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尴尬。

他们像往常一样，几乎在同一秒钟起床，迷迷糊糊地走向洗手间，然后在门口“撞车”。往常他们会用猜拳来决定，但今天，两人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互相谦让起来，反而显得更加不自然。

早餐是各自冲的麦片，两人坐在餐桌两端，沉默地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粘稠物，发出单调的刮擦声。谁都没有看对方，视线都集中在自己碗里那片不断沉浮的燕麦上，仿佛那里藏着宇宙的奥秘。

昨晚的记忆太鲜明了。那不是色情，也不是浪漫，而是一种……直击灵魂的诡异认知。它像一个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打开，就再也无法假装它不存在。

整个上午，他们都坐在各自的电脑前，试图用工作来驱散脑中的杂念。但代码在屏幕上跳动，却无法在他们的大脑里形成任何有效的逻辑。李天的手指悬在键盘上，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李甜蹙眉专注的神情；而李甜则一遍遍地读着同一行注释，耳边却回响着昨晚他那有些沙哑的声音。

效率？不存在的。

下午，窗外的阳光正好，给房间里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李甜终于放弃了和bug的斗争，她转过椅子，看着李天那和自己如出一辙的、写满了“烦躁”和“走神”的侧脸。

她忽然觉得，昨晚的体验就像一个只跑了一半的程序，因为意外中断而抛出了一个异常。这让追求逻辑闭环和完整性的她感到浑身难受。那个异常，必须被处理掉。

她站起身，走到李天的身后。

李天从屏幕的反光里看到了她的身影，身体瞬间有些僵硬。“怎……怎么了？是服务器又崩了？”

李甜没有回答。她绕到他身前，然后，在他惊愕的目光中，缓缓地、甚至有些郑重地，跪坐了下来。她的动作不再像昨晚那样充满了犹豫和试探，眼神里多了一份决心，一种类似于“我今天要解决这个千年bug”的执着。

“昨天……”她开口，声音不大，但很清晰，“感觉像是程序跑了一半就中断了。我不喜欢那种感觉。”

李天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他看着她，看着那张与自己别无二致的脸，因为下定了决心而显得格外认真。他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他只能被动地靠在电竞椅上，双手无措地抓住了扶手。

这一次，李甜的动作熟练了一些。或者说，她调用了昨晚那段短暂体验所产生的“缓存数据”。她知道如何避免那些会让他不适的笨拙触碰，也知道什么样的节奏更能让他放松下来。

对于李天来说，这是一种比昨晚更加强烈的、超现实的体验。

他低着头，视线里只有她。她的短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阳光洒在发梢上，泛着柔和的光晕。他能清晰地看到她专注的神情，那微微蹙起的眉头，紧抿的嘴唇——那是他自己在攻克一个技术难题时，会下意识露出的表情。

他正在被“自己”以一种最私密、最原始的方式探索着。

没有羞耻，没有情欲的焦灼，只有一种巨大的、仿佛灵魂出窍般的认知冲击。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和意识正在剥离。身体在感受着那逐渐清晰、逐渐攀升的快感，而意识则像一个冷静的观察者，在分析着眼前这荒谬绝伦的一幕。

她就是他。她的好奇心，就是他的好奇心。她的探索，也是他对自我身体未知领域的探索。通过她的行为，他仿佛第一次真正客观地“看”到了自己的欲望是如何被点燃，如何汇聚的。

当那种熟悉的、无法抗拒的冲动开始在他体内积聚时，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看到李甜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种变化，她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抬起眼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有好奇，有惊讶，也有一丝……感同身受的共鸣。

就在那一瞬间，李天大脑里的防火墙彻底崩溃了。

他不再是一个观察者，感官的数据流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席卷而来。他闭上眼睛，身体不受控制地绷紧，仿佛所有的代码都在同一时间奔流向唯一的出口。

