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像我这样的外国人，尤其是像我这样年纪的人，果然很稀罕吧。

尤其是我们在这个国家的人眼里，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年轻得多，也许在他们看来，我就像是十几岁的少女。

即使是早已习惯受刑者的人们，也会忍不住偷偷地瞄我一眼。

那些目光一针一针地扎在我的身体上，让我感到屈辱和羞耻。

我真想拔腿就跑，但当然那是不允许的。

现在的我，连用两条腿站立都被禁止，只能像野兽一样四肢着地在地上爬行。

突然，传来了粗俗的叫喊声。

一看，是几名男女指着我在议论。

应该是游客。

那些男人毫不掩饰自己的好色好奇。

这个国家的居民是不会对受刑者产生欲望的。

我被拍了不少照片。

什么都没穿，除了脖子上的项圈，光着身子，毫无遮掩的样子。

现在的我，连抗议的权利都没有。

我是连最低人类尊严都被剥夺的受刑者。

这个国家没有死刑制度。

取而代之的是被剥夺“人”的身份。

被剥光衣服，戴上象征受刑者身份的项圈，被放逐出去。

项圈会持续注射某种特殊的药物。

一开始会让你难以直立行走，渐渐地连说话都变得困难。

虽然因人而异，但通常一个月之内，就会失去作为人的情感。

说白了，就是不再把罪犯送上绞刑架或电椅，而是让他们自生自灭。

真是疯狂。

有个游客把吃剩的热狗丢到我面前。

看到的瞬间，我才发现自己饿得要命。

想想看，我已经很久没吃到正经食物了。

稍微犹豫了一下，我就扑上去咬住了那根热狗。

就像饿疯了的野兽。

不，其实我现在就是只饿疯了的野兽。

游客们又发出粗俗的笑声。

真是讽刺。

我在故乡也算是有身份的人，纽约、巴黎、香港的高级酒店享受过奢华晚宴。

可现在的我，在地上狼吞虎咽着不知道被谁咬过的、掉在地上的垃圾食品。

居然会为这些粗俗人的一时兴起而感到高兴，甚至要流泪。

真是可怜。

简直难以置信。

但更难以置信的是，吃完热狗后，我居然本能地蹭到他们脚边，渴望更多施舍。

几乎是无意识的本能驱使。

用眼神乞求更多食物，脸蹭着他们的小腿，要是有尾巴，大概会拼命摇吧。

游客们明显开始厌恶我了。

用看脏东西的眼神冷冷地俯视我，还踢了我一脚。

即便如此，我还是拼命讨好。

一个男人发出舌噪，从口袋掏出一块饼干扔了过来。

我扑过去抢那块饼干的工夫，游客们已经跑远了。

一瞬间懊悔涌上心头，眼泪都要出来了。

就为了区区一块饼干，我居然做出如此卑贱、无耻的举动。

我真的已经彻底变成野兽了。

我在一家餐厅后面的垃圾堆里，为了找吃的晃进去。

这时候算我运气不错。

因为垃圾还没被清理，堆得成山。

我满心欢喜地想把脸埋进那些臭烘烘、爬满虫子的美味里，结果却被猛地从后面抓住，硬生生被拖开了。

这才后悔自己没注意周围的动静，可已经晚了。

面前站着的是满身敌意的“黑痣”。

“黑痣”当然不是本名。

因为她右脸颊有一颗大痣，所以我这样叫她。

同为被剥夺语言能力的受刑者，无法互报姓名，过去的人类名字也早已无意义。

“黑痣”是这条街上数一数二的老资格，是雌性受刑者里的实际头目。

她因为什么罪被变成野兽我无从得知，但即便不算那药物的作用，她那带着杀气的威慑外表，也足以让人想象她人类时期的惨烈经历和受刑者生活的残酷。

真倒霉。

她体重至少是我的两倍，更别说受刑经验。

和她争抢食物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可面对好不容易找到的美食，我又舍不得逃。

我犹豫不决时，黑痣可能以为我要反抗。

她发出震慑心脏的低吼，猛扑上来。

我很快就被制服，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到了这步，只能放弃抵抗，任她摆布。

受刑者之间几乎无法沟通，但也有些不成文的规矩，比如：只要你无抵抗、认输服从，对方就不会再过度伤害你。

我就这样有气无力地摊开四肢，任由黑痣咬我、抓我，直到她满意为止。

其实可能只是一两分钟，但我觉得像过了几个小时。

黑痣停止折磨后，转身将屁股对着我。

这也是受刑者间的规矩之一。

算是一种服从仪式。

我把脸埋进她屁股，还舔净了上面沾着的新鲜脏物。

如果是过去的我，绝不会和像黑痣这样的罪犯扯上关系。

更别说亲吻她的肛门来求饶。

这是极致的屈辱。

但我脑子里想着的，还是旁边那堆散发着恶臭的美食。

就算黑痣也吃不完，说不定能分我点残羹冷炙，心里的期待让我的舌头更加卖力和细致。

又一次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作为人的某些东西。

但在现实的饥饿面前，这些都毫无意义。

终于黑痣满足了，放了个响屁，离开了我。

她撕开垃圾袋，埋头猛吃，仿佛已经把我忘了。

