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时分，刘凯恍然从梦中醒来。

刚才似乎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中自己和猫又、妮可、安比大战了一场又一场，射满了妮可和猫又的小穴，还玩了次双飞。

不会又是春梦吧？

刘凯坐起了身子，四下张望，看到身侧熟睡的安比与猫又后，心中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

还好还好，这次是真的。不过仔细想来，这真实发生的事情比春梦来得有趣得多，看来想象力终归是有极限的。

刘凯一边傻笑着，一边感叹起人生。

突然他发现，妮可好像不在？

这床上只睡着他们三人，寻不到妮可的身影。

一阵清风拂过，刘凯望向阳台，看见妮可正静坐在阳台上的圆桌旁，呆呆地望着月亮。

刘凯胡乱披了件衣服，也走到了阳台上，坐到了妮可旁边。

“你醒了。”

“嗯，妮可，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哦？现在都不叫我‘姐姐’了？”妮可轻笑着，并没有正面回答刘凯的问题，“小孩子早点睡吧。”

月光下的妮可，似乎披上了一层忧愁，与往日里活泼开朗的形象大相径庭，更多了一分妩媚。

妮可端起水杯抿了一口，发现刘凯并未离去，于是轻轻摇了摇头，继续望着月亮，却开始讲起了故事。

“从前，有一个小女孩。”

“她生在一个富庶的家庭里，有爱她的爸爸、妈妈还有姐姐。”

“她的童年曾经是无忧无虑的，就算做错了事也会被原谅，因为她还小，还需要慢慢学着长大。家里给她找了最好的家庭教师，教她读书写字，教她弹琴跳舞。”

“唯独没有教给她，这世界上的其他人到底是怎样生活的。”

“随着小女孩长大，她的性格变得愈发叛逆，开始和家里人争吵。她不喜欢繁复拘谨的礼仪课，更不喜欢垂到脚踝的密实长裙。”

“她渴望和这世界上的其他小女孩一样自由，她渴望逃离用黄金编织而成的鸟笼。”

“于是有一天，她飞走了，像所有刚刚学会飞翔的雏鸟一样。”

“她终于见识到了外面的世界，却发现那里和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没有佣人在她早上刚刚睡醒的时候递上热毛巾，也没有厨娘每晚烹饪丰盛可口的大餐。她面对的是一个肮脏发臭的丑陋世界，到处都是霉味，还有尿液的腥臊。”

“她后悔了，但不愿意承认自己错了。所以她就勉强自己接受这一切，用尽全部智慧活在当下。”

“但她没能改掉花钱大手大脚的毛病，哪怕账单堆得越来越高，她还是管不住自己的手。她还喜欢收养些小猫小狗，哪怕要喂饱它们就只能去买打折的罐头。”

“她对自己的生活感到满意，但如果有哪个孩子询问她该如何选择，那么她一定会劝那孩子不要再学着自己流浪。”

“笼子中哪怕少了点自由，但却一定是更好的港湾。”

妮可娓娓道来，语调沉稳柔和，仿佛真的是在说某个和她无关的小女孩的故事。但是刘凯自然听得懂，这是妮可自己内心的写照，是她发自肺腑之言，也是她的亲身经历。

妮可并没有放弃规劝自己，她说这番话的目的是想让自己加入星见家。

故事说完了，妮可转过头看着凯尔，身上散发出一种大姐姐的气势，有种过来人的从容。

但是，不好意思，十几岁的小屁孩还没有能力教我怎么过好人生。刘凯已经决定了，这一世要率性而活，哪怕不是最优解，也要听从内心中最真实的声音。

“那小女孩后来有回过家吗？”刘凯没有接茬，反而问起了其他事情。

妮可听到刘凯的疑问也是一愣，似乎是没有想到对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但只思考了少许，她便做出了解答。

“好吧，其实这个故事只讲了一半……”