那是一种极致的释放。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长久以来作为“阿宅”而压抑的、被忽视的本能，在世界上最不可能的对象身上，得到了最彻底的、也是最安全的宣泄。因为给予他这一切的，就是他自己。

当一切平息，房间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声。

他缓缓睁开眼，看到李甜还跪坐在那里，脸上是一种混杂着震惊、恍然和一丝科学家式的探索欲的神情。她的嘴角还沾着些许狼狈的痕迹，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两人对视了数秒，然后，李甜像个刚刚完成了一项重大实验的研究员，用一种冷静到诡异的语气，轻声说：

“原来……这就是……另一个我身体里的数据奔流的样子。”

李天愣住了，随即，一股哭笑不得的情绪涌了上来，他彻底放松下来，瘫倒在椅子上，发出了低沉的笑声。

是的，这很荒谬，很变态，很不可理喻。

他瘫在椅子上，感觉身体里每一条紧绷的神经都终于松弛了下来。她那句“数据奔流”的吐槽，也是他脑海里能够想到的唯一的能用来形容刚才那场荒谬体验的词汇，似乎让空气中残留的暧昧消解了几分。

然而，李天的笑声还没完全平息，李甜却做了个让他始料未及的动作。

她没有立刻起身，也没有去擦拭什么，依然保持着跪坐的姿势。她只是微微抬起头，那双和他一模一样的眼睛，此刻却因为沾染了水汽而显得格外清亮。她迎着他有些涣散的目光，缓缓地、清晰地……张开了嘴。

李天的笑声戛然而止，呼吸也停滞了。

他的大脑，那个刚刚经历了一场风暴过载重启的CPU，瞬间又一次蓝屏死机。

阳光透过窗户，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能清晰地看到，那片白色的、属于他的痕迹，在她微红的舌尖上显得异常醒目。那不是色情的、诱惑的展示，她的眼神里没有丝毫挑逗。那是一种近乎于孩童般的好奇，一种研究员展示实验样本般的坦然和直接。

“看，”她的眼神仿佛在说，“这就是你。这就是我们刚才那个实验的结果。”

这一幕带来的视觉和心理冲击，远比刚才的身体力行要强烈百倍。这比任何镜子都来得真实，比任何语言都来得直白。他看到的是自己生命的一部分，被另一个自己所承载，以一种最原始、最赤裸的方式呈现在他面前。

这不是“别人”，这是“自己”。这个认知让他的思维陷入了彻底的混乱。羞耻感在这种绝对的自我闭环中失去了生长的土壤，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巨大的震撼和一种奇异的连接感。

然后，当着他的面，她平静地合上嘴，喉咙处有一个细微的滚动，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仿佛只是在处理一段执行完毕的临时数据，将其彻底归档，内化于系统之中。

做完这一切，她才用手背轻轻擦了擦嘴角，然后抬起头，再次看向他。她的脸上泛着一层薄薄的红晕，呼吸也还有些不稳，但眼神却清澈得惊人。

“味道……”她偏着头，像是在认真地分析，“和你喝的可乐，还有早上吃的麦片不太一样。有点……嗯，更底层的味道。”

“……”

李天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他看着她，看着那张分明是自己的脸，此刻却因为刚才的经历而染上了一种陌生的、动人心魄的光彩。他忽然明白了她刚才那个动作的含义。

她接纳了他的全部，无论是精神上的怪癖，还是物理上的实体。通过接纳他，她也完完整整地接纳了那个作为“雄性”的自己。反之亦然，通过目睹这一切，他也前所未有地接纳了那个会欲望、会释放、会展现脆弱的自己。

房间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阳光缓缓移动，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带。

最终，李天从椅子上缓缓滑落，坐到了她身边的地毯上。他伸出手，不是去拥抱，也不是去抚摸，只是轻轻地、用指尖碰了碰她的脸颊。

她的皮肤，有着和他一样的温度。

他看着她，也像是在看着一个全新的、完整的、从未被如此接纳过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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