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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稿】勇者艾伦的淫欲新生,1

小说: 2025-09-12 13:06 5hhhhh 9140 ℃

`【辉耀圣典 · 创世篇 · 卷首】`

于那被后世称为“最初之光”的纪元之始,整个世界尚是一片无序翻腾的混沌能量,无形无质,无声无息。直至仁慈的辉耀天后塞勒丝蒂娅,以凡俗无法理解的姿态降临于此。她的神光并非炽热,而是如同初春暖阳般温润,却拥有着驱散一切蒙昧的无上伟力。光芒所及之处,混沌退散,秩序初生。她伸出纤长的手指,于虚空中轻柔一划,于是便有了巍峨连绵的山脉与深邃无垠的海洋;她以自身的神力为骨,塑造了这片广袤的大地,并赐予其名——埃索特拉。而后,女神樱唇轻启,吹拂出一口蕴含着生命真谛的温润气息,这气息化作无数光点,飘散至大地的每一个角落,光点落地,便化为了最初的人类。他们是女神最完美的造物,是她倾注了慈爱的孩子们。

然,凡光之所及,必有阴影随行。神性亦然,其对立面在世界诞生之初便已注定。于埃索特拉最深沉、最冰冷的阴暗角落,那汇聚了整个世界所有负面情感——嫉妒、憎恨、扭曲与毁灭欲望的意识,凝聚成了邪神诺克图娜。她憎恶着女神所创造的一切美好,嫉妒着那些沐浴在光辉下的生命。于是,她以自身堕落的神血为引,辅以能腐化灵魂的低语,悄然侵蚀了一部分心智不坚的人类。他们的血肉被改造,灵魂被扭曲,最终化为了面目狰狞、只知杀戮与毁灭的魔族,成为了与整个世界为敌的,永恒的灾祸。

自那一刻起,长达无数纪元的、浸满鲜血与泪水的憎恨轮回,便无情地开启了。每隔数百年,当世间的负面情绪积累到顶点,一位新的魔王便会从深渊中崛起。他将统率着那仿佛无穷无尽的魔物大军,如黑色的怒涛般席卷大地,疯狂地企图将这个被女神所钟爱的世界,重新拖回那永恒死寂的混沌之中。

为拯救她视若珍宝的子民,塞勒丝蒂娅女神从未抛弃过这个伤痕累累的世界。每当黑暗的帷幕即将笼罩大地,她便会于神国之上降下无声的神谕,于尘世间亿万凡人的灵魂之中,遴选出五位拥有着最崇高、最纯粹美德的“天选勇者”。他们是女神意志在人间的延伸,是她赐予凡俗世界用以斩断黑暗的利刃,亦是这个世界对抗无尽深渊的,唯一希望。

此乃,铭刻于世界根源之上,不容任何生灵置疑的史诗。

【辉耀圣历 786年 霜降之月 13日】

【魔王城,万魔殿】

此处的空气与其说是粘稠,不如说是一种半固态的、充满恶意的存在。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像是将无数细小的、生锈的刀片混杂着硫磺的灼热粉尘一同吸入肺叶深处,从气管到肺泡,无一处不被这污浊的空气割裂、灼烧。

大殿的穹顶早已在激战中崩塌,惨白而无光的月亮悬挂在漆黑的夜幕中,投下的微光却被殿内盘踞的浓郁魔气所吞噬,无法照亮分毫。唯一的光源,来自于勇者们身上散发的、忽明忽暗的斗气与魔法灵光。那尊象征着无上权力的巨大黑曜石王座,此刻已然化为了一地迸裂的碎石,锋利的断口闪烁着幽暗的光。

曾经俯瞰众生、不可一世的魔王,此时正以一种极度屈辱的姿态半跪在地。他那堪比钢铁的魔躯上,一道从左肩斜贯至右腹的伤口深可见骨,金色的圣炎如同跗骨之蛆般在伤口边缘燃烧,阻止着血肉的再生。暗紫色的魔血不再是喷涌,而是如同浓稠的石油般“咕嘟、咕嘟”地从伤口中汩汩流出,滴落在地面上,立刻发出“滋啦——”的腐蚀声响,升起一缕缕带着腥甜恶臭的黑烟。

然而,即便如此,胜利的天平也未曾完全向着希望的一方倾斜。这头濒死的巨兽,依旧拥有着致命的獠牙。

`“轰——!”

