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她来找我谈心。”

“谈了什么呀？”

“这个......属于个人隐私。”

在我们的约定上，她确实有权知道我工作的内容，虽然是我自己这么认为的就是了。该怎么和她说呢，绘里同学喜欢你想和你表白？如果我不是老师一定会这么说。可惜......这样冲击力太大，而且一点也不尊重绘里同学，脑子兜兜转转，最后只能得出一句画大饼一样的承诺。

“不久之后你应该就知道了吧。”

“唔......感觉我还是不要知道的为好呢。”

千早同学双手背在身后，带着她的招牌笑容转身离去，步伐轻快，留下一道粉色的倩影，与平时的日子里并无区别，仿佛已经再度习惯了没有我的午休。

是错觉吗？刚才她的那番话里，语气听起来干巴巴的，颇为不耐烦，声音也有些发抖，或许是没喝水，又或许......我不愿相信这个可能性。

哐啷，心里刚才落下去的东西又吊了起来。

难道她吃醋了，在嫉妒绘里同学吗？

一直待我真诚的千早爱音，会因为这种无可奈何的小

事感到嫉妒吗？

直到下午去别班上课时路过一年A班，我再也没有看到千早同学。教室里吵哄哄的，乱成一锅粥，她的座位上还留着今早上课用的练习册和校服外套。她的朋友也在东奔西走，在走廊上询问过路人是否知道千早同学的去向。

“发生什么事了？”

“爱音午休之后就失踪了，问了很多人都不知道她去哪了。”

加奈子同学语气急切，心急如焚。即使这样，预备铃打响之后还得乖乖回去上课，一定很不好受吧。绘里同学则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似乎在暗自啜泣。她落泪的原因我大概清楚，毕竟也和我有关系。

可是，为什么，千早同学会无缘无故失踪呢？

“啧......”

心里马上掐灭了想要跑下讲台逃出教室的想法。

我知道千早同学是个懂事的孩子，不会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而且再怎么样课还是要上。不过都怪她整的这一出，我自己也沉不住气，上课的时候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她一个人抱着双腿待在什么地方的情景，公式都讲错了好几回。

半年来的记忆里，翘课对千早同学来说是不可能的事。可现在她因为我而心情低落，就连翘课都那么无影无踪，她不想麻烦任何人的心思，我可再熟悉不过了。

吃醋和嫉妒，在我短短24年的人生里从未体验过。以前总是一个人的自己明白什么叫知足常乐，妈妈给予了我富足的生活，我也不该对她不常回家有所抱怨，更加不该嫉妒、憎恨那些家庭美满的同学，这样只会让她的努力白费。如果当时的我有了个千早同学这样的朋友，恐怕也会吃醋吧。

如今我全身都沉浸在她沉重却又小心翼翼的感情中，想不到办法去补救。只有一个事实是确定的，她能依赖的人只有我，而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下课之后尽快找到她。

更重要的是，我不想让她孤独一人，不想看到她落寞的神情，不想被她讨厌。

所以，刚下课我就匆匆回到办公室，掏出手机在LINE上试图联系她。

“你现在在哪儿？”

“我很担心你。”

上课铃响起，发出的两条信息仍然是未读，我的思绪也在这突然卡了壳，死死盯着手机屏幕里毫无反应的聊天界面，手指不住地发抖，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好。

一股若有似无的情绪在胸中翻滚。明明对千早同学我有一大堆话可以说，现在反而被那股莫名的堵塞感所挟持，压得我呼吸急促，几乎喘不过气。

重要的话总是说不出口，重要的感情总是难以表达，我早就受够了。过往的经历无法撤回，可现在我还有找回她的机会，一旦失去了她的信任，我们就再也无法透过那层玻璃看见对方了。

抿起嘴唇皱紧眉头，挣扎着打出最后一句话。

“我真的想见你。”

这句简短的话没有半点虚假。

片刻，信息变成已读，眼眶一酸，几乎要有泪水流出来。

“我还在教学楼里。”

