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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群芳结社避君征 花魁辞旧嫁侍郎,新说白门柳:秦淮八艳传奇,2

小说:新说白门柳:秦淮八艳传奇新说白门柳:秦淮八艳传奇 2025-09-12 13:05 5hhhhh 3720 ℃

吴梅村百口莫辩,只能请求让三人独处。

密室之内,面对田弘遇怀疑和鄙夷的目光,卞赛赛幽幽一叹。他知道,自己与吴梅村的尘缘,到此已尽。他不想再用这副皮囊去面对宫里的未知,更不想连累吴梅村。

他缓缓抬手,在自己耳后一处隐秘的所在轻轻一揭。

在田弘遇惊恐万状的注视下,那张绝美的少女脸庞,如同一张面具般被缓缓撕下,露出了底下那张沟壑纵横、老态龙钟的男性五官!

“啊——!”饶是田弘遇见多识广,也被这妖物般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几乎瘫倒在地。

他指着董其昌,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随即疯狂地对吴梅村挥手,让他赶紧把这个“怪物”带走,离得越远越好!

吴梅村对着董其昌深深一揖,算是告别了这两年的荒唐旧梦。他带着失魂落魄的董其昌,离开了田府官邸。两人从此分道扬镳,再也不见。

这场惊吓,让田弘遇再也不敢对江南女子的“传言”掉以轻心。他现在只想赶紧找一个身家清白、确定无疑的绝色美人完成任务。

而就在此时,一个更具毁灭性的消息传来——

抚宁侯朱国弼在城外校场检阅军队时,意外坠马,右腿当场骨折,昏迷不醒!

这一下,田弘遇再无半点犹豫。寇白门这个背景深厚、如今又蒙上“克夫”阴影的女人,彻底成了他不敢触碰的禁忌。

唯一的选择,只剩下了那个出身干净、容貌绝美、且刚刚被“验明正身”过的陈圆圆。

于是,在寇白门计划彻底破产的那个夜晚,苏州的官船再次悄然起航。一个名叫陈圆圆的歌妓,代替了本该入宫的侯府夫人,被命运推向了那座冰冷的北方京城。

寇白门站在侯府的高楼上,遥望着北方,攥紧了拳头。她的复仇之路,在开始之前,就遭遇了最沉重的打击。但她眼中的火焰,并未熄灭,反而燃烧得更加幽深、更加疯狂。

她知道,她必须等待。等待一个新的、能让她将剑刺出的机会。而朱国弼的这次“意外”,究竟是天意,还是……人谋?这个念头,在她心中一闪而过,让她不寒而栗。

三日后,南京城南一处新置的宅邸张灯结彩,虽不比抚宁侯府迎亲那般惊天动地,却也处处透着主人的用心与郑重。红漆大门上贴着大红的“囍”字,门前车马不多,来的却都是留都有头有脸的人物。

这是龚鼎孳为顾媚举办的“亚妻”之礼。他顶住了来自官场同僚和家族内部的巨大压力,没有将此事低调处理,反而以一场体面隆重的婚礼,向所有人宣告了他对这个女人的珍视。

婚礼的宾客不多,除了龚鼎孳在复社的几位至交好友,如吴梅村、孙临等人,便是“金兰会”的几位姐妹。寇白门以“侯夫人”的身份前来道贺,送上厚礼,为这场婚礼更添了几分分量,也向外界释放了一个明确的信号:顾媚背后,站着抚宁侯府。这让那些原本等着看笑话的人,都闭上了嘴。

仪式在喜庆而又有些奇异的气氛中进行。当顾媚一身凤冠霞帔,被喜娘搀扶着与龚鼎孳拜堂时,她能感觉到来自姐妹们那真诚祝福的目光,也能感觉到来自吴梅村等人那混杂着好奇、艳羡与一丝不解的复杂眼神。

她知道,在他们眼中,这不过是一场名士迎娶名妓的风流韵事。但只有她和龚鼎孳自己才清楚,这红烛之下,缔结的是怎样一份超越了性别、身份与世俗的、独一无二的深情。

夜深,宾客散尽。新房之内,龙凤红烛静静燃烧,将一切都染上了一层温暖而朦胧的红晕。

顾媚端坐在床沿,听着窗外渐息的喧闹,一颗心反而越跳越快。她一生迎来送往,见惯了男人各种各样的嘴脸,却从未像此刻这般紧张。因为今夜,她要面对的,不是一个寻欢的恩客,而是她用尽全部勇气去爱的……夫君。

