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赤音的瞳孔驟然收縮，顫聲道：「喂喂，我們可同時看到他的屍體了啊！」

　　葉深流攤開手，「他房間臥室就有一瓶毒藥，為何要選用上吊這種手法？他為何要白天開燈？正是爲了讓你們目睹……他吊在空中的投影，讓你們確定他乃是上吊……」

　　「他、他假裝自殺嗎——當著我們的麵表演什麼啊！」

　　「確切來說，你們的祖父並不是表演給你們看，而是表演給劉看。」葉深流思忖道：「他欠了劉錢，而他無力承擔，倘若在劉上門討債之際，他裝作上吊的樣子，就能讓債主訕訕離去。」

　　「老不死不擔心劉報警嗎！」

　　「劉的身份是青合會的掮客，更何況他收取中介費，接取殺人的委託，他絕對不可能報警，那傢伙看到出了人命，只會迅速逃跑，至於你們兩個小鬼，他事先已經交代過你們不要大呼小叫，也不要報警，正是為此。他還叫來自己的朋友，協助他假死。」

　　「我想他假死成功後，會逃到朋友家中，而你們兩個討人厭的小鬼，則會被你們的母親接回家，這樣一來，既能逃避青合會的債主，也能避免承擔照顧小鬼的責任，更能逃脫未知身份者源源不斷的勒索……」

　　武赤音愣住了，「燐知道這件事嗎？」

　　「想必知道，你的祖父想要假死，必定需要旁人協助，他選定了作為兄長的燐，小音的心智成熟度也遠遠不及燐。」葉深流攤開雙手，笑道：「更何況小音是個愛哭鬼。」

　　武赤音臉紅了起來，「你、你纔是愛哭鬼！你有什麼證據證明燐知道？」

　　「在進入房間後，他立刻捂住你的眼睛，並非是爲了擔心你看到他猙獰的死後面容，而是生怕你發現假死的端倪——想必這是祖父交代他的。一截繩索掛在空中，但是你們的祖父脖頸上沒有任何繩索，想必，他假死的手段就是將自己的大衣用繩索掛在橫樑上。再利用光線的投影，讓所有人都認為他上吊自殺。然而……在他假裝自殺的過程中……有人卻殺死了他。」

　　武赤音一臉無語：「但是、我明明聽到凳子掉落在地，老傢伙摔倒的聲音……」

　　「這點我們之後再解釋。」

　　「等等，但是劉和我們一起進來了啊！如果他假死，劉也會知道……那個老傢伙，那個老傢伙，他的面目顯然不是正常人的……那副猙獰的面容，我這輩子都忘不了。」

　　「因為在你們進入房間前，你們的祖父就已經死去。」葉深流冷冷道，「並非是上吊致死。」

　　武赤音一臉崩潰抓住臉，「等等……我不懂你想表達什麼……那老不死難道喝下毒藥？」

　　「不是哦，有人殺掉了他，證據就是插在他後背上的刀。」葉深流輕輕搔弄下巴。

　　「第一瞬間衝進房間裡的人，就我和哥哥、劉和古書商。在假死過程中，有人偷偷用刀子殺死祖父麼……」

　　「不，如果有人假借援救，實則用刀子捅向你的祖父，他一定會失聲驚叫。」

　　武赤音不屑一顧，「但是我可是清楚聽到那個死老頭從凳子上摔下來了啊……如果他摔下來的過程中，失去了意識，那麼被人捅了一刀，他也無法出聲吧。」

　　「我們先來假設，在劉鑑別你祖父離世之際，你的祖父確確實實是死去了，他沒有義務協助你的祖父。小音覺得會是誰幹的呢？」

　　武赤音陷入思索，許久道：「恐怕是那個書商，他在他昏迷後，以施救為名，將刀子插進他的身體。」

　　「劉沒有動機如此做，他的目的只是要債，而小音也說過，在看到你的祖父第一眼，你覺得他的臉像是死人的臉色……因此，早在你們進入房間之前，他就已然死去了。」

　　武赤音大驚失色：「房門被櫃子堵住了，而且窗戶也緊閉，沒有任何人能進入其中。」

　　葉深流不疾不徐道：「這是一起密室殺人案件。你們的祖父明明囑咐你們不要報警，然而燐卻提出要報警，事後劉果然嚇跑了，一旦劉提出檢查屍體，你的祖父大概讓他假稱報警，以嚇退劉。」

