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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雪烙無聲,海棠落雨秋知曉

小说:海棠落雨秋知曉 2025-09-12 13:07 5hhhhh 2130 ℃

范恩已經醒來很久了。他向來醒得較早,過去受黑夜影響,難以沉眠,這也養成了他醒來後做些事情再躺進沙發小睡,或在工作期間找到空檔補眠的習慣,然而如今,他不曉得是否亞倫帶給他的慰藉,黑夜降臨的頻率逐漸減少,醒來以後,他能感受到思緒前所未有清晰,但他不著急離開床舖,他只是待在那兒,躺著,待在亞倫的身邊,看著亞倫,看著他的眼睫毛輕輕顫動,聽著他的囈語。他也發現亞倫從睜開眼睛那刻起直至完全清醒需要很長的時間,亞倫剛來事務所不久時,他常坐在窗邊,睡眼惺忪、搖頭晃腦地盯著他將貨卡停進車庫,范恩原以為他只是在黑芒街或夜店玩得太晚導致,現在范恩卻有了新的認知──他的伴侶,像是捨不得從夢境中走出來,留戀著夢境結尾的每個細節。而自從他們確立關係以來,亞倫睡眠的時間也變得更長了。

肆意的紅髮青年很長一段時間沒在晚上造訪黑芒街了,醒來的時間常接近正午,儘管范恩有些疑惑,但他從來不叫醒對方。有時范恩會起床倒水,或坐到書桌前翻閱一些改造車輛的書,再回到床上與亞倫挨得更近一些。今天是個晴朗的日,范恩的房間有兩扇窗,他微微打開遠離床鋪的那扇百葉窗,秋末的和煦陽光透過縫隙斜斜落在桌邊的地板上,光線裡飄散著細微的塵埃,與窗外滲進來稍涼的氣息環繞著兩人的靜默。他將蕾恩的語音訊息抄在筆記本中,再拿出便條紙,仿照先前蕾恩請他演示過的一樣,畫一條線,再將兩端對折。

亞倫發出了悶聲,捲著棉被翻了個身,於是范恩回到床上,將柔軟的一角蓋在他們身上,面對著亞倫。金色的眼睛一張一合緩緩張開來,瞳孔還沒有聚焦,范恩凝視著他,唇角浮現淡淡的笑意,恍惚間亞倫會斷斷續續喚他名字,或伸手抱住他,有時則像個倦怠的孩子蜷縮在他胸前,范恩會將下頜抵在他的的髮頂,手指細而柔地將一縷縷紅髮纏饒在自己指尖,像在編織一場不願醒來的夢。

「大叔……肉麻……」

「那你為什麼黏著我不放?」

范恩瞇起眼,唇角上揚。他總是想──像他這樣的人,能享受著這段時日以來每個平穩靜好的早晨,感受亞倫溫暖的氣息,只要這個人在他身邊,那麼他就可以繼續努力撐過這個世界。

冬季已臨,亞倫仍穿得單薄,當他更好衣從三樓房間走下階梯,剛轉過樓梯口,事務所的門便應聲被推開,彷彿范恩計算好了他的腳步。「大叔,還是這麼緊迫盯人啊。」

「你要去哪裡,我從來都沒管。」他平靜地說,將掛在自己手肘上的織物徑直披到對方的脖子上。「但你也該去買冬衣了,會冷。」

「本大爺才不像某爺爺呢,年輕,身體火熱。」

范恩沒理會他語句裡的調戲,只是將圍巾整理好,手指輕巧溫柔,拍拍他的背。「去吧。」

「待會見。」

范恩轉身走進事務所,背對著亞倫揮了揮手,像風捎過衣角般無聲。

亞倫將藏在口袋裡的手拿出來,有些冰,當他摸到了頸上的圍巾,指尖逐漸變被暖意包圍。圍巾是灰色的,似乎早料到亞倫會買什麼樣顏色的冬衣,選了很好搭配的款式,質料很蓬鬆,是范恩的風格。