毫无任何魔力波动的前兆,一道比殿柱还要粗壮的暗影触手猛地从坚硬的黑曜石地砖下爆射而出,其上布满了滑腻的粘液和不断翕张的吸盘,顶端尖锐如长矛,目标精准无比——直指队伍后方,那位几乎耗尽了所有神力的圣职者!

“薇薇安!”

一声清朗却带着极度疲惫的怒喝响彻大殿。一道金色的流光瞬息而至,快得在空气中留下了残影。领袖,“辉光之勇者”亚瑟,他那张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清秀脸庞,此刻只剩下钢铁般的坚毅。汗水将他额前的金色发丝打湿,一绺一绺地贴在皮肤上,更衬得他嘴唇发白。他手中的圣剑“破晓”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意志,爆发出璀璨如烈日的光辉,划出一道完美的金色圆弧。

“嗤——!”剑锋精准地将那巨大的触手从中断开,没有丝毫阻滞。腥臭粘稠的暗紫色汁液漫天喷溅,有几滴溅射在亚瑟的脸颊和金发上,但他仿佛毫无察觉,那双碧蓝色的眸子穿过飞散的血雨,如鹰隼般死死锁定着王座上挣扎起身的魔王。

“艾拉!限制它的行动!别让它再用这种招数!”

“不用你说!我看到了!”

娇嫩却带着一丝火爆的喝声来自于一个漂浮在半空中的小小身影。天才魔法师,“真理探求者”艾拉,她那双标志性的粉紫色双马尾在激荡的魔力气流中狂乱舞动,如同两条不羁的绸带。与她那张尚显稚嫩的萝莉脸庞形成极大的反差,她的眼神中满是与年龄不符的专注与疯狂。她手中的白橡木法杖顶端,一颗直径超过半米的毁灭性火球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成型、压缩,恐怖的高温将周围的光线都扭曲了,将她小小的身影映照得忽明忽暗,脸上的汗珠刚一出现就被瞬间蒸发。

与此同时,数道凝聚着破魔神力的银色箭矢,如同没有实体的鬼魅,悄无声息地从大殿侧翼的阴影中激射而出。它们没有发出任何破空之声,却带着死神请柬般的精准,“噗!噗!噗!”地接连钉入魔王试图再生的巨大伤口之中。箭矢上附带的神圣力量瞬间爆发,将刚刚蠕动着想要愈合的血肉组织再次炸开,阻止着他哪怕一丝一毫的恢复。

远处的断裂石柱阴影下,“不动之瞳”玖叶的身影被黑暗完美地隐藏着。她有着一张充满东方古典韵味的精致脸庞,柳叶眉,丹凤眼,此刻却冰冷得如同雕塑。她冷静地从背后的箭筒中再次抽出一支箭矢,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多余。她将箭矢搭在“月神之息”长弓上,缓缓拉开弓弦。那需要惊人力量才能拉开的强弓,在她手中却显得毫不费力。她修长而充满爆发力的身姿在紧绷的弓弦下展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只有那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她也已是强弩之末的事实。

而在整个战场的最前方,在所有同伴的身前,承受了最多、最可怕伤害的,是一个如同山峦般屹立不倒的巨大身影。

“不屈之壁”艾伦。

他全身覆盖的“守护者”符文重铠,此刻已经不能用“战损”来形容,那简直就是一堆被强行拼接在一起的、即将彻底散架的废铁。左侧的肩甲被某种巨力完全撕裂,狰狞地翻卷着,露出下面血肉模糊、几乎能看到森然白骨的肩膀。黑色的魔气如同无数细小的毒蛇,正疯狂地顺着伤口钻入他的体内,带来一阵阵肌肉纤维被强行撕裂、被地狱之火反复灼烧的、深入骨髓的剧痛。

他的头盔面甲早已在之前的冲撞中碎裂,不知飞到了哪里,露出一张沾满了黑色尘土、干涸血痂与新鲜汗水的、坚毅得令人心悸的男性脸庞。汗水混着从额角伤口渗出的血水,不断地滑落,流进他的眼睛里,带来一阵阵针扎般的刺痛,但他却连眼睛都未曾眨动一下,那双深褐色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前方,仿佛要将魔王的身影烙印在视网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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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士艾伦(重伤)