此言一出，我立马拍案而起冲出办公室，把备课改作业之类的活不管不顾全都搁置脑后。毋庸置疑，数字是死的，而千早同学是活生生的、我无时无刻都想看到她天真无邪笑脸的女孩子，她比这些了无生机的死物重要得多。

以平生最快的步频走到楼梯口，经过转角，视线就和一对平静如水的银灰色双眼交错，对方吓了一跳，迈开腿往楼上的楼梯跑去，留下飘扬的粉色长发。

“千早同学，等一下！”

心中的焦躁无法压抑，容不得半点思考，身体就擅自飞奔了过去。

烦死了，正装的包臀裙限制了腿部活动，即使高跟鞋鞋跟很低，跑起步来还是非常吃力，更别提我自己长期缺乏锻炼的羸弱体力了，没跑上层楼呼吸就变得急促，肺也开始支撑不住，疼得像被火烧。

每次都只能遥望千早同学的背影，那双大长腿足以让她一步跨上两级台阶，如同一道粉色的魅影在楼道间穿梭。

就不能再快一点吗？

好想把鞋子脱下来扔掉，把裙子撕开一道口，可到头来我还是被教师的身份所约束，大口喘着气，脸上早就不争气地出了不少汗，妆容肯定一塌糊涂了，这幅样子还想脱鞋，真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还踏进保洁阿姨刚拖好的地板，收获了她埋怨的目光。

不知跑了多久，我追着千早同学来到了天台。

“千早......同学。”

光线有些晃眼，我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按住胸口反复喘气。暗沉沉的天空下，空气渐冷，千早同学站在不远处天台高高的围栏前面，没穿校服外套，衬衣袖子还卷了起来。凉风吹动她飘逸的长发，她缓缓回头，眼神闪躲了几番，最后还是对我露出了无奈，又带着释然的笑容。

“被老师抓到了呢。”

事到如今我也没心思追究她的责任，选择跑上天台，不就有如瓮中捉鳖，根本逃不掉了吗？不过看着那释怀的美丽微笑，我想，她的心愿很简单，本来就没有逃跑的想法，只是想让我亲口说出对她的念想，让我亲自追上来，让我找到她。她希望能做到这些的人是我，仅此而已。

即使如此，有些事还是不得不强调。

“那个，千早同学，不是鼓励你翘课，但是下次想翘课的时候，最好和我说一声，不然我会担心的。”

“那老师不就是我的共犯咯？”

这话说得，是不是共犯我早就不在意了，现在我只想了解她真实的想法，想感受她的心情，想保护好她，其他的事根本无足轻重。而且我也翘过课，只不过时间太长，最后变成了请假而已。

“因为是你，因为我相信你。”

我是偏心的老师，这个真面目在她面前无处遁形。

“老师总是对我这么好，我会心虚的......好啦，是我不好，闹脾气翘课，让您担心了。”

少女缓步来到我面前，给我扶正身子，整理了有些凌乱的刘海，垂眸轻轻呢喃着，小嘴微张，睫毛颤动，不知道第几次揪起我的心房。

“当时看到绘里着急走掉了，您又不肯告诉我实情，心里就开始胡思乱想......”

要是当时直接告诉她就好了，我后悔不已，害怕寂寞的她，把最真挚的感情寄托在我身上，热切而谨慎，一定会认为自己遭到冷落甚至背叛了吧。

“呐，当时绘里向老师表白了对吧？因为她总是在看老师，所以才会......”

“不是这样的哦，她喜欢的是别人，我只是鼓励她去表白，认清自己的感情而已。”

“是、是这样啊......真的很对不起......”

说出真相后，她反倒缩起身子，声音越来越小，头都要埋进地板去了。青春期的女生总是多愁善感，心思缜密，这我也能理解，毕竟要是换成16岁的我的话，那可就不止翘课这么简单了。她心虚后悔的模样头一次直观地展现在面前，说实话还有点可爱，让人想好好疼爱一番。

“那就回教室去吧，明天再陪你弹琴。”

“嗯......”