脚步声响起,龚鼎孳带着几分酒意,推门而入。他走到顾媚面前,看着她那张在烛光下美得不可方物的脸,眼神中没有丝毫淫邪的欲望,只有化不开的温柔与心疼。

他没有急着去掀她的盖头,只是在她身边坐下,轻轻地、仿佛怕惊扰了梦境般,握住了她放在膝上的、冰凉的手。

“眉生,”他低声唤道,声音因酒精而略显沙哑,“从今天起,再不会有人让你受委屈了。”

顾媚的身体微微一颤,眼泪瞬间便湿了眼眶。她没有说话,只是反手,紧紧地握住了他宽厚温暖的手掌。

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龚鼎孳为她摘下沉重的凤冠,又亲手为她解开那繁复的嫁衣盘扣。随着一件件衣物被褪去,顾媚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不停地颤抖,像一只即将献祭的蝴蝶。

当她身上只剩下最后一件大红色的抹胸与亵裤时,龚鼎孳将她平放在铺满红枣桂圆的喜床上。他看着眼前这具曾属于挚友“眉生”的躯体,如今却散发着成熟女子致命的吸引力,心中百感交集,既有失而复得的狂喜,又有对她过往遭遇的无尽心疼。

他的手指,带着书卷气的儒雅与一丝探索的笨拙,轻轻地解开了她最后的束缚。当那具完美的、曾被她视为耻辱的女性胴体完全展现在他眼前时,他眼中没有丝毫淫邪的欲望,只有化不开的温柔。

“眉生,你真美。”他由衷地赞叹。

这句简单的话,却像一道暖流,瞬间融化了顾媚心中最后一道防线。过往的恩客,只会用污言秽语夸赞她的“骚”与“浪”,只有他,会用最纯粹的眼光,欣赏她的“美”。

他的手掌,覆上那对饱满的柔软,动作轻柔得如同在触摸一件易碎的艺术品。他能感觉到,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在他的抚摸下微微战栗。

“别怕,眉生,放松……交给我。”他低声安抚着,吻也随之落下。

他没有像其他男人那样急于占有,而是用一种近乎于朝圣的虔诚,耐心地、细致地,亲吻着她身体的每一处,仿佛要用自己的唇舌,记住这副失而复得的珍宝。

顾媚渐渐地,彻底地放松了下来。她感觉自己像一叶漂浮在溫泉中的小舟,被最和煦的波浪轻轻托举着。然而,她不再是被动承受。这两年的迎来送往,早已将她的身体调教得无比敏感,也让她学会了如何取悦男人。

当龚鼎孳的吻流连到她平坦的小腹时,她忽然主动地挺了挺腰,用那双修长的腿,轻轻地、试探性地蹭了蹭他的腰侧。

龚鼎孳的呼吸猛地一滞。他抬起头,看到的是一双水汽氤氲、媚眼如丝的眸子。那眼神,既有少女的羞怯,又带着成熟女子的妩媚与邀请。

“孝升……”她轻启朱唇,声音娇媚入骨,“你……不想尝尝我吗?”

这句话,瞬间点燃了龚鼎孳压抑已久的欲望。他不再迟疑,俯下身,深深地吻住了她。

这个吻,不再只是温柔的安抚,而是充满了久别重逢的激情与占有的渴望。顾媚热烈地回应着,丁香小舌主动地探出,与他纠缠、共舞。她的双手也从被动地平放,转而主动地环住了他的脖颈,手指插进了他浓密的黑发中。

过往那些或屈辱、或交易的性爱记忆,在这场灵肉合一的亲吻中,被彻底洗刷、净化。她第一次,可以全情投入地去“爱”,而不是去“演”。

当龚鼎孳最终缓缓进入她身体的时候,她没有感到丝毫的疼痛与不适,只有一种被完整、被珍惜、被爱意彻底填满的充实感。

他没有急于驰骋,只是静静地埋在她的身体里,让她感受着彼此最紧密的连接。他看着她的眼睛,柔声问道:“疼吗?”

