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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完结,西海残花录,2

小说:西海残花录 2025-09-12 13:07 5hhhhh 5710 ℃

1863年3月初,被关了整1个月后,北军放了我和几个黑人水手,理由是“无军事价值”。马肯森和其他白人船员被送去战俘营,估计得蹲到战争结束。我提着行李箱,里面的圣经完好无损,走出拘留所,纽约的街头喧嚣扑面而来,马车铃声、码头工人的吆喝、街角卖报童的叫喊,混成一片。空气里飘着烤栗子和煤烟的味道,街上的行人裹着厚大衣,步履匆匆,女人们撑着伞,裙摆拖过石板路,留下一串泥痕。

出来后,一个在船上和我说过几句话,被一起关进去的黑人船员,还挺担心我是不是被看守拉出去单独审讯,他以为我也被当白人船员遭到严刑拷打了,我笑而不语的走开。

我穿好黑色的破大衣,决定在纽约多留几天,要是匆忙就走反而会显得更加可疑,不如先假装找活,顺便看看这北方自由州的日子是个什么样。

我把行李箱寄存在码头一家破旅店,租金贵得像敲诈,在纽约的黑人区和穷白人区晃荡。黑人区在五点区,木板房歪歪斜斜,空气混着煎鱼、玉米饼和湿衣服的霉味。黑人小孩光着脚在泥泞里追闹,黑女人们提着水桶,边洗衣边唱灵歌,歌声哀怨,像诉说逃奴的苦。街角几个黑人搬运工蹲着,抽廉价烟草,抱怨工钱低、工头苛刻。

一个叫约瑟的黑人搬运工,皮肤黑得发亮,额头有道旧疤,朝我搭话:“兄弟,你这张脸不像本地人,哪来的?”我低声答:“魁北克,找活。”

他递根烟,苦笑道:“自由州?听着好听。林肯说我们自由了,可还得跟白人隔开,住这破地方,白人区不让进。白人警察天天盯着我们,像防贼,稍不留神就说你图谋不轨,吊树上没人管。去年有个兄弟多看了一眼白人小姐,晚上被拖出去,吊在码头,尸体晃了三天没人敢收。自由?狗屎!”

约瑟继续抱怨:“干活得避着白人走,工头给我们的工钱比白人少一半,活儿却多一倍。想租好点的房子?白人房东宁愿空着也不租给我们。林肯的宣言是签了,可还不一样。”

他顿了顿,眼神黯淡:“我从弗吉尼亚逃来的,以为北方能喘口气,结果还得低头活着。”

我拍拍他的肩,没多说,心想看来莉莉以前说的:北方的自由不过是换个笼子,规矩比南方的鞭子也好不到哪儿去。未必都是假话,论了解美国,还得是美国人能掰扯清楚。

穷白人区在下东区,街道污水横流,街角酒馆的招工告示贴满墙。爱尔兰和德国移民挤在破公寓,窗玻璃碎了用纸糊着挡风。男人们在街头赌牌,醉汉拎威士忌瓶,骂“黑鬼抢活,都应该吊死”。女人们披破披肩,抱着瘦骨嶙峋的孩子,不是在乞讨,就是在卖身,眼神麻木。

酒馆里,几个穷白人喝得醉醺醺,围着张破桌子,威士忌洒得满地。一个红脸汉子,胡子拉碴,衣服破得露棉花,眯着眼朝我喊:“嘿,兄弟,你也是干苦力的吧?过来喝一口!”

他应该是没看清我的脸,打眼一看肤色估计把我当穷白人了。我不想惹事,低头走过去,接过他递来的酒瓶,假装抿了一口。红脸汉子拍桌,喷着酒气嚷嚷:“凭啥解放黑人要我们白人流血?林肯那狗娘养的,征兵让我们去死,富佬花300块找替身,穷光蛋就得为黑鬼的自由送命!谁他妈这么恶毒,非要放那帮更低工钱的黑鬼来抢活?码头工全被他们抢了!”