我就蹲在她后面，流着口水，捂着肚子等她吃完。

不知是十分钟、二十分钟，还是其实没那么久，对我来说，依旧觉得无比漫长。

终于吃饱后，黑痣从垃圾堆抬起头，像是这才发现我的存在——至少如果她是人类的话，那表情就是吃惊。

她吼了一声，就像说“随便你吧”，转身离开了。

我高兴地扑向她剩下的残羹冷炙，发自内心地感激她。

起初，我还会找没有人的地方活动。

但自从有一次实在憋不住在人前大小便后，就彻底没了羞耻心。

即便身边有其他受刑者，甚至有人类，无论被谁看到，都毫不在意。

完全能当众方便了。

当然，在高档场所、外国客人常去的酒店餐馆门前，还是不能随便大小便，否则会被员工狠狠教训，所以那些地方得避开。

还有一些受刑者，会像野兽一样用自己的气味来标记领地。

我一开始并不明白这些规矩，曾经在“九星”的地盘上小便，结果被他和他的手下追着跑。

“九星”这个名字也是我随便起的，因为他胸口有九颗星星的刺青。

我不知道那数字代表什么，但总觉得那可能是他杀过的人数。

在雄性受刑者当中，并不像雌性有“黑痣”那样唯一的老大。

有三只强势的雄性，而九星是其中之一。

我的举动差点破坏了这三只之间虽然偶有小冲突但基本平稳的关系，我能活下来，完全是因为雌性首领“黑痣”替我挡了灾。

自从垃圾场那次之后，黑痣似乎很喜欢我。

或者说，更喜欢我的“舌头服务”。

那之后，黑痣常常来找我，让我帮她舔遍全身，作为交换会分给我一些食物。

虽然以前也有过类似的“舔宠”，但好像没有我这样细心、技巧也没我好。

托她的福，我不再像以前那样总是挨饿。

还有一个原因，九星之所以肯原谅我，可能也是因为他觉得我有吸引力。

没过多久，我就被他叫去，献出了身体。

“献出身体”……

不，这种说法太温和了，根本不够。

我和他“交尾”了。

连“性爱”都算不上。

没有前戏，没有爱抚。

没有体贴也没有品味。

甚至连快感都没有，只是跟随兽欲，那根怒胀的东西直接插进我的阴道，粗暴地抽插、射精。

比我作为人类女性时经历过的任何一次性爱都要激烈，也要冷漠。

九星挑中的母兽很少，所以他多年来积攒的精液，在我体内一次性爆发出来。

那种交尾，比我作为人类女性所经历的任何性爱都要激烈冷淡。

实在太快了，但这短短几分钟，我觉得一辈子都忘不了。

这是我作为雌性第一次的交尾。

我又少了一分作为人的成分。

据说给受刑者注射的药物里还含有抑制生殖功能的成分。

大概是不想让受刑者随便繁殖后代。

所以，这甚至算不上繁殖行为。

完事后，九星也许是为了显示征服，还对着我撒尿，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则腰部剧痛，根本动不了，只能蹲在原地。

差点忘了，这一切都是在白天、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

对于这个国家的居民来说，受刑者交尾根本不稀罕。

一只沾满精液和尿的雌性受刑者蹲在路边，最多让人皱皱眉，不会有人特地停下脚步注意。

我以这副丑态暴露在众人面前，无数人从我身边路过。

我感觉体内涌起了一种扭曲的快感。

如果可以的话，如果现在能用人类的语言将自己经历的一切倾诉出来——

啊哈哈。

他们到底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

洗了很久很久的澡后，我把自己扔进沙发里。

毕竟，我已经在野外睡了一个月，翻垃圾吃饭，还被雄性们的精液和尿液弄得满身都是。

一般的方法大概很难洗净身上的气味。

如果能把回国的日子再推迟几天就好了，不过爱操心的父亲肯定不会允许。

嘛，或许用香水强行掩盖也不是不行。

“真是的，你一个月都不联系我到底在干什么呢。”

父亲总是把我当小孩子。

“去那个国家已经是第四次、第五次了吧？那种发展中国家到底有什么好玩的？听说那里的法律我们常识都无法理解。我担心你会不会卷进什么麻烦……”

真是傻啊，所以我才要去啊。

当然，以后还会去很多很多次。

我要在那个肮脏、可怜、赤裸欲望冲突的世界里，以雌性的身份活下去。

为了追寻那种安逸的本国生活里绝无法体验的东西。

我无意中看到墙上的穿衣镜里映出自己的身影。

洗完澡后，竟然连浴袍都没穿，还光着身子，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糟糕，自己已经完全习惯了裸着身体。

只是在监狱里当了短短一个月的受刑者，就已经习惯成这样，对自己的适应能力只能苦笑了。

明天傍晚的航班就要离开这个国家，回到本国后要好好作为“人类女性”生活，否则就麻烦了。

于是，我为了去取床上叠好的浴袍，又四肢着地地爬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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