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废墟中的希望

那场太过真实的梦境，以及梦醒后那足以将灵魂冻结的巨大失落感，给了晴人巨大的精神冲击。愧疚与思念像两条毒蛇，啃噬着他的内心。梦境可以慰藉一时，却无法改变现实。而一个严峻的现实问题，始终摆在他面前——物资。

他们赖以生存的罐头食品、纯净水和药品，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耗。秋天已经过半，空气中开始带上了一丝挥之不去的寒意。他必须进行一次大规模的物资搜集，以确保两人能度过接下来的漫长冬季。

这一次，他的目标是城市另一端的一家大型废弃超市。那里物资丰富，但同样，也更危险。

出发前，晴人做了周全的准备。他将结奈安置在房间最安全的角落，用家具堵住了门口，只留下一个仅供他一人出入的通道。他为她换上了最厚实的衣物，并在她身边堆满了沾染着他气味的毛毯，希望能最大程度地安抚她。

“结奈，我要出去一下，可能会晚一点回来。”他离开之前，最后一次拥抱了那个Kigurumi人偶，将脸颊在冰冷的头壳上贴了许久，“乖乖在家等我。”

他背上巨大的登山包，手持一根削尖的钢管，踏入了死寂的街道。

末世的城市，是一座钢铁的坟墓。曾经繁华的街道如今被废弃的汽车堵塞，形成了一道道扭曲的金属峡谷。灰色的尘埃像一层厚厚的积雪，覆盖了所有曾经鲜活的色彩。晴人像一个幽灵，无声地穿行在这座死寂的城市里。他的每一步都踩在破碎的水泥和玻璃碴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在这片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他时刻警惕着任何可能的危险——一扇突然打开的门，一个从阴影中闪过的黑影，或是一阵风中传来的、非人的嘶吼。孤独和恐惧，像藤蔓一样紧紧地缠绕着他的心脏。

幸运的是，一路上并没有遇到太多的麻烦。零星的几只游荡僵尸，都被他用丰富的经验轻松解决。

两个小时后，他终于抵达了那家巨大的超市。玻璃门早已破碎，入口处散落着各种废弃的杂物。他握紧钢管，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超市内部一片狼藉，货架东倒西歪，商品散落一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和灰尘混合的难闻气味。

晴人没有时间感慨。他紧了紧手中的钢管，猫着腰，迅速进入超市内部。他像一只训练有素的猎犬，精准地找到了罐头食品区和瓶装水区。他没有丝毫犹豫，将货架上所有包装完好、仍在保质期内的罐头、压缩饼干和纯净水，风卷残云般地扫入他那巨大的登山包里。背包很快就被塞得满满当当，沉重地压在他的肩膀上，但这重量却让他感到了一丝安心。这是生存的重量。

就在他搜刮得差不多，准备离开时，一个意外的发现让他停下了脚步。他在经过电器区时，背包不小心剐蹭到了一个摇摇欲坠的货架。货架上的几件小家电稀里哗啦地掉了下来，其中一个黑色的、四四方方的盒子滚到了他的脚边。

那是一台老式的、手摇充电的收音机。

在这个电力系统早已瘫痪的世界里，收音机是极其罕见的、能够接收外界信息的渠道。晴人心中一动，鬼使神差地将它也塞进了背包。

满载而归的旅途同样顺利。当晴人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中时，已经是黄昏。看到那个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完好无损的Kigurumi人偶时，他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简单的晚餐过后，晴人拿出了那台老式收音机。他其实并没抱太大希望，毕竟，灾难爆发这么久了，不太可能还有广播信号存在。

他坐在结奈的身边，将她冰凉的、戴着乳胶手套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然后才开始摆弄那台收音机。他不知疲倦地摇动着充电手柄，为这台老旧的机器注入微弱的能量。然后，他用另一只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丝虔诚地，旋转着那个布满灰尘的调频旋钮。

收音机里发出“沙沙”的电流噪音，偶尔夹杂着一些意义不明的杂音。晴人耐心地、一点一点地转动着旋钮，像一个在沙子里淘金的矿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一阵微弱的、但却清晰可辨的人声，突然从电流噪音中钻了出来！

“……滋……滋……这里是375研究所……重复……这里是375研究所……我们……滋……逆转录研究……取得突破……滋……现征集……特殊的……意识可能并未完全消散的……感染者样本……滋……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那段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强烈的电流干扰，但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击在晴人的心脏上！

他猛地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375研究所？逆转录研究？征集意识可能并未完全消散的感染者样本？

每一个词组，都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心中蓄积已久的阴云。

他疯狂地摇动手柄，试图让信号更清晰一些，但那段声音在重复了三遍之后，就彻底消失在了电流噪音中，再也没有出现。

但，这已经足够了。

晴人激动得浑身颤抖，几乎握不住手中的收音机。那短短的一段话，像一道惊雷，在他死寂的内心世界里炸响。他猛地转过头，看着身边那个安静的、戴着巨大头壳的人偶，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长久以来积压在心底的绝望、孤独、痛苦和挣扎，在这一刻，尽数化作了狂喜的泪水，奔涌而出。

“结奈！你听到了吗？结奈！我们有希望了！有希望了！”

他语无伦次地重复着“希望”这个词，仿佛要将这两个字深深地刻进自己的灵魂里。

他不知道375研究所在哪里，不知道那段信号是多久以前发出的，更不知道所谓的“逆转录研究”究竟是什么。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在这片死寂的废墟之上，他第一次，捕捉到了来自“过去”世界的回响。

那是一个火种，一个在漫长黑夜中，足以燎原的火种。

他将Kigurumi人偶紧紧地拥入怀中，仿佛要将自己的体温和激动全部传递给她。

“我们有救了，结奈。”他在她耳边，用近乎誓言的语气说道，“我发誓，我一定会治好你。”

窗外，一轮残月挂在天边，散发着清冷的光。

但晴人的心中，却升起了一轮前所未有、光芒万丈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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