可没走几步路，千早同学又轻轻扯住我的袖子，转头看去，只见她再次低下头，抿起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

“那件事，我还没跟老师说过吧？其实我是从英国逃回来的，在那里待了半年适应不了，也没交到几个朋友，结果就这么灰溜溜地回来了......我的意思是，我知道应该认真面对，结果还是做不到想逃避，这次也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和老师开口，才逃避了......”

直到刚才仍要我抬头仰望的少女，此刻像是缩成了一团。

是这样啊，直到刚才，我终于击破她的心防，让她将自己最不愿意回首的过去，自己最为致命的缺点，自己最为脆弱的一面毫无保留地展现了出来。

喜欢逃避的千早同学，怕寂寞的千早同学，做事很有分寸的千早同学，对我真诚以待的千早同学，时而温柔时而活泼、性格非常招人喜欢的千早同学，总能对我展露笑容的千早同学......至此，她的一切我都一览无余，是如此真实，如此惹人怜爱。

我曾经将八年前的自己投射在她身上，现在看来，这孩子身上所背负的特质，是当时的我无比渴求，却又望而不及的。这份单纯与真心，如果当时的我能好好践行，父母是否就不会离婚，乐队是否就不会解散了呢？

我得不出答案，但是，我可以同样对千早同学付出自己的真心，唯有这一点再真实不过。

啊啊......所以我......

“千早同学，可以稍微蹲下来一点吗？”

“欸......嗯。”

少女不明所以，听从我的指示略微俯身，现在比我稍矮一些。

就这样，我伸出手臂，将毫无防备的她拥入怀中，轻抚她的长发，抱得紧紧的。

对教师来说这简直是无可辩驳的偏心，是亵渎，甚至可以说犯罪，可我还是抱着她，即使心脏噗通乱跳，即使身体因为紧张而发热毛躁，我还是想要拥抱她，让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我的存在，告诉她她还有我。

明明对绘里同学的事情还会嫌麻烦，我真是无可救药，可能扑鼻而来的樱花香气以及少女身体柔软的触感，将我的神经彻底麻痹了吧。

一个人扛着这么多事，千早同学的肩膀却如此单薄。她愣了一下，身体颤抖着，同样展开手臂抱紧了我，让我喜出望外。

“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千早同学想逃避的时候就告诉我一声吧，我会陪你一起逃避的。”

“老师......如果是其她人，您也会这么温柔吗？”

不，不是这样的。迄今为止，我的偏心只给了千早爱音，痴迷之深有如坠入爱河，无法自拔。我不是对谁都会这么温柔，因为——

“不，千早同学你最重要，比任何学生都重要。”

胸中的巨石终于落下。我是老师，无论对方是谁，都不能说出这些真心话，但是面对千早同学，我想我可以任性一把，她是例外，对我来说无比重要的例外。

“啊嚏！”

一阵冷风吹过，千早同学在我怀里打了个喷嚏，让我慌得牵着她马上离开天台关上门。

“还好吧？”

“嗯，没事啦，我身体素质好着呢。”

她揉了揉鼻尖，像是逞强一般笑着，那笑容有如春天满开绚烂的樱花，光是看着就仿佛回到了无数个业已消逝的春季。可她不是春天的影子，而是春天里活生生的阳光和花朵，只要有我在就不会凋落。

也对，我在担心什么呢，她体育全能，跑得很快，体质不是我这个缺乏运动的人能比的。

我们牵着手一层层走下楼梯，没有再说一句多余的话。

因为对方真正的心意，早已明了。

最担心的状况还是发生了，第二天，千早同学没来上学。

最开始察觉到是吃早餐的时候她没有给我发早安，我想大概是起晚了没来得及跟我打招呼，便没有多想到了学校。

可今天我的课在上午最后一节，拜课程表所赐，上课前一直在办公室备课改作业的我并没有发现千早同学的失踪，只是在想着她上课的时候会有什么表现。直到进入一年A班教室，才发现她的座位上空无一人，她的朋友也毫不知情，让我慌得声音都有点发抖。

“千早同学没来上学啊......别担心，或许只是学累了想休息一下呢？”

“唉......”

