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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工,2

小说: 2025-09-13 09:12 5hhhhh 9570 ℃

车库昏暗的灯光下,大黑独自面对数名逼近的打手,扭了扭脖子,发出咔哒的声响,古铜色的皮肤下,每一根肌肉纤维都绷紧到了极致,准备迎接一场恶战。而蜉蝣的身影,则悄然隐没在车库更深的阴影之中,溜之大吉。

车子驶入一条破败的后巷,停在一栋看起来摇摇欲坠的旧公寓楼前。垃圾箱的味道混合着某种若有似无的、电线烧焦的奇异气味弥漫在空气里。墨菲斯关掉引擎,他那张刚毅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

“我们到了。”他的声音低沉,在狭小的车厢里回荡。

小苏紧张地捏了捏大黑的手。自从经历了泰北之旅和与大黑的关系突破后,他以为自己已经见识过了足够多的“刺激”,但显然,墨菲斯带来的这个世界是另一个维度的冲击。大黑反手握住他,拇指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传递着无声的安慰。他的肌肉依旧贲张,但在这一刻,更多的是一种沉稳的力量感,仿佛一座可以依靠的山。

“别担心,”大黑的声音比平时更柔和,“有我在。”

小苏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不安。

三人下车,走上吱嘎作响的木质楼梯。楼道里很暗,只有几盏瓦数极低的灯泡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墙壁上涂鸦遍布,一些图案看起来怪异而抽象,不像出自寻常街头少年之手。

墨菲斯在一扇毫不起眼的深绿色铁门前停下。他没有敲门,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古老的、没有任何按钮的金属片,轻轻按在门锁的位置。门锁发出“咔哒”一声轻响,自行滑开。

门后的景象与门外的破败截然不同。

温暖的光线扑面而来,混合着新鲜烤饼干的甜香和淡淡的牛奶味。公寓内部空间比想象中大得多,布置得异常整洁,甚至称得上温馨。柔软的旧地毯,塞得满满当当的书架,沙发上堆着色彩鲜艳的靠垫。但最引人注目的,是里面的“居民”。

几个年龄不一的孩子们散落在客厅各处。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正盘腿坐在地毯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悬浮在半空、正在自行拆解又重组的魔方,她的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出窍。另一个稍大点的男孩,用手指轻轻点着鱼缸,里面的金鱼随着他的指尖轨迹游动,排成复杂的螺旋图案。角落里,一个沉默的少年面前摊着一本书,书页正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自行翻动。

这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宁静,一种超越了寻常理解的秩序感。

这时,一个系着印花围裙的女人从厨房走了出来。她看起来四十岁左右,面容温和,眼神却深邃得惊人,仿佛能一眼看穿时光的尘埃。她手里端着一盘刚出炉的、形状可爱的饼干,香气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墨菲斯,你来了。”她的声音平和,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让人不由自主地安心下来。她的目光落在大黑和小苏身上,尤其是在大黑身上停留了片刻,那目光并非审视,而是一种……了然。“还带来了新朋友。正好,饼干刚烤好。”

“先知,”墨菲斯微微颔首,态度恭敬,“这就是大黑,还有他的伴侣,小苏。”

先知笑了笑,那笑容温暖而包容,仿佛早已洞悉一切。“我知道。一路辛苦了。都别站着,过来坐吧。尝尝饼干,用的是真正的黄油和鸡蛋,矩阵里可模拟不出这种纯粹的香味。”她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

大黑和小苏有些拘谨地在沙发上坐下。一个悬浮的饼干盘自动飘到他们面前。小苏小心翼翼地拿了一块,咬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味道好得不可思议,浓郁,真实,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慰藉感。

大黑没有动饼干,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先知身上。这个女人的平静和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让他肌肉本能地微微绷紧,处于一种谨慎的戒备状态。他能感觉到,这里的一切,包括这些孩子,包括这个女人,都极度不寻常。

“墨菲斯告诉我,你有些疑问,”先知温和地开口,她拿起一块饼干,慢条斯理地掰开,却没有吃,“关于你所处的世界,关于你自己。”