另一个醉汉,瘦得像根麻杆,接话骂道:“就是!黑鬼自由了,工钱压得更低,白人还得饿肚子。以后迟早收拾那帮黑鬼,烧了他们的破街,让他们滚回南方!”

红脸汉子举起酒瓶,吼道:“对!烧了五点区!黑鬼配自由?配当狗还差不多!”酒馆里几个人附和,骂声一片,酒保皱眉但不敢吭声。我低头,假装点头,心头觉得冷漠又好笑。

晃荡几天,我买了几份报纸翻看,头条尽是内战的消息:弗雷德里克斯堡的惨败犹在热议,北军征兵引发的争端闹得沸沸扬扬,林肯的解放宣言被骂的很多。

倒是几篇提及中国的文章让我皱了眉头。一家报纸的社论斥责朝廷是“腐朽的东方专制”,称鸦片战争暴露了中国人的无能,说朝廷被洋人打得割地赔款,毫无还手之力。

我心想,这话听着刺耳,但输了就是输了,割地赔款是事实,哪有脸面反驳?然而,当我细读其他国际新闻时,却察觉到洋人舆论对中国的态度微妙而复杂:他们固然蔑视朝廷的软弱无能,却又不自觉的将中国与其他被征服地方区别对待。

相比奥斯曼帝国,这个昔日的中东霸主已被欧洲列强肢解得千疮百孔。印度更惨,完全沦为英国的殖民地,财富被榨取一空。美洲土著人正遭受屠杀,残存的土地不断萎缩。南洋群岛的小邦,要么被英法直接吞并,要么沦为傀儡。至于黑人,即便在北方也仍在苦苦挣扎,非洲更被视为新一轮扩张和掠夺的好地方。

现在中国,尽管和白人列强屡次战败,却始终保持着庞大的人口,广袤的疆域,中央政府仍在艰难维持统治秩序。各地新组建的军队在应对内外敌人时,仍表现出较强的坚韧。一些洋务工厂和新式海陆军建设,也正在规划和逐步实现中。在经历了鸦片战争以来的这场巨大的冲击后,中国正在自我修复和逐渐适应。

这些都让洋人感到,现在中国或许已经不值一提,但在被轻蔑的非白族群中,仍是处境尚可,以后还会具有一定的潜在威胁。

另几篇报道西海岸华人,标题刺眼:《旧金山的黄祸》。文章说华工抢白人矿工的活,聚在唐人街“吃大蒜、拜偶像”,是“文明的威胁”。一幅漫画画了个长辫子的华人,贼眉鼠眼,手持尖刀,标题写“不可同化的蛮族”,还有几篇评论嚷嚷要用病毒武器来把东亚当美洲一样,先清理一波原住民的。

我捏着报纸,心头火起,暗骂洋人离中国万里远,偏要编鬼话恶心人。

接着往下看,有个连载故事,讲的是一个高智商的中国人,暗中联络黑人和回教徒,要发起蒙古西征一样的伟大圣战,推翻白人霸权,把白人优等民族踩在脚下。

我觉得这个故事虽然依旧把中国人写的野蛮,猥琐,可这事要是真干成了,此人也称得上是一代豪杰英主。只是手段过于炫技,总是接近成功前最后一刻,被白人反杀了,真是可惜,好人没有好结局啊。

离开纽约前我到布鲁克林的北军营地附近晃悠,想看看现在北军啥样。营地帐篷密麻,泥地上堆着炮弹箱和步枪架,士兵穿蓝军装,围篝火烤土豆,空气混着汗臭和硝烟。我装送货的梅蒂斯人,提着空麻袋,低头路过。营地边,一个瘦小士兵朝我招手,肤色偏黄,脸上几颗雀斑,军帽歪戴,操带西班牙口音的英语:“嘿,兄弟,帮我搬箱子,给你10美分!”

