹了口气，把冷色调的卡片又递过去。

　　Cucumis抓住“抚养费”，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不满意。兴许是为了掩盖心虚，她始终没敢抬头看素世的眼睛，小小的身体转过去。

　　“你现在可以走了。不许和小睦说。”她盯着自己的脚尖，声音闷闷的。

　　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一阵热血蹿过素世的后颈，必须深呼吸才能加以克制。将她召至京都的纸条依然揣在口袋里，被一路颠簸磨得字迹消褪。尽管她和她们的距离并不会因此缩短。

　　从东京到京都，最快的新干线只要两小时而已。若叶睦却让她走了十年。

　　不，她没给她过来的机会。

　　Alpha忍不住再剥一块死皮，却发现指尖早就被自己撕干净。

　　“我不走。”长崎素世一字一句，仿佛这不是她自己的声音，“我还要和你一起睡。”

　　你是我的孩子。我和若叶睦的孩子。

　　成年人的蓝眼睛慢慢降下来，冷淡地盯着Cucumis的头顶。

　　“……你又不喜欢我们。”

　　小女孩背过手去，把银行卡藏到身后。小动作真多，素世想起小学低年级时的自己。

　　“我不要你在这里。”

　　她咬着下唇，缓缓后退，膝窝抵着折叠床的边缘。

　　“如果你不喜欢我，我就更不需要考虑你的意见了哦。”数年的职场生涯塑造了长崎素世谈判的姿态，她只是站在原地，被夜灯拖长的影子就能一直投到墙上去，“刚刚都是在让着你哦。”

　　“……不要。”

　　Cucumis抱住枕头，小脑袋闷进去，依然重复。

　　长崎素世俯身，指节轻轻敲打着床沿：“如果我和小睦……你妈妈拜托，你猜她会帮谁？”

　　幼小的蓝眼深处泛起难言的情绪。落寞在那孩子脸上一闪而逝。

　　“随便你。”

　　她把鞋子踢得东倒西歪，整个人缩进被子，蜷到墙边去了。

　　素世叹了口气，把女儿的鞋子摆好。其实她从不能确定若叶睦的反应，也缺乏留下来的底气。

　　十年如一日，她只是擅长欺骗和自我麻痹而已。

　　甚至连自己的孩子都要辜负。

　　长崎素世有点厌恶自己。

　　“Cucumis是喜欢你的。”睦还让她放心。

　　如果半夜没有杀了我，我会相信。素世咽下这句话，背对着Cucumis休憩，始终注意保持安全距离：身形纤长的成年人靠着边缘，把绝大多数空间让给孩子。

　　床那边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素世弓着身子，忍不住出声提醒：“十点了哦。”

　　“不要你管。”

　　姑且也算习惯了这孩子的别扭，Alpha没有生气，只是帮对方盖好被子。

　　“你很不喜欢我？”

　　清淡的声音就像长崎素世的香气一样幽幽地钻进Cucumis的世界里。

　　“……也没说错啦。”小女孩抱着自己，把额头抵着墙壁，好像这样就能头脑清醒、不陷入名为“血亲”的陷阱。

　　她和小睦只要有彼此就够了。才不需要一个多余的Alpha呢。

　　可长崎素世却不应景地追问：“为什么？”

　　“因为，你和我想象的一模一样？”

　　“你的想象？”

　　“一样冷漠。”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长崎素世沉默着，十年风干了全部的记忆和情感，留下来的确乎是一具无趣又乏味的人类躯体，再献不出一点纯粹温暖的爱意。

　　Cucumis转过身，素世的蓝眼融在黑暗中。岁月压得她喘不过气。

　　同样痛苦的挣扎，居然让孩子萌发了询问的勇气：“为什么妈妈会那么年轻生下我？”

　　“我也不知道。”素世心烦意乱，只想结束这一天，“你该睡觉了。”

　　“一般来说，母亲对孩子怀有爱意。”她放缓语气，挑了个最温馨、最适合小孩成长的理由，“睦……你妈妈爱你，所以生下了你。”

　　Cucumis可不领情，甚至嗤之以鼻：“你在哄小孩子吗？”

　　被呛了一句，素世蹙眉：“或许只是和我置气也说不定。”

　　“Alpha都这么看得起自己？”那孩子露出嫌恶的表情，毫不留情地揶揄，“小睦一点都不喜欢你。”

　　“……哈，那么，就不会留着我的女儿了。”言语扎疼了素世的心，令她回敬以同样刻薄的辞句。

　　“可她从来没告诉过你！也没有提过你！是你突然跑过来的！”

　　“小睦才不爱——”

　　“我怎么知道！”

　　长崎素世坐起来，第一次失却了从容的表情。

　　“我不需要别人替若叶睦表达自己。哪怕是你。”

