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久看着手机屏幕上的“7：38”愣了一会儿。昨晚入睡前，他确实有意识要早起，他想早点出门，多社交一下，改善自己的毛病，顺便碰碰运气，说不定又能碰到吴万呢...尽管他都没问吴万是早班还是晚班。出门前，他在衣柜挑了又挑，尽管他都没多少可以出门的衣服，似乎这样就能缓解他自己的紧张。在电梯里时，看着显示屏上的数字不断变小，他也攥着衣角，时不时无意识的踮起脚尖，头顶的一小撮毛颠了又颠，耳朵抖了又抖。似是经历了千辛万苦，当电梯门打开后发现没有人，乾久松了一口气，倘若电梯中间停下有人上来，他定会不受控制的后退到角落，紧张的一动不动。

那我出去做什么呢...乾久走出大门，突然问自己。那就买个早点算了。乾久挠了挠头，目光看向吴万的那栋楼，眼睛突然定格，尾巴兴奋的摆来摆去。

吴...吴万先生怎么在哪儿…顺着目光看去，吴万正站在垃圾桶旁边，黑色的垃圾桶衬托着吴万黑色的毛发，红色的外卖制服领口，隐约能看见银白色的纹路渗出，虎尾仅靠微微的晨风摆动，手里拎着的垃圾袋底部还在向外渗透着微黄的液体，看着地上的一滩痕迹，乾久不知道，吴万到底站在那儿多久了。

他慢慢的接近吴万，几乎是慢慢挪过去。直到他一直挪到吴万旁边，才看清吴万的脸。迎着东方撒过来的晨光，却只有满脸的死气沉沉回答乾久，眼眶旁的黑眼圈使得那一块儿的毛颜色黑的更甚，虎耳无精打采的垂下，那双眼睛无神的盯着垃圾桶。

''吴万...?''

乾久试探性的呼唤着，吴万无神的双眼骤然聚焦，耳朵猛的竖起，尾巴也炸了毛。

''啊...怎么了？''

吴万说出这句话时，还在盯着垃圾桶，回过神来，他转过头，一脸疲惫的看着乾久。

''你知道...你现在看起来像个磕了东西的人吗，和我看的影视剧里好像...你别吓我啊，你好像在这站了挺久的了...''

''有吗...''

吴万叹着气，虎尾无力的甩了甩，似乎是欲言又止，''没有...你放心，昨晚没睡好吧，我去上班了...有什么事，发短信就行...''

乾久凑近了点，顿时闻到一股酒精味传来，但已经不是很重，脑袋里不受控制的开始疯狂的遐想。

他昨晚喝酒了？还很多吗，现在还有点味...那应该是酒精味吧，真的...他怎么了？

''你是不是喝酒了...如果喝了的话，还能上班吗...?''

看着对方跨上车，发动机的声音渐渐远离，红黑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街角，乾久踮起脚尖，努力望着那边，却只看到那双无神的眼睛闪过，直到他彻底消失，乾久呆呆的站在原地。尾巴下垂，轻轻的摆动着，乾久的担心从昨晚开始，直到现在，就算社交能力再差也能看出，吴万有什么心事又或者有什么难受的地方。

到底是什么？？？什么在困扰他...是我吗？昨天他明显隐瞒了些什么，可我就是没有胆量去彻底问清楚，我怕他误会，我怕他生气...

广场，不断有行人来回走过，乾久还是呆呆的站在哪儿，脑海里红黑色的身影久散不去，眼睛盯着前方，眼神却不知飘向何处，如果可以，他想彻底问清楚，问到底，可他敢吗？自己如此懦弱又胆小，走在路上都担心受怕，没人会在意他的外表也没人在意他的言行举止。

可我害怕...我怕别人会议论我...我...可他们根本就没注意我，我只是个路人...你喜欢吴万...你无法也不想否认，可你现在的样子...哦天哪...我到底该怎么做，我就是害怕啊，刘瑾让我勇敢，那有那么容易？大学的时候我连我对我的舍友都社恐，与刘瑾有过交集只是因为一些功课和话题需要讨论...可她能记得我，而且还挺清楚，可我总是不在意，我现在连我的舍友名字都可能叫不上来。

乾久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猛地转身，朝着楼里跑去。在电梯里，他缩在墙角，靠着冰凉的金属壁。一打开家门，便砰的一声关上。大口着喘着粗气，这一切都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他不了解吴万，他不擅长交流，昨天的一整天几乎都是吴万在牵着他走，说的话也是...

