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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憾未了,断情录(第一卷 孽海情天),2

小说:断情录(第一卷 孽海情天) 2025-09-12 21:58 5hhhhh 3590 ℃

「叮叮叮!」

那人早有察觉,长剑连舞,将暗器尽数击落。他见迪娅空手力竭,脸上狞色一闪,狂喝声中,迅速取下腰间匕首,奋力掷出!

剑光一闪,血雾翻卷,利刃透胸而入!

迪娅身形一震,连退几步,委顿于墙,嘴角缓缓溢出鲜血,湛蓝双眸瞬间灰暗,几乎失去神采。那人见状,脸上露出得意狞笑,缓缓逼近。

杨清看的心头狂跳,正欲出手,然而,就在那人低头握住剑柄欲将其拔出,迪娅猛地抬起手,死攥住了他的手臂。

「你……!」

那人还未来得及反应,长腿如鞭,猛然横扫而起,足尖破风,狠狠点在喉咙之上!

咔嚓!

喉骨碎裂,惨叫未出,那人双目圆睁,仰面倒地,再无气息。

转眼之间,屋内死寂一瞬,只余灯火摇曳。

「快……快去看看……小妹……怎么样了。」

段烈低声嘶哑,说道。杨清闻言,忙从柜后爬出,来到迪娅身边。

此时,只见她依在墙边,眼帘低垂,气息若有若无,胸口插着匕首,鲜红自伤口缓缓渗出,似随时都会断绝生机,杨清俯身探脉,指尖只觉冰凉,脉息全无。

岂料迪娅那原本垂落手陡然抬起,指间寒光一闪,一支袖箭已然抵在喉下,细微血珠顺着颈侧渗出。

「方才不出手相助,现在是想欲置我于死地么?」

迪娅唇角血痕未干,嗓音哑冷。

「我并非要杀你,只是他们……」

杨清冷汗直冒,纹丝不动,只低声辩道。

「呵……」

迪娅目光一斜,落在那几具躺血泊之中的尸首上,似要再言,终究气息一乱,手臂无力。袖箭“当啷”一声坠地,身子一倾,便已昏然倒入杨清怀中。

杨清连忙将她扶入内室,安置于床榻之上,又去照看段烈,他伤势稍轻,身上并无开放创口,不过筋脉震荡,脏腑震荡,只需静养便好。

旋即再回到迪娅榻前,却只见她胸口血迹早已干凝,面色惨白,气息若有若无,恍若游丝,似随时会殒命。

杨清见状,心头大乱,不知如何是好。恰在此时,迪娅艰难睁眼,声若游丝。

「将我……腰间青囊……取出……其中白药外敷……再去打盆热水……将红药兑水……喂我……」

杨清忙依言而行,将她腰间青囊取下,果见数卷白纱与数包药囊,旋即又去灶前烧得一壶滚水。

「先扶我坐起……解开衣襟……先缓缓将剑刃拔出……万万不可过快……若血涌而出……我便必死无疑……」

闻言,杨清先是一愣,抬首望去,只见迪娅湛蓝瞳眸已近散开,光彩摇曳若尽。他咬牙定神,双手缓缓伸出,去解她颈间衣扣——

玄衫散开,露出一片雪白肌肤,胸前却横亘着一道森然剑刃,冷光犹在,几近没入心口,血已凝成黑紫。

然而就在那创口旁侧,两道饱满得惊人的弧线拔地而起,向上勾勒出浑圆的侧缘,似要将撕裂的玄衫撑得更开。上缘挺秀,下缘丰腴垂坠,肌肤温润白皙,如羊脂暖玉,隐隐透出皮下淡青脉络,诱人至极……未曾想,这回鹘女子衣物下所藏的身躯如此之之好!

虽是仅限于一角春色,却也看的少年为之一窒,面皮滚烫,双手悬在半空,不知该如何落处。

忽闻一声低哑催促,将恍惚心神猛地拽回———

「愣着做什么……快……拔剑……」

杨清心头一凛,杂念顿消。他探右手攥住剑柄,掌中顿觉腥黏,滑不留手。剑锋微颤,一寸寸自雪肤中退出,殷红鲜血随之涌出,沿乳峰轮廓蜿蜒而下,惊心动魄!