他埋進圍巾裡,淡淡的洗衣精味道飄進鼻腔內,灼傷了肺裡的冷空氣。

他下了樓。

他在蒙馬特門口站了一會兒,右手捏著圍巾,將面頰藏在圍巾內,左手插在皮革外套的口袋裡,不久後有位婦人牽著狗走了過來,亞倫便上前去與婦人打招呼,摸了一會兒狗,他記得這隻狗叫做奶茶,和他的毛皮一樣顏色。舊市街的狗狗們已與亞倫混得很熟,每每看見他便急著躺下翻出肚皮,惹得經過的路人發出輕輕笑聲。亞倫使出搔癢功,把奶茶逗得賴在地上不想起來,好在牠沒有柴犬那麼貪玩,在主人催促幾聲後爬起來,搖著尾巴離開,心情好的狗狗總是讓亞倫愉悅,但此刻他沒有多看幾眼。

「范恩,原來是這樣的嗎……」亞倫起身,又輕輕撫了撫圍巾,胸中的緊迫感已然消失,於是他轉身往街上走去。

正午的陽光曬出蒙馬特前的道路一層金光,灰藍色的空中浮著一圈圈光暈,亞倫紮緊的長髮在轉身時於光中翻飛,掀出金紅之火,那抹光落在窗前,讓范恩發出了微笑。將打開的木片百葉窗恢復原狀,范恩站了好一會兒,才像是被什麼拉回現實般轉身。他沒開燈,屋裡的光線是從窗邊縫隙灑進來的淡白光線。他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原先在圖書館內無意間撞見,後來買下來翻閱無數次的書,書頁在靜謐的光中發出柔響。翻到熟悉的位置,他默念那句他早已銘刻於心的話:

『我們的整個生命,不過是過去於現在中的延續,並邁向未來。真正的時間不是鐘錶上的時間,而是心靈感受的持續。』

他不想讓亞倫知道,因為他可能會笑自己像個老頭子般多愁善感,然而這就是真實的他。他總能記得亞倫在各種閃耀時刻的畫面,過了很久也不會淡,像是才發生在眼前不久一樣,他與亞倫相處的時刻往往過得特別快,快得他擔心伸手抓不住任何對方的身影。空氣有重量,聲音有餘韻,連對方轉過身時肩上的光,都能讓他沉默幾小時來回想。

可現實不是這樣運作的。

現實是蕾恩告訴他的理論,是時間的偏折與速度的落差,是以重力、光速為基準的計算與證明——A˙E物理學家的時間相對論冷靜、科學而無情,不會因他心中的牽掛而偏移一分。

他知道自己必須去解這個謎。從濕地夜遊開始他就知道無法逃避。這不僅關係到自己,更關乎亞倫,也可能聯繫到未來的某個轉折點。但他不敢想──當真相揭開,時間的結構被解剖得明明白白的那一天,亞倫會怎麼想?

他從來不是樂觀主義者,凡事往最壞的地方想,若那些彼此以為是「一起度過」的時光,其實來自不同的節點,落在不同的軌道上,亞倫會怎麼樣?他們會不會彼此錯過?

范恩闔上書本,坐回桌前,拿出硬幣,把那枚白銀硬幣立起,手指停留在它的邊緣,久久沒有動作。牆上的時鐘指針仍在走,滴答作響。許久,他又重新審視了那本筆記本,推敲已知訊息,空間和時間相對的因素,一是重力,另一是光速。范恩仔細回想,創世發動後那一個月使用時魔法在他身上顯現的影響,以及與亞倫一同前往迪戎市的路程中,艾特華斯超速的經歷,似乎隱晦暗示著與速度有關連,在缺乏頭緒與線索的情況下,他只能先從速度去推論。

他不為真相,而是想知道──如果時間真有裂縫,那他能不能走得比命運快一些,把亞倫留住。

事務所的人員不在,敲打筆記型電腦的聲響凝結了空氣,彷彿時間回到了從前,只有范恩一個人待在這屋內,甚至常常連燈都不願意開,也不怎麼期待上門的生意,因為不請自來的生意通常不是讓他感到棘手就是委託人另有案外案,盡是些不好惹的傢伙,他習慣一個個去查看佈告欄,揀些任務,結束後到市區外進行自我訓練,每天生活得越簡單越好。現在他將辦公室所有能打開的燈光通通打開,緊閉窗戶,將沙發桌子挪動到鄰近廚房的位置,在騰出的空間中架設好三台攝影機,分別從左右側及辦公桌對面拍攝。