午休时分，我揉着太阳穴回到工位上。果然就不该指望这个班主任，偏偏就她带出来的班级平均分最高。如果担任这个位置的人是我就好了，至少千早同学不会就这么下落不明。话虽如此，只做她一个人的班主任似乎有失偏颇。

我当然知道不用担心了，她知道怎么把自己照顾好，而且只要是我和她许下的承诺，她一定会遵守，在没通知我的情况下绝对不会无缘无故逃课，除非有特殊情况......从记忆里找出线索，排除遭到绑架这类不可抗力，剩下的可能性只有一个。

她生病了。

昨天那个时候天台刮大风，我一直穿得都挺厚所以没事，但只穿着长袖衬衣和背心的千早同学就未必了。秋季本就是流感高发季节，这估计和体质无关吧。

再想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忍无可忍，饭都吃不下去，只好试着用LINE联系她了。

“今天怎么了，生病了吗？”

惊喜的是，没过多久她就回了信息。

“对不起老师我刚起床......下午应该可以去学校。”

什么叫应该可以？她平时不会说这种模棱两可的话，也就是说，她果然生病了。现在还在逞强，也挺有她的风范。不过我可是不会允许她勉强自己的。

“你先待在家里，我马上到。”

以最快的手速打出这段文字发出去，我抄起挎包，像昨天追着千早同学一样冲出办公室。反正下午没有课，工作大可以晚上带回家或者明天早上再做，这些事情都不如学生的身体健康重要。

不过，或许我只是单纯的想见她而已。

一个小时后，我站在千早同学家门口，手上提着大包小包，都是在路上买来的冰激凌、药品和热粥。她睡到中午才起床，想必是因为早上醒来后感觉自己头晕眼花，控制不住倒头就睡了吧，而且发烧的时候身体在免疫系统的调动下会缺乏食欲，最好吃点容易下肚的流体状食物，吃点冰激凌也可以降低体温。

“唉......”

想到这又叹了口气，如果当初有千早同学照顾我的话，我就不会对这些了如指掌了。不，乐观点说，也正是我习惯了独自一人的生活，才能及时来照料她吧，只要是为了她，我以往的人生就多了些意义。

“还有力气的话可以给我开门吗？”

刚发出去院子的铁门锁扣就咔嚓一声松开，我才想起来这扇门是可以从室内远程操控的。

走进去打开独栋小别墅的大门，只见千早同学光着脚瘫坐在玄关应答机旁边的小椅子上，脸色惨白，粉色长发乱蓬蓬的，眼睛几乎要睁不开，看样子异常虚弱。

“中午好呀老师......知道你要来就一直在这等着了。”

“笨蛋，我抬你回房间去。”

印象里还是第一次对她这么苛刻，谁让她一定要勉强自己呢，还是因为我的到来。我把手上的东西放在鞋柜上，扶起她一步步走到客厅，踏上楼梯。她走路都走不稳，整个人都靠在我身上，睡衣后背都湿透了，脖子上也积了不少汗水，估计是在棉被里捂出来的，身上的樱花香味和汗臭味混在一起，不断刺激着我的鼻腔。

打开门进入千早同学的房间，空调温度正好。不知为何鼻子里又多了一缕酒臭味，这味道早该消失了，却还是不合时宜地出现，提醒着我，那天晚上自己绝对做了什么奇怪的事。

“早上没吃东西吧？”

“嗯......醒了之后也没什么食欲。”

“那就好，给你买了点粥。”

还有一个月才到暖气供应的时候，可不能在房间里让她着凉。给千早同学放在床上盖好棉被，她的身体轻飘飘的，像某个游戏里的软趴趴小人。又下楼去把刚才在路上买的东西全都拿来，我这禁不住运动的身体倒是有些燥热，索性脱下正装外套，规矩地叠好放在她房间里的小沙发上。

扶着她坐起来，热粥从买到手开始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尝了一小口试试，正好是适合吃下去的温度，看来这微冷的天气也给我行了个方便。

“来张嘴，啊~”

“我又不是小孩子......”

