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名为“晴”的毒瘾

天台上的那场“临床教学”，像一枚精准制导的情感炸弹，在耀的世界里掀起了滔天巨浪。余波甚至席卷了整个下午的课堂。

第一节课，是耀最喜欢的量子纠缠与时空泡理论。往常，他总是课堂上最活跃的那一个，时不时会和老教授就某个公式的推演展开一场只有他们两人能懂的辩论。但今天，他却像一只受了惊吓的仓鼠，尽可能地将自己的身体缩在座位里，与邻桌的晴保持着一个微妙而刻意的距离。

他不敢看晴。

只要眼角的余光稍微瞥到那截穿着白色校服衬衫的、线条流畅的手臂，他的大脑就会自动闪回那只手在他身上游走时的触感。

他不敢听晴的声音。

即便只是晴翻动书页时发出的轻微“沙沙”声，都能让他的耳朵瞬间升温，脑海里会自动循环播放晴在他耳边低语时的沙哑嗓音。

他甚至不敢闻到晴身上的味道。

那股混合着消毒水和木质清香的、清冷而干净的气息，此刻对他而言，比任何催情剂都更加致命。它像一只无形的手，总是在不经意间勾起他身体深处那股陌生的、让他又怕又渴望的燥热。

他将所有的注意力都强行集中在讲台上，试图用复杂的量子理论来填满自己混乱的大脑。但那些纠缠的光子、坍缩的波函数，在他的眼前，都渐渐扭曲成了晴那双含着腹黑笑意的冰蓝色眼眸。

他完了。他悲哀地想。他那颗引以为傲的、足以破解宇宙奥秘的大脑，现在连一个简单的定积分都无法正常完成了。

晴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或者说，他察觉到了，但他享受着这一切。他依旧坐得笔直，神情专注地听着课，时不时在笔记本上记下几个要点。他身上那股冷静自持的气质，与旁边坐立难安、如坐针毡的耀，形成了鲜明而残酷的对比。

他像一个技艺高超的驯兽师，已经给那只桀骜不驯的小兽套上了无形的枷锁。现在，他只需要保持足够的距离和耐心，静静地欣赏它因为无法挣脱、又无法靠近而产生的焦躁与不安。

然而，毒品的上瘾过程，往往都伴随着强烈的戒断反应。而这份反应，来得比晴预想的还要快。

第二节课，是枯燥的古代文学史。老师在讲台上用一种催眠般的语调念诵着晦涩的古文，教室里昏昏欲睡。耀强撑着与“晴”的幻影斗争了一整节课，精神已经疲惫到了极点。

当第二节课下课铃声响起时，那种强行疏远的、被剥离的痛苦，终于压倒了羞涩与恐惧。

他发现，自己开始无法忍受与晴之间的那十厘米空气。

他需要一点……“剂量”。哪怕只是一点点。

他开始不受控制地、用眼角偷偷地、频繁地瞥向晴。他贪婪地看着晴的侧脸、看着他修长的手指，试图从这些视觉信息中，汲取一丝一毫能缓解内心那股巨大空虚的慰藉。

他的身体，开始无意识地，一点一点地，向晴的方向挪动。最初只是毫米级的位移，然后是一厘米，两厘米……直到他的手臂，能够再次感受到从晴的身体上传来的那份若有若无的温热。

当他的手肘，终于“不经意”地碰到了晴的手肘时，耀浑身一颤，像触电一般。一股强烈的、难以言喻的满足感与安全感，瞬间从接触点涌遍全身。他那颗焦躁了一下午的心，终于找到了一丝可以停泊的港湾。

他像一个在沙漠中跋涉了数日的旅人，终于找到了一片小小的绿洲。虽然明知这片绿洲的深处可能藏着会吞噬他的猛兽，但他已经渴得顾不上那么多了。

晴自然是感觉到了身边小家伙的“投诚”。他在心里无声地笑了起来，但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甚至还刻意地将手臂往回收了收。

那份短暂的接触被剥夺，让耀的心猛地一空。他像一只被主人推开的小狗，金色的瞳孔里瞬间写满了失落和委屈。他犹豫了片刻，然后，更大胆地，将自己的椅子又往晴那边挪了挪，手臂再次固执地贴了上去。

这一次，晴没有再移开。

得到了默许的耀，胆子更大了。他开始变本加厉，整个人都像没有骨头的藤蔓一样，歪歪腻腻地靠向晴。他的头，也“不小心”地，枕在了晴的肩膀上。

晴的肩膀很宽阔，也很坚实，枕在上面，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股让耀又爱又怕的味道。耀满足地蹭了蹭，像一只找到了舒适睡窝的猫。他眯起眼睛，感觉自己身体里那股折磨了他一下午的空虚和燥热，终于被镇压了下去。