歛下眼,手中賽法啟動,時間驅動魔法加快了范恩的動作,硬幣向前彈射,接著他微微變化手腕肌肉──硬幣以超出他控制的方式撞擊牆面,沒有落在他預先放置好做為彈射對象的竹製籃子內。范恩立刻查看攝影機錄像,錄像中的硬幣快得看不清,迫使他放慢影片速度檢視,而後他利用不同的手法擲出硬幣,硬幣在錄像中沒有遵照他設想好的軌跡移動,不論是一般的投擲方式,或變化球,每個都在他伸手試著抓握或嘗試改變硬幣方向的瞬時,飛向了不同的落處。

范恩在筆記本上寫下了測試結果,每種結果皆是硬幣以極快速的方式飛躍出去,影片中的時間與時鐘一致,而范恩,手中的碼表除去自身聽到硬幣落地聲的反應時間,與影片相差無幾,看起來像是硬幣從起跑線飛奔而去,而范恩仍佇立在原地一樣。先前他的身體異常,艾特華斯超速現象,皆與現下的實驗結果不符。

如果要讓他的時間流動得變慢,他體內的魔王系統須趨近於光速,但顯然時間驅動的魔法與他初始的推測背道而馳。

范恩的臉色越發陰沉,手中的鉛筆停在紙上,不自覺戳破了一個洞,在筆尖斷掉之前他順手將筆甩到了地上,為冷靜下來,他仰頭靠在椅背上,深呼吸,將師父傳授給他最難、最需要集中注意力的一套冥想法搬出來用,不曉得過了多久,他將筆重新拾了起來,盯著賽法發楞。

「我不能放棄……」他低語。如果連自己的異常現象都找不出原因,要何以走得更快?

「……走得更快?」

在亞妮艾絲離開前,范恩未與她一同去克洛斯貝爾,但他對亞倫踩著一塵不染的紅鞋向他走來的畫面如同烙印永遠不滅,白鞋染泥的記憶片段非夢,范恩深信不疑,但為什麼他與亞妮艾絲卻「到過濕地」?

他靈機一動,重新握住賽法,時間減速魔法驅動,當他再度彈出硬幣的瞬間,世界像是被無形的刀斬出了縫隙──硬幣回到了手上。范恩盯著手中硬幣,掌心和頭皮發麻,這感覺極其詭異,他分明看到硬幣已經擊出,卻又感覺到它瞬間回到了自己手上,整個過程只在片刻,然而那個瞬間,范恩幾乎無法清楚看見發生了什麼,只知道該彈飛的硬幣不是落在任何一個地方,也不是落在籃子內,而在掌心中,彷彿未從他身上脫離,但范恩很肯定,他確實做了擲出的動作,指尖運力的肌肉實感不會騙人。

他猛地跑向攝影機,急切地倒帶播放。畫面中,硬幣被彈出,敲到了竹籃邊緣,在半空中短暫停頓,像是被某種引力牽引般,竟在下一瞬反向飛回了他的手心。

范恩瞳孔驟縮,心跳如夏日的雨後大雷轟然作響。

他不曉得這是什麼物理原理,也不想去瞭解。他只知道,原來他根本不須刻意走得太快,而是早已走得太快。

門被輕輕推開時,范恩還坐在桌前,手中緊扣著一枚硬幣,賽法和電腦螢幕的藍光映在他臉上,瞧不清楚是什麼神情。

「我回來了──」亞倫拉長語尾,音調輕快,像往常一樣嬉皮笑臉。鞋跟踏進地板,發出俐落聲響。

范恩頭也沒抬,只淡淡道:「回來了。」

但亞倫立刻察覺有什麼不同。那聲音聽似平靜,卻有一層細微的挫敗與倦意,像積雪覆在樹枝上時輕微的折斷聲——不注意不會聽見,可他怎麼可能不聽見?

