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语气像是在哄一个闹别扭的孩子，带着一丝敷衍，却又奇异地抚平了牧黎心中那点尖锐的刺痛。

牧黎扭过头，不再看她，只是闷着头往前走。心里乱糟糟的。有对刚才那些目光的余悸，有对自身处境的愤怒，也有对朽璃这种轻描淡写态度的不满……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无法排解的茫然和疲惫。

就这样，在一种极其复杂和憋屈的心境中，牧黎几乎是麻木地被朽璃牵着，走出了仙剑门那巍峨的山门，踏上了通往山下小镇的道路。

山门在身后渐渐合拢，将仙剑门的清修与庄严悄然隔绝。取而代之的，是扑面而来的、越来越浓郁的世俗烟火气与节日的喧嚣。

通往山脚小镇的青石板路两旁，早已被早早赶来抢占位置的商贩点缀得五彩斑斓。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香甜的气息——刚出炉的巧果（七夕特色油炸面点）的焦香、新鲜瓜果的清甜、女子们发间簪花的幽香、还有不知从何处飘来的、熬煮糖浆的甜蜜味道。

越往山下走，人流便越发密集起来。摩肩接踵，笑语喧哗。大多是成双成对的年轻男女，女子们无不精心打扮，穿着自己最漂亮的衣裙，发间簪着应景的凌霄花或茉莉，手持团扇，巧笑倩兮。男子们也多是衣着光鲜，陪伴在侧，目光中带着爱慕与喜悦。

牧黎被朽璃紧紧牵着手，几乎是裹挟在这样一股欢乐而拥挤的人潮中，身不由己地向前移动。她感觉自己像一叶被投入沸腾海洋的小舟，四周的一切都让她感到无所适从和……强烈的格格不入。

“叮铃……叮铃铃……”她每走一步，脚踝上的银铃便发出清脆而羞人的声响，仿佛在不断提醒着她此刻的身份与装扮。那华美繁复的藕荷色裙摆时不时会被拥挤的行人蹭到，让她心惊肉跳，生怕被踩脏或勾破。披帛更是几次险些被旁人的手臂挂到，她不得不手忙脚乱地将其拢好，动作笨拙又显眼。

“别那么紧张嘛，洛璃~♡”朽璃感受到她手心的汗和身体的僵硬，侧过头，在她耳边轻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耳廓，“放松点，好好感受一下节日的气氛呀！你看，大家都在看你呢，肯定都在羡慕我有这么漂亮可爱的小师妹~♡”

又来了！牧黎羞愤地瞪了她一眼，可惜在周围嘈杂的环境和红透的脸颊映衬下，这一眼毫无威慑力，反而更像娇嗔。她努力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可她那身过于华美的衣裙和绝色的容貌，在这熙攘的人群中，就如同暗夜里的明珠，吸引着一波又一波或惊艳、或好奇、或羡慕的目光。

尤其是那些年轻男子投来的、毫不掩饰的打量目光，更是让她如芒在背，浑身不自在。她只能死死地低着头，目光躲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们先去那边看看！♡”朽璃似乎对某个摊位产生了兴趣，不由分说地拉着牧黎挤了过去。

那是一个售卖七夕巧果和花瓜的摊位。摊主是位笑容慈祥的老婆婆，摊位上摆满了各种造型别致的巧果，有金鱼、小兔子、桃子、元宝等等，炸得金黄酥脆，香气扑鼻。旁边还用瓜果雕刻出各种精美的图案，谓之“花瓜”，栩栩如生，极为讨巧。

“婆婆，给我们来两份巧果，要小兔子和金鱼的！♡”朽璃声音清脆地喊道。

“好嘞！姑娘们拿好，小心烫~”老婆婆笑眯眯地递过用油纸包好的巧果，目光落在牧黎身上时，更是露出了惊艳的笑容，“哎呦，这是谁家的小娘子，生得这般标致！这身裙子也好看，是特意为了七夕节穿的吧？跟你真是般配极了！”

牧黎的脸“唰”地一下又红了，手忙脚乱地接过巧果，声如蚊蚋地道了声谢：“谢……谢谢婆婆……♡” 内心却在疯狂呐喊：不是小娘子！是男的！男的啊！（虽然好像没什么说服力了……）