他双手紧握着那柄比门板还宽的巨剑,剑身深深地插入身前的黑曜石地板之中,用自己的身体,硬生生顶住了魔王刚才那一次玉石俱焚般的垂死冲锋。那股恐怖的冲击力几乎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震成一滩肉泥,全身的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悲鸣。紧贴着皮肉的铠甲内衬,早已被汗水和从无数伤口中渗出的血液彻底浸透,又湿又冷又粘,每一次哪怕最细微的重心移动,都会带来大片皮肤被粗糙的布料和破碎的甲片内缘狠狠摩擦的剧痛。

`“哈……哈……哈……呼……”

艾伦的胸膛如同一个破旧的风箱般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喷出的灼热气息都在冰冷的空气中化为浓重的白雾。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双臂肌肉因为过度用力而正在不受控制地高频颤抖,紧握剑柄的虎口处早已崩裂,皮肤外翻,鲜红的血液顺着剑柄上古朴的纹路,一滴、一滴地缓缓滴落,在地上积起一小滩暗红。

“就是现在!最后一击!” 亚瑟的声音再次响彻大殿,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

薇薇安,那位被世人尊称为“慈悲圣女”的金发少女,此刻正强忍着因为神力透支而带来的、天旋地转般的剧烈晕眩,再次高高举起了手中的白银圣徽。她那丰满的胸部在急促而艰难的呼吸下剧烈起伏,圣洁的白色神官袍因为被汗水浸透而紧紧地贴合在她窈窕的曲线上,勾勒出惊心动魄的弧度。汗水浸湿了她额前柔顺的金色发丝,一缕缕地黏在光洁的额头上,让她看起来既神圣不可侵犯,又带着一种令人怜惜的脆弱。

“——以女神之名,裁决汝之罪!”

圣洁的光柱、毁灭的火球、破魔的箭矢,三股代表着人世间最顶尖力量的强大能量,汇聚成一道五光十色的毁灭洪流,撕裂了污浊的空气,带着尖锐的呼啸,朝着那被艾伦死死牵制住、动弹不得的魔王狂轰而去。

然而,就在那足以毁灭一座城池的攻击即将命中的前一刹那,那垂死的魔王突然抬起了头。他的脸上不再有愤怒或痛苦,反而绽放出一抹诡异、扭曲而充满绝望快意的狞笑。

“陪葬吧……你们这些……渺小的光之尘埃!”

一股前所未有的、令人瞬间窒息的恐怖气息从他的体内毫无征兆地爆发开来。那不是任何形式的能量冲击,而是纯粹的、能够吞噬光、吞噬物质、吞噬空间乃至法则本身的——“虚无”。一个不断向内收缩、仿佛能吸走灵魂的黑色奇点,在他心脏的位置悄然形成,周围的空间开始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一样剧烈扭曲、褶皱,随即发出玻璃般破碎的“咔嚓”声,开始崩塌。

“不好!是‘归墟’!他要自爆核心!快退!” 艾拉那总是充满自信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无法掩饰的、源于灵魂深处的惊恐尖叫。

但一切都已经太晚了。那股毁灭性的、不讲道理的恐怖吸力瞬间笼罩了整个万魔殿,无论是勇者还是碎石,所有的一切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地定在了原地。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颗吞噬一切的黑点以指数级的恐怖速度扩张,即将把所有人都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极致的、冰冷的绝望,如同潮水般淹没了每一个人的心脏。

除了艾伦。

在所有人都被那股源于世界背面的力量震慑得动弹不得的瞬间,他反而松开了那双因为用力过度而几乎与巨剑剑柄粘连在一起的双手。他艰难地、一寸寸地回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身后那一张张因为极致恐惧而扭曲的、他所珍视的挚友与同伴们的脸,看了一眼正跪在地上、含着泪绝望祈祷的薇薇安,最后,他的目光穿过所有人,落在了亚瑟那张写满震惊与不甘的脸上。

够了。我们的旅途,就到此为止了。

没有丝毫的犹豫,甚至没有万分之一秒的迟疑。艾伦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在那股恐怖的吸力正要将他向后撕扯的瞬间,他反其道而行之,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都压榨出来,灌注于双腿之上。他像一颗逆着引力飞向黑洞的陨石,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狠狠地、用自己的整个身体,撞向了魔王!

`“咚——!”