我帮他搬几个弹药箱到帐篷,趁机搭话:“你是西班牙人?”

他低声道:“别扯,我是华人,假装菲律宾人。叫阿诚,广东来的。你呢?看你脸,也不像白人。”

我心头一震,压低嗓子:“我也是华人,直隶的,在这假装是土著人。”

他点点头,递根烟,点燃后吐烟雾:“这鬼地方,华人得藏身份。北军里有几十个兄弟,波士顿的、加州的,干得再好也升不了军衔。白人长官骂我们‘黄狗’,黑人士兵好点,但也防着我们。征兵官缺人,才收我们当炮灰。”

我抽了口烟,苦笑:“美国佬对咱们咋这么大敌意?中国没招惹他们。”

阿诚叹气,眼神黯淡:“他们怕咱们抢活,觉得咱们不信耶稣,跟野人似的。西海岸华工被打被抢,没人管。报纸骂咱们是‘黄祸’,说迟早搞乱美国。我假装菲律宾人起码少挨几拳。”

他拍我肩:“你小心,兄弟,别露馅。”

我谢过阿诚,离开营地,心头沉重,原来这么干的不止我一个。我暗自盘算,此地不宜久留,圣经还揣在行李箱,我想起安德森的交代:若在北方遇麻烦,去加拿大的蒙特利尔,找北方橡树商会的米切尔先生接头。我得带着这烫手的圣经,先回南方再说。

就在我打算离开纽约,去旅店取回行李时,看到旁边一个旅店的几个店员正推推搡搡的把一伙人的行李扔出来,不但不让他们入住,还十分粗暴的把人往外撵,嘴里骂骂咧咧的说绝不能接待这群黑鬼,可我看他们这伙人里明明只有一个看起来长相朴实的黑人,其他人是一个中年白人女人领着几个白人小孩,他们这伙人看起来十分委屈,却又不敢和店员争辩。

我出于基本的同情心,前去帮这伙人收拾起地上的东西,发现其中一个白人女孩,我好像认识,是丽贝卡,我搜索着自己脑中的记忆,想起我上次见到她还是2年前,现在她长得更可爱了,可还是那副愁眉不展的可怜样子,我在她身上看到了斯蒂芬妮的影子,但我也明白我不能也不应简单把丽贝卡视为斯蒂芬妮的替代品,斯蒂芬妮在我心里留下的痕迹,任何其他女人都无法与之相比。

收拾好不多的行李后,这伙人的领队上前和向我表示感谢,她自称叫,苏珊·琼斯,40多岁是公理会的修女,得知我也暂无明确目的地后,邀请我和他们同行几天如何?我对这伙奇怪的队伍也是充满好奇,又对丽贝卡为什么会在这里有些不解,欣然同意和他们在一起,帮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我多次去不同旅店打探后,帮着联系了另一个条件差一些的地方,店主勉强同意我们这行人入住,可却又定下多项不合理的规矩,苏珊修女也只好同意,但她身上的旅费又不太够,我于是拿出一点自己的钱,帮他们付了这几天的房费。这为我博取了他们的好感,很快就都和我熟悉起来。

暂时安顿下来后,苏珊修女和我说起:在北方军占领新奥尔良后,她志愿去新奥尔良从事黑奴教育和解放工作,她的慈善工作得到了当地的北方驻军巴特勒将军的支持。林肯发布解放奴隶宣言后,她受耐坦尼尔·班克斯少将资助和支持,挑选了几个被解放的奴隶,带去北方从事宣传工作,希望争取北方民众对战争和解放黑奴的的支持,她介绍起了她选中带来的几个人,两个纯白人长相的女孩,11岁的丽贝卡,8岁的罗莎,一个纯白人长相的男孩,10岁的查理,还有一个50岁符合大众对汤姆叔叔印象的黑人男性,查尔斯。