“嘻嘻，谢谢婆婆夸奖！♡我们洛璃可是今天最漂亮的小仙子呢！♡”朽璃得意地接过话头，付了钱，然后拿起一个金黄色的小兔子巧果，递到牧黎嘴边，“来，洛璃，尝尝看？♡啊——♡”

又是这样！牧黎看着递到嘴边的、造型可爱的小兔子巧果，闻着那诱人的香气，肚子很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她确实有点饿了……可是……当众被喂食什么的……太羞耻了！

“我……我自己会吃！♡”她试图去拿，朽璃却灵巧地躲开了。

“不嘛~师姐喂你~♡快，张嘴，啊——♡”朽璃不依不饶，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语气带着撒娇和不容拒绝的意味。

周围似乎有人看了过来，带着善意的笑声。牧黎只觉得脸颊滚烫，骑虎难下。僵持了几秒，最终还是在饥饿和朽璃“炙热”的目光下败下阵来，极其缓慢地、如同受刑般，微微张开了粉嫩的小嘴。

“啊呜~”

朽璃精准地将小巧的巧果投喂进去。牙齿咬下，酥脆的外皮发出“咔嚓”的轻响，内里柔软微甜，带着麦芽的香气，意外的好吃。

“怎么样？好吃吗？♡”朽璃期待地问，自己也拿起一个金鱼形状的咬了一口。

“……还，还可以……♡”牧黎小声嘟囔着，嘴里的食物让她的话语有些含糊不清，两颊被撑得微微鼓起，像只偷吃的小仓鼠，下意识地咀嚼着，琉璃色的眼眸因为美食而微微眯起，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足。

“口是心非~♡明明喜欢得不得了~♡”朽璃笑着戳穿她，心情极好地拉着她继续往前走。

接下来，朽璃仿佛彻底沉浸在了带“妹妹”逛集市的乐趣中，兴致勃勃地穿梭在各个摊位之间。

她们来到了一个卖绒花和刺绣的摊位前。朽璃拿起一支做工极其精致的喜鹊登梅绒花簪，在牧黎的发髻旁比划着：“哎呀，这个和你的裙子好配！师姐买给你戴上好不好？♡”

“不……不用了！已经有很多簪子了……♡”牧黎连忙摆手拒绝，头上已经够沉了！

“那看看这个香囊？绣的是鸳鸯戏水哦~♡”朽璃又拿起一个香气馥郁的绣花小香囊。

牧黎的脸更红了，鸳鸯什么的……寓意太明显了！

她们又来到了一个投壶的摊位前。不少年轻男子正在那里一试身手，赢得周围阵阵喝彩。朽璃眼睛一转，怂恿道：“洛璃，你去试试？♡说不定能赢个彩头呢？♡”

牧黎看着那熟悉的游戏，心中微微一动。投壶，她过去还是牧黎时，自然是玩得极好的。或许……可以借此机会，稍微展现一下……

她刚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摊主大叔已经笑着招呼：“这位小娘子也想来试试？来来来，图个乐呵！”

周围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带着好奇和期待。牧黎刚刚升起的一点念头瞬间被羞耻感压了下去！让她穿着这身裙子、在众目睽睽之下玩投壶？！太奇怪了！她才不要！

“我……我不会！♡”她猛地摇头，躲到了朽璃身后，扯着她的袖子小声催促，“快走啦！这里人好多……♡”

朽璃看着她这副怂怂的小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倒是没再勉强，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便顺着她的力道被拉走了。

一路上，朽璃还带着她看了姑娘们围在一起进行的“穿针乞巧”比赛——只见那些少女们手指翻飞，极快地将彩线穿过连续排列的七孔针，比拼速度和技巧，胜者便能获得“巧手”的美誉。牧黎看着那细小的针孔和彩线，只觉得眼花缭乱，下意识地缩了缩手指，这种女孩子家的精细活，她绝对做不来！

还有“种生求子”的摊位，摆满了各种发芽的豆苗、绿豆芽等，寓意子孙繁衍。牧黎只是瞥了一眼，就面红耳赤地别开目光，心跳加速，这种话题对她来说太过刺激和尴尬了。

最让她感到浑身不自在的，是几乎随处可见的、互诉情衷的年轻恋人们。他们或并肩而行，低声细语；或躲在柳荫树下，交换信物；或站在鹊桥造型的装饰前，许下誓言……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一种甜腻的、恋爱的酸腐气息。