他上瘾了。无可救药地，对晴的触碰，上了瘾。

第三节课，是数学课。老师正在讲解一道复杂的空间解析几何题。耀依旧枕在晴的肩膀上，他已经放弃了抵抗，彻底沉浸在这种病态的依赖感中。他的意识有些涣散，眼前那些旋转的坐标系和复杂的函数图像，渐渐都模糊成了一片。

“……那么，这条辅助线的空间向量，应该如何表示？”数学老师推了推眼镜，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了一圈，最后，精准地定格在了那个正腻在同桌身上的、明显在开小差的小天才身上。

“耀同学，”老师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教室，“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全班同学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了耀的身上。

耀却毫无反应。他依旧歪着头，枕着晴的肩膀，金色的瞳孔有些失焦，显然还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耀？”老师又叫了一声，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满。

班里开始响起一些细碎的议论声。

“喂，他怎么了？睡着了吗？”“不知道啊，今天下午他一直都怪怪的。”

就在耀即将当众出丑的瞬间，一直沉默的晴，终于动了。

他没有去推醒耀，而是用一种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极低的声音，在耀的耳边，用气声缓缓地念出了一串数字和字母：“向量AB等于，括号，x2减x1，y2减y1，z2减z1……”

他的声音，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耀那扇因为戒断反应而暂时关闭的、通往天才思维的大门。那些数字和字母，自动在耀的脑海中组合、运算，得出了最终的答案。

耀懵懵懂懂地站了起来，金色的眼眸里还带着一丝刚从依赖感中被唤醒的迷茫。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晴报给他的、以及自己瞬间推导出的答案，清晰地复述了出来。

“……所以，该辅助线的空间向量，在以点C为原点的坐标系中，可以表示为……”

他的回答流畅而精准，没有任何错误。

数学老师满意地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然后继续讲课。一场小小的危机，就这么被晴不动声色地化解了。

耀坐下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差点出糗。他有些后怕地看了晴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感激。

晴却没有看他，依旧目视前方，仿佛刚才那个力挽狂澜的人不是他一样。但他放在课桌下的手，却悄悄地伸了过来，轻轻地，握住了耀因为紧张而有些冰凉的手。

温暖的、干燥的触感，瞬间包裹了耀的手。那份熟悉的安全感再次涌来，让耀的心彻底安定了下来。他反手，也紧紧地握住了晴的手，十指相扣，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他彻底沦陷了。他知道，自己这辈子，恐怕都再也离不开这个叫晴的人了。

放学的路上，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耀几乎是挂在晴的身上走路的。他紧紧地抱着晴的一条手臂，脸颊贴在晴的肩膀上，像一只大型的、黏人的人形挂件。他身上的机械龙尾巴，也一反常态地，不再是帅气地在身后摆动，而是像小狗的尾巴一样，讨好般地、轻轻地缠绕着晴的小腿。

他已经完全不在乎路人投来的异样目光了。羞涩、恐惧，在强烈的“毒瘾”面前，都变得不堪一击。他现在只想尽可能地，从晴的身上汲取那份能让他安心的“养分”。

“晴……”他把脸埋在晴的颈窝里，闷闷地叫了一声。

“嗯？”晴的脚步没有停，声音依旧平淡。

“明天……还能……还能给我‘科普’吗？”耀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但晴还是听到了。

晴的脚步顿了一下。他侧过头，看着怀里这个满脸通红、眼神里却充满了期盼和渴望的小家伙，冰蓝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得逞的、恶魔般的笑意。

“看情况。”他故意用一种冷淡的、模棱两可的语气回答道，“医学研究，需要看‘实验对象’的状态。”

“我……我状态很好的！”耀急切地保证道，为了证明自己，他甚至踮起脚，主动地、笨拙地在晴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柔软的唇瓣，一触即分。

晴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终于，到了公寓楼下。这是他们每天分别的地方。

以往，耀总是挥挥手，就干脆利落地转身回家。但今天，他却抱着晴的手臂，死活不肯松开。

“我……我不想回家……”他小声地嘟囔着，金色的瞳孔里写满了依依不舍。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即将被断掉所有补给的瘾君子，对即将到来的“戒断反应”充满了恐惧。

“不行。”晴的态度却很坚决，他轻轻地，但又坚定地，将耀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你今晚还有‘工作’，不是吗？”

他意有所指地说道。

耀浑身一震。他这才想起，溯发来的简报里，今晚城北的星际走私犯需要他去处理。

他不能因为自己的私事，而耽误了身为英雄的责任。那是他守护晴的另一种方式。

“我……”他还想说什么，但看着晴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终只能不甘心地松开了手。