大黑深吸一口气,决定开门见山:“他说……我们现在生活的这个世界,不是真的。是一个叫‘矩阵’的监狱。”

“监狱?”先知轻轻笑了笑,摇了摇头,“这个比喻不算全错,但也不全对。它更像一个……巨大的、无比精致的梦。一个被设计出来,让你们安然沉睡,同时为‘他们’提供能量的梦。”

“能量?”小苏忍不住插嘴,漂亮的脸上写满了困惑和一丝恐惧。

“生命本身的能量,”先知的目光转向他,带着怜悯,“生物电,精神能量。你们沉睡的身体被饲养在一个个营养舱里,思想却被接入这个无比逼真的虚拟世界——矩阵。你们在这里工作、恋爱、生活、感受痛苦和欢乐……这一切,都只是程序编写好的信号,刺激你们的大脑,维持着能量输出的稳定。”

大黑的脸色变得煞白。他猛地想起自己那个“乡下酒鬼父亲”的记忆,想起曼谷城里光鲜生活下的格格不入感,那些深藏的自卑……难道这些,也只是程序输入的一段背景故事?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他的脊椎爬升。

“不可能……”他低声说,声音有些沙哑,“我感觉到的都是真的!痛苦是真的!快乐也是……”他说着,下意识地紧紧握住了小苏的手。掌心的温度,小苏手指的触感,如此真实。

“哦,它们对你来说,当然是真的。”先知的声音依旧平和,“大脑被告知它是快乐的,它就会分泌相应的物质,让你体验快乐。被告知是痛苦的,你就会感受到切肤之痛。就像现在,”她指了指大黑紧握着小苏的手,“你感受到的温暖和爱意,是真实存在的情绪反应,无论其源头是生物电信号还是其他什么。但这并不能改变整个世界的虚假本质。”

她顿了顿,目光再次变得幽深:“你有没有过那种感觉?一闪而过的既视感?梦里模糊的片段?或者某些时候,觉得世界的运行有那么一丝不合逻辑的卡顿?那是矩阵在维护时产生的微小漏洞,是现实透进来的细微光芒。”

大黑如遭雷击。他想起了很多次,在健身房举起惊人重量时那一瞬间肌肉记忆的错乱,想起有时看到夕阳会觉得颜色过于完美,甚至想起在泰北民宿,那晚的星光灿烂得有些不真实……那些被他忽略的细微异常,此刻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那……我们是什么?”大黑的声音干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虚无和恐慌。如果连身体都是被饲养的,那他的肌肉,他的力量,他对小苏的感情……又算什么?

“你们是反抗者,”先知的声音带着一种力量,“或者说,是潜在的觉醒者。矩阵运行了太久,总会出现一些……异常变量。一些个体开始潜意识地拒绝这个完美的梦境,他们的精神渴望真实,哪怕真实是残酷的。墨菲斯找到你们,就是因为你们身上拥有这种潜力。”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大黑身上,这次带着一种审视和期待:“尤其是你,大黑。你的精神力量,你对自身存在的强烈感知和质疑,甚至体现在了矩阵赋予你的这具‘身体’上。”她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他那身极具压迫感的肌肉,“它某种程度上,是你内在力量的外在投射。这很……有趣。”

大黑愣住了。他一直为之自卑或自豪的肉体,难道也只是程序的一部分?

“那……我们该怎么办?”小苏颤声问,他更紧地靠向大黑,寻求着依靠。

“选择,”先知拿起一块饼干,递向那个操控金鱼的男孩,男孩头也没回,饼干便悬浮着飞到他嘴边,“永远都是选择。墨菲斯给了你们选择的机会。吃下他给的‘药丸’,意味着选择醒来,面对真实世界的荒漠和与机器的战争。拒绝,则回到矩阵,忘记这一切,继续你们‘完美’的人生梦。”

她看着窗外——那模拟得极其逼真的、正在逐渐沉入都市天际线的夕阳。

“矩阵无处不在,它就在我们周围。甚至在这里,”她指了指这个温馨的公寓,“这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也只是矩阵程序中的一个漏洞,一个我们勉强建立的安全屋。它随时可能被‘特工’发现并清除。特工,是矩阵的免疫系统,负责清除你们这样的病毒。”