沉重得令人牙酸的金属撞击声中,艾伦张开双臂,用自己那副早已残破不堪的铠甲和其下包裹着的血肉之躯,如同一座最终的、也是最悲壮的牢笼,将正在疯狂释放“归墟”能量的魔王,死死地、不留一丝缝隙地禁锢在了自己的怀中!

“艾伦!!!” 亚瑟发出了他此生最为撕心裂肺的吼声,声音嘶哑,状若疯虎。

黑色的虚无能量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疯狂地侵蚀着艾伦的后背。那身坚固的符文重铠在这股力量面前,脆弱得如同热刀下的牛油,无声无息地迅速熔化、分解、化为最基本的粒子。紧接着,是他的皮肤、血肉、骨骼……那种痛苦早已超越了人类神经所能传导和理解的极限,那是一种“存在”本身被抹消的、源于灵魂层面的大恐怖。

但他却笑了。在这极致的痛苦中,他反而笑了出来。他用尽自己正在被分解的肺部里最后一口空气,朝着身后那四个他愿意付出一切去保护的人,发出了震彻他们灵魂的咆哮:

“别犹豫!就是现在!连我一起——贯穿!!!”

“动手啊!亚瑟!!!”

那一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都被按下了静音键。薇薇安的泪水终于决堤,如断线的珍珠般滚滚而落;玖叶紧握着长弓的手剧烈地颤抖,连弓身都发出了呻吟;艾拉那即将完成的毁天灭地的法术,在半空中剧烈地波动,随时可能失控崩溃。

只有亚瑟。他死死地看着那个被虚无能量疯狂吞噬,却依旧用生命禁锢着敌人的挚友背影,眼中流下两行滚烫得仿佛能灼伤皮肤的泪水。他猛地闭上双眼,将一切不忍与动摇全部斩断,随即再度睁开,那双碧蓝的眸子里,只剩下无尽的悲恸与如同钢铁般冰冷坚硬的决意。

“……全员!最大功率!!”

金色的神圣斗气、毁灭万物的炽热火焰、穿透一切法则的破魔箭矢、以及薇薇安那蕴含着生命与治愈之力的最后神力,这一次,四股截然不同的力量没有再各自为战,而是在亚瑟的引导下,以前所未有的默契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它们化为了一道无法用任何言语去形容其万一的、纯粹的“光”,目标只有一个——

艾伦的后心。也是他怀中,魔王的心脏。

在被那道融合了挚友们所有力量与悲伤的光芒彻底吞噬的最后一刻,艾伦感觉到的,不再是痛苦,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的解脱。他的意识在消散前,仿佛看到了同伴们劫后余生的未来,看到了这个伤痕累累、满目疮痍的世界,终于在他们的手中,迎来了梦寐以求的和平。

然后,纯粹的、净化的白光,吞噬了一切。

光芒散尽。

魔王那令人作呕的邪恶气息,与艾伦那如同大地般厚重的生命迹象,一同从这个世界上彻底、完全地消失了。

万魔殿内,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那巨大的轰鸣与光亮仿佛从未存在过,只剩下浓重的尘埃在空中缓缓飘落。幸存的四位勇者,依旧怔怔地站在原地,维持着发动最后一击的姿势,仿佛四尊被抽走了灵魂的精美雕像。

亚瑟手中的圣剑“破晓”,其上的光芒已然黯淡得如同风中残烛。一滴液体从剑尖缓缓滑落,“啪嗒”一声,滴落在地。没有人知道,那究竟是魔王最后被净化的魔血,还是英雄强忍着的泪。

薇薇安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膝盖重重地磕在冰冷的石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她将脸深深地埋入自己的双掌之中,肩膀剧烈地耸动,发出了被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幼兽悲鸣般的呜咽。

漂浮在半空中的艾拉,小小的身躯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魔力的光辉早已散去,只剩下一个穿着法师袍的、脸色惨白的小女孩,茫然地看着艾伦消失的地方,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一向最为冷静、最为坚强的玖叶,也终于无力地垂下了手中的长弓。她仰起头,似乎是想阻止什么,但最终,一滴晶莹的泪珠还是顺着她光洁的脸颊滑落,滴落在她心爱的弓身上,在那厚重的尘土与血污中,冲刷出了一道清晰而悲伤的痕迹。