苏珊修女很自豪的说,这些人都很聪明,学东西很快,不比白人差,尤其3个孩子明明长得和白人一样,却依然被奴役,被买卖,这真是让她感到难以置信。

我心中一阵欢喜,果然是丽贝卡,但她对我却很陌生,想想也对,那时我们只见过短暂的一面,她还小,又低着头,没对我留下印象也正常。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目睹了苏珊宣传团活动的屡屡碰壁,北方民众大多对解放黑奴态度冷漠,甚至敌视,很多人到苏珊带着孩子们发表演说的地方捣乱,故意制造噪音和扔垃圾,干扰宣传活动的正常进行,他们大声嚷嚷,不能流白人的血,让黑人获利,反对解放黑奴,质疑丽贝卡和查理,这几个奴隶儿童是白人儿童假扮的,并表示就算她们是真的,那也是黑鬼,对白化的黑鬼也不应该有丝毫同情,只要有一滴血是黑人的,那就是可恶的黑鬼。

一些过分的白人还嘲讽苏珊是战争贩子,寡妇制造者,从白人尸体上牟利,等等恶毒的咒骂,搞到公开活动难以进行下去,苏珊只好让摄影师来拍摄这几个孩子可怜又可爱的样子,希望通过售卖她们的相片来唤起北方普通人基本的同情心,看看这宛如他们自家儿女一样的小生灵,曾遭受南方奴隶主的野蛮奴役和压迫,他们真的忍心吗?

拍完宣传照,查尔斯叔叔去找了一个码头扛包的工作,离开了宣传团。

苏珊修女也逐渐感到心冷,说看来只要把这3个孩子再带回南方去,在北方想要安置他们十分困难,只要一听是黑奴出身,就没有人和福利院肯收养他们。南方的北方占领区,现在起码有几个北方军资助的教会学校可以让他们暂且容身。

我听后提出想要领养丽贝卡,我谎称我的爱人斯蒂芬妮因为意外失去了生育能力,一直想要领养一个孩子,我看丽贝卡正合适,说完,把斯蒂芬妮的相片拿给苏珊修女看。至于我自己的身份,我继续沿用,我是加拿大的,梅蒂斯人商人,之前曾在南方做点生意。

苏珊修女欣然同意,带我去附近教会,给我签发了一份收养协议书,算是给了丽贝卡和我在一起一个合法的文件。在签收养协议时,丽贝卡拉着我的袖子,小声说:“莫林先生,你真要我吗?我会乖乖的,不给你惹麻烦。”她的纯真和惹人怜爱的样子,让我更坚定保护她的决心。

丽贝卡还不太懂这次收养对她意味着什么,只是按照之前的生活经验认为,苏珊修女把她卖给了我,她只好继续做我的奴隶,对我顺从,又恐惧。看着这丫头,我想起以前在中国老家的日子,爹娘总说,家要有后才行。我和斯蒂芬妮没孩子,现在看到丽贝卡,很懂事又可爱,对我也算有所心理上的补偿。

我带着丽贝卡回到了纽约,在中央车站买了去蒙特利尔的火车票,火车是老式蒸汽机车,车厢木板拼凑,座位硬得硌屁股,煤烟从窗缝钻进来,呛得人咳嗽。乘客多是加拿大商人,爱尔兰移民,眼神麻木。我低头坐在角落,宽檐帽压低。火车颠簸了两天,途经奥尔巴尼,穿过哈德逊河谷,田野和农舍在窗外一闪而过,3月中旬终于到蒙特利尔。

蒙特利尔比纽约清静,街道宽敞,石板路被雨水冲得发亮,空气里飘着松木和面包的香味。圣劳伦斯河边,法国风的教堂和英式红砖楼混杂,行人操着法语和英语,步履从容。我提着行李箱,找到北方橡树商会,位于河边一栋不起眼的灰石楼,门牌上刻着橡树图案,窗户挂着厚窗帘,透不出光。

我敲门,一个高瘦的门房开门,眼神警觉:“找谁?”我低声答:“米切尔先生,我从萨凡纳来,为胡克少校办事。”

门房上下打量我,哼了声,带我进一间小会客厅,壁炉烧得噼啪响,桌上摆着咖啡壶。米切尔先生五十来岁,灰发梳得整齐,西装笔挺,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气质像个银行家。他靠在扶手椅上,扫了我一眼,语气平静:“你找我?”