顾媚摇了摇头,眼中是化不开的柔情蜜意。她用双腿更紧地缠住他的腰,用行动告诉他,她不仅不疼,甚至渴望更多。

他明白了。他这才开始了动作。他的每一次起伏,都缓慢而坚定,充满了对她感受的尊重。他像一个耐心的工匠,在用自己的身体,为她修复着灵魂的裂痕。

但顾媚,早已不是那个需要被动修复的破碎娃娃了。

她开始主动引导这场交合的节奏。她的腰肢,不再是羞怯地摇摆,而是画出熟练而诱人的弧度,每一次都精准地迎上他的顶弄,让他进入得更深。她体内的软肉,也像有生命一般,时而紧致地包裹,时而温柔地吮吸,用这两年里学来的、曾让她感到耻辱的技巧,为自己唯一的爱人,献上最极致的欢愉。

龚鼎孳被这突如其来的、销魂蚀骨的体验刺激得几欲发狂。他只知眉生才情高绝,却不知他这“女儿身”的眉生,竟能媚骨天成至此!

他的动作开始变得急切而狂野,昔日温文尔雅的书生,此刻化身为一头不知疲倦的猛兽。而顾媚,则化身为一片能承载一切风浪的海洋,任由他在自己身上驰骋、冲撞。

她的口中,发出的不再是伪装的呻吟,而是发自内心的、令人心醉的爱语与娇喘。

“孝升……我的好夫君……快……再快一点……”

“眉生……我的眉生……”

在这场灵与肉的极致交融中,顾媚终于摆脱了过去所有的梦魇。那个曾经的顾楣,那个挣扎的顾媚,在这一刻,与她现在的身份——龚鼎孳的妻子顾媚,完美地合而为一。

她不仅找到了自己作为“女人”的幸福与归宿,更将那段不堪的过往,升华成了只为爱人绽放的、独一无二的武器。她用自己的身体告诉他,她已不再是那个需要他保护的体弱少年,而是能与他并肩,甚至能反过来“征服”他的、真正的伴侣。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朱国弼坠马重伤的消息,像一块巨石,砸碎了抚宁侯府表面的平静。一时间,府内人心惶惶,汤药不断,大夫进进出出,却始终无法让他从昏迷中醒来。

正妻哭了几日,见丈夫生死未卜,渐渐也有些心灰意冷,只按时辰过来探望一番,便回房念经诵佛去了。

唯有寇白门,仿佛成了整个侯府的主心骨。

她日夜不离地守在朱国弼的病榻前,亲自为他擦拭身体,喂食汤药,甚至连端屎倒尿这等污秽之事,都亲力亲为,不假手于人。她那份无微不至的关切与焦灼,看在府里下人眼中,皆是情深义重的典范,无不为之动容。

然而,每当夜深人静,只剩她一人独对那昏迷不醒的男人时,她脸上的柔情便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冰冷的、复杂的恨意。

“死了才好……”她会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对着那张苍白的脸喃喃自语,“你这个杀父仇人……死了,倒也干净。反正……你也不是真心爱我,不过是把我当个好用的玩意儿……”

可话音刚落,门外传来大夫略带喜意的声音:“夫人,侯爷脉象似有好转!”

她心中的恨意便会瞬间被一股无法言喻的恐慌所取代,立刻起身,快步迎出去,紧张地询问每一个细节,仿佛躺在里面的,是她此生唯一的至爱。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份深入骨髓的关心,究竟是因为复仇的计划不容有失,还是因为……她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彻底雌伏于这个给了她极致痛苦与极致欢愉的男人身下。她的身体,她的心,似乎已经不再属于自己。

这一夜,月色如水,透过糊着素纱的窗棂,在青石地面上洒下一片清冷的光晕。房间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男人身体的汗味。烛火在风中微微摇曳,将寇白门孤单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她再次屏退了所有的大夫和侍女,偌大的卧房里,只剩下她和床上那个昏迷不醒的男人。她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他那张因昏迷而毫无防备的脸,心中天人交战。

她知道,寻常的医药已难见效。而她所修炼的《莲花宝鉴》,却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奇效。只是,那需要以内力交融、阴阳相济的方式,渡送自身最精纯的真气。这无异于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与这个仇人彻底捆绑在一起。

最终,一声幽幽的叹息在静谧的房间里响起,轻得仿佛是月光的余音。她像是认命了一般,缓缓站起身。

她没有立刻走向床榻,而是走到了那面巨大的落地铜镜前。镜中的女子,面容憔悴,眼神却亮得惊人。她缓缓抬手,指尖微颤,解开了领口的第一颗盘扣。动作缓慢而郑重,仿佛这不是在脱衣,而是在进行一场献祭前的庄严仪式。

丝绸的衣料顺着她光洁的肌肤滑落,发出一阵细微的“沙沙”声。先是绣着白色玉兰的外袍,再是柔软贴身的中衣……每褪去一件,她就仿佛卸下了一层伪装,离那个最原始、最真实的自己更近一步。当她身上只剩下最后一件水红色的肚兜与亵裤时,那具被锤炼得几近完美的胴体,在朦胧的烛光与月色下,泛着象牙般温润的光泽。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看着那平坦的小腹,挺翘的丰臀,尤其是胸前那对因为内功而愈发饱满、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柔软。她心中涌起一阵巨大的荒谬感。这就是她“杨梅”的结局吗?变成一个女人,然后用这副女人的身体,去拯救自己的灭门仇人?