他们胜利了。

以他们最无法承受、最不想付出的代价。

英雄艾伦的故事,自此传遍了埃索特拉的每一个角落,从繁华的王都到偏远的村庄。人们在酒馆里,在篝火旁,歌颂着他的英勇,赞美着他的无私牺牲。辉光圣堂为他追封至高无上的圣号,技艺最高超的吟游诗人们,将他的事迹谱写成最悲壮、最激昂的史诗,代代传唱。他成为了不朽的象征,一个完美的、光辉的英雄符号,永远活在了所有人的心中。

然而,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世界最深的夹缝里,在那些被英雄光环所笼罩的阴影之下,故事,正朝着一个截然不同的、无人知晓的方向,悄然发展着。

没有痛苦。

这是一个谎言。痛苦的极致,是连感知痛苦的“自我”都一并被摧毁。

没有思想。

这也是一个谎言。思想的尽头,是意识被还原成最纯粹的、无意义的碎片,如同被打碎的镜子,每一片都映照着虚无。

艾伦的意识,或者说,是他灵魂燃烧后仅存的余烬,正漂浮在一片绝对的、无法被感知的“无”之中。他“记得”自己被那道融合了挚友们所有力量与悲伤的光芒贯穿的瞬间,那是一种无法用任何语言去描述的终极体验——肉体被气化、灵魂被撕裂,两种截然不同却又同样剧烈的痛苦,如同两条毒蛇般疯狂地啃噬着他的存在。但此刻,一切都归于了一种超越了平静的死寂。

或许,这便是死亡。

是每一位为女神奋战的勇者,最终的、也是最荣耀的归宿。他们的灵魂将升上神国,化为夜空中最明亮的星辰,在女神慈爱的注视下,获得永恒的、不再有纷争的安宁。

就在这个念头如同风中残烛般即将熄灭之际,一道柔和、温暖得如同母亲怀抱的圣光,从那遥远得无法触及的“上方”垂落而下。它没有形状,却有着明确的方向;它没有温度,却带来了足以消融一切寒冷的暖意。那光芒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接引之力,呼唤着他,吸引着他。

回去吧,回到光的源头去。

然而,就在他那残破的灵魂即将被那道圣光触及、即将得到最终解脱的瞬间,一股更加庞大、更加狂暴、更加原始、更加不讲道理的力量,如同深渊中苏醒的巨兽张开的巨口,从那无尽的“下方”,猛地一口咬住了他!

那不是单一属性的力量,而是一股由无数种被推向极致的情感所交织、发酵、最终扭曲成的混沌洪流!

他“感受”到了!那是亚瑟的悲痛,如同无数把淬了冰的匕首,疯狂地切割着他的灵魂,每一刀都带着兄弟之情被亲手斩断的决绝与剧痛!那是薇薇安的爱恋与愧疚,化作了足以熔化钢铁的地心之火,将他包裹、灼烧,那份深沉的爱意此刻却成了最残忍的烙印,炙烤着他每一寸残魂!那是艾拉和玖叶的负罪感与敬意,沉重得如同两座山脉,狠狠地挤压着他,要将他碾成粉末!

但在这所有他熟悉的情感之下,更深、更沉、更黑暗的,是那与他一同消亡的魔王,是那传承了数千年、积压了无数代、对这个世界、对女神、对所有光之造物的……最纯粹、最极致的绝望与憎恨!

爱、恨、悲、愧、怒……所有这些,都因为他那一场壮丽的“牺牲”而被点燃,被推向了顶点,最终形成了一个以他的死亡为核心的、巨大的“心碎共鸣”漩涡。

这漩涡没有将艾伦的灵魂托向那圣光普照的天国,反而以一种撕裂一切、不容抗拒的姿态,将他狠狠地、无情地、残暴地……拽向了那比死亡更加深邃的,无尽深渊之下!