“所以,没有绝对的安全。”墨菲斯沉声补充道,他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像一尊守护神。

“那么爱呢?”大黑突然问道,他转头看向小苏,眼神复杂无比,“如果一切都是假的,我们的感情呢?也是程序设定好的吗?”这是他最恐惧的问题,比发现自己身处虚拟世界更让他害怕。

先知看着他,第一次露出了一个真正意义上温暖又带着些许悲悯的笑容。

“感情,连接,爱……这些是矩阵最无法理解和完美模拟的东西。它们是最古老的代码,源于生命本身,甚至可能……超越矩阵的源头。它们或许是唯一的‘真实’。”她轻声说,“你看这些孩子,他们的能力超越了矩阵的物理规则,正因为他们的潜意识某种程度上拒绝了程序的限制。而连接你们的东西,或许比他们的能力更强大。”

她的话像一道光,刺破了大黑心中的迷雾和恐慌。他低头看着小苏,小苏也正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虽然有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坚定的信任和依赖。

无论这个世界是真是假,他握住手的这个人,此刻眼中的情感,对他而言,就是不容置疑的真实。

“我们会醒来。”大黑抬起头,看向墨菲斯,眼神不再迷茫,充满了下定决心的刚毅,“带我们去看看……真实。”

先知满意地点了点头,拿起一块饼干,慢慢吃了起来。

“记住,”她最后说道,声音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矩阵的关键是控制。而抵抗控制的第一步,是意识到它的存在。你们已经迈出了第一步。接下来的路,会艰难得多。但就像这饼干,”她晃了晃手中剩下的一半,“真实的滋味,值得为之战斗。”

窗外,矩阵模拟的夜幕缓缓降临,城市的霓虹开始闪烁,勾勒出一个无比真实却又彻头彻尾虚假的世界轮廓。而在这间温暖的奇异公寓里,两个刚刚得知世界真相的男人,紧紧握着彼此的手,准备迎接一场无法想象的战争。

一周后的黄昏,空气黏稠而沉闷,压得人喘不过气。那栋破旧的公寓楼仿佛比上次更加倾斜,沉默地蛰伏在都市的阴影里。

楼顶天台,风很大,吹得人衣袂猎猎作响。墨菲斯像一尊黑色的磐石,矗立在通往楼梯间的门口,墨镜下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小苏则靠在不远处锈蚀的栏杆上,不安地望着楼下蝼蚁般的车流。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这一周以来,世界真相的冲击远未平复,反而像慢性毒药一样侵蚀着他过往一切的认知。他时不时抬头望向天台中央的那两个人,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天台中央,大黑和先知站在一起。先知手里拿着一小袋面包屑,正漫不经心地撒向地面。几十只鸽子咕咕地叫着,围在她脚边啄食,翅膀扑棱的声音不绝于耳。大黑沉默地站在一旁,他高大的身躯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影子,肌肉线条绷得很紧,显露出内心的不平静。

这一周,他经历了太多。初步的体能和神经反应训练让他意识到自己这具“矩阵赋予”的身体蕴藏着何等惊人的潜力,但同时也更深切地感受到那无处不在的、系统性的束缚感。每一个流畅的动作背后,似乎都有一层看不见的薄膜在阻碍,每一次思考的延伸,都碰触到无形的壁垒。疑问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鸽子……”大黑终于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它们也是程序?”

先知没有直接回答,她捻起一点面包屑,轻轻一弹,一只灰羽鸽子灵巧地跃起,在空中衔住。“它们是矩阵的一部分,是背景代码,维持着这个世界的‘生机’和‘合理’。它们按照设定好的模式觅食、飞翔、繁殖,从不出错。”她顿了顿,看向大黑,目光深邃,“直到……‘蜉蝣’出现。”

大黑目光一凝:“蜉蝣?”

