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 : 那場關於『非人』的秘密會議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能讓心緒平靜的線香氣息。

我正襟危坐，仔細地擦拭著幾枚用來偵測妖氣的玉符。而春樹則像一隻巨大的懶散金色毛球，正癱在榻榻米上悠哉地甩著他那蓬鬆的尾巴，享受著難得的、不需要偽裝成人類的放鬆時光。

「所以說，」癱在我身旁像一塊巨大金色地毯的春樹有氣無力地甩了甩他那蓬鬆的尾巴，「天草那傢伙會把他那個『最終兵器』也一起帶來嗎？我現在看到她的臉，心裡都還會發毛……」

「誰知道呢。」我擦拭著家傳的玉串，感受著上面那冰涼沉靜的靈力，「我只希望今天不要再有人被嵌進牆壁裡了，我家的牆壁很貴的。」

我們兩人正像兩個等待著上刑場的囚犯，唉聲嘆氣地等待著那對麻煩情侶的到來。

就在這時，道場的木門被輕輕地拉開了。天草紫苑和姫川璃奈出現在了門口。然而，在他們兩人身後還跟著一個我們意想不到的人。

「抱歉抱歉，我們來晚了！」一個充滿活力如同小太陽般的聲音傳來。是朝比奈愛美，她手上還提著一袋剛從便利商店買來熱氣騰騰的肉包。

「哇，日野同學，」她一進門就看到了那個正癱在榻榻米上、悠哉地甩著巨大狐尾的春樹，眼睛瞬間就亮了起來，「好酷啊！這就是你本來的樣子嗎？」

「——呀啊啊啊！」春樹發出了一聲充滿少女情懷的悲鳴！

小愛是個「普通人」，還不知道他的秘密！他渾身金光一閃，就想變回那個普通的男高中生。

「沒關係的，春樹，」紫苑卻在此刻用一種極其平靜的、彷彿早已放棄治療的語氣制止了他，「不用變回去了。因為……已經沒有那個必要了。」

這句充滿謎團的話讓我跟春樹都陷入了巨大的困惑。

而小愛在看到春樹那毛茸茸的狐妖姿態後非但沒有一絲害怕，反而眼睛瞬間就亮了起來，像一個發現了新奇玩具的小狗興奮地衝了過去。

「哇！是真的耳朵欸！好軟！」她完全無視了春樹那「不要碰我」的充滿羞恥的抗議，雙手毫不客氣地揉捏著那對毛茸茸的金色狐耳，還將臉埋進他那蓬鬆的尾巴毛裡幸福地蹭來蹭去。