……

不知过了多久。

在这里,时间失去了意义。或许是沉睡了足以让星辰熄灭的万年,又或许,仅仅是凡人眨眼的一瞬。

“艾伦……”

一个声音。

一个稚嫩、空灵,却又带着一丝非人质感、仿佛由无数灵魂交叠而成的声音,如同投入死寂湖面的一颗石子,将他从那永恒的混沌坠落中,强行唤醒。

意识,如同一个溺水了太久的人,在绝望中突然触及到了水面。他用尽全力地挣扎,将那些破碎的、混乱的、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碎片甩开,猛地冲出了那片混沌的“水面”。

艾伦猛地睁开了双眼。

“嗬——哈啊!哈啊!哈啊!” 他剧烈地喘息着,胸膛以前所未有的幅度起伏,仿佛要将一个世纪的空气都重新吸回肺中。肺部传来的灼痛感和新鲜空气涌入的刺痛感,是如此的真实,真实到让他感到恐惧。

当视线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他发现自己正赤身裸体地悬浮在一片无法用任何已知物理法则去描述的奇异空间里。

这里没有天空,也没有大地。上下左右,四面八方,皆是深邃而温润的黑暗。但这黑暗并非空无一物,无数条缓慢流淌着的、如同星云般绚烂璀璨的各色光带,充斥着整个空间。它们有的如同流淌的熔金,有的如同破碎的钻石,有的则如同凝固的血液。它们彼此交织,却又互不干涉,以一种恒定的、优雅的姿态,在这片黑暗的子宫中缓缓脉动,仿佛是这个世界的血管与神经。

他缓缓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随即,他整个人都愣住了,一股比死亡本身更强烈的荒谬感席卷了他的全部心神。

这是一具……完美无瑕的躯体。

皮肤光洁得如同新生,却又坚韧得富有弹性。肌肉的线条流畅而饱满,没有一丝一毫的多余,充满了内敛而爆炸性的力量,蕴含着远超他生前的、年轻而旺盛的生命力。他下意识地抬起自己的右手,抚摸向自己的左腹。那里,曾经有一道狰狞的、几乎将他开膛破肚的伤疤,那是他在对抗奇美拉时留下的“荣耀”。

但此刻,那里只有光滑平坦的皮肤。

他又摸向自己的胸口,那里曾有被狮鹫利爪撕开的三道并列的疤痕;摸向自己的后背,那里有被炎魔的烈焰灼烧过的丑陋印记……

全都消失了。

那些在他无数次残酷战斗中,用鲜血和痛苦换来的、铭刻在他身体上的、属于战士艾伦的每一道功勋,每一段记忆,全都被抹去了。仿佛他从未经历过那些残酷的战斗,仿佛他只是一个刚刚被精心塑造出来的、完美的人偶。

这不可能……我应该已经死了……我的身体,应该和魔王一起,化为灰烬了才对……

就在艾伦陷入巨大的、足以让心智崩溃的困惑之际,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不再是遥远的呼唤,而是近在咫尺,清晰无比。

“艾伦。”

他猛地循声望去,视线穿过无数绚烂的光带,投向下方。

只见在这片混沌空间的底部,一个娇小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那里。她仰着头,正用一双无法用言语去形容的、仿佛蕴含着整个宇宙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他。

那是一个看起来不过七八岁光景的小女孩。她身上只穿着一件式样简单到极致的黑色丝质吊带睡裙,那黑色深邃得仿佛能吸收周围所有的光线。一头瀑布般浓密顺滑的纯黑色长发,没有任何束缚,直直地垂落到她的脚踝。她那本就白皙到毫无血色的肌肤,在黑发与黑裙的映衬下,更显得如同一块未经雕琢的、冰冷的上等美玉。她赤着一双小巧玲珑、圆润可爱的脚丫,就那样安静地、自然地站在这片虚无的黑暗之中,仿佛亘古以来,她就一直在这里,从未离开。

她的脸庞精致得超越了人类所能想象的极限,如同神明最完美的造物。但真正令人心神俱颤的,是她的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蕴含着流淌的、融化的黄金的琥珀色眼眸。瞳孔的深处,没有焦点,却仿佛有无数星辰在其中诞生与寂灭,有无数古老的、不可名状的意志,在沉睡与苏醒之间缓慢交替。那里面没有一丝一毫孩童应有的天真与好奇,只有能将一切融化、能将一切包容的、最原始、最深沉的温柔与慈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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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着悬浮在半空中的他,就像一位母亲,看着自己刚刚降生的、失而复得的、最重要、最心爱的孩子。

“你醒了啊,我的孩子。” 她的声音空灵而温柔,每一个音节都带着一种奇特的、能直接安抚灵魂的韵律, “你的‘死亡’,是一首太过宏大、太过悲伤的摇篮曲。它……吵醒了正在沉睡中的妈妈我哦。”

“……妈妈?”