　　武赤音挑起眉毛，「既然祖父在我們進入前，他就已經死去了，那麼兇手到底是怎麼完成這一切的……」

　　「他大概在房間佈置了機關，而你所聽到祖父摔倒的聲音，就是機關順利啟動的訊號。」

　　武赤音抓著腦袋，「我不懂，兇手難道不是躲在祖父的房間裡麼？」

　　「如果隱藏的兇手x躲在房間裡，以你們家的雜亂程度，他必定會留下灰塵。然而小音並沒有發現哦。能佈置機關的兇手必定滿足兩個條件：1、知曉你們祖父房間的佈局。2.知道假死計劃。而你們的祖父不允許任何人進入他的臥室，劉和舊書商必然沒有進入過，知道假死計劃有燐和舊書商，只有一個人才能滿足這個條件，他既知道假死計劃，又知道你們祖父房間的佈局——因為你們共同生活在一起。」

　　葉深流緊緊盯著武赤音，那眼神中極盡迷戀，似乎在欣賞著武赤音的痛苦，他勾起的嘴角是殘酷至極的角度——

　　「不——」武赤音無法控制身體，猛然站了起來，吼道：「不可能！不可能！那傢伙……那傢伙……只是一個小學生……怎麼可能會做這種事……不不不！」

　　葉深流輕輕咬住手指，纖細的手指劃過武赤音的面頰，「小音也是小學生哦，但是夢想卻是成為連環殺手，和你是孿生兄弟的燐，也和你有著同一個基因哦。燐比你還要更冷酷更無情……他在植樹事件上的表現，已經遠遠超出孩子的範疇。」

　　武赤音淚流滿面，「不是他不是他……他壓根就沒有進過祖父房間！」

　　「前面我們已經推理過，燐一直在偷竊祖父的錢，給你買零食，你的祖父想必大為光火，當他發現無論做什麼都不能阻止燐時，他想到一個辦法，將塑膠袋系在橫樑之上，如此一來，尚且是小學生的燐就沒法再偷竊。而這……也給燐提供兇殺手法——」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武赤音雙手掩住耳朵。

　　葉深流不管不顧，繼續道：「天花板上的橫樑太高，你們祖父需要板凳，方纔能拿錢。這給了燐靈感，他想到可以在板凳上做手腳，倘若用螺絲刀將釘子弄鬆，那麼你的祖父在拿取錢之際，就有很大的機率摔倒在地。」

　　「但、但是摔倒在地，也不一定致死——」

　　「我一直奇怪，為何僅僅只有刀刃插入死者體內，刀把哪裏去了？倘若是兇手襲擊死者，他要麼拔出刀，要麼任由刀在死者身上，不會只留下刀刃，只拿走刀把。我想到另外一種可能——刀把因為某種力度而自然斷裂，方纔能解答密室之謎。」

　　「你沒有證據……證明是那傢伙弄爛椅子的！」

　　葉深流笑起來：「小音那天椅子可是壞掉了哦，燐應該無數次嘗試拆卸小音的椅子，嘗試將螺絲扭鬆到什麼地步，纔會保證必定會摔倒。」

　　武赤音上氣不接下氣，「那傢伙，那傢伙為什麼不用自己的椅子……」

　　「倘若被警方發現椅子被人為拆卸過，燐一定會被懷疑，因此他只能拆卸小音的椅子來做實驗，在祖父死後，再偷偷用自己完好的椅子調換祖父房間裡的壞椅子，如果調換你的椅子，你一定會發現椅子被調換過，但幸運的是，在你們破門而入時，櫃子砸爛了椅子，因此燐無需為此擔心。」

