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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四十七,风月修仙录,2

小说:风月修仙录 2025-09-12 21:57 5hhhhh 7920 ℃

他的下身,无可抑制地胀痛起来。

然后,是师尊无奈的叹息,是她为自己运功疏导,是自己在灵力冲击下一片混沌,最终铸下大错,破了她的道心,损了她的阴元。

一切,都和“最初”的记忆一模一样。

他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乞求师尊的原谅。韩菱霜的脸上,带着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有薄怒,有羞恼,也有一丝他看不懂的怜悯。在得到那句“你……且退下吧”之后,林墨站起了身。

他没有像记忆中那样失魂落魄地离开,而是转身,走出了洞府。在洞府外的石阶上,他从储物袋中拿出了一柄凡铁打造的短刀。

他看着洞府的方向,眼神中带着一种决绝的、惨烈的疯狂。

“师尊,这一切的罪孽,都源于它。既然如此,弟子今日,便亲手斩断这罪孽的根源!”

下一刻,他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短刀,狠狠地捅进了自己的丹田!

“噗嗤!”

刀锋入肉,剧痛传来,但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他横向一刀,在自己的小腹上划开了一道狰狞的口子,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袍。他面无表情地将手伸进了自己温热的腹腔之中,摸索着,抓住了那根还在微微跳动的、万恶的根源。

他猛地一拽!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从他喉咙里挤出,他硬生生地将自己的灵根从体内拽了出来!然后,他举起短刀,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刀斩下!那根带给他无尽痛苦与片刻欢愉的肉灵根,就这么掉落在了地上。

他颤抖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干净的玉盒,将那截断根捡起,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然后,他拖着血肉模糊的身体,一步一个血印地走回洞府,将玉盒放在了韩菱霜的面前。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默默离去。这一次,韩菱霜没有追出来,也没有为他疗伤。他就那么一个人,走到了山门之外,倒在了一片荒草之中。

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身体里的血,正在一点一点地流干,生命的气息,正在飞速地离他而去。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仿佛看到,洞府中的师尊,只是冷漠地打开了那个玉盒,看了一眼,然后便将其随手丢弃。

而另一边,林墨的身体在韩菱霜的怀中静静地躺着身体上死气缠绕,最后一丝生命本源如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他的神魂已经破碎不堪,意识陷入了永恒的黑暗。韩菱霜抱着林墨的身体,感受着他神魂最后的消散,道心彻底崩碎,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气息以恐怖的速度衰败下去。

“不要……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而玄灵的脸上仅是疯狂,暴怒,不惜一切。她立于虚空之中,双手结印,周身的七彩神光已经化作一道通天彻地的光柱,与冥冥中一股无形的伟岸力量疯狂对抗。整个碧海宗都在颤抖,天空被撕裂,法则在哀鸣。她那原本粉嫩的小脸此刻一片苍白,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丝金色的神血,显然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天道,你敢!本座今日便逆了你这天,乱了你这道!”

下一秒,林墨又回到了十八岁。

意识回归的瞬间,依旧是那个熟悉的房间,那个熟悉的身影。

林墨的瞳孔骤然收缩,看着端着木碗,正要走过来的柳月,一股无法抑制的暴戾和杀意从他神魂深处疯狂涌出。无数次无意义的死亡,无数次的折磨,已经将他逼到了崩溃的边缘。他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冲上去,将眼前这个虚假的、带来痛苦的源头撕成碎片。

然而,就在他身体绷紧,即将付诸行动的下一秒,他却硬生生地停住了。他的拳头在袖中死死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他站在原地,强行压下了那股几乎要吞噬他理智的杀意。

他没有再看柳月一眼,而是转身,走到了院子中间。他盘腿而坐,闭上了双眼。

他开始跟随记忆中,韩菱霜曾经教导他的法门,运转那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功力。他不去想这是梦境还是现实,也不去管这是否徒劳。他只是沉浸在这种枯燥的修行之中,仿佛要用这种方式来对抗外界那无尽的虚无和恶意。

时光,就在这枯坐中飞速流转。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院子里的杂草长了又枯,枯了又长。屋檐下的燕子筑了巢又离去。曾经坚固的木门在风雨中腐朽,院墙也开始坍塌。

他就那么坐着,仿佛化作了一尊没有知觉的石像。

六十年,弹指一过。

当林墨再次睁开双眼时,整个村子都已是一片破败的景象。眼前的家,只剩下断壁残垣。而柳月,却依旧是六十年前的模样,静静地站在他的面前,脸上带着一种诡异的、似笑非笑的表情。林墨缓缓开口,声音因为六十年的沉默而显得干涩沙哑:“你到底是谁?”