乾久蹲在卧室角落，抱着双膝，把头深深的埋在怀里，身体微微颤抖，空荡而黑暗的房间只能听到他一个人，无助的抽泣声。晨风从窗户溜了进来，透着那一点点光，窗帘遮的严实，但也有漏缝，窗帘轻轻浮动，像是水波。乾久微微抬起头，浅蓝色的双眼衬托着泪水，正如小小的海洋在眼里浮动。耳朵紧紧的贴着脑袋，就像他初见吴万时。

我恨自己如此没用如同烂泥，眼见所爱之人深陷池沼却无力伸手，可我懦弱，我不敢成为别人的光，我怕他会失望，我怕他可能会更伤心。 是啊...乾久，你封闭了自己那么久了，这间小小的出租屋，成了你长久以来的避风港，你不用怕任何人的目光，只需要用自己的手画出别人要求的就够了...你可以一辈子都这样活着，无忧无虑，也无欢喜。可那堆积的懦弱正如你那些堆积着的外卖垃圾，你那成堆的恐惧像是你脏乱的衣堆。这座避风港正在腐化...它早晚会崩塌，死在某个夜晚，彻底消失，之后你能去哪？继续躲着？吴万他可能喜欢你，就算不喜欢...他把你当作朋友，而你是他的朋友...可你现在在做什么？

乾久拿来画板，翻看着自己的画作，翻到了那一张，自己朦胧间改出来的吴万...一脸沉默的看着屏幕前的乾久。

我是画师...我可以...我可以改...乾久拿着笔的手微微颤抖着，胸口紧张的不断起伏，点滴眼泪时不时从眼角渗出 。偷溜进来的风，轻轻拂动头顶的毛发，乾久把沉默的，改成了欢笑...

如果真的可以像画画一样...只需要简单改改，表情就会变...可人是有内在的...他的内在是怎样的？你什么都不知道...乾久...

爪子深陷在裤子里，皮下能感受到不断加强的压迫...和疼痛。一个人太久，这一次的交流，乾久不知所措，激动又害怕，他怕自己的社恐搞砸了与吴万的关系。昨日他小心翼翼，生怕气到吴万，生怕对方会不开心，他几乎是...丢失了一整天的自己，乐在其中，却压抑了内心。

阳光透了进来，照着床上的吴万，凌乱的床单是他夜晚辗转反侧的映照，吴万并没有因为酒精就睡得死气沉沉，雷德话始终萦绕着他。双手撑着床垫起身，走到厕所，冷水冲过脸庞，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穿上制服，他鬼使神差的带上了厨房的垃圾，几乎是无意识，以至于他在电梯里，还为手上的垃圾迟疑了一阵。走到垃圾桶前，脑海仍保留了些许酒精的熏陶。

我能开车吗...靠，管他呢...一想到这，脑海突然想起，昨夜带着乾久兜风时，他的危险行为。我差点...我他妈的...我为什么会这样...到底为什么？那一整天我不都笑嘻嘻的对他，那一整天，他难道不都是被我牵着走？一切都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不...这不对...这恰恰反而不好...吴万，你了解他吗？你只知道他是个爱宅在家的画师，然后呢？你还知道什么？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你知道吗？雷德说的没问题，才认识俩天，感情根基如同薄纸，他知道我是个什么人，还会喜欢我？我又喜欢他什么...他很可爱？扯什么...我到底为什么喜欢他，最初我只是...想占有，想主导...我想——

''吴万...?''乾久唤醒了木桩般的自己，吴万这才回过神，自己已经发呆了半天。不...吴万，现在不行，你得冷静下来好好想想...敷衍过后，吴万转身驾车离开，以现在的状态，上班是不可能了。他在一个路口转弯，回到了昨晚去的酒吧，透过彩窗，能看见一些吧台上趴着昨晚狂欢的年轻人，以及打着哈欠，擦拭酒杯的雷德。

白色的狮毛配上黑色的西装，看起来优雅怡人。雷德惊鸿一瞥，看见门口的红黑色身影，机灵的竖起耳朵，招呼着吴万进来。

''哦天...你看起来可糟透了老兄...''

''...''吴万沉默着，无精打采。

雷德拍了拍他的肩膀，看着面前丢了魂的大猫。''说实话，兄弟，你现在超狼狈的...''

''...''

''你就不能说句话？''

''...''

''...''

''看样子昨晚肯定在想他？''

''没有,想的是你的话。''

''喔，那我可受宠若惊啊,让我猜猜...你现在想更了解他，然后确定好自己到底喜不喜欢他，是不是见色起意？''吴万罕见的抬起头看了看雷德，微微点了点头，细微到雷德差点没看出来他动了脑袋。

''约他出来，或者找个机会去他那儿看看。''雷德边擦酒杯边说着，

''感情慢慢来，日子慢慢过~''

''我在你这歇会儿...''