他原本是要炫耀的。

黑色羊毛長大衣新買的,剪裁筆挺,翻領帥氣,還特地選了內襯紅色縫線,就是為了在范恩面前轉兩圈,讓他看看什麼叫耀眼登場。可他只掃了范恩一眼,連大衣下襬都來不及甩起來,便將計畫收了回去。

亞倫環視事務所,沒有什麼與平常不同的地方,除了餐廳邊屏風將地板割出的淡淡痕跡。他選擇走近,輕手輕腳地,繞至范恩的背後,伸出手,從背後環住對方肩膀,把下巴靠在他的肩頭。

范恩的思緒雜亂如麻,從他桌上寫得密密麻麻卻沒意識到要在自己回來前及時藏起來的筆記本看得一清二楚──亞倫一向知曉,當范恩私底下打什麼主意,他不會露出任何破綻,而此刻卻破綻百出。

「你的手很冰。是不是衣服不夠暖?」范恩沒來由地吐出一句話。

他貼著他耳側輕語,語氣柔得不像平常那個戲謔的亞倫。「室內開著暖氣,你的手比我更冰。我泡熱可可幫你暖一下好不好?」

范恩身體微僵,卻沒拒絕。他知道,這樣的亞倫,只在特定時刻才會出現。他手輕輕放在他的臂彎上,沒有推開。「這樣就好。」

那句話聽上去像是回應,更像是某種壓抑情緒的出口。亞倫輕輕地笑了,埋首范恩頸間,一句一句訴說他今天發生了什麼事情,嘴唇貼著皮膚蠕動,很多語句聽得不甚清晰,然范恩不在乎。

夜晚,范恩坐在床頭翻書,書頁發出沙沙聲,床頭燈光將他的側臉映得輪廓分明,英氣十足。他似乎恢復了一貫的冷靜,但亞倫知道,那只是他習慣的遮掩方式。

筆記本他趁范恩短暫離開時瞄過了。字跡仍是一絲不苟的范恩風格,但在某幾行記錄後面,有一段被劃掉的公式,旁邊註記的是:「再做一次確認」、「擺盪與視差之間的關聯不明」、「亞倫、亞妮艾絲,關聯性不明。」

那一行最後的字跡是壓過筆尖寫出來的,筆痕深得幾乎割破紙。他的名字旁還被做了小小的記號,反覆塗抹,像是思考再三後仍把他的名字留了下來。

他記得在迪戎市蕾恩來電時曾暗示會再來電,但後來他們回來,電話的事像沒發生過一樣,卻在筆記本上顯現蛛絲馬跡,范恩可能已經接到第二通電話了,卻沒有告知自己內容。

亞倫看著范恩專注的神情,不氣他隱瞞自己,也沒戳破什麼。他知道,在范恩的世界裡,有些秘密不是不信任,而是怕傷害。他不是不在意,只是選擇先自己暗中調查,為別人守住平靜,將所有的苦悶藏於自己心底。

他沒說一句話,直接飛撲上床。

「喂——」范恩手中書本差點被他撞出床外,眼鏡一歪,「你幾歲了?」

「看歲數沒意思,得看依賴值。」亞倫笑瞇瞇地回,還把下巴蹭在范恩胸口上,像狐狸似的。

「那麼……」范恩放下書,手自然地環上他的背,「就提高照顧值好了。」

語氣是調侃的,手卻是真實的。他一掌一掌地順著他的背摸,動作輕柔得好似青年是什麼脆弱物品。

亞倫沒有回話,這次只是將臉貼得更緊些,閉上眼。窗外風輕輕吹動,彷彿他遠在煌都房間中的風鈴,時光碎片碰撞發出輕脆聲響。

范恩低頭看他一眼,指尖繞過他濕潤的髮梢,終於開口:「亞倫。」

「嗯?」

「你真的沒什麼要問我嗎?」

亞倫睜開一隻眼,嘴角勾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問了你也會用沉默抵抗。既然如此……我就先贏一步,讓你自己說出來吧。」他眨眨眼,又補上一句:「不過,等你願意說之前,我就先當你的毛毯,嘻。」

范恩無奈地笑了笑,終於讓自己放鬆躺下,任那團亂糟糟的紅色佔據懷裡的空間,他加緊了手臂環繞的力道,在對方的耳邊輕輕落下自己的吻。他不知道未來真相揭露後會發生什麼,但此刻,只覺得身邊的溫度,是此生最柔軟的所在。

陽光透過灰白的雲層灑落街道,淡淡的光映在石磚縫裡的積水上,反射出不規則光線和自己的倒影。

亞倫走在街上,黑色大衣在背後飛揚,步伐看似隨意,實則每一步都沉著。他腦中反覆浮現那枚硬幣倒轉飛回范恩指尖的畫面——他曾問自己,是錯覺嗎?可他知道,不是。那不是戲法,也不是魔術,而是某種對時間本質的踰越。范恩體內的魔王在某個時間縫隙內,讓他的時間走得比別人慢,相較之下,旁觀者卻是用正常的速度在觀測,當他驅動賽法,他在慢時間內完成更多動作,硬幣倒轉的現象就發生了。范恩破解了謎團,不願讓事務所的眾人看見,卻還是硬生生地做了,像是某種證明揭示,亦是孤注一擲的代價。