那份熟悉的温暖消失的瞬间，巨大的空虚感再次袭来。

“那……那明天见。”耀站在原地，眼巴巴地看着晴，像一只被主人留在家门口的、即将被抛弃的小狗。

“明天见。”晴对他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耀站在原地，看着晴的背影，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拐角。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也随着那个背影的消失，被一点点地掏空了。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的公寓。巨大的房间里，冰冷而又空旷。

他把自己摔进沙发里，抱着一个抱枕，蜷缩成一团。

他想念晴的怀抱。他想念晴的味道。他想念晴的触碰。

他才刚刚“吸食”了那种名为“晴”的毒品不到一天，就已经出现了如此严重的戒断反应。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看不见的角落，晴并没有走远。他靠在墙角，听着自己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平复着那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占有欲。

刚才，他差一点，就要忍不住把那个黏人的小妖精直接扛回家了。

他拿出终端，给溯发了一条信息。

【今晚的目标，所有数据同步给我。我要最高清晰度的实时画面。】

【收到。】

另一边，耀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强打起精神，准备去执行晚上的任务。

但当他打开衣柜，看到那件蓝白色的紧身战斗服时，他的身体，却没来由地，又是一阵发热。

他想起了天台上，晴的手，隔着校服，在他身上游走。那如果……换成这件更薄、更贴身的战斗服呢？那又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一个大胆的、羞耻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他的心底冒了出来。

──────────────────────────────────────────────────

【晴的发小观察日记 第五百七十一篇】

【天气：晴转多云 心情：一切尽在掌握】

【他上钩了。】【比我想象的……还要快。】【下午像一块牛皮糖一样黏着我，下课了还不肯走。】【他主动亲了我。】【虽然只是脸颊，但……感觉不错。】【最后，他问我，明天还能不能给他‘科普’。】【那眼神，像一只乞食的小狗。】【我说，看情况。】【他看起来快哭了。】//【一条被作者删除的草稿】：//【我差点就心软了。该死。】

【评论区】

一只路过的猫： 啊啊啊啊啊！牛皮糖！乞食的小狗！晴大大你这个比喻！我死了！发小到底是有多黏人啊！画面感太强了！

医学狗永不认输： 重点：‘他主动亲了我’。各位，是主动！主动！这是什么历史性的突破！放烟花！

青青草原我最狂： 看到那句‘他看起来快哭了’，我居然兴奋了……我是不是有点不对劲？（扭曲）（阴暗地爬行）晴大大！请务必多写点这种！

发小的头号粉丝： 主动亲亲了！我的天！但是晴大大为什么还要拒绝他！还把他弄哭了！你这个没有心的男人！（虽然我看得也很兴奋就是了……）

晴（作者）回复@发小的头号粉丝： 有时候，适当的饥饿感，能让食物变得更美味。

──────────────────────────────────────────────────

【宇宙匿名社交平台 ‘星尘低语’】

【账号：观察者002（Su）】

【图片】： [一张动态图片。图中是耀将头枕在晴的肩膀上，满足地蹭着的画面。他的眼睛眯着，嘴角微微上扬，像一只正在打呼噜的猫。阳光将他的发丝染成了金色，整个人看起来柔软、无害，充满了依赖感。而旁边被他枕着的那个身影，只露出了一个线条坚毅的下颌。]

【配文】： 记录编号954。观测目标在经历强烈的‘戒断反应’后，表现出极其强烈的‘身体依赖’行为。初步判断，‘情感印刻’效应已初步形成。该目标的心理防线，比预想的……要脆弱得多。

【评论区】

来自[泰拉联邦]的心理学家： ‘情感印刻’！居然这么快就形成了！这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心理操控案例！旁边那个人到底是谁？他对目标的心理弱点了如指掌！太可怕了！也太……迷人了！

来自[半人ま座α星]的福瑞控： 猫！是猫！他就是一只猫！黏人的小猫咪！蹭蹭！我也要蹭蹭！博主！让我魂穿旁边那个人一天！就一天！我愿意支付一颗小型行星作为报酬！

来自[仙女座星系]的伦理委员会委员： （皱眉）这种行为……似乎已经涉及到了精神控制的范畴。博主，我需要提醒你，根据银河系智慧生物交往基本准则，这种单方面的心理诱导是……

来自[猎户座悬臂]的雇佣兵*噗*： 切，楼上那个搞伦理的懂个屁。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儿罢了。话说回来，这小家伙黏人的样子，还真他妈的……可爱。

[观察者002]（作者）回复@[泰拉联邦]的心理学家： [已将您标记为‘潜在竞争对手’。]

[观察者002]（作者）回复@[半人马座α星]的福瑞控： 报酬太低，拒绝。

[观察者002]（作者）回复@[仙女座星系]的伦理委员会委员： [您的发言已被系统自动屏蔽。]

──────────────────────────────────────────────────

小说相关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