「呃……」

迪娅闷哼一声,眉尖紧蹙,勉力伸手在胸口创口四周点了穴道,胸前伤口随着呼吸鼓荡,仍有缕缕鲜血涌出,却仍咬牙撑着,不肯失声。

剑身终于尽数拔出,杨清手臂微颤,几乎支撑不住,那柄森冷匕首失了依托,坠落于地,发出一声清越铿然。他忙抖开药包,将白末倾洒,药粉遇血,嘶嘶作响。又急扯了卷素纱,压住伤处,可殷红仍透纱而出,眨眼染透。

「莫慌……区区一剑……还要不了命……」

迪娅声若游丝,却仍带三分冷冽。杨清默然,伸手指尖才触及襟口,便觉那雪肤之下微微颤抖,烫得惊人,他不敢多停,只将襟口层层掩好,又抽过一只绣枕,垫在颈下,让她斜倚,免得创口再受挤压。

他又转身去案边捧来瓷盏,盏中是方才急煎的止血汤药,尚冒着缕缕热气。

迪娅微抬眼帘,湛蓝眸子映着烛焰,像两抹沉水寒星。她未语,只就着手,将药缓缓咽下。苦汁入口,眉峰轻蹙,却一声未吭。

直到药汤尽数喂下,杨清才敢稍稍放松,整个人倚在榻旁。烛火渐渐燃尽,摇曳成最后一缕红光,他眼皮再也支撑不住,便在那榻边沉沉睡去。

夜半风声入窗,烛泪早已化作冷蜡。

杨清一觉到天明,脊背酸麻,骤然惊醒,回首望去,只见迪娅面色惨白如雪,双眸紧闭,气息若有若无,胸口起伏也几不可辨。

他心头一跳,猛地俯身,伸手到她唇鼻处探去。就在此刻,一只苍白素手忽然抬起,捏住了他的手腕。

「……我还没死!」

迪娅嗓音虽虚弱,却仍旧冷冽,眼睫微颤,蓝眸半启,看着杨清。

「我……我还以为……」

杨清连忙垂首,低声说道。

「给我……把药换了……」

话未尽,便被迪娅打断,杨清应声欲起,手方探去,却见迪娅的目光牢牢落在自己身上。蓝眸明灭如星,恰似冷霜,少年心头一阵慌乱,指尖在半空犹疑,竟不敢轻易落下。

「你这小光头……昨晚看的不是很起劲么……怎的现在反倒缩手缩脚?」

「我……」

杨清面上登时烧得通红,他张口欲辩,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低声咕哝。

迪娅凝望着他,眼底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光彩,唇角微微一挑,似嗔似笑。

「别若这般婆婆妈妈,倒教我瞧不起了。」

杨清闻言,顿时鼓起勇气,指尖终于落下,轻轻解开衣襟,又那被血浸透的素纱布帛揭开,那秀挺峰峦与狰狞伤口登时并陈眼前,他胸口一紧,心中骤然颤动,目光不敢停留,慌忙垂下眼去,仿佛只多看一瞬,便要失却心魂。