路都走不稳就不要说这种话了啊......嘟着嘴轻声抱怨了一下，千早同学还是乖乖张开小嘴让我把满载热粥的勺子送了进去，她的嘴唇和脸色一样发白，甚至因为缺水而有些干裂，让我心疼得很。

“好难喝啊。”

我知道她喜欢甜食，觉得肉粥寡淡无味实属正常。不过尽管嘴上这么说，也没有抗拒我一匙一匙往她嘴里喂，不到十分钟一碗粥就见了底，她的呼吸也终于顺畅不少，嘴唇和脸颊都有了血色，眼睛逐渐能睁大了。

“有量过体温吗？”

“嗯，大概是38度左右。话说老师您的手好凉爽啊，可以再摸一会儿吗？”

我哪有拒绝的余地啊......她直接抓住我的手腕，将我的右手贴在自己的额头上，传来一阵温热，即使没什么力度，更准确的说只是无力地把手架在我的手腕上，我也不忍心挣开。看来不是非常严重，没到39度就万事大吉了。

“那个，学校那边没问题吗？”

“没问题啦，工作也不是今天之内就要做完，至少还有时间来照顾你。”

这些都是借口啊，一了解到她身体抱恙，脑海里就自动把少女的优先级提到了最前面，除此之外其他的事都不重要，这样的思考方式不知不觉已经成了大脑神经运作的底层逻辑。

“如果是绘里她们生病了，您也会去照顾她们吗？”

“因为是你我才来的。”

看来恢复速度挺快，都有力气笑了。这幸灾乐祸的表情，她早就知道我会怎么回答了吧？没办法，谁叫我对她最上心呢？事到如今，即使再怎么用教师的身份麻痹自己，我也必须得承认，千早同学在心中的分量，对我来说比任何一个学生，甚至是同事和上级都要重要。

而究竟是哪种类型的重要，心底里还是不敢承认，总感觉缺乏一个契机。

“不逗您啦，其实刚才看到老师发来消息的时候，我真的感动哭了......”

“因为我一整个上午都在想你嘛。”

没有千早同学的学校容易变得索然无味，即使是在备课改作业的时候，也得想着她的样子才能进行下去。太恐怖了，虽然我对自己的职业没什么特别的追求，但是思念一个学生到了救无可救的地步，绝对是......不能允许的。

如果当初发烧时有千早同学照顾我的话，恐怕我也会瞒着她感动到落泪吧，当时的我不会也不敢表达对什么东西的强烈渴求，现在她教会了我。

仔细一看，她眼眶下确实残留着淡淡的泪痕。会因我而哭泣，也就证明着她在盼望我的到来。

我们是互相需要的，我们是互相渴望着对方的，这个事实在心里泛起波澜，感觉暖呼呼的。

“哈啊......感觉又困了呢。”

千早同学打了个哈欠，放下手臂，再没有抬起来。

“我去给你冲点药，喝药了就睡吧。”

“那个，老师......我出了很多汗，身上黏糊糊的......”

对哦，沉浸在喜悦中，都忘了这一茬了。在被子里捂出了不少汗，再加上刚才喝粥留下的汗水，上半身几乎湿透了，最好把汗擦干净再换件衣服。

可是......现在虚弱的千早同学连下床都费劲，一个人是做不到这些的。

“呐，老师......帮我擦擦汗......可以吗？”

她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柔情，要我如何拒绝？但是，一旦答应了，就意味着，我要脱下她的上衣，看到她的裸体，亲眼目睹她充满青春活力，如今任我摆布的身体。

没事的，既然我是来照顾她的，那就应该有求必应，以平常心去对待。可是一想到我要看见千早同学的裸体，她的，裸体，那股躁动感又涌上心头，欢呼雀跃，不停喝彩，更何况不是我主动提出，而是她亲自拜托我......