牧黎被迫看着这一切，感受着这与她过去截然不同的世界，心情复杂到了极点。她本该对此嗤之以鼻，专心剑道才是正理。可不知为何，看着那些女子脸上幸福羞涩的笑容，听着她们软语温言，她心底某个角落，竟然……隐隐生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羡慕？

羡慕她们可以如此自然地表露情感，羡慕她们被人珍视呵护，羡慕她们属于这个热闹而温柔的世界……

这个念头刚一冒头，就被她惊恐地摁了下去！不！她不该这么想！她是牧黎！

就在她心神恍惚、内心激烈挣扎之际，朽璃拉着她走到了一个相对拥挤的河岸边。这里似乎正在准备着什么活动，人群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这里好像有祈福活动？我们挤进去看看！♡”朽璃兴致勃勃地说着，拉着牧黎就往人堆里钻。

“等……等一下！人太多了！♡”牧黎惊呼道，她穿着繁复的裙装，行动本就不便，被人群一挤，更是踉踉跄跄，脚下一个不稳，踩到了自己过长的裙摆！

“呀——！♡”

她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身体瞬间失去平衡，猛地向前倾倒！手中的巧果也脱手飞了出去！

那一瞬间，牧黎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巨大的惊恐和羞耻——穿着这样一身衣服，在这么多人面前摔个四脚朝天！她几乎能想象到那会有多丢人！

然而，预想中与冰冷地面碰撞的疼痛并未传来。

就在她即将摔倒的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有力而温暖的手臂及时地揽住了她的腰肢，将她稳稳地扶住，带入一个带着淡淡书卷清香的怀抱。

“姑娘，小心。”一个温润而带着关切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牧黎惊魂未定，心脏狂跳，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扶住她的，是一位身着月白色儒衫的年轻公子。容貌清俊，气质温文尔雅，此刻正微微蹙着眉，眼中带着真诚的担忧看着她。

“多……多谢公子……♡”牧黎几乎是本能地、用带着颤音的软糯嗓音道谢，琉璃色的眼眸中因为惊吓而弥漫着一层水汽，眼尾微微泛红，看上去楚楚可怜，我见犹怜。

那年轻公子显然也没料到怀中的少女竟是如此绝色，一时间竟看得有些怔住了，揽着她腰肢的手都忘了松开。周围似乎也安静了一瞬，不少目光都聚焦在这英雄救美（？）的一幕上。

牧黎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这才意识到自己还被对方半抱在怀里！陌生男子温热的手掌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贴在她的腰侧，带来的触感让她瞬间头皮发麻，羞耻感爆棚！

“放……放开我！♡”她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猛地挣扎起来，想要脱离对方的怀抱。

那年轻公子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松开手，俊脸上也浮现出一抹薄红，略带歉意地拱手道：“在下唐突了，望姑娘恕罪。只是见姑娘险些摔倒，情急之下……”

“没……没事了！谢谢你！♡”牧黎慌忙后退两步，拉开距离，小手紧张地揪着自己的披帛，心跳依旧快得不像话，脸颊滚烫。她甚至不敢再看那位公子，目光慌乱地四处寻找朽璃的身影。

然而，朽璃就站在不远处，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琥珀色的眼眸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嘴角噙着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丝毫没有上前解围的意思，反而像是在欣赏一出好戏。

牧黎顿时感到一阵委屈和无助！这个恶魔！就知道看她的笑话！

“洛璃，没事吧？♡”朽璃这才慢悠悠地走上前来，语气听起来很是关切，但眼底的笑意却让牧黎想咬她一口。她极其自然地伸出手，再次揽住了牧黎的肩膀，将她带离那位年轻公子几步远，仿佛在宣示所有权。

“多谢这位公子出手相助，我家师妹胆子小，差点吓坏了呢~♡”朽璃对着那年轻公子笑道，语气礼貌却带着疏离。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年轻公子恢复了温文尔雅的模样，目光却还是忍不住飘向低着头、脸颊绯红、显得格外娇羞动人的牧黎，“两位姑娘也是来参加七夕祈福的？”

“是呀~♡”朽璃笑眯眯地应道，手指却悄悄在牧黎的肩头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示意她说话。

牧黎被捏得一颤，只得硬着头皮，声如蚊蚋地附和：“……嗯。♡”