晚上范恩找他一同去巡邏,清理下水道的魔獸,戰鬥中眼睛不離他片刻,他們十指相扣,范恩捏得他的手指關節幾乎發疼,但亞倫沒有抗議。他喜歡上范恩已經很久,幾乎是從初見面那個夜裡糊里糊塗向范恩坦露心聲後就抱有好感,然後他救了自己,自己追著他來到首都,一天又一天,看著對方的背影冷靜沉著,寬闊而有力,卻隱隱透露出放棄與不甘,儘管嘴上嫌麻煩,卻守著大家平安。范恩極少顯露自己的情感,在涅梅斯島那個夜晚,是他們認識以來范恩最感性的時刻。

月光下,兩人的影子被棕櫚葉的剪影斑駁地灑在地面,時光也被夜的風聲柔和了稜角。腳邊是被夜露打濕的花叢,鮮紅的花瓣在銀藍月色中微微搖曳,如同悄然盛放的心事。他們並肩走過濱海小徑,每一步都踩著對方未說出的語句。風吹著范恩暗色的頭髮,穿過花牆,捎來不知誰先藏起的情感。他們停下,短暫互望,在椰影搖曳間有些匆促地回到了飯店,范恩喝下了他的特調烈酒,不知是有意還無意,說:「醉了你背我上樓」。

他低頭看著腳邊掠過的影子,一瞬間甚至懷疑,那是否真的是范恩的影子,又或是某種時間錯亂後的殘響。心底浮出難以言明的不安,他咬住下唇,肩膀被什麼東西沾了一下,微微一震。

「你來了。」

「嗯。」范恩走近,冰冷的雙手放在口袋裡,對面淡金髮女子戴著白色手套,動作優雅地吐了一口氣在手上,飄出了白色的煙霧。

他們不約而同走進紀念園區,散步了一會兒,路徑深處有一片湖泊,雖不凍結,此刻卻沒有人煙,而他與她幾年前來到這裡的時候,紅楓如火,橘葉如襯,從頭頂上落下來,灑了兩人制服外套上片片斑斕色彩。湖泊上許多人在划船,他們鬧著鬧著,也租了艘小船來划,沿途鬥嘴聲不停,時間彷彿過得飛快,直到夕陽現蹤,他們才悻悻然地回到岸邊,踩著沙沙樹葉返家。

「有事想跟我說吧。」女子說,吸了一口氣,青翠的眼睛眺望湖泊的對岸。

「艾蕾因,不要再等我了。」范恩想了想,還是低聲,「抱歉。」

女子轉過身來面對他,手心在胸口前蜷起來,看起來並不用力,彷彿僅是慰藉。「我已經等這句話很久了。」

「你身邊……已經有人了吧。」

「嗯。抱歉。」

「沒什麼人需要抱歉。」碧綠色的瞳孔閃爍著光,從她的眼裡,仍舊看得出不捨,但范恩無法給予對等回應,因為不能再給予回應。「你知道我們都在首都吧?我常常看見你經過天橋,眼神變得堅定,也不再有那麼多的……埋怨。」

「真是拿妳沒轍啊,笨小艾。」

「這個稱呼以後別再叫了。」

范恩點頭,眼神窘迫,撓了撓額邊髮絲。「對不起,我不能在這裡待太久。」

艾蕾因笑了,「你走吧,我還想在這裡待一會兒。」

她踩著路徑上的枯葉,像踩著揉捏過的報紙窸窣作響,彷彿從前兩人踏著綿長的樹影與永不說出口的夢想前進,她看著掌心,手上少了一杯熱可可牛奶。灰白色枝椏上的雪落下來,在她的掌心裡慢慢融化。

白色的輕片飄飄然,無聲的提醒與訴說,落在他的髮上、睫上、指尖。亞倫伸出手。

下雪了,他與她在城市間的兩端,各自接下了雪。

時間從未變過,變的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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