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晚上，空气粘稠得像化不开的糖。

李甜没有回答，但她也没有移开视线。她的眼神，李天再熟悉不过了——那是他自己在面对一个无法解决的bug，或者一个极其诱人的游戏限定卡池时，那种混杂着“作死”的冲动、强烈的好奇和一丝丝胆怯的复杂情绪。他知道，她和他在想同一件事。

这很荒谬。理智在脑海里拉响了红色警报，高喊着“这不就是终极自恋吗？”、“这算不算乱伦？”、“你疯了吗？”。但另一个声音，一个更深沉、更具诱惑力的声音在低语：这是独一无二的机会，是探索自我边界的终极命题。谁能有机会，真正地、物理地去了解“另一面”的自己呢？

终于，李甜轻轻点了点头，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这个点头像是按下了某个开关。两人笨拙地从沙发上起身，仿佛关节都生了锈。谁也没有提议去卧室，那似乎太正式，太有目的性了。他们只是默默地，像两只在黑暗中互相试探的猫，来到了铺着懒人豆袋的地毯上。

房间里只有显示器的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那……谁先？” 李天觉得自己的嗓子干得能冒烟。问出这个问题后，他立刻就后悔了，这听起来像是在分配一个工作任务。

李甜的脸在暗光下红得发烫，他能看出来，因为他自己感到脸颊在燃烧。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跪坐下来，视线低垂，落在了他的身上。这个动作，比任何语言都更清晰。

李天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即将被公开处刑的程序，每一行代码都要被审视。他僵硬地靠在懒人豆袋上，身体绷得像一根弦。

李甜的动作充满了犹豫和不确定。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给自己打气，然后慢慢地、试探性地俯下身。她的短发蹭过他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那是他自己的头发的触感，只是似乎更柔软一些。

当她笨拙地开始时，一种前所未有、惊天动地的怪异感席卷了李天。

这和他想象中的任何情色场景都毫无关系。他的大脑没有被快感占据，而是被一种巨大的、信息量过载的认知错乱所淹没。

他看着她，那张和自己别无二致的脸，因为紧张和专注，眉头微微蹙起——那是他自己思考问题时的标志性表情。她嘴角的弧度，她偶尔因为不知所措而泄出的一丝鼻息，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在照镜子。一面拥有温度、呼吸和主动性的，活生生的镜子。

他的感官被分裂了。一部分在感受那陌生的、迟钝的、带着试探性的触碰；另一部分则通过共情，或者说一种诡异的“自我感知”，体会着她的紧张和笨拙。他甚至能“感觉”到她牙齿不小心碰到时的那种小心翼翼的歉意。

这太奇怪了。他的身体在体验一种前所未有的刺激，但他的大脑却像一个过热的CPU，在疯狂处理着“这是我”、“她是我”、“我正在被我自己……”这种循环悖论，几乎要宕机。

“等……等等。” 他终于忍不住，声音有些沙哑地阻止了她。

李甜如蒙大赦般停了下来，抬起头，脸颊绯红，眼神里带着一丝茫然和不知所措。“很……很糟糕吗？”

“不，” 李天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不是你的问题。是……这太奇怪了，我脑子有点乱。”

看到他脸上那副“系统过载”的表情，李甜反而放松了一点，因为她刚才也是同样的感觉。现在，轮到她了。

攻守交换。

李天跪坐起来，看着眼前的李甜。她紧张地蜷缩着身体，眼神躲闪，不敢看他。他看到她的脆弱和不安，就像看到了自己内心深处那个面对未知世界时同样会感到恐惧的自己。一股奇异的、混杂着怜惜和责任感的情绪涌了上来。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着那些从动漫、电影里看来的、不成体系的理论知识。他的动作比李甜好不到哪里去，同样充满了不确定性。他小心翼翼地，像是在拆解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精密仪器。

当他开始时，他终于明白了她刚才的感受。

他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因为不适应而瞬间的僵硬，能感觉到她压抑的、细微的喘息。他能看到她紧闭的双眼和微微颤抖的睫毛。而这一切反应，他都无比熟悉。他知道，如果换做是自己，也会是同样的反应。

这份极致的“了解”，让他的笨拙多了一份异样的精准。

他不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理论，而是完全凭着“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希望怎样”的本能去行动。他知道她哪里敏感，知道她何时需要喘息，知道什么样的节奏不会让她感到被冒犯。

这是一种超越了技巧的共鸣。他不是在取悦一个异性，而是在安抚另一个自己。

渐渐地，他感觉到她的身体不再那么僵硬。一声压抑不住的、细微的嘤咛从她唇间溢出。听到这个声音，李天的心猛地一颤。

他抬起头，看到她睁开了眼睛，眼中水光潋滟，带着一种他从未在自己脸上见过的迷离神情。

四目相对，时间和空间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他们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欲望、好奇、羞涩，以及……一个完完整整的，前所未见的自己。

最终，还是李甜先轻轻推开了他。两人都有些呼吸急促，脸颊通红地移开视线，房间里只剩下彼此有些紊乱的呼吸声。

刚才发生的一切，笨拙、怪异，却又带着一种直击灵魂的震撼。

“那个……” 李甜小声打破了沉默，声音还带着一丝颤抖，“我……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那些人会喜欢这种事了。”

李天看着她，然后忍不住笑了出来，是一种卸下了所有重负的、轻松的笑。

“嗯，” 他说，脸上是和她如出一辙的、带着傻气的笑容，“……算是一次相当有价值的……用户体验测试吧。”

小说相关章节：多了一个我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