柳月看着他,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她的身形开始扭曲、变幻,脸上的五官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最终,变成了一个和林墨一模一样的样子。

“另一个林墨”开口,声音与他别无二致:“我就是你。”

林墨看着眼前这个诡异的“自己”,心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他问道:“你想让我看什么?”

下一秒,一把冰冷的短刀毫无征兆地出现,狠狠地插进了林墨的胸口。剧痛传来,林墨低下头,看着那柄穿透自己身体的刀,又抬起头,看着那个笑着的“自己”。

“另一个林墨”的笑容灿烂而又残忍:“我想让你看看绝望。看看你的心魔。”

林墨眼前一黑

现实中的林墨此时身体机能已完全停止,最后一丝神魂本源在天道之力与玄灵老祖的对抗中被反复碾磨,如风中残烛。韩菱霜死死地抱着林墨的身体,自身的本源力量不要钱一般涌入林墨体内,试图维持住他最后一丝神魂不散。她的修为因为本源的过度消耗而开始跌落。“墨儿…撑住…求你…”她白发如雪,容颜上的裂痕中甚至开始渗出点点血迹,状若疯魔。素白的道袍也被染上了片片血污。玄灵老祖悬浮于洞府上空,身后的七彩光柱与苍穹之上无形的法则之网激烈碰撞,每一次碰撞都让整个大陆为之震颤。她的小脸上满是凝重,显然对抗天道让她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她嘴角挂着一丝金色的神血,眼神却愈发凌厉。

“想在本座眼皮子底下抹杀本座看上的人,你这贼老天,还不够格!”

下一秒,再次睁眼。林墨又回到了十八岁。

意识重归于那间破旧的屋子,眼前又是柳月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但这一次,林墨的眼神中不再是茫然和麻木,也没有了之前那股几欲噬人的杀意。他看着柳月,脑海中如同一道惊雷炸开,无数被尘封的、被刻意遗忘的碎片瞬间拼凑完整。

他想起来了。

全部都想起来了。

不仅仅是这无尽的、折磨人的轮回,更是轮回之外,那段被他斩断的、真正的凡尘。

碧海宗给了新晋弟子三天的时间,回家斩断凡缘,了却尘俗。而他,在那三天里,非但没有斩断,反而与青梅竹马的柳月,在离别前夜的不舍与冲动之下,给自己多加了一条最深的凡丝。

他留下了一颗种子,一条属于他的血脉。原来,这才是他心魔的根源,是他道心中最深的那一道裂痕。想通了这一切,林墨缓缓闭上了双眼。他没有再尝试逃离或者对抗,而是选择直面自己内心最深处的黑暗。意识瞬间沉入一片无尽的虚空。

在这里,柳月的身影浮现出来。她不再是那个平静的、诡异的幻影,而是满脸泪痕,眼中充满了怨恨与委屈,她朝着林墨凄声哭诉:“你个负心汉!你把我肚子搞大了就跑了!你知道我被村里人说什么嘛!你知道我在你父母面前都抬不起头吗!”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针,狠狠扎在林墨的神魂之上。他没有辩解,也没有逃避,只是默默地走上前,伸出双臂,将这个满是怨气的身影,轻轻地抱在了怀里。然而,就在他抱住柳月的下一秒,怀中的身影开始了变化。柳月那粗布的衣衫,化作了韩菱霜那身熟悉的素白道袍,那张充满尘俗怨气的脸,也变成了他师尊那张清冷中带着痛惜的绝美容颜。

韩菱霜也在哭,泪水无声地滑落,带着一种比柳月的哭诉更让人心碎的失望与痛心:“孽徒!为师助你修行你却破了为师道心!损了为师阴元!你坏了为师修为!枉费为师一片好心!”

