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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貳章、花散之祓舞,斬魔巫女――神與己

小说:斬魔巫女――神與己 2025-09-12 21:58 5hhhhh 2610 ℃

儀式過後,第七日的黃昏。

一股污穢的氣息如同無形的薄紗,悄然籠罩了御神家世代守護的山林領地。棲息於枝頭的鳥兒早已驚惶飛散,林間一片死寂,連夏日的蟬鳴都噤了聲。空氣中飄蕩著腐葉與鐵鏽混合的淡淡腥臭,那是妖魔留下的瘴氣。

御神櫻獨自跪坐在本殿深處的神龕前。

夕陽的最後一抹餘暉透過高窗,將她純白的巫女裝染上一層血色。她剛剛結束每日例行的晚禱,體內的神櫻之力如同溫暖的泉眼,平靜地流淌著。然而,這份平靜被外界那股不斷增強的不祥波動打破了。

它來了。家族等待已久的試煉,也是她必須履行的職責。

她深吸一口氣,那雙如今愈顯深邃的眼眸中,緊張與決然交織閃過。

御神櫻起身,走到神龕正前方。龕內空無一物,但她知道,那至高無上的存在,正居於她的胸腔之內。

「神櫻大人,」她輕聲低語,聲音在空曠的殿內顯得格外清晰,「請賜予我力量,斬除邪穢,守護淨土。」

她開始吟唱。並非儀式時長老們那種鏗鏘古老的祝詞,而是更為空靈幽遠,接近於歌謠。每一個音節從她唇間溢出,都牽動著體內那股沉睡的力量。

隨著吟唱的進行,異變陡生。

首先是光。

溫潤強烈的櫻色光華自她胸口透出,瞬間照亮了整個昏暗的本殿。光芒純淨而神聖,與外界污濁的妖氣形成極致對比。光芒越來越盛,逐漸將她整個人都包裹其中。

接著是分離。

御神櫻感到一種奇妙的抽離感,彷彿靈魂正在從一間熟悉的房間裡搬出。她的視野陡然升高、開闊——

她的頭顱,連同修長的頸項,緩緩地與軀幹分離,懸浮於半空之中。

沒有鮮血,沒有創口。斷面處閃爍著柔和的光暈,數條由純粹靈魂之力凝聚而成的銀白色細絲,如同擁有生命的觸鬚,從頸下延伸而出,在她周圍輕柔地飄動。這些絲線,將成為她與「自己」連接的橋樑。

她的視角變得無比奇特。她(她的頭顱)漂浮在空中,向下俯視著那具失去了頭顱,卻依舊挺立的身軀——那已是神櫻的神體。它靜靜地站立在原地,周身沐浴在濃郁的櫻色神光之中,莊嚴、聖潔,如同最高明的匠人雕琢出的神像,成為了這臨時神龕的核心。

然後,是四肢的甦醒。

彷彿接收到無聲的指令,她的雙臂與雙腿也同時與軀幹分離。

右腿落地的瞬間,形態驟變。大腿的截面處,靈力瘋狂匯聚、實體化,延伸出一條宛若脊椎節節相連的慘白色長鞭,鞭身上佈滿了銳利猙獰的骨刺,鞭梢如同毒蛇的信子,微微顫動,發出令人牙酸的細微噝噝聲。

左腿則被流動的銀光覆蓋,靈力迅速塑形,凝聚成一柄弧度優美卻鋒芒逼人的太刀。刀身薄如蟬翼,其上流光溢彩,散發著能斬斷一切污穢的銳利氣息。

她的雙手則輕巧地探入巫女服的袖中,取出了預先備好的數枚符咒。手臂斷面處,兩顆璀璨的靈力寶珠如同眼睛般驟然亮起,嵌入其中,為符咒與後續戰鬥提供著源源不絕的能量。

所有的一切,都在數個呼吸間完成。

御神櫻(頭顱)懸浮於空,銀色的靈魂絲線輕柔地觸碰並連接上每一個武裝化的肢體。一種前所未有的感知網絡瞬間建成。她不再通過神經,而是透過這些靈魂的紐帶,「感覺」到右腿長鞭劃破空氣的阻力,「感覺」到左腿靈刀鋒刃的銳意,「感覺」到雙手符咒上躍動的靈力。