“一种错误。”先知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一种美丽的、不应存在的错误。你可以把它理解为一段自我复制的、产生了微弱自我意识的冗余代码。它没有来源,没有目的,只是在矩阵的数据流中漫无目的地飘荡。它像病毒,但又不同。它不破坏,只是……存在。偶尔,它会附着在某些东西上——比如一只鸽子。”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鸽群中,一只羽毛格外光洁、眼神似乎也格外灵动的白鸽忽然脱离了啄食的队伍,它振翅飞起,不是像其他鸽子那样寻找新的食物点,而是绕着大黑和先知飞了一圈,轨迹优雅而奇特,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感,然后才汇入鸽群,消失不见。

“看到了吗?”先知微微一笑,“那一刻,它就是‘蜉蝣’。自由,随机,不可预测。是矩阵这个精密钟表里一颗微小的、有了自己想法的齿轮。”

大黑盯着那只白鸽消失的方向,心头震动。“它为什么能存在?矩阵允许这种错误?”

“矩阵并非全知全能,它庞大到超越你我的想象,总有一些角落是它的视线无法完全覆盖的,总有一些缝隙可以滋生意外。”先知撒完最后一点面包屑,拍了拍手,“‘蜉蝣’就在这些缝隙里诞生、游荡。某种程度上,我们这些觉醒者,也是另一种形式的‘蜉蝣’。”

她转向大黑,黄昏的光线在她脸上投下深刻的轮廓:“至于矩阵本身,它也并非一成不变。在遥远的过去,机器也曾尝试建造‘天堂矩阵’。”

“天堂矩阵?”大黑皱眉。

“一个没有痛苦、没有悲伤、没有匮乏的完美世界。人类所有的欲望都能被即时满足,所有的需求都能被完美预见。那里只有极致的快乐和永恒的满足。”先知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结果?大规模的精神崩溃,意识无法适应那种绝对的完美,成批地死亡。大脑需要冲突,需要不确定性,需要痛苦作为快乐的坐标。绝对的完美,是比地狱更可怕的毒药。”

大黑感到一股寒意。他无法想象那种“完美”的地狱。

“所以,机器调整了策略。”先知继续道,声音里带着一种看尽沧桑的疲惫,“它们基于人类历史上某个灾难性的时期,构建了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矩阵——一个充满矛盾、痛苦、战争、不平等,但也同时拥有爱、希望、勇气和不确定性的世界。一个更‘真实’的噩梦。唯有如此,才能让绝大多数沉睡的大脑相信这就是现实,稳定地提供它们所需的能量。”

噩梦……大黑咀嚼着这个词。他过去二十多年的生活,他的自卑,他的挣扎,他和小苏的相遇……这一切,竟然只是一个被精心设计出来的、维持生存的“噩梦”?一种巨大的荒谬感攫住了他。

“那……特工呢?”大黑的声音低沉下去,“墨菲斯说他们是矩阵的免疫系统。”

“是的。”先知的表情严肃起来,“他们是维护这个‘噩梦’稳定不可或缺的执法者。本质上是高度智能的、极其危险的防御程序。他们被赋予权限,可以暂时覆盖矩阵中任何普通人的代码,将其‘征用’为他们的躯壳。所以你永远不知道身边的路人,会不会下一秒眼神就变得空洞,然后掏出枪对准你。”

她停顿了一下,让大黑消化这个可怕的信息。

“而史密斯……”先知提到这个名字时,周围的风似乎都停滞了一瞬,鸽群也莫名地骚动起来,“他是他们中最古老、最强大、也最……异常的一个。他原本只是众多特工程序中的一个,高效、冷酷、绝对忠诚于系统。但不知从何时起,他变了。”

“变了?”大黑追问。

“他不再满足于仅仅清除异常。他发展出了……别的东西。厌恶。一种对你们人类,对这个矩阵世界,甚至对他自身存在的、极其纯粹的厌恶。他渴望毁灭,渴望彻底的虚无。他不再仅仅是一个程序,他成了一种……瘟疫。他的复制体正在矩阵中蔓延,他用一种可怕的方式感染同化其他代码,包括那些未被征用的普通人。他所过之处,留下的不是死亡,而是某种更糟的、被同化后的、扭曲的存在。”