这番话,如同万钧巨锤,砸得林墨神魂剧震。他抱着韩菱霜的手臂,无力地松开了。就在他松开手的瞬间,韩菱霜的身影再次变幻,最终,定格成了另一个林墨的模样。这个“林墨”,脸上挂着一抹冰冷而又自嘲的笑容,用一种看透了一切的、充满恶意的眼神看着他,缓缓开口,声音与他一模一样,却带着刺骨的寒意:“看到了吗?你的选择,伤透了这两个人的心。你只能给她们带来痛苦,你的存在就是个错误。”

林墨的身体在韩菱霜的怀中生机断绝,神魂本源在心魔轮回的碾压下,已经微弱到了极致,仅剩最后一丝执念维系。但韩菱霜依旧死死抱着林墨冰冷的身体,自身的本源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入,但林墨的神魂之火却愈发黯淡。她的道心裂痕已经遍布全身,修为从合道中期跌落至初期,气息萎靡到了极点。

“不…不要放弃…墨儿…为师在这里…”

玄灵怒火滔天,孤注一掷。立于破碎的虚空之中,七彩神光所化的光柱已经开始出现裂痕。她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蕴含本源的金色神血,融入光柱之中,强行稳住阵脚,与天道法则进行着最后、最疯狂的对抗。

“给本座……破!”

面对着眼前这个与自己一模一样,脸上却挂着冰冷嘲讽笑容的心魔,林墨没有反驳,也没有愤怒。他只是平静地看着“自己”,然后,在对方错愕的目光中,迈步上前,伸出双臂,将这个由他所有愧疚、懦弱和悔恨构筑而成的聚合体,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这个拥抱,让那个“林墨”瞬间僵住,脸上的冷笑凝固,随即化为了极致的惊恐。

“你干什么!放手!你想把我也搞怀孕吗!滚开————!!!”

尖锐刺耳的叫声从那个“林墨”的口中爆发出来,诡异的是,那声音在同一时间,混合着林墨的恐惧、柳月的怨恨、以及韩菱霜的痛心,三种声线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神魂撕裂的混乱嘶吼。

林墨没有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他将脸埋在“自己”的肩窝,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疲惫,轻声开口。

“对不起。”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压过了那混乱的尖叫。“我明白了,是我心智不成熟。道心不坚定。我不知道该如何弥补…我…我…”林墨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已经细不可闻。一股无法抗拒的疲惫感淹没了他,他的眼皮变得无比沉重,最终缓缓闭上。整个世界,连同怀中的心魔,都开始消融,化作无尽的黑暗。他感觉自己正在不停地下沉,坠向一个没有底的深渊,意识也随之模糊。

就在他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瞬间,一束温暖的金光穿透了无尽的虚无,照在了他下坠的身体上。他勉强睁开眼,看到金光的源头,是柳月。她正焦急地向他伸出手,那张熟悉的脸上写满了倔强与焦灼。

“墨弟!拉着我!”

她拼尽全力地将手臂伸向他,但无论如何努力,指尖始终差那么一点,无法触碰到他的手。“柳月姐,对不起…” 林墨有气无力地说道,声音中充满了愧疚。

“不要说对不起!” 柳月的身影在金光中厉声喝道,声音洪亮如钟,震得他几近消散的神魂为之一颤。“你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不要奢求我们的原谅!用自己的眼睛去确认自己种下的因果!给我起来!”

话音落下的瞬间,柳月猛地把手再次往前一伸,这一次,她的手掌穿越了那看似无法逾越的距离,一把死死地抓住了林墨的手腕。

随后,她用力一扯!

林墨只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将他从那片冰冷、粘稠、令人绝望的黑暗中,硬生生地扯了出来,投入到一片刺眼的光芒之中。

在那片耀眼的白光之中,意识仿佛被重新锻造、淬炼,最后猛地被一股力量推回了现实。

石室之内,原本如同一具尸体般躺在韩菱霜怀中的林墨,双眼倏然睁开,整个人如同被弹簧弹起一般,猛地坐直了身体。

“呼……哈……呼……”

林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仿佛要将积压了无尽岁月的窒息感全部排出。他的眼神从最初的茫然,逐渐聚焦,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师尊韩菱霜那张布满泪痕的脸。她的眼中交织着无法言喻的担忧、劫后余生的狂喜,以及一丝深深的错愕。她就坐在自己身旁,抱着自己的手臂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视线越过师尊,林墨看到了不远处站立的玄灵老祖。这位平日里总是显得高深莫测、游戏人间的老祖,此刻脸色苍白如纸,气息萎靡,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未干的金色血迹,眼神中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疲惫。