她成了指揮官,而她的肢體,成了最忠誠、最強大的士兵。

「走吧。」

心念一動,靈魂絲線便將指令精準傳達。

神體依舊留在原地,散發著穩定而浩瀚的神性光輝,如同燈塔,為所有分離的部件提供著力量的根源。

頭顱率先飄出本殿,四肢緊隨其後——右腿如獵豹般無聲奔行,骨鞭拖曳在地,劃出淺痕;左腿輕盈躍動,靈刀在暮色中劃出清冷光弧;雙手則漂浮在頭顱兩側,指間夾著的符咒已微微發亮,進入臨戰狀態。

這支由少女身體部件組成的奇異隊伍,迅捷地衝向妖氣最濃郁的後山「花散裏」。

在那裡,一頭龐然大物正匍匐於地,啃食著不幸野鹿的殘骸。它形似巨猿,卻渾身潰爛,腐肉下裸露著森白的骨架,肩背生出兩三根異樣的突骨,宛若未竟之翼。獨目血紅,黑濁的眼淚不斷自眼眶滑落,滴落在地面時化為細小的黑蟲竄動。口中涎水帶著酸腐氣息,滴落時發出刺耳的滋滋聲響。

感受到純淨神力逼近,它猛地抬頭,喉中同時響起咆哮與低沉的人聲嘶喊:「……滾……滾回去……」

那聲音沙啞破碎,卻帶著令人不安的熟悉感,彷彿曾是人類在臨死前的遺言。

御神櫻心頭一顫,眼底閃過一絲慄然。她幾乎要分心去思索——但來不及。妖魔已撲出。

戰鬥,瞬間爆發!

妖魔龐大的身軀帶著腥風猛撲而來,目標直指漂浮的頭顱——它本能地覺得那是核心。

「右,絞殺!」御神櫻心念一動,右腿猛地蹬地,藉力騰空。那條佈滿骨刺的長鞭如同擁有生命的兇惡巨蟒,撕裂空氣,發出刺耳的尖嘯,瞬間纏繞上妖魔撲來的粗壯手臂。

骨刺深深扎入潰爛血肉,妖魔慘嚎,但下一刻,它渾身的黑氣猛然鼓脹,開始沿著骨鞭逆流,攀附至銀白絲線!

「糟了!」御神櫻腦中一震,靈魂絲線傳來灼痛,如同神經被灼燒。她強行壓下驚慌,驅動左腿。

「左,劈斬!」

幾乎在指令下達的同時,左腿動了。它如同最頂尖的劍客,疾奔側移,靈刀劃出一道完美的銀色新月弧光。

唰——!妖魔那被纏住的手臂應聲而斷,污黑的血液噴濺而出。妖魔發出一聲痛嚎,奮力掙扎。但長鞭轉換目標,死死纏繞妖魔軀體,越收越緊。

妖魔痛吼,卻不退縮,反而將斷臂猛力砸地。落地瞬間,那斷裂的血肉蠕動,竟化為數隻手掌般大小的腐屍小妖,尖叫著撲向漂浮的雙手!

御神櫻心神同時被三股壓力拉扯:右腿鞭仍與妖魔對峙,左腿蓄力準備突擊,雙手卻被迫周旋於數個小妖。腦海中的指令如暴雨傾瀉,每一根絲線都在顫動,她的視野一度模糊,耳邊響起如千人低語的雜音。「冷靜……集中……」她咬緊牙關,額上滲出冷汗。胸口的神櫻之力自內而外湧出,為她撐起一層清明。