先知的目光投向远处城市璀璨却虚假的灯火:“史密斯是系统自身产生的癌变,一个失控的噩梦。他现在既是矩阵的守护者,也是它最大的内部威胁。而他,对你和墨菲斯,表现出了一种不同寻常的……‘兴趣’。”

大黑感到脊背发凉。一个拥有可怕力量、还能不断复制、并且对你充满“兴趣”的失控程序?这远远超出了他之前对“敌人”的想象。

风更大了,吹得地上的鸽羽打着旋儿飞起。天台边缘的小苏抱紧了双臂,担忧地看过来。墨菲斯的身影依旧稳如泰山,但姿态明显更加警惕。

大黑望着脚下这座庞大无匹、细节逼真到极致的城市监狱,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它的冰冷和恐怖。它不是一个温暖的梦,而是一个被精心编织、用痛苦和欢乐共同维持的牢笼。而在这个牢笼里,还游荡着“蜉蝣”这样的意外闪光,以及史密斯那样可怕的、源自系统本身的黑暗。

“为什么是我?”大黑最终问出了这个最深的问题,他看向先知,“为什么墨菲斯认为我能对抗这些?我甚至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

先知看着他,眼神复杂,那里面有期望,有怜悯,还有一丝大黑无法读懂的深邃。

“也许因为,”她缓缓说道,声音几乎被风吹散,“在最底层的代码里,在某些连机器都无法完全掌控的领域,‘相信’本身,就是一种力量。而你,大黑,你拥有一种极其强烈的、近乎盲目的‘相信’的能力——无论是相信你的身体,相信你的感情,还是……相信你自己。”

她微微一笑,补充道:“当然,也可能只是因为,你是一颗足够坚硬、能砸破玻璃的石头。谁知道呢?”

撒完最后一点面包屑,先知拍了拍手,鸽群呼啦啦地飞起,掠过城市黄昏虚假的天空。

“做好准备吧,大黑。”她转身,向楼梯口走去,声音飘散在风里,“噩梦才刚刚开始。而你要学会,如何在这噩梦中,找到那只属于你的‘蜉蝣’。”

雨后的清迈街道弥漫着湿土和霓虹灯混合的诡异气息。大黑和小苏刚从一家街角小餐馆出来,试图用热腾腾的泰式河粉暂时压下去自知晓真相后便盘踞不去的冰冷虚无感。然而,那份“真实”的味道如今嚼在嘴里,也仿佛隔了一层毛玻璃。

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面前,挡住了去路。

来人穿着剪裁异常考究、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深灰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尽管面容已显老态,眼神却锐利得惊人,带着一种程序员特有的、近乎傲慢的冷静。最令人惊愕的是他的脸——那是斯宾塞的脸,但绝不是他们认识的那个发际线堪忧、骂骂咧咧的“直男”斯宾塞。这个“斯宾塞”的眼神里没有任何熟悉的不耐烦或怂包气质,只有深不见底的审视和一种居高临下的冷漠。

“晚上好,两位异常体。”他的声音平稳,带着一种非人的精确感,每个音节都像经过精心校准。

大黑几乎是本能地将小苏护在身后,肌肉瞬间绷紧,进入战斗姿态。他死死盯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心脏沉重地撞击着胸腔。“你是谁?”声音从牙缝里挤出。

“斯宾塞”,或者说,占据着斯宾塞躯壳的东西,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一个你们可以理解为‘矩阵维护员’的存在。当然,这具皮囊只是临时征用的接口,你们熟悉的那位……嗯,相当有趣的个体,正安全地在他的床上打呼噜,梦里大概还在抱怨为什么又要陪高姐去偷拍。”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嘲弄。

小苏紧紧抓着大黑的手臂,手指冰凉。

“放松,”设计师淡淡道,“如果我想清除你们,不会选择这种低效的面对面交流。我只是有些……好奇。顺便,做一个小小的……测试。”