“相逢即是有缘，不知在下是否有幸，得知姑娘芳名？”年轻公子看向牧黎，目光热切。

牧黎：“！！！” 问名字？！这怎么行！

她顿时慌了手脚，下意识地抓紧了朽璃的衣袖，向她投去求救的目光。

朽璃接收到她的信号，眼中笑意更深，表面上却故作抱歉地说道：“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呢公子，我家师妹怕生得很，家里管得也严，不便告知闺名呢~♡我们还要去别处逛逛，就先告辞了~再次感谢公子！♡”

说完，也不等对方回应，便半搂半抱着几乎要缩成一团的牧黎，迅速挤出了人群。

直到走出老远，彻底看不见那位公子了，牧黎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打了一场仗般疲惫。后背又是一层冷汗。

“啧啧啧~♡”朽璃松开她，绕到她面前，歪着头打量她红晕未褪的小脸，语气促狭，“我们洛璃小师妹魅力真大呢~♡这才刚下山，就有翩翩佳公子为你倾心，上演英雄救美的戏码了？♡怎么样？被陌生男子抱在怀里的感觉？♡那位公子的怀抱，比起师姐的，哪个更舒服呀？♡”

又是这种戏谑的调侃！牧黎又羞又气，刚才的惊吓和尴尬瞬间转化为了怒火，猛地抬起头瞪着朽璃：“你……你还说！都怪你！非要往人堆里挤！♡还有！谁……谁比较那个了！恶心死了！♡他的怀抱硬邦邦的！一点都不舒服！才……才比不上……♡”

话说到一半，她猛地顿住，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颊瞬间爆红！天呐！她刚才差点就脱口而出“才比不上你的怀抱”了？！她疯了吗？！

“哦？”朽璃的眉毛高高挑起，琥珀色的眼眸瞬间亮得惊人，如同发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宝藏。她猛地凑近牧黎，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温热的呼吸交融在一起，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笑意，“比不上谁的？嗯？洛璃说清楚一点嘛~♡谁的怀抱更舒服？♡”

“没……没有谁的！你听错了！♡”牧黎慌得连连后退，眼神躲闪，心跳如擂鼓，“我……我是说都不舒服！我讨厌被别人碰！♡”

“真的吗？♡”朽璃步步紧逼，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和……危险，“可是师姐怎么觉得，某只小哭猫昨天晚上，可是死死抱着我不放，在我怀里睡得直流口水呢~♡那时候怎么不说讨厌了？♡”

“那……那是……！”牧黎语塞，羞愤欲绝，却又无法反驳。昨夜那个温暖、柔软、带着甜香的怀抱，以及那种难以言喻的安心感，此刻竟然无比清晰地回忆起来，与刚才那个陌生男子“硬邦邦”的触感形成了鲜明对比……这让她更加无地自容！

“看来洛璃是更喜欢师姐的怀抱呢~♡”朽璃得意地下了结论，看着眼前快要冒烟的小家伙，终于大发慈悲地暂时放过了她，转而拉起了她的手，“好啦~不逗你了~♡差点摔倒吓到了吧？师姐带你去个安静点的地方压压惊，顺便啊，完成七夕最重要的‘乞巧’环节！♡”

牧黎被她拉着走，心里乱糟糟的，也顾不上反抗了。满脑子都是刚才那个意外的拥抱、朽璃促狭的笑容、以及自己那差点脱口而出的、羞死人的话语……

她好像……真的越来越不对劲了……竟然会下意识地去比较两个怀抱的舒适度？！而且结论还是……

停！不准再想了！牧黎用力摇了摇头，试图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去。

朽璃所谓的“安静的地方”，是河岸边一处相对人少的柳荫下。这里已经有一些少女聚集在一起，面前放着水盆和针线，正在进行“投针验巧”的活动——这是七夕乞巧的另一重要形式，将针轻放于水盆中水面，观察针在水底的投影形状，以验智巧，形状越优美复杂，则寓意手越巧。

看到朽璃和牧黎过来，尤其是看到牧黎那身惊为天人的打扮，少女们纷纷投来好奇和羡慕的目光。

朽璃笑嘻嘻地拉着牧黎在一个空位坐下，变戏法似的也拿出一个装满清水的铜盆和几枚绣花针。

“来，洛璃，我们也来试试？♡看看我们小师妹的手巧不巧？♡”朽璃将一枚细针递给牧黎。

牧黎看着那枚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的细针，如同看到什么洪水猛兽，猛地缩回手，拼命摇头：“我……我不会！这个我肯定不行的！♡” 让她拿剑可以，拿绣花针？还不如杀了她！