我从大衣内兜掏出那块怀表,内盖刻着邦妮旗,递过去:“先生,认认这个。”

他接过怀表,翻开看了看,点头,示意我坐下:“既然是邦联的人,那我理应帮你一把,你这是来加拿大分部工作,还是被拦截了,要回南方?”

我从行李箱取出那本从南特带回的圣经,封皮磨损,纸边泛黄,递给他:“我是朗德·莫林,邦联国务部安德森秘书要的东西,我已经到手了,都在这儿,南特的圣西尔先生交给我的,没拆过。”米切尔接过圣经,指尖在封皮上敲了敲,翻开一页,确认夹层的情报完好,嘴角微微上扬:“干得不错,莫林。北军没难为你?”

我苦笑,把夜莺号被俘的经过大致说了,隐去审讯,买通看守等细节,只提北军因我非白人身份关了1个月放行。米切尔哼了声,点燃根雪茄,吐口烟雾:“北军那帮蠢货,瞧不起土著人,倒是救了你一命,你运气好,活着到这儿。”

他起身,从书桌抽屉拿出一张地图,摊开,指着大西洋沿岸:“查尔斯顿,你现在回不去,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北方海军已经集结了很强一股兵力要去攻打查尔斯顿,受此影响下,威尔明顿和萨凡纳,最好现在也别去。我安排你搭一艘去古巴的船,哈瓦那有我们的人,姓罗伯茨,码头酒吧叫‘红珊瑚’,你到那儿找他。他会给你弄艘封锁突破船,去莫比尔。从莫比尔倒火车到亚特兰大,你从亚特兰大再倒火车经过奥古斯塔,最后回里士满。”

他顿了顿,目光凶狠:“圣经别丢,丢了你知道后果。少说话,多看路。”

我点头,收好圣经,放回行李箱。这里的邦联职员又给我找了身干净的灰色大衣换上。

米切尔递给我一封信,封蜡盖着商会印章:“这是给罗伯茨的介绍信。明天凌晨,去,金斯顿号,商船,那艘船挂加拿大旗,北军一般不拦。”

说到这他终于难得放松的笑了笑,拍拍我的肩:“莫林,干完这趟,邦联不会亏待你,我这有20英镑,你路上用,回去好好复命。”

1863年3月上旬,我按米切尔先生的安排,登上蒙特利尔的“金斯顿号”,一艘挂加拿大旗的商船,船身老旧,甲板上堆满木材和毛皮,散发着松脂和海盐的味道,货仓里装满了伪装是普通货物的枪械和子弹。航程平静,北军巡逻艇果然没拦,船长又操船在沿途的北方港口进进出出,来降低怀疑。

到了1863年3月下旬,船才开进哈瓦那港。在哈瓦那的红珊瑚酒吧,我找到罗伯茨,一个矮壮的南方佬,红胡子油光发亮,穿着花衬衫,活像个海盗。他扫了眼米切尔的介绍信,低声道:“莫林?船过几天走,‘银狐号’,去莫比尔。北军间谍盯着紧,你少露面。”

我点头,谢过他,在码头附近一家破旅店落脚,窗外海浪拍打,吵得人睡不着。旅店的酒吧里,我意外撞见个熟面孔,李敬,那个1861年在哈瓦那认识的中国书生,斯文瘦弱,穿长袍,戴圆眼镜,捧着一摞笔记,像是刚从书斋出来。

我压低嗓子,用汉语招呼:“李兄?还在这儿?”他抬头,认出我,推了推眼镜,笑道:“莫林!真是巧。你还在跑船?”