「你不会还是个雏儿吧……」

迪娅唇角勾起一抹上翘弧度,哑声说道。杨清并不搭话,取了卷纱布将淤血擦去,小心翼翼洒下药末,又急急扯过布条,手脚慌乱,连呼吸也不敢重些。

换完药后,杨清将敞开衣襟轻轻掩好,心中慌乱尚未散尽,额角已沁出一层细汗。他不敢多作停留,起身走到内室另一侧,去察看段烈伤势。

此时,段烈正靠坐在床畔,脸色虽仍有几分苍白,却已能自抬手臂。见杨清走来,他嘿然一笑,说道。

「杨小兄弟不必担心,我这条命还硬得很,养上些时日便能提刀了。」

杨清闻言,心中大慰,忙上前扶住他,让他缓步绕屋行了两圈,其气息虽略显急促,却并无大碍。

「走!昨夜的血债,总得有人收拾。」

段烈忽地止步,凝向院外,一夜过去,那几具尸首已有些腐烂,不能久放。

自此,三人便在这处僻静院落中暂住下来,杨清日夜照看,替迪娅换药,煎汤调理,又陪段烈习练拳脚。

五月后——

一早,杨清熬了一锅清粥,斟了几碟素菜,正摆上木桌。忽听脚步声响,回首一望,只见段烈已走出内室,已是神色爽朗。

「呵,今日粥香倒叫我这病夫也馋了。」

段烈朗声笑道,径自坐到桌旁。

不多时,房门又轻轻推开。

迪娅已穿上一袭玄衫,发间只以纱带挽就,一头蜷曲秀发披在肩后,面色苍白,步伐尚缓,杨清见状,忙迎上去欲搀。

「我又不是废了……」

迪娅虽是淡淡开口,却终究未推开杨清,只任由他扶着坐到桌旁。

三人自到长安数日,却是头一回共坐一桌。

粥香氤氲,粗陶木碟间,朴素菜蔬在这一刻竟也别有滋味。段烈举箸,哈哈一笑。

「几日没曾好好吃饭,竟觉这粥比酒肉还要鲜美。」

「少说这些酸话,你若真想吃酒肉,中午便出去下馆子。」

迪娅抬眸斜睨他一眼,冷冷道。段烈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连称“不敢”,一室沉郁顿扫。

「烈大哥,那些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杨清却眉心未展,低声道。

「如你所见,不过是一些贪生怕死的废物罢了,你既是汉人,可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八个字么?我与大哥天生便是异类,无论做了什么,合该千刀万剐!」

迪娅抬眸看向杨清,说道。

「小妹莫恼,自刺杀忽必烈失手,长安府便发下海捕文书,鹰犬四出,连广仁寺里的红衣喇嘛也进城中四处抓人,城中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稍有异动便自相惊扰,这也怪不得他们。」

段烈沉声开口,说道。

「怕便怕了,偏还有人暗中献媚,卖友求荣。广仁寺那群和尚武功又极高,尚有血性者,不是死就是残,余下活着的尽是缩头乌龟。」

迪娅面露不屑,冷声说道。

「小妹,休得妄言。」

段烈端起粗瓷瓦钵,大口灌下热粥,说道。迪娅却只是斜睨一眼,冷哼一声,终究不再多言。

「对了,杨小兄弟,当日不是让你在酒肆候着么,怎地独自闯出来了?」

段烈忽又望向杨清。

「我在那儿等了大半日,谁料有群鞑子带刀闯入,只得仓惶出逃。」

杨清微微一怔,说道。

「果然!这群人有问题!」

迪娅眸光一沉,寒意如霜,说道。

「我倒以为小妹出手太狠,如今看来……却没想到,连你这个汉人也不放过。」

段烈喟然长叹,说道。

「那些人素来疑我兄妹用心,说不得,昨夜大哥到长安府刺探之事,也是有人泄露消息!」

迪娅冷笑说道。

「嗯……如此说来,极有可能,那长安官府中竟藏了七八个红衣喇嘛,似知晓我会前去。」

段烈沉声说道。

「先不说些了,杨清,我且问你,那日在东市时,你说那终南仙子和神雕大侠是你的爹娘,果真如此么?」

话锋忽转,迪娅目光一转,看向杨清,说道。

段烈闻言,神色陡然一震,满面惊疑。杨清亦是一惊,未料她心思如此机敏。然他已尽力掩饰,却如何瞒得过眼前这二位久历风波的江湖中人?

迪娅见杨清不言,眸光微闪,又道。

「你也姓杨,生的又如此俊俏,听闻那终南仙子容貌极美,莫不果然是她的种?」

杨清喉结滚动,半晌才低声道。

「此事……二位之前没问,所以……」

他抬眼扫过二人,念及这二人皆是抗蒙的血性好汉,不似奸佞之辈,终于缓缓点头,把身世三言两语说了。

二人听罢,神色陡变,齐齐望向他,眼中满是讶异,久久以后,迪娅终于开口说道。

「那你为何不追随他们而去?」

「我……」

杨清欲言又止,心底却不由浮现绝情谷底那时候娘亲曾言:襄阳之事既了,便南下江南,荡平魔教。算来此刻,她应已远赴江南了罢。自己侥幸留得一命,若循理,自该飞骑追随……

可……真能回去么?

心头翻涌,忆及襄阳城下,铁蹄如雷,杀声震天。那微不足道的一击已让自己拼尽全力,最终却如蝼蚁伏地。相较之下,爹爹为寻娘亲,苦候十六载不说,又在万丈悬崖上纵身一跃,何其悲壮。自己那点无畏牺牲,不过是意气用事,多此一举,可悲可笑!