吞了口口水，于情于理，我都不能拒绝。

“那我......先去拿条毛巾。”

只是隔着毛巾上手，倒也没那么刺激。

我原本是这么认为的。

跌跌撞撞，像逃走一般来到二楼的浴室，找到千早同

学常用的毛巾，把水龙头开到热水，冲洗拧干，我抬头看了看镜子里映出的自己。

长崎素世从父母离婚开始就变成了能够强装镇定、漫不经心保持笑容的人，如今我面无表情，故作镇静，其实影子里的那道弧线早就上扬到诡异的地步了吧。

哪个是真实的我呢？毫无疑问，想见到她、帮助她、呵护她的才是，而那个真实的自己，此刻正藏在我的影子里，诡谲地笑着。

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房间，又从衣柜里拽出一件睡衣，是当时她给我换上的。

“可以自己脱衣服吗？”

“一困就没力气了......”

她轻轻摇摇头，眯起眼睛，整个人像是瘫坐在床头，只能动动嘴让我明白她的意思。

“那就......失、失礼了。”

把睡衣和毛巾放在旁边，我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尖碰到了上方第一颗纽扣，不知为何与她的体温一样热。把纽扣全部解开，就会看到里面，看到千早同学的肌肤，该死，我不也是女性吗，在紧张些什么啊？

手指稍微移动，第一颗扣子解开，露出她沟壑分明的锁骨，线条优美。

解开第二颗，露出她胸前白暂的皮肤，随呼吸不断起起伏伏。

第三颗，第四颗，第五颗......全部解开之后，她从脖子到小腹的皮肤一览无余，曲线流畅，还看得到马甲线。她没穿内衣，也是想当然的事情。

最后，手攀上仍挂在肩膀的衣服，往下一拉，她赤裸的上半身，就全都展现在了我面前。

“先......擦背吧。”

千早同学应了一声，侧过身子把背朝向我。

不就是擦背而已吗，我也经常给妈妈擦背啊，可是，为什么自己的手在发抖呢？没有办法，用这只发颤的右手，摊开毛巾贴了上去。

千早同学的背，一眼看去，可以说是艺术品一般的存在。而我正用自己的手隔着毛巾，拨开她的长发，一抖一抖地在上面上下擦拭，小心翼翼、恭恭敬敬。擦到侧面，明明喜欢吃甜食，她身上却没有一丝赘肉，腰还是像蛇一样柔软，让我的呼吸逐渐加重。

没事的，要抛弃儿女情长，当做普通的照料——无论怎么强调都做不到。如果是别的学生，同为女性，我绝对不会有什么反应。可这是千早同学，是那个耀眼的、在我心中无比重要的少女，我在渴求着她，这是无可争议的事实。

“擦、擦好了，还有前面......”

“老师擦得好舒服啊，我快睡着了......”

她蠕动了一下，扭过身体，再次靠在床头，这就是她的正面。我还巴不得她睡着呢，在她的注视下给她擦身子，这也太难为情了，不就有种我在......不对，不是那种事，绝对不是。

先从手臂开始，擦得很顺畅，没什么大不了的，然后一路往下，毛巾不停路过她的锁骨，胸口，肋骨处和小腹，最后是......胸部。出汗时胸部下面也会积累很多汗水，这一点我在清楚不过，因为我......比她大上不少，感觉有点累赘。

千早同学的，胸部，就像地理老师办公桌上摆着的世界地图上凸起的两个小山丘，不大，但非常适合她流线型的身材。怎么还打起比方来了？我不能这么堕落啊。

就这样，我用毛巾托起她的胸，在下面擦拭了一番，柔软的触感透过毛巾，直勾勾传进了我的手上，我几乎要昏倒过去。眼神也不知道应该看哪里，干脆就一直盯着这对小酥胸看，把毛巾拿了下来，也一直在瞅着，移不开眼神。

“老师......？”

“啊......擦、擦好了。”

头上传来她疑惑的询问，我才回过神来，像发泄一样一把将毛巾甩在旁边，给她穿上新的睡衣。又跑下去冲了杯感冒颗粒，让她喝下之后扶着她躺下。

“嗯......谢谢老师......可以握手吗？”

“没事，这是我该做的......”