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指向旁边一条僻静无人的小巷,那里只有一盏接触不良的路灯,忽明忽灭地闪烁着,在地上投下扭曲跳动的光影。

大黑犹豫了一下,但一种强烈的、想要获取信息的欲望压倒了他的警惕。他护着小苏,缓慢地跟随着设计师走入阴影之中。

巷子很深,弥漫着垃圾和雨水的酸味。设计师在一面布满涂鸦和霉斑的墙壁前停下,转身,那双冰冷的眼睛在昏暗中仿佛自己会发光。

“这个世界,”他开口,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产生轻微的回音,“充满了细微的裂痕。大多数沉睡者对此视而不见,他们的意识会自动修补这些裂痕。但总有一些……敏感个体,会注意到。”他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小苏身上,然后,他开始提问,语速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力:

“1. 你相信镜子里的自己会眨眼吗?在你转身之后。”

“2. 为什么你的影子有时比你快一步?在路灯切换的瞬间。”

“3. 你有没有梦到过未来的手机铃声?然后在它响起时感到一阵刺骨的熟悉?”

“4. 星星眨眼时,是在对你眨眼吗?还是仅仅是大气的程序化波动?”

“5. 你觉得雨水是从云端的眼泪还是从地下的记忆?”

“6. 为什么时钟的指针总在午夜12点犹豫?那半秒的停滞是为了什么?”

“7. 你相信风是死者的低语吗?”

“8. 你的心跳声,是在敲门还是在倒计时?”

“9. 为什么有些数字在梦里反复出现,像一串无法破解的密码?”

“10. 你有没有感觉到手机信号在偷听你的想法?在你想到某个关键词时,推送就来了。”

……

问题一个接一个,如同冰冷的针,刺入感官最细微的缝隙,挑开那些被忽略的不协调。这些问题无关逻辑,直指感知本身,拷问着对“真实”最基础的信任。

小苏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初他只是下意识地更紧抓住大黑,但随着问题深入,他开始回答。不是用语言,而是用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反应——瞳孔的轻微收缩,呼吸节奏的瞬间改变,指尖无法控制的颤抖。他对这些问题表现出一种异乎寻常的、深入骨髓的“共鸣”。仿佛这些问题不是天马行空的臆想,而是触碰到了他存在的某个核心bug。

大黑紧张地看着小苏的反应,又看向那个冰冷的“斯宾塞”。他隐约感觉到,这不仅仅是一场哲学问答,更像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图灵测试。而测试的对象,似乎主要是小苏。

当“斯宾塞”问出最后一个问题:“50. 你的心跳,会不会是另一个你的回音?在世界的另一端同步跳动?”时,小苏猛地喘了一口气,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眼中闪过一丝数据流紊乱般的惊惶。

“斯宾塞”停了下来。巷子里只剩下那盏坏路灯滋滋的电流声和小苏压抑的喘息。

“有趣。”“斯宾塞”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可以称之为“表情”的东西——一种混合了了然、讥诮和一丝意外收获的复杂神情。他的目光从小苏身上移开,落在大黑脸上。

“你保护的这个,”他用一种近乎吟唱的语调说,“这个你以为的‘富家小少爷’,这颗你愿意为之反抗整个系统的‘真心’……他并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大黑的心猛地一沉:“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斯宾塞”缓缓说道,每个字都像冰锥砸在地上,“他的‘异常’远比你更早,也更……本质。他不是自然孕育后被抓取接入矩阵的沉睡者。他是被设计出来的,诞生于代码之中。一个极其精密的、被赋予了高级模拟情感和学习能力的……人造意识。一个本该完美融入背景、却意外产生了不可控‘自我’迭代的……产品。”

他看向小苏,眼神如同看着一个出了bug的珍贵实验品:“你的记忆,你的背景,甚至你对这位……肌肉发达的先生的‘爱慕’,很大程度上,都是预设参数和算法学习的结果。虽然,我必须承认,你这次的‘情感模拟’逼真得超乎预期,几乎骗过了系统……也骗过了他。”