这……这是怎么回事?林墨的脑子有些发懵。眼前的景象太过真实,师尊的泪水,老祖的虚弱,都清晰得不似作伪。可他明明记得自己正深陷心魔轮回,刚刚才被柳月的幻影从黑暗中拉出来。难道……这又是一场新的、更加真实的梦境?他开始困惑,分不清现实与虚幻的边界。

就在他迷惘之际,玄灵老祖那带着一丝虚弱和不耐烦的声音响了起来。

“还做梦呢?” 老祖瞥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但更多的是疲惫。“哎,醒醒,你已经醒了。”

林墨闻言一怔,下意识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双手。这是一双修长而有力的手,掌心和指节处布满了常年练剑留下的薄茧。皮肤的纹理,指甲的光泽,一切都无比清晰。他能感觉到血液在血管中流淌的细微脉动,能感受到石室中微凉的空气拂过皮肤的触感。

这感觉……似乎是现实,又好像是梦境。他经历了太多次真假难辨的轮回,以至于此刻,他对自己最基本的感知都产生了怀疑。

玄灵老祖的话语,如同投入混乱湖面的一颗石子,非但没能让林墨平静下来,反而激起了更大的波澜。醒了?这是现实?

“如果这是现实……那柳月姐……”一个他不敢深思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缠上了他的心脏。他必须去确认,必须亲眼去看一看,否则这现实与梦境的界限,将永远模糊不清,让他坠入万劫不复的疯狂。

这个念头化作了唯一的执念,给了他虚弱的身体一股爆发性的力量。

林墨猛地推开韩菱霜搀扶的手,手脚并用地从石床上爬了下来。他的动作是如此急切和笨拙,踉踉跄跄地,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朝着石室的大门冲去。他的双腿发软,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但他毫不在意,眼中只有那扇透着微光的门。

“墨儿!”韩菱霜发出一声惊呼,几乎是下意识地便要起身追上去。她满心的喜悦还未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担忧。她不明白林墨为何会有如此剧烈的反应,只知道他现在的状态非常不对劲。

然而,她刚一动,一只虽然看似纤细无力,却蕴含着不容抗拒力量的手臂伸了过来,轻轻拦在了她的身前。

是玄灵老祖。

她依旧靠在墙边,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的冷静和深邃。她看着林墨那跌跌撞撞、最终撞开石门消失在光亮中的身影,对身旁焦急万分的韩菱霜缓缓开口。

“霜儿,让他自己去确认,他还没走出来。“玄灵顿了顿又说”现在我们轻易介入,他可能会走火入魔。”

老祖的声音虽然虚弱,但其中蕴含的道理却让韩菱霜的脚步硬生生停了下来。她明白老祖的意思,同时她也知道‘走火入魔’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修为散尽至少还能活着,可一旦走火入魔,那种样子...韩菱霜不愿意继续往下想。可理智虽然明白,情感上的担忧却如同潮水般无法遏制。她只能站在原地,无助地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而冲出洞府的林墨,被外面刺眼的阳光晃得一阵眩晕。他扶着冰冷的石壁,任由山间的风吹过他单薄的衣衫。周围的一切,山峦、树木、飞鸟,都真实得让他心慌。

林墨茫然的眼神在熟悉的山景中飞速扫过,他定了定神,辨认了一下方向,最终死死地锁定在了碧海宗山脉外围,那片凡人聚居的方向。下一秒,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的灵力,从他那已经散尽修为、空空如也的丹田深处爆发出来。这是他渡过心魔死劫后,道心圆满所凝练出的一丝本源之力。他顾不得探查自身变化,神念一动,从储物袋中唤出一叶扁舟状的飞行法器。

他将这仅有的一丝灵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其中,飞舟发出一声嗡鸣,光芒忽明忽暗,颤颤巍巍地载着他冲天而起,化作一道流光,朝着那个他认定的方向疾驰而去。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飞舟下方便出现了一个炊烟袅袅的村落轮廓。是青牛村。那个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一草一木都刻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他没有丝毫放缓速度的意思,心中的焦灼与恐惧催动着他,驾驶着灵力即将耗尽的飞舟,如同一颗坠落的流星,直直地朝着记忆中家的位置俯冲而去。飞舟在离地数尺的高度停下,带起的风吹得地面尘土飞扬。

林墨从飞舟上跳下,可下一秒,他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这里……是我的家……?”