　　少女时代的情感被深埋于心底，却随时光日渐长成覆盖魂灵的荆棘。即使不去想，即使不去听，那些刺都依旧梗在肺腑里。

　　她不过是在希冀若叶睦从未透露过的真心。可就连这小小的愿望都难以实现：流着她的血的女儿和“女儿的母亲”联手起来，随随便便就能否定她的全部恳请。

　　可在愤怒攒聚于眉心前，那孩子响亮地抽了抽鼻子。

　　心疼瞬间主导了素世的情绪。

　　“对不起，吓到你了吗？”她僵硬地放轻声音，笨拙地拍拍女儿的后背。伤心的小孩子是热的，让她想起多年前为若叶睦流泪的自己。

　　Cucumis只是缩起来，拒绝母亲的爱抚。枕头湿了也无所谓，这孩子这个晚上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长崎素世感到愧疚。

　　失落的光阴将她们隔离。也把素世变成了一个糟糕的母亲。

　　*

　　Cucumis向来有帮妈妈准备早饭的习惯。

　　但今天比闹钟声更先唤醒她的，是食物的香气。

　　长崎素世煎出两个完美的溏心蛋，又把它们轻捷地摆进餐盘里：营养均衡、色泽丰富的材料互相搭配着，还点缀着亮色的酱汁，令人颇有食欲。

　　她拍了下伸上案台的小手：“还没好哦。”

　　“我只是想看下做了什么。”自己的职位被抢走，Cucumis抗议，“家里好像没有这些水果。”

　　“当然，我五点起来去附近市场买的。”素世最后开始拌沙拉，若叶睦的围裙抻在她身上，稍微有些紧。

　　Alpha身上散发幽微的香气，Cucumis被熏得有点晕：小睦就是这样被骗了吗？

　　摇了摇脑袋，她举起手：“沙拉，这个我也会。”

　　“是是。那你们平时吃什么呢？”

　　“水果麦片泡酸奶。”

　　“啊……那做起来蛮快的呢。”若叶睦就是这样照顾自己的？长崎素世蹙眉，筷子忍不住戳在沙拉碗底。

　　Cucumis连忙改口：“我还会做很多！玉子烧、味增、咖喱……只是早上时间不够而已！”

　　为了证明自己，她吃力地拖着小凳子，爬上去，却还是比素世矮了一截，只能努力地踮起脚尖。

　　“下去，很危险的。”

　　“不要。”

　　“吃饭了。”

　　素世冷声道，把剩下的菜都转移到餐桌上。背后的小孩顿了几秒，跳下凳子，又吭哧吭哧地跟上去。

　　简直就像只小鸭子。素世没说话，却放缓了脚步。

　　Alpha严格按照Omega和儿童的需求定制菜谱，分餐与合食相结合：若叶睦的口味大概不会怎么变，所以她仍按照记忆，削减调味料的用量，保留了偏清淡的风味；Cucumis还在长身体，搭配更注重营养，怕小孩子不喜欢吃，她还把秋葵切成了星星形；至于她自己，还是老样子，普普通通做就可以了；桌子中央摆着水果，算是解腻和餐后补充。

　　她一早上捣鼓的菜大概比若叶睦一周吃的还要丰盛。

　　今天完全是和食风味，明天要不要试下西餐呢？完全忘记了三个人尴尬的关系，长崎素世几乎要把自己融进若叶家的空气。

　　“好好吃！”

　　小女孩拣了一小块青花鱼肉，下意识惊叫起来。

　　似乎不该这样夸赞敌人。她假模假样地咳两句：“还可以吧。”

　　习惯了这小孩的装腔作势，又对前夜的事怀有愧疚，长崎素世决定不追究：“好好，我下次继续努力。”

　　Cucumis抬起脑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似乎有些疑惑Alpha的好脾气。

　　“这有什么惊讶的。”素世笨拙地练习亲子沟通技巧，“我又不是坏人。”

　　“这可不是说说就行的。”Cucumis小声说着，忍不住又咬一口鱼肉。

　　小猫喝水似的。素世心底感到些许惬意，眉眼软化，温和地盯着女儿吃东西。

　　“起码，我们的目的很一致——”

　　不让若叶睦不开心。

　　在能将这份感情宣之于口前，那个Omega只是静静地站在房门前。晨间的光线逆着她的身影，却只是将那张淡然的脸修饰得更加隽秀。

　　“谢谢，素世。”

　　她轻轻扯了下睡衣，纤弱的四肢在宽松的袍子下浮动。一如往日。

　　若叶睦轻轻揉着眼睛，好像还没有长大，好像还会在温室花园里举着小水壶，告诉长崎素世这个季度打算种哪些东西。

　　可她们再也不是肆无忌惮可以相拥的关系。倒数几次见面都糟糕透顶。

　　“……吃饭吧。”