她缓缓转过身,赤着双足,踩在冰凉的地面上,一步步走向那张宽大的床榻,走向她的宿命。

她跪坐在床边,深吸一口气,俯下身,掀开了盖在朱国弼身上的薄被。那具充满了力量感的男性躯体便暴露在空气中,胸膛上纵横着几道浅浅的伤疤,是往日与她比剑时留下的痕迹。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因主人昏迷而沉睡的欲望之物上。就是这东西,曾无数次地带给她屈辱与极乐,让她沉沦,让她忘记仇恨。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握住,用这两年里早已熟稔的技巧,缓缓地、耐心地刺激着。她的动作轻柔而专注,仿佛在唤醒一件沉睡的神器。

很快,那物事便在她手中,凭着最原始的本能,缓缓苏醒、挺立,变得粗壮而滚烫,充满了生命力。

寇白门看着眼前这根熟悉的肉棒,眼中闪过一丝迷离。她不再犹豫,扶着它,对准自己那尚未湿润的私密之处,不顾一丝干涩的刺痛,缓缓地、决绝地坐了下去。

“唔……”她发出一声闷哼,身体的每一寸都在叫嚣着抗拒与接个纳。冰冷的恨意与身体的记忆交织着,让她浑身战栗。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坚硬的头部是如何撑开她,一寸寸地、缓慢而坚定地深入。她双手撑在床上,腰背绷成一道优美的弧线,汗珠开始从她的额角、鼻尖渗出。

她微微挺身,又缓缓下沉,用自己的小穴,开始一下一下地、笨拙而虔诚地吞吐着那根肉棒。随着身体的逐渐适应和记忆的苏醒,一股熟悉的、羞耻的湿热感从深处涌出,将那份干涩的疼痛化为了滑腻的、便于吞吐的温床。

当两人完全结合之后,她闭上双眼,开始运转《莲花宝鉴》的心法。

一股温暖而精纯的内力,从她的丹田升起,沿着经脉流淌,最终汇聚于下体。紧接着,那股内力沿着两人紧密相连之处,如同一条温暖的溪流,源源不断地输送进朱国弼的体内,修复着他受损的经脉和脏腑。

这个过程,对寇白门而言,是极致的消耗,也是极致的刺激。

内力如潮水般流出,让她感到阵阵虚弱,眼前甚至开始发黑;而肉体却因这奇异的能量交融,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快感,比以往任何一次交合都要猛烈百倍!那快感不再局限于下体,而是像无数细小的电流,窜遍她的四肢百骸,让她每一寸肌肤都在战栗,每一个毛孔都在呻吟。

她大汗淋漓,浑身泛起一层诱人的粉红,长发被汗水浸湿,一缕缕地黏在脊背和胸前。汗水顺着她身体的曲线滑落,滴在朱国弼古铜色的胸膛上,留下一道道湿润的痕迹。她的身体在极乐的浪潮中不由自主地剧烈起伏,吞吐的动作也从一开始的克制,变得急切而贪婪。

口中也开始发出压抑不住的、带着哭腔的呻吟。

“我这辈子……算是卖给你了……朱国弼……你这个混蛋……杀千刀的……”

她断断续续地呢喃着,分不清是恨语还是爱语。理智与欲望,仇恨与沉沦,在这一刻被彻底揉碎,再也无法分辨。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体内的内力几乎耗尽,而快感也累积到顶点时,一股无法抗拒的痉挛席卷了她的全身。她的眼前一片白光,大脑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能力。

“啊——!”