「符箭,連射!」雙手終於擺脫小妖糾纏,指尖的符咒化作數道灼目的金色光箭,精準地射向小妖,將它們逐一釘殺在地,化為黑灰。

光箭也在妖魔面部炸開,淨化的力量灼燒著它的皮肉,發出焦臭的氣味。妖魔陷入瘋狂,僅剩的獨臂胡亂揮舞,巨大的力量掃斷了周圍的樹木。

戰鬥陷入了短暫的僵持。妖魔的瘋狂反撲迫使御神櫻的四肢不斷閃避。御神櫻全神貫注,頭顱在空中飛速移動,以避開攻擊,同時靈魂絲線高速顫動,將一道道閃避、格擋、反擊的指令同時傳達給四個獨立作戰的單位。

她終於找到了一個破綻——在妖魔一次全力揮擊後的短暫僵直。

「右,拘束它的腳!」骨鞭閃電般纏上腳踝,猛地一拉。

「左,準備突刺!」靈刀閃耀如流星,蓄勢待發。

「符咒,壓制!」光之鎖鏈自半空墜下,鎖住妖魔剩下的唯一手臂。

巨猿般的妖魔轟然失衡,撲倒在地。它的獨目瘋狂閃動,口中再次溢出沙啞的人聲:「……救……我……」

御神櫻的心臟一緊,靈魂絲線險些遲疑。「不!」她在心底怒喝,將雜念斬斷。

就是現在!

左腿凝聚了所有的靈力,太刀變得無比璀璨,如同墜落的流星,以一往無前的氣勢,刺入了妖魔瘋狂閃動的猩紅獨目,從腦後貫出!

妖魔的動作驟然停頓,所有的瘋狂與暴戾瞬間凝固,隨後猛烈抽搐。黑色瘴氣從傷口與七竅狂湧而出,化作鬼影般的面孔嘶喊尖叫。御神櫻雙手迅速結印,吐出最後一聲低喝:

「淨!」

純淨的櫻色神光自神體所在的方向遙遙湧來,如同潮水般淹沒了妖魔的殘軀。龐大的腐屍身影在光中融解,崩解成無數黑煙,最終消散。

只剩一片焦黑土地,散發著尚未完全褪去的餘惡。

戰鬥結束。

花散裏重歸寂靜,只有晚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

御神櫻的頭顱懸浮在半空,呼吸急促,腦中嗡鳴不止。剛才短短片刻,她彷彿分裂為五個人,同時作戰。那種撕裂般的負荷,讓她的靈魂就像被硬生生拉伸。

她「看」著自己的肢體:右腿的骨鞭緩緩收回,變回普通右腿的模樣,只是沾滿了污血,傷痕累累;左腿的靈刀消散,腿側有一道被妖氣劃出的醒目傷痕,滲著血珠;雙手握著的符咒也已耗盡靈力,化為灰燼飄散。

靈魂絲線顫抖著牽引肢體,回到本殿,回到那靜靜立起,散發著光輝的神體之旁。

沒有身軀的雙足虔誠地跪拜於神龕前。獨立飄蕩的雙手合十,向提供力量的神體表達感謝。

當神櫻之體發出柔和的光芒後,巫女的頭部和四肢才小心翼翼地與軀幹緩緩連接,再次回到歸屬的地方。

咔。

細微卻清晰的契合聲。

御神櫻的視野驟然回歸正常,各處感官的完整感知再次透過神經系統傳回大腦。卻在那一瞬間,不僅僅是力戰後的疲憊,她還感受到一股排斥感。彷彿那四肢並不屬於她,而是被硬生生裝回。短暫的違和在腦海中回蕩,讓她心底泛起陣陣眩暈。

她低頭望著自己的雙手,掌心仍殘留著符咒的餘溫。這些剛才還是獨立作戰的存在,如今卻回到「她的」身體。那份陌生與熟悉的混合感,讓她喉嚨發緊,卻無法言語。身體各處也傳來細微的痛感,提醒著她剛才戰鬥的激烈。

她成功了。履行了作為巫女的第一次職責,完成了第一次試煉;但在心靈深處,一股茫然與隱隱的不安,正無聲滋長。

御神櫻緩緩握緊手掌,感受著體內依舊澎湃、卻已恢復平靜的神櫻之力,以及心靈深處那絲悄然滋長,卻無法對人言說的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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