　　“嗯。Cucumis今天上课。”大概是太累了，睦起得晚了，声音也飘虚。

　　三个人并没有融洽到可以吃饭闲聊。食不语而已，长崎素世这样安慰自己，却不住观察睦和女儿的表情。

　　琥珀与蓝海淡淡交错，又若无其事地偏过去，假装一直盯着盘子中心。

　　Cucumis最早从这份沉寂中抽离：“校车来了。”

　　“小睦再见！”

　　“路上小心。”

　　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叮嘱，小孩怔了下，快速把餐盘丢进水槽，拎着小书包跑出去。

　　Alpha为这份默契感到小小的欢愉：“小睦，我……”

　　“我吃饱了。”

　　若叶睦站起来，低着头收拾餐盘。

　　“很好吃。谢谢素世。”

　　Alpha感到什么东西堵在喉腔。

　　我是专门跑到京都来给你做饭吃的吗？

　　若叶睦的指尖伸到她眼前，轻轻拽了下Alpha手边的餐匙：“嗯？”

　　“……你要躲避我到什么时候。”

　　长崎素世站起来，自己把餐具倒进清洁槽。水龙头被拧开了，冰凉的液体浇在手背，像屋里下了场小雨。

　　若叶睦看着她的背影，不自觉捏住桌布：“我……没有。”

　　Alpha没有回她，只是挤了点洗洁精，兀自收拾起来。

　　素世觉得自己有权利问问题。为什么要自作主张？为什么决定留下这个孩子？为什么又不肯告诉我？

　　想说的话、想表达的感情已然堆积如山，又让她觉得实在没什么可问。

　　胸腔为着这十年时常痉挛。Alpha弓起身子，把食物残渣报复性地冲洗干净。

　　热水染红她的手背，素世毫无知觉。

　　直到那只冰冰凉凉的手轻轻搭上她的手背。

　　旧日的梦重新降临。

　　“素世，太烫了。”那个Omega平静地说着，把水关上了。

　　“早饭很好吃，谢谢你。”

　　痛苦蒸腾着心魂，战栗了全身。

　　“小睦……”

　　“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长崎素世稍微侧身，将若叶睦抵在自己的阴影间。

　　她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这个多年前就该问出的问题。

　　那个Omega只是垂了眼睑，脑袋轻轻歪着，仿佛在看什么很遥远的东西。

　　或许只是在回望过去。

　　*

　　爱若令人温暖，必然相应地降予悲伤。

　　爱若令人痛楚，则爱并不是全然美善。

　　爱不可自然生产，爱绝非天经地义。爱捉摸不透、飘渺不定。

　　若叶睦从小就懂得这个道理。

　　森美奈美是她的母亲。母亲爱孩子是普世意义上最接近自然的生理性定律。可美奈美并不“爱”她，只是偶尔会奖励她：在陪妈妈参与节目时说了好话，一杯芒果汁；课外辅导成绩优异，拍拍脑袋；小学、国中的校庆都担任了戏剧主角，合照、拥抱、一起向同学们发表讲话。