“试试嘛~♡很简单哒~♡就轻轻放在水面上就好~♡”朽璃不依不饶，抓住她的手，非要她尝试。

“不要！肯定很难看！♡”牧黎抗拒着，她才不要在这种女孩子气的活动里出丑！

“哎呀，试试嘛~♡说不定我们洛璃天赋异禀呢？♡”朽璃笑着，半强迫地握着她的手，将针轻轻置于水面。

牧黎紧张地看着那枚针缓缓沉入水面之下。清澈的水底，针影逐渐清晰……

那影子……歪歪扭扭，像根粗短的小木棍，甚至有点……蠢笨？

周围似乎传来几声极力压抑的轻笑。

牧黎的脸瞬间红透了！虽然早有预料，但真的看到这么“拙劣”的结果，强烈的羞耻感还是席卷了她！她果然一点都不“巧”！

“噗嗤~”朽璃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揉了揉她的脑袋，“哎呀，看来我们洛璃小师妹的手，不适合拿针线，只适合被师姐牵着呢~♡”

“都说了我不行了！♡”牧黎气鼓鼓地抽回手，把自己那枚针的“拙劣”投影搅乱，恨不得把整个盆都掀了！

“没关系没关系~♡”朽璃倒是毫不在意，笑眯眯地拿出自己的针，“看师姐的！♡”

她优雅地将针轻置水面。针影沉入水底，形成的影子竟然如同一朵绽放的云朵，又似舒展的飞鸟，形态优美流畅，引得周围少女一阵低低的惊呼和赞叹。

“哇！朽璃姐姐好厉害！” “这影子真好看！手真巧！”

朽璃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看向牧黎：“怎么样？师姐厉害吧？♡”

牧黎看着水底那清晰的、优美的影子，又想起自己那根“小木棍”，心里莫名地有点酸溜溜的，撇撇嘴：“……哼，有什么了不起的……♡” 但眼底深处，却还是忍不住掠过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羡慕和佩服。

这个恶魔……好像确实在很多方面都很厉害……连这种女孩子的事情都做得这么好……

完成了“乞巧”环节（牧黎单方面受挫），日头也逐渐西斜。集市的气氛变得更加热闹浪漫，河岸边开始有人放置莲花水灯，点点烛光在暮色渐浓的河面上闪烁，如同落入凡间的星辰。

“走吧，洛璃，师姐带你去放河灯！♡可以许愿哦！♡”朽璃再次拉起牧黎的手，朝着卖河灯的摊位走去。

牧黎看着那些精致小巧的莲花灯，心中微微一动。许愿吗？她最大的愿望，自然是早日恢复男儿身，重回仙剑门……可是……看着周围成双成对、洋溢着幸福笑容的男女，看着朽璃那带着期待的侧脸，她忽然觉得，这个愿望在此刻显得如此遥远和不切实际。

朽璃买了两盏最漂亮的莲花灯，将其中一盏递给牧黎。灯瓣是用粉色的纱绢做成，中间托着一小截红色的蜡烛，看上去十分精巧。

两人来到河边人稍少的地方，蹲下身。朽璃用火折子点亮了两盏灯的蜡烛，温暖的烛光映照着她带笑的眉眼，也映亮了牧黎有些恍惚的脸庞。

“来，洛璃，闭上眼睛，诚心许愿，然后把灯轻轻放进水里，愿望就能被天上的织女娘娘听到哦！♡”朽璃柔声说道，语气是难得的温柔。

牧黎看着跳跃的烛火，又看了看身边一脸认真的朽璃，迟疑了一下，还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愿望……许什么好呢？

恢复身份？离开这里？报复这个小恶魔？

这些念头闪过，她却忽然觉得有些疲惫和……空洞。

脑海中浮现的，反而是这一个月来的点点滴滴——被迫穿上的第一件裙子、第一次被梳起女式发髻时的羞愤、第一次被夸“可爱”时的心跳加速、昨夜那个失控的拥抱和眼泪、今天这身华美的襦裙、集市上的喧嚣、刚刚那拙劣的针影……

还有……身边这个人……时而恶劣、时而却又流露出诡异温柔的小师妹……

她的心情复杂得如同乱麻。最终，在那跳跃的烛光中，她脑海里浮现的愿望，竟然变得模糊起来，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了。只是下意识地默念着：“希望……希望能……”