他绝不会记错这个位置。门前那棵需要两人合抱的古槐树依然伫立在那里,枝繁叶茂,仿佛见证了岁月的所有变迁。然而,记忆中那两座紧挨着的、用篱笆隔开的农家小院,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圈高高的、用青石和白灰砌成的围墙,将他家和柳月姐家的地界,一同圈在了里面,形成了一个独立的大院。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像一盆冰水,浇灭了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他一步一步,缓慢地走向那扇紧闭的朱漆大门,枯竭的身体让他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重。他伸出颤抖的手,缓缓地推开了那扇并未上锁的大门。

“嘎吱——”

门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院内的景象映入眼帘。院子被打理得很干净,原本的菜地变成了一片青草坪,角落里种着几株花草。而在院子中央,那棵古槐树的树荫下,一个满头银发、身形佝偻的老人,正安静地坐在一张竹制的躺椅上,身上盖着一张薄毯,似乎在闭目养神。

听到开门声,老人并未立刻睁眼,只是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林墨的目光死死地锁定了那个老人。当他看到老人那张布满岁月沟壑的脸庞时,他的呼吸瞬间停止了。

就在这时,老人似乎感觉到了这道灼热的视线,她缓缓地睁开了浑浊的双眼,望向门口。当她的视线与林墨的目光交汇的一瞬间,那双本已黯淡无光的眼睛里,倏然闪过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光彩,像是灰烬中迸出的一点星火,充满了震惊、不敢置信,以及……无尽的悲凉。

林墨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嘴唇哆嗦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破碎的音节。

“柳月…姐…”

那一声颤抖的“柳月姐”,像是耗尽了林墨全身所有的力气,也像是压垮他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呆呆地站在原地,双眼空洞地望着躺椅上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老人,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也无法接受。

现实的残酷,远比梦境中的利刃更加伤人。梦中的柳月姐,依旧是记忆中那个巧笑倩兮的模样,而眼前的柳月姐,却被六十年的凡俗岁月,无情地刻上了满脸的沧桑。老人看着呆立在门口,如同失了魂魄的林墨,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最初的震惊与激动慢慢沉淀,最终化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这声叹息里,包含了太多的无奈、太多的辛酸,以及一丝被强行拉开的距离感。

她挪动了一下身体,似乎想坐得更直一些,但最终只是徒劳。她看着林墨身上那身沾满尘土、却依旧能看出不凡材质的道袍,用一种平静到近乎冷漠的语气,缓缓开口。

“仙凡有别,仙家还是请回吧。”

“仙家”这两个字,如同两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林墨的心上。

仙凡有别…

是啊,他是高高在上的仙人,而她,只是一个寿元将尽的凡人。这六十年的光阴,对他而言,或许只是一场漫长而痛苦的闭关,但对她而言,却是一生。

这冰冷而疏离的话语,彻底击溃了林墨紧绷的神经。他的双腿猛地一软,“噗通”一声,重重地跪在了坚硬的青石地面上。膝盖传来的剧痛,却远不及他心中痛苦的万分之一。老人看到林墨这副失魂落魄、跪地不起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很快又被一种更深沉的情绪所覆盖。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着语言,然后才继续用那平淡的语调说道。

“我知道你是来做什么的。”

她的声音顿了一下,仿佛在给林墨,也是在给自己一个喘息的机会。院子里一时间静得只能听到风吹过槐树叶子的沙沙声。随后,她再次开口,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清晰,也异常沉重。

“我不怪你。”

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像是一道惊雷,在林墨几乎已经死寂的心湖中炸响。

不怪我……

他以为自己会听到质问,听到哭诉,听到埋怨,甚至听到咒骂。他设想过无数种重逢的场景,却唯独没有想过,会是这样一句轻描淡写的“不怪你”。这比任何责备的话语,都更能刺痛他的心脏。这四个字,瞬间让他心中猛地一颤,那是一种混杂着无尽愧疚、悔恨和一丝微末感动的剧痛,几乎让他窒息。

那句“我不怪你”,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林墨尘封已久的泪腺。他再也无法维持任何镇定,也说不出任何辩解的话语,只能将满腔的悔恨与歉疚,化作一次又一次沉重的叩首。额头与冰冷的青石板发出“咚、咚”的闷响,他像一个迷途知返却为时已晚的孩子,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忏悔着自己那长达六十年的缺席。