　　然后她在回家的车上发情了。

　　幼小的女孩伏在后座，森美奈美只是伸出手，为她注入一些必要的信息素。

　　“果然，小睦是个Omega呢。”母亲拈了下她的颈部，把食指伸到鼻尖嗅闻。她皱了下眉头，然后替女儿打抑制剂。

　　放松，深呼吸，这时候推进去，然后缓一下，稍微闭上眼睛——

　　这大概是森美奈美最后一次教她做什么事情。

　　若叶睦的生活依旧没什么改变：学校，课外辅导，回去就睡觉，只是偶尔还要打抑制剂。

　　美奈美给她买的总是最昂贵的东西。药物钻进血脉，好像蚀透心智，感情也会逐渐麻痹。

　　“爱”依然难能触碰、遥不可及。

　　然后她遇上了长崎素世：漂亮、温柔的Alpha，明明自己也困于迷途，却总是伸手抚摸她的头顶。两个寂寞的人互相依偎，一点点向彼此靠近。

　　手腕相擦，指尖触及，双唇贴紧。完全不同的体温，也不算很好的相性，却能在某种引力中暧昧地交织在一起。岂料相识的雨季就已然预言了她们的结局。

　　素世总是想着太多东西，而一个Omega至少能为她缓解压力。接吻换气的间隙，她看着Alpha锁住的眉宇，下意识伸手为她展平。

　　小睦，保护措施……

　　不要。

　　我在安全期。若叶睦说谎的时候，惊觉自己有点接近母亲。

　　Alpha还在拿避孕用品，睦直接骑上她的腰腹。我知道，素世一直有在吃药，那就不用这个东西。

　　小睦，我只是……

　　Omega的小手向下探去，仅仅解开了必要的障碍，就被滑入的饱胀感顶得腰肢弓起。长崎素世闷哼一声，扶住她的身体，两个人结合成一个不完满的“W”形。若叶睦摇摇欲坠，被恋人掰着腿根贯入，双乳到小腹都汗津津。她呻吟着，搭住素世的肩膀，又在急浪般的起伏中被越钉越紧，整个人松下来，只能倚着Alpha哀鸣。素世亲着睦的耳朵，力道绵柔得像丝绒挑起，一个吻是一个烙印，在肌肤上攒聚热意，修补那些已然存在的疮孔。少女们的肌肤绞缠在一起，过于稚嫩的性爱闪电似的敲击她们的魂灵。快乐从天上浇下来，又在刹那间停止，把彼此留浸于人间的情绪。

　　也许期待放松的是她自己。

　　高潮的余绪，若叶睦睁着眼睛，看见Alpha趴在自己的胸口，眼泪往下滴。于是她也跟着哭了，唯一一次，两个人好像融为一体。

　　可就连这样的关系也不能长久。琐事和年轻击溃了她们的感情：素世有家，有妈妈，会全心全意去守候誓言与约定，即使被怎么伤害也没关系。长崎素世有一颗爱人之心。

　　可她能拿什么去爱素世呢？一个空虚的Omega能献出什么东西？

　　答案依旧迷蒙不清。

　　往日在现实的入侵下崩裂。晨阳慢慢布满客厅。

　　长崎素世还是找到了她。

　　长崎素世就站在这里。

　　Alpha的信息素像潮水一样填满身体。素世低头，两个人的鼻尖仅距咫尺。

　　睦闭上眼睛，等着Alpha做什么。

　　可那双蓝眼只是盯着她，一字一句。

　　“我会定期给抚养费的。”

　　啊，素世还是选了最体面的方案。

　　“但是，我要呆在这里。”

　　嗯？若叶睦睁开眼睛，长崎素世只是勉强支着身子，沙哑了声音：“小睦，我不知道我要怎么做。”

　　“所以，在想出怎么做之前，我要待在你们身边。”

　　“责任感？”

　　Omega抬头，随意一个词就能刺穿Alpha的心。

　　素世深吸一口气：“如果不是有那孩子，你打算余生都不和我见面吗？”

　　如果不是那孩子，就没有见面的理由了。若叶睦这样想着，纤长的睫毛抖落阴影。

　　虽然不明白，但自己好像在伤心。

　　Omega依照惯性低下头，Alpha伸手，轻轻扳正她的面孔：“我讨厌小睦这样子。”

　　“一个人跑掉，又一个人承担所有事情……如果你不告诉我心情，我就不会知道你要我怎么做。”

　　我不想给素世添麻烦。若叶睦张了张嘴，素世点住她的唇，颤抖的指尖单方面噤声。

　　“那个孩子在哭，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照顾她的，又怎么照顾自己……半夜的时候，那孩子在哭。”血缘在长崎素世胸腔刻下敏感的印迹，那可是她们两个的女儿，她们的孩子，“我很心疼……这种虚伪的话，我不会说。”

　　素世并不虚伪。若叶睦抬头，悲伤地看着曾经的恋人。

　　“但我也不是看别人痛苦会快乐的混蛋……小睦，Cucumis，这些你们应该信吧？”

　　“嗯。素世……不是坏人。”

　　Omega轻轻答应，长崎素世下意识握住她的手，发红的眼眶藏不住情绪。

　　“所以说，我……”

　　她牢牢扣着睦的十指，好像一松开就会永久失去：“如果是我导致的问题，我会解决清楚再回去。”

　　“如果有必要，请和我结婚……如果你愿意。我想不出照顾你们更好的方法。”

　　全身心都在用劲，长崎素世补上多年前就该有的告白。她爱若叶睦，如果这是爱。如果这不是爱，她想要去爱。

　　长崎素世原来是这么、这么地任性，即使佯装十年成人，也还是一刻也无法忍受分离。

　　Alpha低下头，倚在Omega肩头。就像数年前，Omega柔柔地靠进她怀里。

　　但是，关于那些纠葛的东西，你又要怎么解决呢？素世。

　　“无情”的、金色双眸的判官，依旧在注视。

　　但长崎素世终究不是森美奈美。后者赏赐她一点点可怜的、不堪咀嚼的温情，前者却在努力寻觅“爱”的真谛。

　　即使被痛苦所淹没。即使隔着再长的光阴。

　　可怜的素世，任性的素世。

　　就像她自己。

　　于是，若叶睦伸出双手，用力抱紧了“自己”——

　　“嗯。”

　　Omega低声应许，Alpha双手发力，仿佛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她们还是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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