如今,自己形同废人,若真重返娘亲身侧,岂非又成累赘……只能在一旁看着爹娘并肩御敌,琴瑟和鸣,自己反成了不合时宜的存在,徒添尴尬。

与其让娘亲牵肠挂肚,不如让她当他已战死。只哭过一场,她仍可纵马江湖,与神雕大侠携手白头,做一对神仙眷侣。

思及此处,杨清心中一定,抬起头来,低声说道。

「我不去了,此后便加入抗蒙义军,也算一条去处。」

「你若真随我二人一起,便过的是刀口饮血的日子,说不得哪天就没命。」

段烈闻言,浓眉微皱,沉声道。

「长安城里已有风传,神雕侠侣于襄阳大战后,双双封剑,回那终南山古墓隐居。你既为人子,难道不去拜上一拜么?」

迪娅看向杨清,问道。

「古墓?那又是何处?娘亲明明说要去江南……」

杨清心中一跳,连忙问道。

「传言他们二人在襄阳一战为金轮法王所伤,这才不得不回古墓归隐将息。」

段烈看了眼杨清,说道。

「娘亲受伤了?怎么可能!」

杨清霍然起身,双拳紧握,失声道。

「此事见不得真,十六年前金轮法王何等不可一世,便已非神雕大侠之敌。如今,他们二人联手,那法王更不是一合之敌。」

迪娅淡淡说道。

「江湖传言,半真半假。可我一直想不明白,如今北有蒙元铁骑眈眈,南有魔教兴风作浪,他们二人若是果真无碍,怎会在国难当头之际隐退?」

段烈点头附和,说道。

话已至此,杨清只觉自己方才那些“不愿成为累赘”的念头,此刻显得何其可笑,倘若娘亲当真有恙,自己却躲起来自怨自艾,岂非天大不孝!他沉默片刻,抬眼时目光如炬。

「古墓在何处?我这便去寻找。」

「古墓便在那秦岭之中,此去不远。只是……如今传言四起,神雕大侠重伤,不知多少宵小之辈,打着拜会的幌子,在山中窥探,意图不轨。」

迪娅望着他,语气微凝,说道。

「旁人如何,与我何干!」

杨清一字一顿,再不容转圜。

「杨小兄弟,你真想去终南山中寻找古墓,我兄妹二人便陪你同走一趟,至于能否寻得,那便看缘法了!」

段烈重重一拍案几,声震杯盏,朗声道。迪娅虽不言语,却亦凝眸颔首,神色已表明了心意。

终南古墓,幽寒如昔。

一月之前,神雕侠侣辞别襄阳,携手北上,欲寻觅失散亲子。岂料行未半途,未及追见蒙古铁骑,杨过内伤崩裂,丹田似烈火焚鼎,逆血狂涌,连声咳血。

小龙女见状,再不忍心爱之人再受舟车劳顿,执意携手共返古墓,调息疗伤,再作计议。

然而,归养古墓初时,杨过尚可扶杖而行,端坐静养;孰料半月之后,伤势突变——一夜之间,肌肤寸寸龟裂,若深秋枯藤,昔日丰碑般伟岸的身躯,在弹指顷刻间枯槁如朽木。

待小龙女有所察觉时,杨过已近弥留之际。

「过儿……若苍天执意夺你,我便向天夺人!」

她垂首凝望寒玉床上那具枯槁身躯,剪水双眸此刻虽静如止水,却更教人心碎。纤指轻抚那行如霜雪的白发,绝美容颜凝成忧思凄艳。