“对不起…对不起…” 破碎的呜咽从他喉咙里溢出,每一个字都沾满了无尽的悲伤。

就在他即将再次叩首时,一双布满老茧却异常温暖的手,轻轻地扶住了他的手臂。他抬起被泪水模糊的双眼,只见老人不知何时已经从躺椅上站了起来,走到了他的面前。她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经历过无数风霜的手,颤巍巍地将他搀扶起来,然后仔细地为他拍去膝盖和衣摆上的灰尘。

那轻柔的动作,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在她的指尖触碰到他衣衫的瞬间,林墨眼前的整个世界都开始扭曲、变化。满头银发褪去,化为如瀑的青丝;深刻的皱纹消散,露出光洁的肌肤;佝偻的身躯挺直,重现婀娜的体态。

眨眼之间,那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记忆中那个年方二十,笑靥如花的柳月。她看着他,眼中是纯粹的温柔与欣慰,笑着开了口,声音清脆悦耳:“去吧,去追寻你的仙道!那才是你的人生。而我…”

她话锋一转,回过头去。林墨的视线越过她的肩膀,看到了令他心神俱震的画面——他的父母,柳月的父母,四位老人正满脸慈爱地站在不远处。一个五六岁的孩童正从老人们身边跑来,一边跑一边喊着“娘”。柳月笑着迎了上去,将那孩童一把抱起,走回到了两对老人的中间,然后转身面向林墨。

林墨的目光死死地锁定了那个孩子,那熟悉的眉眼,那挺直的鼻梁,分明就是自己童年时的翻版。柳月抱着孩子,脸上洋溢着一种名为“幸福”的光彩,她继续用那温柔的声音说道:“仙道是你的选择,而这是我的选择。我没有你那种求仙问道的心。我只想做自己。我只想为我心爱的人延续血脉。更何况你留下的那袋灵石已经让我们衣食无忧,那灵石换的钱已经够我们吃穿不愁几辈子了。所以不要自责,我不会怪你,那日是我主动与你…”

说到这里,一抹动人的红晕飞上她的脸颊,但她的目光依旧清澈坦然。“你不要自责,反倒是我要感谢你。如果那日你没回来,我不知道自己会嫁给谁,跟着哪个男人过一辈子。但是现在的我很开心很幸福…”

她笑了,那是一种温暖的、沁人心脾的笑。在这一刻,林墨彻底明白了,她没有怨恨,只有满足,她为自己的人生感到骄傲,也为能再见他一面而感到开心。她真的很开心,能够在生命的尽头,再次见到这个她深爱了一生的男人。这温暖的笑容,是林墨在幻境中看到的最后一幕。

下一秒,林墨眼前的景色如同破碎的镜子般片片剥落。年轻的柳月,慈祥的父母,可爱的孩童,全都消失不见。院子还是那个院子,他还是跪在地上。而摇椅上,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脸上带着最后一丝满足的微笑,静静地躺着,却已经没了呼吸。

她,在见了他最后一面后,解开他心结之后,了无遗憾面带微笑地走了。

“轰——!”林墨的大脑一片空白,随即,一股无法言喻的悲痛,如同火山喷发,从他胸腔最深处猛然炸开!

“柳月姐————!!!!!”

他跪在原地,仰天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蕴含着无尽的痛苦与绝望。这声音惊动了屋里的人,一个面容与林墨有几分相似的中年男人第一个冲了出来,他看到跪地大哭的陌生青年,随即目光转向躺椅,整个人如遭雷击。

“娘!!!”男人嘶吼着扑了过去,完全没有理会院中这个让他感到莫名熟悉的青年。紧接着,屋里陆陆续续跑出更多的人,男女老少,将柳月的身体团团围住,嚎啕大哭之声响彻了整个院落。

林墨在这一片悲戚中,缓缓止住了哭声。他对着安详离世的柳月,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一叩首,斩断前尘愧疚。

二叩首,拜谢此生恩情。

三叩首,遥祝来世安好。

磕完头,他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给了他新生与解脱的女人。毅然转身,走出了院门。在他迈出大门的那一刻,那个失魂落魄的林墨消失了,一个崭新的林墨出现了。他的眼中再无一丝杂念,只剩下坚定不移的求道之心。因为在他的内心深处,他知道,自己背负的不再是枷锁,而是祝福。他有深爱自己的师尊,更有在背后默默支持他的柳月姐和父母。他要活下去,带着他们的期盼与支持,去攀登那座名为仙途的、更高的高峰。他要站在仙界的顶点,再对他们所有人,说出那句——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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