　　「他在鬆動的地板裡插了一把刀，在你的祖父踩上鬆動的椅子，摔倒在地後，刀插入他的後背裡，刀把因為衝擊力斷裂在地板中，事後，燐只需要回收地板裡的刀把。在你進入祖父房間後，他闖了進去，正是爲了回收刀把。」

　　「但是燐不能保證那個老不死……就按照他的想法恰好掉在刀上……」

　　「你們的祖父性格孤僻，常年將窗簾拉上生活，室內光線昏暗，雜物甚多，他不一定能看到地上的刀，而燐知曉他的假死計劃，知道他會用櫃子抵住門，在狹窄的空間中，自然能大概知道他倒下的位置，為此燐還做了第三重計劃，還記得他吹向你的粉筆灰麼？他將粉筆灰放置在塑膠袋上，待你的祖父挪動橫樑上的東西，灰塵就會灑落在臉上。你也看到祖父睫毛上的灰塵。」

　　「燐沒有動機殺死那個老傢伙……沒有！縱使他想讓我們回到媽媽身邊，但、但是那個老傢伙都決定假死了！」

　　葉深流冷冷道：「他有。他多次潛入你祖父的房間裡偷錢，看到你們祖父所購置的人身保險和存款。被貧困所折磨的他，就想到殺死祖父，以求得到遺產。你們祖父也算求仁得仁，身有鉅款，為富不仁，以貧困教育來折磨兩個孩子，哥哥爲了擺脫貧困，就定下了殺人計劃。」

　　「相較於單純的小音，你的哥哥更加聰明，在你們祖父挑撥離間，精神操控你們時，你中了大人的毒計，憎恨著自己的哥哥，而燐則直指問題核心，他設計殺死自己的祖父，爲了那筆遺產，也爲了復仇……只有殺掉那個老頭，弟弟和自己的關係才能和好如初。」

　　「……我和他的關係也沒有變好。」

　　「裂縫已然造成了，你們的祖父成功了，讓一對孿生兄弟反目成仇。總結一下，你的祖父爲了逃避債主和勒索，因此決定假死，他使用凳子將大衣懸掛在橫樑上，開啟屋內的電燈，塑造出一種自己上吊的錯覺，他將計劃告知了成熟冷酷的哥哥，隱瞞著單純的愛哭鬼弟弟，你的哥哥決定藉此事件殺害祖父，他提前佈置機關，和大人們一同衝入自殺現場，沒有任何人會懷疑一個孩子，更何況他有著確鑿無疑的不在場證明，黑道人士也會為他承擔嫌疑。」

　　「不，你沒有證據——」

　　「你大可以當做我的臆想。」葉深流的臉隱匿在黑暗中，鵝黃色的瞳孔在暗處熠熠閃光，令人聯想到獵豹之眼。

　　「那個傢伙……那個傢伙居然做這種事……不可原諒……不可原諒——」

　　「但如果不是他，你也不會有現在的生活吧？呵。能自由自在追求夢想，本來就是身為食肉者的特權。」葉深流的指尖合在一起，翹起的腿投射著纖細的影子，「親手殺死祖父，應該影響到了他心理健康，揹負著如此重大的秘密，那個傢伙自然會磕迷幻藥和喝酒。」

　　「我先去洗一下杯子。你、你先在這裏自己玩吧……」武赤音抬起頭，盡力不讓眼淚落下，然而他顫抖的語調出賣了他惶恐的內心。

　　葉深流招手，臉上的笑容清純而甜美，臉頰上落下小酒窩的陰影，「小音，快點回來哦。」

　　那半帶著撒嬌的聲音，宛如夏日悅耳的風鈴。

小说相关章节：譫妄羊與不眠狼譫妄羊與不眠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