话音落下,素手轻抬,按向杨过胸膛大穴,运转玉女心经法门,欲将本源真阴尽数渡入。

刹那间,墓顶壁间的水珠尽数凝结成霜,簌簌坠落,森寒之气恍若有灵,化作万千肉眼可见的银丝冰络,缠绕二人周身。石室温度顷刻坠落,整个静室似沉入冰渊深处。

「咳……咳咳……」

森然咳嗽声响起,一只枯槁如鬼爪的手,骤然攫住那只皓若凝脂的手腕!杨过艰难抬首,乱如飞雪的白发间,一双浑浊眼珠盯着眼前之人。

「过儿!若你弃我而去,我又何堪独活于世!」

那如冰魄寒潭的绝美眸子,此刻却燃起一抹焚骨烈焰。言犹未尽,体内至阴至纯的真元已然呼啸而起!她素腕轻震,生生震开杨过枯臂,继而玉掌翻飞,按上他胸前要穴。

「呃——!」

杨过浑身一震,低低溢出一声似苦似畅的闷哼。随着那精纯真元涌入,体内如岩浆奔涌的烈毒竟被压抑半分,原本枯槁如死灰的面容,竟奇迹般泛起一抹潮红。

然而,这抹转机刹那即灭!体内霸烈无俦的阳毒,仿佛受那至阴之力挑衅,蛰伏一瞬,便以千百倍的狂怒反噬而出!炽焰洪流席卷经络,比方才更为凶猛,瞬息间反卷全身!

小龙女倾注的精纯真阴,不过一息便被吞噬殆尽!那方才浮现的丝丝血色,倏忽褪尽。杨过的形貌不仅未曾复原,反更急遽,几乎以肉眼可见之势愈发衰败。

「不可……」

杨过那原本枯槁如鬼爪的手臂,此刻竟筋肉坟起,猛地横扫而出,将按在胸膛的手臂击开!

小龙女被这一扫震得身形一晃,素衣如蝶翼翻飞,踉跄半步,长发如瀑泻落,掩了半边面容,只露出一点苍白下颌,再次抬眸,泪珠凝在睫上,将坠未坠。

「龙儿……莫要伤心……我……已踏足半步化境……暂且死不了……」

杨过深吐一口灼烈气息,眼底忽地闪过一抹异样精芒。

「半步化境?」

小龙女抬眸,怔然出声,眉间微蹙,似不信杨过所言。素手一翻,攥住其腕,冰指如钳。那脉象依旧如沸汤滚鼎,再一内视,其在丹田深处,竟真有一缕精纯无比的阴阳真气盘旋流转,生生不息!

「那缕阳毒与本源真气……阴阳相交……虽令我功力大损……却也因祸得福……得此异种真气相济……」

杨过气息急促,断断续续说道。

「昔年……曾蒙少林无色禅师……传我一门禁术——『枯禅死关』……三年之内……经脉尽断……气息皆无……唯可保心脉一点真火不灭……」

「过儿,你若闭死关,我必陪与你身侧,寸步不离!」

小龙女睫毛轻颤,泪痕犹在,哽声而应。

「龙儿……你在此守我……也是徒耗光阴……况且……清儿他……」

杨过唇角牵起一丝莫名弧度,未尽之言,却被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生生吞没,一口黑血喷洒在衣襟之上,星星点点,可怖至极。