春樹的身體在小愛那神乎其技的按摩手法之下很快就變得軟爛如泥，嘴上說著不要，身體卻很誠實地發出舒服的、小貓般的嗚咽。

我看著眼前這幅景象，正準備和紫苑開始進行我們之間那嚴肅的「驅魔師」對話時，小愛卻忽然像一個正在上課時舉手提問的小學生打斷了我們的思路。

「吶吶，日野同學，」她一邊愛不釋手地撫摸著春樹那根巨大的尾巴，一邊用天真無邪的語氣提出了一些完全無關緊要的問題，「你這條尾巴是怎麼洗的啊？」

「欸？……就是，先用洗髮精，然後再用潤髮乳這樣……」春樹懶洋洋地回答。

「摸起來這麼舒服，睡覺的時候可以借我當抱枕嗎？」

「那、那要問冬真才行……」

這份過於和平的、充滿生活氣息的對話讓我那屬於驅魔師的專業雷達感到了極度的困惑。我轉向紫苑，嚴肅地問道：「天草，……我從她的身上感覺不到任何妖氣或魔氣。」

「我也沒聞到什麼奇怪的味道。」不知何時已經徹底屈服的春樹也懶洋洋地補充道，「她聞起來就像……曬過太陽的棉被一樣。」

我點了點頭，然後用一種充滿警惕的眼神看向了紫苑。

「所以，她是你們教會那一派新的驅魔師嗎？」我看了一眼那個正被摸得一臉飄飄然的春樹，「該不會……你們又想拿春樹來練練拳腳吧？」

這句話像一道驚雷瞬間劈醒了春樹！他像是觸電一樣猛地從那份舒適感中驚醒！「咻」地一下跳到了道場最遠的角落，像一隻炸了毛的貓對著愛美齜牙咧嘴。

「不是啦，」璃奈看著眼前這場混亂的鬧劇，終於忍不住笑著開口了，「小愛她不是驅魔師哦。」

「她……」紫苑嘆了口氣，用一種極其疲憊的語氣補充道，「是天使。」

「天使？」我愣了一下，隨即陰陽師的本能讓我立刻追問道，「天上的使者，其體系之複雜不亞於我們所謂的八百萬神明。她是哪一位？為何會降臨在此地？」

「對啊，紫苑同學，」璃奈看著紫苑，故意用一種看好戲的語氣說，「你這位『專家』不如來給大家科普一下，我們的小愛到底是哪一位『大人物』呢？」

紫苑看著一臉無辜的小愛，又看了看一臉看好戲的璃奈，最終放棄了所有抵抗，用一種宣讀死亡判決般的語氣輕聲吐出了一個名字：

「……加百列。」

我剛好端起母親泡好的茶，正準備喝一口。在聽到「加百列」這個即便沒看過聖經也如雷貫耳的名字時。

「噗——！！！」我猛地將口中的茶水以一種極其失態的形式全數噴了出來！

就在這時，春樹那神奇的腦迴路忽然接通了。他看了一眼那個一臉無辜的天使，又看了一眼那個正露出小惡魔般微笑的貨真價實的惡魔。然後，他用一種混合了極致的恐懼與巨大興奮的顫抖聲音說道：

「……等一下！天使和惡魔的組合……該不會……就像『驅魔神探康斯坦丁』裡面的那個加百列一樣，妳們兩個是想讓『撒旦之子』降臨到這個世界上吧？！」

璃奈用一種「真拿你沒辦法」的表情輕輕地給了他一個手刀。

「你的腦袋裡到底都裝了些什麼啊？不要亂講話。」

就在春樹抱著頭喊痛時，小愛卻忽然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說起來，」她說，「那部電影我也看過呢。」

她頓了頓，用一種極其認真的語氣繼續說道：「當初看的時候還沒想太多，現在以『本人』的立場回想一下……電影裡那個版本的我形象也太差了吧？簡直是惡意誹謗，嚴重損害我的名譽。」

在春樹那充滿御宅族氣息的腦補與小愛那充滿「本人」立場的專業吐槽之後，整個道場陷入了一種荒誕的寂靜。

我看著眼前這幅景象，長長地、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我轉向紫苑，用一種極其認真的、彷彿在進行學術探討的語氣輕聲問道：

「喂，天草。我們班上……到底還有『正常』的人類存在嗎？」

只有小愛在聽到這個問題後開心地舉起了手，像一個正在回答老師問題的純潔無瑕的好學生。

「有哦！」她說，語氣充滿了活力與天真，「班長佐藤同學就很正常啊！而且她為了文化祭做的表格超級漂亮的哦！」

就在紫苑和我因為這份過於「正常」的回答而陷入更深的沉默時，璃奈卻輕笑一聲，用她那意味深長的眼神掃視了一眼在場的所有人。

「『目前』看起來是都還算正常呢。」她說，語氣充滿了玩味。「不過也很難說哦。畢竟很多事情都是在一夜之間就徹底改變的。」

她頓了頓，將那充滿惡意的最終矛頭指向了那個正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的無辜金色毛球。

「話說回來，」她對著春樹露出了最為甜美的天使微笑，「日野同學，你不就是這一切混亂的『開端』嗎？」

「欸？」春樹一臉茫然。

「你想想看，」璃奈扳著手指開始了她的「邏輯推理」，「如果當初你沒有被紫苑打個半死，我就不會聽到你們的秘密，對不對？」

「如果我沒有聽到你們的秘密，我那份『想要守護紫苑』的心情也就不會變得那麼強烈。」

「如果我沒有因此而選擇變成惡魔……」她指了指一旁那個正一臉「原來如此」的表情、聽得津津有味的小愛。

「……我們這位大天使長的『鬧鐘』也就不會響了，不是嗎？」

我看著那個因為這份流氓般「因果關係」而徹底石化、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春樹，璃奈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加燦爛了。

「所以，」她用一種充滿同情的溫柔語氣做出了最後的總結，「如果要為我們班那堪憂的『物種多樣性』找一個罪魁禍首的話……」

「……不就是你嗎，日野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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