''行，你不会做梦然后说什么奇怪的梦话对吧？''

''滚...''

''也许我被他的双眼所吸引，或者是他迷人的微笑。''

''那他这个人怎么样？''

''我不清楚...''

刘瑾喝了口饮料，''其实你现在能和我坐在一起说话已经是一个进步了不是吗？''

阳光照亮着小小的咖啡厅，刘瑾对面坐着的乾久，低着头，眼睛微微的有点红，在浅蓝色的瞳孔下看的犹为清楚。他的尾巴伸过椅背下的缝隙，轻轻的摆动，看着手里的咖啡，黝黑的液面漂浮着些许白沫，又让他想起吴万的身影，液面上的倒影似不再是自己，而是吴万飘渺的身影。

''又想起他了？呆成这样啊...''

''...'嗯''

''大学时候没见你这么痴情过，校里帅男多了去了你好像也一个都没谈过。''

刘瑾看了看窗外，空白的玻璃上，隐约能看见乾久的样子，他从未这样迷茫过，哪怕是绘画的瓶颈期，他也未曾如此狼狈。无精打采的垂下脑袋，像枯萎的草，凋谢的花，求助太阳，渴望水源又欲窃取养分。咖啡液面飘起迷蒙的水气，仿佛吴万正摸着他的鼻子，脑海里满是吴万的微笑，他的影子。

''凡是要看整体。一幅画，大体美丽，细节出了问题也会被人诟病。''刘...刘瑾，你怎么懂这么多...明明我们年龄差不多的...''乾久微微抬起头，看着刘瑾，憔悴的眼神仿佛刚刚经历了好几个通宵。

''你也不看看我的专业...总之，有耐心，必要的时候，要有勇气，他不对劲，那你就去找他，主动出击嘛。''

乾久点了点头，打开手机，看着短信联系人列表里的吴万，爪子在聊天栏划了又划，嘴角不经意的抽动，刘瑾耐心的看着乾久，乾久不停的输入，又不停的撤销，最后叹了口气，同昨晚一样，单单发送了几个字

''下班有时间的话，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就比如...我家什么的？''乾久发完后立刻把手机背了过去，他突然开始害怕。

''怎么了？''

''我怕他回复说...算了，又或者他说他没事就不来了...''

''软磨硬泡总能成功的，对吧。''

吴万从吧台上醒来，雷德正守在一旁刷着视频。''喔~！大猫醒了？想听听什么吗？要我说，那个什么钱久应该就是你喜欢的人，对吧？刚睡着就小声念叨挺怪的，还姓'钱'。''

''乾坤的乾，呆子...''

''那我怎么知道？还有，你手机刚弹了条消息，说不定是他的哦~''

听后，吴万是迅雷不及掩耳的掏出手机，在看到乾久的消息后，尾巴猛地竖起，耳朵也像是弹簧一样弹了起来，刚睡醒的朦胧丝毫不见，更多是激动和期待，还有一丝恐惧。

''看样子是他了...加油哦兄弟~''

''...死...雷德，我应该准备什么吗？''

''整理好仪容仪表，以一个最好的状态去，别慌啊。''

吴万颤抖着，在聊天栏里挣扎着，最后也就只憋出来几个字

''好''

''那就7.30，成吗？''

''嗯''

乾久回复的很快，一听到叮铃的声音就立刻打开手机，在看到确实的吴万发来的后而且内容也还算温和，他松了口气，随后补上了自家的具体门户。

''加油哦，祝你顺利。~''

''嗯...谢谢，我会的...''

二人几乎都是挣扎着度过着这一天，期待又害怕着即将到来的夜晚。乾久早早的清理好整个屋子，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开了空调给整个屋子降温，看起来就和新的一样，他小心翼翼的擦过每一粒角落的灰尘，收纳好每一个散落的杂物，叠好了每一件凌乱的衣服。做完这一切，他喘着粗气，坐在地上，靠着沙发，拿出手机，盯着钟表，看着秒数慢慢上涨又归零重来。吴万则是早早就回了家，在衣柜里挑了好半天，最后还是选择与自己虎毛相衬托的黑紫色T恤以及一条简约的休闲长裤。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双手托着下巴，紧紧的盯着墙上的时钟，看着秒针一点点走过，客厅里只能听见紧张的呼吸声和滴答的钟声。

他来了之后，我该说些什么...组织下语言？还是先看看他的状态再说？

我去了之后，我该说些什么？为什么突然约我过去...真会挑时候啊...小家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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