嘴上在推脱，手还是自动伸了出去在被子里握住她修长的手，比平时要热得多，我的神经也到了熔断边缘。

直到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我才如释重负，轻轻抽出手，蹑手蹑脚拉上窗帘，走出房间，走下楼梯，每走一步血液就翻涌一次，悄悄离开千早同学的家，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来了。

今天看到了学生的裸体，随着而来的除了责任感，还有......无法抑制的兴奋。

走进地铁，重新回到学校，脑子里还是千早同学虚弱又幸福的神情，还有她的裸体。

就这么有惊无险地度过了一天，翌日早晨，千早同学久违地在LINE上给我道了早安。咦，明明只隔了一天，为什么会觉得是“久违”呢？没有她的时间里度日如年，我的脑子已经不正常了，只能想到这种理由。

“身体好点了吗？”

“还是有点没力气......应该明天就可以上学了。”

“那就好，老实待在家里哦。”

“您今天还会过来吗？”

刚要打字的拇指一愣，不知道该回她什么好。我想见到她，没有任何争议，可是作为老师，那么频繁地到学生家里去多少有点不知廉耻。不过在她面前，我还留存着多少羞耻心呢？思前想后，只能给个大概的承诺。

“有空的话就会。”

“那就是会来咯？”

她单纯的疑问拷问着我的内心，想去的话就直说，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是怎么回事啊？不愿承认的罪恶感和兴奋相互纠缠，感觉现在的自己真是个丢脸的家伙。我摇了摇头，收好手机，与妈妈道别后走出家门。

今天，没有千早同学的学校依旧没什么意思，按部就班改完作业，上课，吃了午餐，我的心早已飞到她的房间去了。虽然我仍对昨天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心虚，可她自己又没什么意见，还能一如既往和我聊天，就表明我们彼此都接受了为了擦汗，我把她的上半身摸了个遍的闹剧。

是闹剧吗？好像不是吧，对我们来说只能算桃色事件，不过一旦给其她人知道了，那肯定会演变成世出不二的闹剧，我会惨兮兮进监狱，再也不能和她见面。所以表面上还是不能展现太多对她的关心。

这么想着，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出了校门，健步如飞，仿佛坚定了两辈子的决心。

今天该买些什么呢......到访别人家里不备点东西也不成体统，可是感觉昨天该买的都买了，路过街边一家又一家店铺，最后买了一小盒曲奇，权当提前庆祝她康复吧，还得叮嘱她病好了再吃。

好的，现在，我第五次站在了千早同学家门口，怀着某种期待，与害怕。

刚想掏出手机联系她，院子的铁门就向我敞开，好像我就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不，在千早同学心目中，在某种意义上我已经成为了她的家人吧。

“老师欢迎回家~”

打开门，少女在应答机旁笑容满面，恢复了元气满满的姿态，把昨天凌乱的长发打理柔顺，身上多穿了一件外套，脸色也红润了不少。

“呃，我回来了……？”

这让我怎么回答她啊……客观来说这里确实不是我家，若要感性一点……有妈妈在的房子可以被称作“家”，那么有千早同学在的地方也可以是“家”吧。她于我而言已经成为比肩家人的存在了。

“看样子下午就能去上学了呢。”

“都和您说了还有点没力气吧……啊，这盒曲奇是买给我的吗？我们一起吃吧！”

我稍微侧身躲过了她的进攻，没想到她一个踉跄失去了重心，和我撞了个满怀，这回我倒是勉强相信她没力气了。不过，是生病的缘故吗，她身上虽然没什么汗味，却连平时闻到的香味都很淡。

“真是的……现在您相信我了吧？”

“信你信你……那就好好休息吧，曲奇也要病好了再吃。”

我整张脸都埋在她的颈窝，这大高个儿传来的重量比预想的要轻很多，她轻飘飘的自由自在，再加上身上淡淡的樱花香，我的脑子都要不正常了，这一句叮嘱是我能维持住的最后一点理性。

“那个，老师，可以就这样抱一会儿吗……？”

“……嗯。”

“上次是您抱着我，现在是我抱着您呢。”

怎么能这样呢……两天前鼓起大半辈子的勇气才能做到的事，如今她随口一说我就同意了。老师在工作日的中午跑到学生家里，鞋都没脱在玄关相拥，既出格又偏心，更可怕的是是我居然觉得一直保持这姿势也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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