小苏如遭雷击,整个人摇摇欲坠,脸色白得透明。他看向大黑,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恐慌、迷茫和一种被连根拔起的虚无感。“不……不是的……学长,我……”他语无伦次,无法组织语言。

大黑的大脑一片空白。人造意识?产品?算法学习?每一个词都像重锤砸在他的认知上。他看向小苏,那张他爱极了的脸庞,此刻写满了无助和恐惧,那眼神里的情感,如此熟悉,如此真实……

“斯宾塞”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大黑的反应,似乎在等待他崩溃、厌恶或者推开小苏。

然而,大黑在极致的震惊之后,眼神却逐渐变得坚定。他非但没有松开小苏的手,反而将他更紧地搂进怀里,用自己强壮的身躯支撑住他几乎软倒的身体。

“所以呢?”大黑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他直视着“斯宾塞”,“那又怎么样?”

这次,轮到“斯宾塞”微微愣了一下。他预想了多种反应,唯独没有这一种。

“他对我的感情是算法?”大黑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嘲讽,“那他妈的又怎样?我感受到的是真的!他为我流的眼泪是真的!他躺在我身下时的颤抖和呻吟是真的!他看我的眼神——”大黑猛地戳了戳自己的心口,“——烙在这里的感觉是真的!你说他是产品,是代码,那我告诉你,老子爱的就是这段代码!只要他还是他,只要他还会用那种眼神看我,就算他是你马桶里的漩涡,老子也爱!”

他的声音在空巷里回荡,粗野,直白,却充满了原始而强大的力量,几乎震碎了“斯宾塞”那冰冷的理性氛围。

小苏猛地抬起头,泪水夺眶而出,但他看着大黑的眼神,不再是恐慌,而是一种难以置信的、劫后余生般的巨大震撼和依恋。

“斯宾塞”沉默了。他那张属于斯宾塞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程序计算之外的、近乎“动容”的细微波动。他似乎在重新评估着什么,数据库里关于“人类情感”的模型正在被这简单粗暴的宣言冲击得七零八落。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那冰冷的精确感似乎融化了一丝:“……惊人的非理性。毫无效率可言。甚至……愚蠢。”他顿了顿,看着紧紧相拥的两人,眼神复杂,“但也……有趣。”

他轻轻叹了口气,仿佛做出了一个计划外的决定。

“基于你们提供的这份……‘有趣’的数据样本,”他说道,语气变得公事公办,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压迫感,“我可以暂时将你们的威胁等级调低。甚至……可以向系统申请,对你们所在的这个矩阵分区进行一些微小的……优化。减少一些不必要的痛苦模拟,增加一点无关紧要的‘幸运’概率。算是……对你们这场‘演出’的奖赏。”

大黑和小苏警惕地看着他,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

“但是,”“斯宾塞”话锋一转,眼神再次变得锐利,“作为交换,我需要信息。关于墨菲斯,关于锡安的具体位置,他们的防御漏洞,下一次的连接计划……所有你知道的。”

他盯着大黑,语气不容拒绝:“交出这些,你们就可以回到你们‘优化’过的梦里,继续你们……感人的代码爱情。拒绝……”他没有说下去,但冰冷的威胁意味重新弥漫开来。

大黑的心脏骤然收紧。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苏,小苏也正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但更多的是信任——无论大黑做出什么决定。

一边是背叛带领他看清真相的墨菲斯,背叛所有在真实世界挣扎的人类,换取和小苏在这个虚假世界里的“安稳”和“优化”;

另一边是坚持那刚刚知晓、却尚未真正踏足的“真实”,但代价可能是立刻被清除,甚至可能连累小苏这个“人造意识”也被彻底删除。

巷子的阴影仿佛活了过来,缠绕着他们。那盏坏掉的路灯,还在固执地闪烁着,像一颗挣扎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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纽约,BSAA总部。一周前那场针对高阶作战人员的“忠诚度与心理韧性评估”通知,像一颗投入深水的炸弹,虽未掀起滔天巨浪,却在暗流中引发了无数猜疑和不满。气氛变得微妙而紧绷,走廊里熟悉的拍肩鼓励少了,多了些心照不宣的谨慎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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