“有一次，小女孩实在受不了外边艰苦的环境，想要偷偷溜回家里，但却发现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她的父母因一次意外殒命，家里只剩下了姐姐和一对陌生的夫妇。”

“他们想让小女孩也认他们做新的父母，但她哪里肯接受呢？”

“于是小女孩被送进了孤儿院，受尽了折磨与冷眼。”

“最终，她还是接受了收养协议，但没有肯叫出一声爸爸妈妈。”

“他们并没有对小女孩展现出不满，但也没有表现出欢迎。他们觉得整件事情根本微不足道，不过是小孩子闹别扭罢了。”

“这时小女孩才知道，一切的宠爱都是有代价的。小女孩不像她的姐姐，拥有极高的天赋，天生就是人群中的焦点。”

“她必须很努力、很努力才能跟上姐姐的脚步——而如果她放弃了，也不会有人感到失望，因为本应如此。”

“所以她再次离开了，这里已经没有了她的位置……”

“如果是这样的话……”刘凯突然接过了妮可的话，“小女孩这时选择留在家里又会发生什么呢？”

“……她应该会更加努力地学习、更加努力地修炼，然后依旧比不上自己的姐姐，被所有人忽视……”妮可淡淡地回答着，这是她早就心知肚明的结论。

“凯尔，你不一样。你是被上天眷顾的孩子，如果进入星见家深造，一定能成长为了不起的人物！”

妮可握起了刘凯的手，目光低垂，言语中带有一丝悲凉。

“我后悔了。如果能让我重新选择一次的话，我绝对不会离家出走。我会继续留在父母身边，哪怕少了些自由和玩耍的时间。”

“只有艰苦的努力才能导向成功，自由和放纵则会招致苦难的降临。”

“妮可。”刘凯握紧了妮可的手，认真地看着她略显憔悴的脸，“你没有错。”

“如果你有一颗向往着天空的心，那么你或早或晚都会离开鸟笼。即便你对外界的艰辛有了认识，你也依然会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情。”

“是的。”妮可附和道，但转而又悲伤了起来，“但只要离开了温暖的巢穴，我就会开始后悔。懊恼着自己怎么这么幼稚、愚蠢。”

“但如果你从未离开，也一样会后悔，痛恨自己的胆怯与懦弱。因为你注定不会是困死在鸟笼里的人。”

“可是……”

“你之所以会对离家出走感到后悔，并不是因为你失去了优渥的生活条件，或者缥缈的晋升机遇，而是你失去了与父母再见一面的机会——你真正在乎的，是你挚爱的亲人；你真正后悔的，是没能与他们生活在一起。”

“妮可，你父母的去世和你的离家出走并没有任何关系，那只是另一场悲剧。你不应该为此感到自责。”

妮可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她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远比自己年幼的少年居然能把自己内心的秘密看穿。在这些年里，这件事一直像块重石般压在她的心底，愧疚与悔恨难以消散。她觉得父母离世完全是自己的过错，都怪自己那时的任性和幼稚。

“人生中有再多苦难，也无非是从一个后悔走向另一个后悔，从一个失望见证到另一个失望。”刘凯抓住了妮可的手，认真地看着她，“但这并不意味着人生中只有后悔和失望；那些让你满意的、快乐的事物也一样存在着，不是吗？”

“妮可，虽然你对自己离家出走的行为感到后悔，但你有后悔过收留安比吗？后悔过收留比利、猫又吗？后悔过搭救我吗？”

“我不后悔！”妮可斩钉截铁地答道。

“我们都因为妮可你的善意而活在这个世上，我们都对你充满感激，你就是我们的亲人！”

“狡兔屋并不是你的错误，而是我们所有人的家。”

“我……”妮可哽咽着，眼眶泛红，有泪珠渗了出来。

“我们因你勇敢地迈出鸟笼而获救，所以绝对不会让任何人说你幼稚或愚蠢。”

“我们的人生中不能没有你。”