我点头,坐下要了杯朗姆酒,聊了几句。李敬说他在哈瓦那待了两年,记录海外华人苦力的遭遇,写成书稿寄回国内,得了些回音。他语气沉重:“我写的海外劳工情况,讲苦力被骗来古巴、秘鲁,签卖身契,干牛马活,九死一生。书稿辗转到了湖南,郭嵩涛和周馥两位大人看了,颇为震动。他们说,等平定了内外敌人,以及和洋人交涉的事腾出手,朝廷要派人查这苦力贸易,断了这条黑路。”

他语气带着些许希望,眼神复杂:“可眼下,国内兵荒马乱,洋人欺凌,这事怕是得等几年。”

我心头一震,想起纽约报纸的“黄祸”骂声和阿诚的炮灰日子,叹道:“李兄,华人走到哪儿都是夹缝里求活。洋人瞧不起,国内又顾不上。”

李敬点头,推了推眼镜:“所以我得记下来,希望总归是能有点用。”

我拍拍他的肩,没多说,心想江湖人常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可李敬这书生,倒有点“以笔为刀”的义气。

这段一路向南的旅行,让丽贝卡感到越发的恐惧,她以为我要把她带回南方再次卖掉,我只好再次用斯蒂芬妮的相片,和我非白人的身份安慰她。这段时间我一直对丽贝卡不错,小心的照顾她的情绪,没有一点要再次奴役她的意思,丽贝卡对我逐渐放心并亲近起来。

3月末,银狐号趁夜色溜出哈瓦那,船身低矮,漆成暗蓝,蒸汽机动力强劲,像条潜行的鱼。4月初,船靠进莫比尔湾,北军巡逻艇的灯光在远处闪过,银狐号贴着浅滩,借月色掩护,惊险躲过。我走出船舱,正看到船长和南方守军打招呼,邦联士兵守着炮台,眼神警惕。

莫比尔的南方军告诉我,由于新奥尔良被北方占领,这里的火车不太安全,建议我跟着难民一起向北活动,进入南方军稳定占领区后再坐火车去亚特兰大,让我先在莫比尔等几天,他们再安排我如何蒙混通过北方军可能的岗哨。

莫比尔的南方军安排我在莫比尔的一家旅店住两天,在入住登记时,丽贝卡看着行李时,一个旅店里的女仆从旁经过,丽贝卡赶紧低头,脸颊苍白,眼睛却忍不住偷瞄那个女佣,然后突然默默掉下几滴恐惧的眼泪,却又怕自己的哭声被听到,我走过去蹲下去擦去她的泪珠,拥抱并安抚她,在这里我会保护好她的。

我想了想也觉得这个女仆有些眼熟,但一时也想不起在哪见过,于是先把丽贝卡在租住的房间里安顿好,询问丽贝卡刚才是怎么了,丽贝卡犹豫了好半天才说:“那个女人……她是我姐姐,海蒂。也是我以前的女主人,她以前总打我,我现在看到她了,还是很怕她。”

第二天我去楼下取餐时,正好看到昨天被丽贝卡认识是她姐姐的那个女仆从旁经过,于是和前台的旅店老板多聊了几句,想打听海蒂的近况。

店主冷笑几下说:“她叫海蒂·休格,以前是新奥尔良的一个上流社会小姐,他爸也是新奥尔良的一个大人物,自从北方军占领新奥尔良,没收了她家的产业,释放了她家的黑奴,他爸气的一病不起,不久患病而亡,她逃到这里做点杂工养活母亲和妹妹,她还可以提供夜间服务,但收费很高。”