「过儿,莫要骗我,我知道你不想让我心忧……」

小龙女急声打断,眸中痛色翻涌,低声说道。襄阳城下,亲子横遭一劫,她心中早有明悟,那不过是过儿营造的安慰之辞罢了。

「龙儿……你并不知化境何等玄妙……可窥见……一角天机……清儿虽遭大难……但确实活着……咳咳……不过……你无需寻他……不日便会与你重逢……」

杨过强抑喘息,目光灼灼。

「过儿……当真么?」

小龙女眸光微颤,喉间发紧,问道。

「自然……我何曾骗你……只怕是古墓幽冷……想必他不愿在此长留……你照我此前所说去了便是……三年之后……若我还有一口气在……自会去寻你们……」

杨过气息愈弱,唇边泛起一丝枯涩弧度。

「好……」

小龙女螓首微垂,喉头宛若金石所堵,竟是多余的一字也吐不出了。

此刻,杨过已无多言,气息若有若无。双眸将阖未阖之际,忽又回光返照,精光骤盛,死死凝于眼前这清冷剪影之上。

「龙儿……龙儿……让我……再看你一眼……」

小龙女闻言,身似遭雷殛,猛地一震。抬眸望去,恰与杨过眼瞳相接——其间盛满十六载未化的痴缠不舍,仿佛要将自己魂魄一并牵走。

剎那间,泪意盈睫,却被她生生压回,只轻轻颔首,心中陡然升起一个念头……

纤指轻舒,从腰间缓缓解下一根素白丝绦。指尖微挑,毫无迟疑。那件月白罗衫,静静滑落,委于寒玉床沿,轻如落雪,无声无息。

霎时,冰肌玉骨映入昏黄烛影,若霜雪映月,清辉潋滟。朱唇微启,低声呢喃。

「过儿,我好看么?」

长睫微颤,绝美容颜上不见半分羞色,反而微微挺直脊背,似要让心爱之人最后一瞥看得更真更切,烛火摇曳中,身影宛如烟岚轻笼,盈盈不灭。

然而寒玉床上,那枯槁躯形不知何时已然寂灭,再无一息,只余满室清辉,伴着无尽遗憾,静静覆下……

长安——

此地乃繁华落尽之所,早被世人遗忘的角隅。一栋木楼,历经风霜雨雪,梁柱倾颓,斜倚在一堵斑驳土墙之侧,恰似风中残烛。门楣上悬着一块残破牌匾,岁月侵蚀下,仅余一个“酒”字依稀可辨,另一字早已化作尘泥,不知所踪。

楼内,夜风穿堂而过,朽木被扰,发出“吱呀”呻吟。空气中,陈腐木味与经年酒渍的霉气交织弥漫。几缕清冷月华,自破碎窗棂倾泻而下,于积尘青砖地面,点点碎光若水。

榆木方桌一张,桌面沟壑纵横,满是刀砍斧凿之痕。三人围坐,几只粗陶海碗中盛着浊酒,酒色混沌,入口辛辣;佐酒者,不过几碟简陋至难辨名目的小菜。

然而,面对桌上酒菜,却仅有一人狼吞虎咽。

「贤弟,小妹!你们怎么都不动筷?」

说话的是桌右一位魁梧壮汉,声若洪钟,自一堆菜肴间抬起头来,脸上带着几分憨直。

杨清并未答,只低首把玩着手中一只缺口白瓷酒盏。盏中残酒映着他微微颤动的眸光。闻得段烈呼唤,他如自长梦惊醒,神思被从极远处扯回,抬眼时,眸底仍带几分恍惚。

其对面坐着的迪娅也未将段烈之言听入耳中,一双碧眸湛蓝深邃,凝定在杨清脸上,捕捉到那一瞬即逝的迷茫。

「杨清,你这几日怎么了,丢了魂儿似的……」

她伸出两指,轻轻叩了叩桌面。

「贤弟莫恼,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当年我在长安城外连斩蒙古十三骑,末了不也被鞑子一炮轰下护城河?只要脑袋还在,就能再砍他娘的!」

段烈说着,又从桌下提起一坛老酒,先自咕咚咕咚灌了大半,随手拍到杨清面前。

「喝!依你们汉人的话,酒入愁肠化作剑气——你且先化开这口闷气!」

「我意……再进秦岭,明日便要与二位作别!」

杨清低垂眼帘,语声低沉。

半月前三人南下经洗剑镇,深入秦岭数百里,却终未探得古墓踪迹。然而,入秦岭之途不止一线,往西百里尚有数道可入之径,只是路途愈加险恶。

迪娅那双湛蓝碧眸骤然一凝,黛眉微颦,沉声问道。

「那秦岭连绵足足八百里,你孤身一人前去,无异大海捞针。」

「无论如何,我都要寻到娘亲,否则绝不甘心。」

杨清霍然抬眼,目光如炬,说道。

「哈哈哈哈!好!」

段烈闻言,非但无劝阻之意,反抚掌大笑,声震屋瓦,震得桌上粗陶海碗嗡嗡作响,他虎目圆睁,炯炯有神,蒲扇般的大手一挥,豪气干云。

「若贤弟真能寻得神雕大侠和终南仙子重出江湖,振臂一呼,江湖群雄必定云集影从!到那时,便是那忽必烈率军亲临,见了这‘神雕侠侣’的旗号,也要退避三舍!此乃大义,痛快!」