希望能怎么样呢？她也不知道。

她睁开眼睛，学着朽璃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将莲花灯放入水中，轻轻一推。两盏载着朦胧愿望的小灯，随着水流缓缓飘向河心，融入那一片星星点灯的灯海之中。

“洛璃许了什么愿？♡”朽璃凑过来，好奇地问。

“不告诉你！♡说出来就不灵了！♡”牧黎下意识地反驳，扭开头。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许了什么愿。

“嘻嘻，肯定是什么‘希望师姐永远疼我’之类的愿望吧？♡”朽璃又开始习惯性逗她。

“才不是！♡你少自作多情了！♡”牧黎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

放完河灯，夜色已然降临。墨蓝色的天幕上，银河清晰可见，牛郎星与织女星隔河相望，熠熠生辉。街市两旁亮起了无数灯笼，将整个小镇映照得如同白昼，反而比白天更加热闹。

逛了一整天，牧黎早已疲惫不堪，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穿着那身沉重的襦裙和并不十分合脚的绣花鞋走了这么久，脚踝酸痛，小腿也像灌了铅一样。精神更是持续处于高度紧张和羞耻的状态，此刻松懈下来，只觉得昏昏欲睡，脑袋一点一点的。

“累了？♡”朽璃注意到她的困倦，停下了脚步。

“……嗯。♡”牧黎难得老实地点了点头，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软糯的倦意。她甚至下意识地往朽璃身边靠了靠，仿佛寻找依靠。

“那我们回去吧？♡”朽璃的声音也放柔了些许。

“好……♡”牧黎迷迷糊糊地应着。

回去的路，牧黎几乎是被朽璃半扶半抱着走的。她太累了，眼皮沉重得几乎睁不开，也顾不得什么羞耻和距离了，几乎是本能地依靠着身边这个温暖而有力的来源。鼻尖萦绕着朽璃身上那淡淡的、甜而不腻的香气，竟然让她感到一丝奇异的安心。

脚踝上的铃铛随着疲惫的步伐，发出有气无力的“叮……铃……”声，在静谧的山路上回荡。

好不容易回到了那间熟悉的、被粉色和蕾丝统治的阁楼闺房，牧黎几乎是立刻就想扑倒在那张柔软的大床上。

“等等~♡”朽璃却拉住了她，“玩了一天，身上都是汗，要先沐浴才能睡觉哦~♡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还要沐浴？！牧黎此刻只想与周公相会，闻言小脸顿时垮了下来，带着哭腔软软地抗议：“不要……我好累……明天再洗嘛……♡” 她甚至无意识地拽着朽璃的衣袖，轻轻晃了晃，像只撒娇的小猫。

朽璃看着她这副困得迷迷糊糊、卸下所有防备和尖刺、软糯得一塌糊涂的模样，琥珀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抹深沉的、幽暗的光芒。她嘴角的笑意加深，语气却更加温柔，带着诱哄的意味：“乖~洗完澡睡觉才舒服呀~♡而且，穿着这么漂亮的裙子玩了一天，也要好好收拾起来对不对？♡师姐帮你，很快的~♡”

也许是太累了，也许是那句“师姐帮你”听起来太过具有诱惑力（可以不用自己动手），牧黎竟然没有像往常那样激烈反抗，只是嘟囔了一声，便半推半就地被朽璃拉着，走向屏风后的浴桶。

浴桶里果然已经备好了热水，水面上还飘着一层新鲜的玫瑰花瓣，散发着馥郁的香气，白色的蒸汽氤氲而上，弥漫在小小的空间内。

当朽璃的手伸过来，开始熟练地解开她襦裙上复杂的系带时，牧黎才猛地一个激灵，清醒了大半！

“等……等等！我自己……♡”她慌忙按住朽璃的手，脸颊瞬间烧了起来。

“嗯？洛璃自己会解这些复杂的带子吗？♡”朽璃挑眉，手下动作不停，轻易地挣脱了她的手，继续解着背后的结，“而且，洛璃今天累坏了，就让师姐伺候你吧~♡”

“不……不用……呜……”牧黎的抗议虚弱无力，带着颤抖。随着系带被一根根解开，那件华美的藕荷色上襦被轻轻褪下，露出里面同样被汗微微浸湿的白色丝绸裹胸。然后是下裙的束带……沉重的、绣着喜鹊星河的渐变裙摆顺着双腿滑落在地，堆叠在脚边。