几天后我在旅店里得到南方军提供的明确消息后,我抱着丽贝卡,跟着一伙难民,看起来漫无目的的向北方走去,途中遇到了一伙北方军的侦查骑兵,领头的正是资助了苏珊宣传团北方之行的班克斯少将,丽贝卡认出了班克斯少将,并帮我说了几句好话,班克斯少将认为我既然肯帮助奴隶,那绝不会是什么和南方军有关的可疑人员,他邀请了喝杯酒再走,但发现马上带着的小酒壶已经空了,咒骂了几句后勤的腐败官员不但送来的枪是最烂的,酒水也经常被克扣,我于是递上一瓶古巴买的朗姆酒表示好感,班克斯少将接过来喝了一口,欢笑起来说我看起来肯定是个正经商人,以后准能赚大钱。

丽贝卡和他说起了自己的北方之行。班克斯少将也疲惫又无奈的说:“北方人原本以为打败南方,不过是举手之劳,可真打起来,屡战屡败,损兵折将,战前对黑奴的那点同情,现在就全没了。”班克斯少将派了几个人护送我们走小路,谨慎的通过了南北方军的交火区。

我提着行李箱,登上到亚特兰大的火车,车厢破旧,木板座椅咯吱响,乘客多是灰军装的士兵,空气里混着汗臭和烟草味。丽贝卡爬在硬木座椅上睡着,睫毛微微颤动,手里还紧紧抱着我给她的小布包。我给她盖上自己的大衣,暗想:要是我早几年娶了媳妇,闺女也该这么大了。

4月中旬火车开进亚特兰大,城里喧嚣中透着乱象。车站附近,街头挤满难民和伤兵,女人穿着破披肩,抱着哭闹的孩子。我刚下车,就撞上一场粮食哄抢。街角一家粮店被砸,玻璃碎了一地,几十个穷白人妇女冲进去,抢玉米和面粉,店主挥着棍子骂,几个邦联民兵赶到,朝天开枪驱散人群。一个老妇人抱着半袋玉米,哭喊:“面包涨的受不了!孩子都饿死了!”

我低头绕开,心想南方的日子比去年还糟,粮食短缺看来越来越严重了。但亚特兰大还不是我的这趟旅行终点,我向亚特兰大的驻军说明情况,出示用作信物的怀表后,获准搭乘火车继续前往里士满,在路上我从士兵们那买了一把柯尔特1860手枪和几十发子弹。

4月末,我搭乘的火车来到里士满,海关大楼还是那副煤烟弥漫的模样。我走进安德森的办公室,烟雾呛鼻,他靠在木椅上,捏着雪茄,眼神犀利:“莫林?东西呢?”我递上圣经,简述了在百慕大被北方海军跟踪,南特交接,夜莺号被俘,纽约被关押和释放,蒙特利尔转古巴的经过,解释延迟的原因。

但隐瞒了我被审讯的事情,因为这个事只要说了,猜疑链就会无限延展,我会怎么也解释不清我到底有没有被北军收买,最后迫不得已只能以死证清白。

安德森听完难得露出点笑:“北方军没难住你,你居然还能回来,干得不错。”

他从抽屉掏出一小袋钱,推给我:“赏你的,老规矩。卡特先生在萨凡纳等你,去吧。”

我谢过揣好钱,搭上里士满到奥古斯塔的火车,再从奥古斯塔换火车到萨凡纳。在奥古斯塔附近,我遇到了强征粮食得南方军,几个穷白人农民向我说起,现在为了应付军需,各地的税官无不是用暴力从穷白人农民手里抢夺粮食,为了完成征税任务而虚报产量,乡下的白人中小庄园纷纷破产,这反过来又加重了没破产农民的负担,而大庄园主却总有办法逃避负担。

5月上旬,火车开进萨凡纳火车站,我走出站台,距离我去年11月初离开已经是半年多前了,期间在百慕大为了甩掉追兵耽误1个月,回程在纽约被关了1个月,绕道加拿大和古巴又多花1个月。我提着行李箱,直奔卡特庄园。庄园的橡树林大道依然整齐林立,书房里卡特先生坐着扶手椅,我把对安德森秘书说的,又对老卡特先生说了一遍。