这个词汇,如同本能一般,从艾伦的口中下意识地滑出。他的声音因为久未说话而显得异常沙哑干涩,更带着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度的茫然与依恋。他的大脑此刻正是一片无法解开的乱麻,死亡的终末记忆与这具崭新身体的现实感受,交织成了一张铺天盖地的巨网,将他的理性与认知死死缠住。

作为一个受过最严苛训练的战士,他强迫自己的意识从那份诡异的亲切感中挣脱出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向着眼前这个散发着无穷神秘与未知的女孩,提出了最核心、最关键的问题。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按照常理,我应该已经死了才对。” 他的声音逐渐恢复了平稳,带着属于“不屈之壁”的沉稳与坚毅, “还有,你……究竟是谁?”

听到艾伦这充满警惕的提问,那个自称是他“妈妈”的小女孩,脸上却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如同涟漪般温柔扩散开来的微笑。她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依旧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仿佛在欣赏一件失而复得的、独一无二的珍宝。

“这里呀……” 她用一种缓慢而悠远的、仿佛在吟唱着古老诗篇的语调回答道,那声音似乎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渗透进艾伦的灵魂深处, “这里是世界的子宫,是所有生命的起点,也是所有灵魂的终点。你当然已经‘死’过一次了哦,我可爱的、勇敢的孩子。是我,把你从‘死亡’那个冰冷、虚假的摇篮里,重新抱回了这里。”

她向前赤足走了两步,那如夜幕般浓密的黑色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在身后无声地、优雅地摇曳着。

“至于我……” 她微微歪了歪小小的脑袋,白皙的脖颈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似乎是在思考一个最合适的、能让他理解的说法, “我的名字,是露娜莉亚。”

她停顿了一下,那双包容万物的琥珀色眼眸中,罕见地闪过一丝悠远的、仿佛穿越了万古时光的悲伤与寂寥。

“不过,对于活在‘当下’这个谎言里的你们来说,或许另一个名字,能让你们更快地理解我的身份吧。”

她抬起眼帘,直视着艾伦,然后,用一种轻柔得如同叹息的声音,说出了那个足以颠覆整个世界、让所有史诗都化为笑话的名字。

“你们称呼我为……诺克图娜。”

轰——!

“诺克图娜”这个名字,就像是一道蕴含着世界所有恶意的黑色闪电,瞬间劈开了艾伦那本就混乱的思绪,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从脊椎尾骨直冲头顶百会穴的、极致的冰冷寒意!

邪神诺克图娜!世界的阴暗面!憎恨与扭曲的化身!腐化人类、创造了魔族、引发了千年战争的万恶之源!他们,不,是整个世界的光明阵营,付出了无数的鲜血与生命,甚至包括他自己的性命,所对抗的、所要消灭的那个终极的、黑暗的源头!

战斗的本能,在一瞬间压倒了所有的理智与困惑。艾伦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全身那崭新的、充满了爆炸性力量的肌肉猛地一下完全绷紧,身体下意识地就想沉腰立马,双臂交错,摆出他最熟悉、最稳固、足以抵挡千军万马冲锋的持剑防御姿态。他那具刚刚被重塑的完美躯体,在这一刻展现出了超乎想象的、铭刻在灵魂深处的反应速度。

然而,他的双手却捞了个空。

没有那冰冷而熟悉的巨剑剑柄,没有那厚重而可靠的臂铠触感。他的手中空无一物,他的身上空无一物。

他,赤身裸体地悬浮在这里,面对着自称是“邪神”的终极存在,却连一块能够用来格挡的、生锈的铁片都没有。

艾伦那充满爆发力的动作,就那样僵硬地、可笑地凝固在了半空中。那份属于顶级战士的决绝与杀意,在认清现实的一瞬间,就被一股如同黑洞般巨大而沉重的无力感所彻底吞噬。他只能缓缓放下手臂,用一种混合了极致敌意和高度警惕的眼神,死死地、一瞬不眨地,盯着下方那个娇小得可笑,却自称是世间一切邪恶之源的女孩。

面对艾伦那几乎要喷出实质性火焰的眼神,露娜莉亚却没有任何被冒犯的表示。她的脸上甚至还带着那份悲悯的、近乎于心痛的、母亲般的温柔,仿佛只是在看着一个正在闹别扭、却又让她无比心疼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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