很快，牧黎身上便只剩下贴身的白色裹胸和底裤，以及那双包裹着纤细小腿的白色软袜。大片雪白的肌肤暴露在温热潮湿的空气中，泛起细小的疙瘩。她双手下意识地环抱住自己，身体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羞耻。

朽璃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在她仅着寸缕的身体上流转，那目光中带着欣赏、玩味，以及一丝牧黎看不懂的、愈发幽深的情绪。让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开了外壳的果实，无处遁形。

“来，抬脚~♡”朽璃蹲下身，帮她脱掉了绣花鞋和软袜，露出一双白皙娇小、因为走路而微微泛红的玉足。

然后，不等牧黎反应，朽璃便站起身，双手绕到她背后，开始解那裹胸的带子！

“这里……这里我自己来！♡”牧黎惊慌失措地想要转身，却被朽璃固定住了腰肢。

“害羞什么？♡师姐又不是没看过~♡”朽璃低笑着，气息喷在她的耳后，手上的动作却异常灵活利落，轻轻一扯，裹胸的结便松开了。

柔软的布料失去束缚，轻轻滑落。一对形状美好、白皙挺翘的柔软瞬间弹跳而出，顶端那两抹诱人的粉色蓓蕾，因为突如其来的暴露和微凉的空气，怯生生地站立起来。

“呀！”牧黎惊叫一声，猛地用手臂挡在胸前，整个人羞得几乎要蜷缩起来！

朽璃的呼吸似乎停顿了一瞬，目光变得更加灼热。她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轻笑一声，拉着几乎要石化的小家伙，迈入浴桶之中。

“噗通……”

温暖的水流瞬间包裹了疲惫的身体，玫瑰花瓣贴在肌肤上，带来柔滑的触感。牧黎忍不住发出一声极其舒适的、带着颤音的叹息。身体的酸痛和疲惫似乎在热水中缓缓融化，舒服得让她几乎立刻又想睡过去。

她靠在桶壁上，闭上眼睛，意识再次开始模糊。以至于当朽璃也跨进浴桶，在她对面坐下时，她只是微微蹙了蹙眉，连抗议的力气都没有了。

浴桶并不算特别宽敞，两个少女相对而坐，腿不可避免地交叠在一起。水面之下，肌肤相贴，滑腻而温热，带来一种极其微妙而暧昧的触感。

牧黎困得迷迷糊糊，并未察觉太多异样。直到……一只带着湿热水汽的手，轻轻抚上了她的小腿。

她猛地一颤，惊醒过来，睁开迷蒙的双眼：“你……你干嘛？♡”

“帮你洗洗呀~♡不是累得动不了了吗？♡”朽璃说得理所当然，手指却带着某种刻意缓慢的节奏，在她光滑的小腿肌肤上轻轻揉按着，仿佛在按摩，又仿佛只是在感受那细腻的触感。“走了一天，小腿很酸吧？♡”

“唔……”那力度适中的揉按，确实缓解了肌肉的酸痛，带来一阵舒适感。牧黎喉咙里忍不住溢出一声细微的呻吟，身体下意识地放松了些。理智告诉她应该拒绝，但身体的贪恋和极度的疲惫，让她丧失了抵抗的意志。

算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而且……真的好舒服……

她自暴自弃般地想着，再次闭上了眼睛，任由对方施为。

那只手在她小腿上流连了片刻，便开始缓缓向上游移。带着玫瑰香气的浴豆被打出泡沫，涂抹在她的腿侧、膝盖、大腿……

动作依旧轻柔，仿佛真的只是在帮她清洁。但那指尖若有似无的划过、掌心偶尔暧昧的按压，却像带着细小的电流，所过之处，激起一阵阵细微的战栗和难以言喻的酥麻感。

牧黎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变得有些急促起来，脸颊也越来越红。她感觉身体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被悄悄唤醒，一种陌生的、令人心慌的空虚感逐渐蔓延开来。

“唔……可以了……上面我自己……”当那只手越过腿根，即将触碰到更私密的区域时，牧黎终于忍不住，颤抖着出声阻止，并下意识地夹紧了双腿。

朽璃从善如流地停下了动作，并没有强求。转而拿过水瓢，舀起温水，细细冲洗掉她腿上的泡沫。

就在牧黎微微松了口气，以为折磨结束时，朽璃却忽然凑近了过来。带着水汽的、温热的身躯几乎贴上了她的，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层漂浮的玫瑰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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