卡特听完,咳嗽两声,眼神沉得像暴风雨前的海。他带着疲惫的拖腔:“莫林,你这趟绕了半个地球,能回来就好。法国佬那边,哼,拿破仑三世至今被困在墨西哥,扶植那个傀儡皇帝马克西米利安,耗费金银无数,还得防着北方军和英国佬的冷眼。他们首鼠两端,嘴上同情我们,私下却不敢下注。”

他指尖敲着扶手椅,皱纹更深了几分:“邦联的好日子,恐怕不多了,可能到了要做最后一搏的时候。英法再不承认我们,北军的封锁和林肯的征兵会把我们活活耗死。外交翻不了盘,南方就得在战场上拼个你死我活。”

我低声道:“先生,法国那边的情况,胡克少校和安德森都说有进展……”

卡特摆手,打断我,苦笑道:“进展?不过是些空头许诺。巴黎的贵族想要我们的棉花,可英国佬中立,法国不敢单干。墨西哥的烂摊子拖住了拿破仑三世,他哪有心思管我们?不过好在现在并不都是坏消息,你听说了吗?在钱斯勒斯维尔,南方军取得了一次很辉煌的胜利,只要这个势头能持续下去,英国和法国看到了我们的力量,他们就会重新认识到,应该和胜利者站在一起了。”

随后我在客房里休息一段时间,遇到了霍克船长,和霍克船长交谈中,霍克船长说:“说起来我们也有好一段时间没出海了,就在上个月,4月份时,北方海军袭击了查尔斯顿,威尔明顿和萨凡纳也感受到威胁,现在查尔斯顿方向的北方海军据说已经被击退了,可危险仍在,墨西哥湾沿岸的莫比尔和加尔维斯顿正越来越重要。”

离开卡特先生的庄园时我在想,虽然我从不相信南方会对我兑现土地和奴隶的承诺,但觉得那样的生活很有吸引力。不过这一趟半年的经历确实是能活下来就很侥幸了,接下来最重要的事就是去看看,我的小狼女有没有再等我,但我实在是太累了。

再次安全的回到萨凡纳,我抱着丽贝卡亲了又亲,称赞她真是我的守护神,我隐约觉得因为丽贝卡的出现,我被斯蒂芬妮的死而抽走的那些魂魄,又有一缕回到了我的身上,我的生活重新有了一个可以为之而努力的轴线,我整个人被这个小女孩重新激活。

回到住处休息1天后,我去了露西的酒吧,米娅正在柜台上卖酒,看到我后感到很惊喜的问我怎么让她等了这么久,我简述了我的旅程,并感谢了露西姐妹对她的照顾,又给了露西姐妹10北方美元做酬谢,把米娅领了回去,我现在别无所求,只想加倍的占有米娅,在她身上发泄这半年来积压的欲望,米娅这次没有拒绝,她什么都愿意接受,只是我现在太累了,需要休息一段时间,我和米娅度过了一段很平静但很温馨的日子,我把丽贝卡介绍给了米娅,米娅也很喜欢这个可爱的小姑娘,每天忙着换花样的给丽贝卡做东西吃,做衣服穿,我觉得这才是真正一家三口该有的样子。

1863年夏

6月的1天,我正在整理下一次穿越封锁线要用的东西,朱莉前几天捎信,说有一对黑人逃奴夫妇要送来,准备搭我的船去拿骚。我得考虑下这次怎么蒙混过去,耳边传来米娅劈柴时哼的易洛魁歌谣,野性又低沉,她白天在生活中,总是表现的强势而独立,到了晚上在我怀里,温柔又驯服,对套上狗链子不再抗拒,有时还故意旺旺两声,让我更加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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