「大哥,你怎撺掇他一人独闯那险恶山水,如何教人放心得下!」

迪娅柳眉倒竖,碧眸寒光如剑,狠狠剜了段烈一眼。段烈被瞪得一缩脖子,却仍梗着脖子嚷道。

「小妹,你什么时候这般婆妈了!难不成要他随我二人……」

「住口!」

迪娅断喝,生生截断话头,只转向杨清,凝声问道。

「杨清,你……当真想好了?」

「我意已决,明日便走。」

杨清语气平缓,说道。

迪娅还欲再劝,却见他神色决绝,终只是重重叹息一声。

「既是必行,便需万全,我去为你备些东西。」

话音未落,她已霍然转身,径入楼梯阴影,脚步声清脆利落,不多时便消隐于楼上。

「唔……近日这长安城盘查极严,我先去探探城防虚实!贤弟你若打算明日出发,便莫要枯坐,早些安歇,养足精神为要!」

言罢,段烈那魁梧身形微一晃动,酒气裹身,如一阵旋风卷过。未见他如何作势,人已疾射门外,顷刻间没入茫茫暮色之中。

晨曦微露,官道远处一片稀疏的林木间,雾气尚未散尽。几缕霞光穿透枝叶,在铺满枯黄落叶的地上投下斑驳光影。此地远离城门喧嚣,唯闻寒鸦偶尔的啼鸣和风吹枯枝的沙沙声,更显清冷寂寥。

不多时,三人身影出现在林间小径尽头,杨清换了一身半旧的青布劲装,头戴连衣帽,口鼻皆被遮住,身后跟着两人,便是前来送别的迪娅和段烈。

「二位,就送到这里罢。」

杨清回首,朝着二人拱手作揖,说道。

迪娅默然片刻,将腰间青色布囊解下递到杨清面前。杨清双手接过,入手微沉。解开布囊一角,寒光乍现。布囊里是一柄连鞘长剑。剑鞘古朴,非金非玉,触手温润坚韧,不知是何材质,剑柄缠绕着防滑的细密皮革,握感极佳,显然是精心挑选之物。

「此剑虽非神兵,却也坚韧锋利,可堪一用。」

迪娅说着,又将一盒袖剑和麂皮小囊塞入杨清手中。

「鞘中另有袖箭十支,机括精巧,箭头淬毒,危急时或可用来保命。囊中是金疮药、解毒散、火石,还有些碎银两。」

「来来来!既有了兵刃与救命药,岂能少了美酒!那秦岭深处苦寒,冷了便可喝些驱寒!」

段烈豪迈一笑,声震林梢,惊起几只寒鸦。他从怀里掏出两个大酒葫芦,一把拔掉红布塞子,浓郁的酒香顿时弥漫开来。他先仰头灌了一大口,随后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的酒渍,然后将另外一个酒葫芦掷入杨清怀里。

杨清看着手中沉甸甸的酒葫芦,他不再多言,举起酒葫芦,仰头痛饮。辛辣滚烫的液体如一道火线入喉,瞬间灼烧肺腑,却也驱散了清晨的寒意。他连灌数口,直到呛咳起来才停下,脸上渐渐泛起一层红晕。

「不知二位……以后有何打算。」

杨清压下喉间灼痛,说道。

「若非我二人不日便要北上,否则这趟哥哥我也陪你去了……」

段烈虎目投向北方,豪言未尽,却被迪娅一记眼刀截断。她碧眸扫过周遭寂静林木,耳廓微动,似捕捉到远方官道细微的蹄声。

「杨清,你初历江湖,定要记住,刀剑易防,人心难测!还有……千万记得,莫要轻易透露身份!」

杨清望向迪娅,微微点头,便不再多说,将麂皮囊与袖箭盒贴身藏好,长剑稳稳缚于背后,向眼前二人郑重一揖到底。

「待杨清寻到家母家父,定携手前来相助二位!」

说罢,他霍然转身,青衫身影没入林外官道弥漫的薄雾之中,再不回头。

林中复归寂静,只余兄妹二人。段烈望着那身影消失之处,许久,才回头看向迪娅,笑道。

「小妹,这些时日,我见你看这小子眼神可有些不对劲,莫不是……魂儿被他勾走了?」

迪娅闻言,猛地回过神来,垂下眼帘,遮住了眸中的一抹光芒,玉手紧紧攥住腰间弯刀的刀柄,咬着银牙道。

「我与那鞑子有不共戴天之仇,此仇不报,何以为家?」

段烈哈哈一笑,说道。

「报仇与嫁人,倒也不冲突。这小子相貌倒是俊俏的紧,心思也不坏,小妹你若当真舍不得,我这就将他给绑回来,今夜便送到你榻上,如何?」

「你再胡说,我便割了你的舌头下酒!」

迪娅狠狠瞪了段烈一眼,说罢径自转身,朝着密林深处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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