刘凯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喜欢妮可，喜欢狡兔屋。这才是他留着这里的唯一原因。至于害怕被星见家限制，也只不过是下意识合理化自己感情的借口罢了。

妮可怔怔地看着刘凯，反复咀嚼着他刚刚的话。她本来是想劝解刘凯的，没想到反而被他解开了心结。是啊，就算自己当时离家出走是意气用事，但这么多年在外打拼的岁月难道就一文不值吗？自己收获了这么多伙伴，体验过那么多快乐，这些都是自己最难以割舍的，更不会让任何人轻易否定。

之所以会后悔离家出走这件事，完全是出于对父母的爱；而毫不留恋地离开养父母，则是因为对他们没有爱。对于刘凯来说，狡兔屋就是他的家，大家都是他的亲人，所以他离开狡兔屋才会真的后悔。那看来自己推荐他加入星见家反倒是错误的了。

看到妮可脸上的凝重散去，刘凯觉得机会到了，现在正是告白的时机。

“妮可，我喜欢你。”

“你可以做我的女朋友吗？”

随着这句话说完，刘凯轻轻吻在了妮可的唇上。

“你这……孩子。”妮可用手指轻抚着嘴唇，笑了起来，眼睛也眯起，伸手玩闹地打了刘凯一下，“小小年纪就学人家勾搭女孩子，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听到妮可说自己是“孩子”、“小小年纪”，刘凯就知道这次的告白计划已经失败了。妮可虽然喜欢自己，但更多是像喜欢一个弟弟一样，而没有把自己当做恋爱对象。

“你不要想太多，现在就好好吃饭、好好睡觉，长高高就行了。谈恋爱什么的，等你长大再说。”

妮可突然用手遮住了嘴，靠近刘凯的耳朵轻声低语，空气的震动搔得刘凯耳朵痒痒的：“但如果还想做那事的话，姐姐们也可以陪你啊。”

这算什么？不愿意做我的女朋友，但是可以做爱？这是……炮友？

刘凯被妮可的蜜语弄得脑袋胀胀的，搞也不懂这魅魔般的少女到底是想怎样。他当即站起了身子，也不回答妮可，只是径直走出了屋门。他害怕如果继续待在这里，又要被妮可带得跑偏了。每次自己想跟她说点贴心话，就总会被她拐到那事上。

刘凯出门了，妮可也没有阻拦。只是有些落寞地趴到了桌面上。

她刚刚动情了。虽然不愿意承认，但看着刘凯真挚的目光，她只差那么一点就要同意了。，理智最终还是把她拉了回来。跟一个未成年小男孩谈恋爱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的，即便他的谈吐与气质都完全不像一个小孩，有时甚至比自己还要成熟。妮可的脸剧烈发烫，像是烧红的铁块，只好贴在凉爽的桌面上来降降温。

安比其实一直都醒着，从妮可和刘凯刚开始交流的时候就已经醒了，自然也听到了告白的全程。

“凯尔……”

两名少女都轻声念叨起少年的名字。

今夜，她们注定无眠。

夜已深，刘凯漫步在野火镇的大街上，望着半轮残月，心中无尽感慨。

（是我太心急了吗？）

他在心中问着自己。

前世的人生教给了他很多东西，但如何和女孩子相处并不包含在内。他第一次真正爱上了一个女孩子，也用真心向她告白了，但最终却只是被当做玩笑，像应付小孩一样敷衍了自己——虽然他确实也就是个小孩。

失败了，但他并不后悔。他喜欢妮可所以就要告诉她，这和妮可怎么想并无关系。哪怕她困扰、为难，自己也一定要告诉她，只因爱情就是这么霸道。

刘凯心中火热难消，只好继续闲逛，等到脑子彻底冷静了再回去。反正这野火镇上也没有什么坏人，家家户户都门窗紧闭，自己是唯一的行路者。

突然，自刘凯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小朋友，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

刘凯转过身看向来者，正是那天搜查了狡兔屋的治安官朱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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