随着一声尖锐而满足的叫喊,她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向前伏倒,趴在了朱国弼坚实的胸膛上。一股热流从她体内喷涌而出,混合着她的汗水与泪水,尽数浇灌在两人交合的根部,流了朱国弼一身。

而就在这极致的阴精反哺之下,那根一直被动承受的肉棒,也猛地一阵悸动,在昏迷中,喷射出了滚烫的精元。

在这灵与肉的双重激荡中,病榻上那个一直昏迷不醒的男人,手指猛地动了一下,随即,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不久后,三山门外的上新河码头。秦淮河水,在寒风中泛着灰白的鳞光。一艘挂着“龚”字灯笼的官船静静地泊在岸边,即将启航北上。京中的公文催得紧,龚鼎孳不得不先行返京复命,顾媚处理完眉楼歇业事务后,便要北上与夫君团聚。

今日,便是她离别的日子。

寒风萧瑟,吹得岸边的柳条如同枯瘦的手臂。前来送行的,是她在古都金陵最割舍不下的一群人。

余怀、柳敬亭、孙临、吴梅村……这些昔日的裙下之臣、座上高朋,此刻都面色凝重地站在寒风里。而另一边,寇白门、董小宛、葛嫩,这几位金兰会的好姐妹,更是眼含泪光,满心不舍。

寇白门的变化最大。她今日穿了一身极为华贵的貂鼠皮袄,外面罩着一件金丝鸾鸟纹的锦缎披风,云鬓高耸,珠翠环绕,完完全全一副养尊处优的侯府贵妇模样。那双曾闪烁着刀锋般锐利光芒的眸子,如今却显得有些空洞和疲惫,再也看不出半分习武之人的精气神。她耗尽了一身功力救活了朱国弼,也仿佛耗尽了那个名为“杨梅”的少年的所有灵魂。从此,世上再无白门女侠,只有一个被困在侯府囚笼里的寇湄。

众人之中,最是情难自禁的,莫过于余怀。他看着顾媚,那个曾与他在秦淮月下共赴巫山的女子,如今已是他人之妇,即将远赴京城。千言万语,都化作了喉头的哽咽。他强作镇定,上前一步,躬身一揖:“眉生……夫人,此去京城,路途遥远,还望多多保重。”

顾媚看着他眼中的落寞,心中亦是一酸,只能回以一礼:“多谢澹心兄挂怀。”

余怀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锦盒,递了过去,声音低沉:“还有一事……刘芳,他……他上个月忧愤成疾,已经去了。这是他临去前,托我转交给你的一支旧钗。”

“住口!”柳敬亭在一旁听了,眉头一皱,低声喝道,“澹心!今日是眉生姑娘远行的好日子,说这些丧气话作甚!”

余怀闻言,脸色一白,自知失言,呐呐地退到了一旁。顾媚接过锦盒,心中五味杂陈,只能默默收下。

董小宛红着眼圈走上前,将一个精致的食盒塞到顾媚手中:“眉生姐姐,这是……这是小宛亲手做的乳糖糕,你路上吃。甜的,吃了心里就不苦了。”

她口中说是“乳糖”,但在场的姐妹们都心知肚明,那用来和面的“乳”,恐怕便是她身上那独一无二的甘泉。这是她能给出的、最珍贵、最贴心的一份赠礼。

孙临与葛嫩手牵着手,也走了过来。他们是此地唯一一对相守的情侣,眉宇间却也带着一丝对未来的迷茫。孙临开口道:“横波夫人,我兄长孙晋的旧部黄得功将军,如今在庐州一带驻防剿匪,日前来信,邀我前去相助。我与嫩娘商议,不日也将启程离开南京了。只可惜……如今国难当头,我等却不能北上杀鞑子,反而要去对付自家的流寇,真是……”他摇了摇头,一声长叹。

柳敬亭拍了拍他的肩膀,接口道:“天下滔滔,我辈又能如何?平贼将军左良玉大人也已招我入幕,不日便要去武昌了。这世道,能有口饭吃,有个安身之处,便算不错了。”

说到这里,柳敬亭看了一眼远处的抚宁侯府方向,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几个男人能听见的音量,意有所指地说道:“只是可惜了抚宁侯。我这几日听了些风声,他这次坠马,怕不是什么意外。”

吴梅村和孙临闻言皆是一惊:“柳麻子,此话怎讲?”

柳敬亭嘴角泛起一丝说书人特有的、洞悉世事的冷笑:“侯爷本是镇守江南的不二人选,手握重兵。可他一倒,谁最高兴?我听说,那阮大铖最近又和丁忧在家的马士英走动得十分频繁。马瑶草一心想要起复,重掌江北四镇的兵权。如今抚宁侯‘恰好’无法上任,这天大的空缺,你们说,会落到谁的头上?”

这番话,如同一道寒流,让在场的几个男人瞬间遍体生寒。他们都是聪明人,立刻就明白了这背后那令人不寒而栗的政治倾轧。原来,连抚宁侯这样的封疆大吏,在朝堂党争的棋盘上,也不过是一颗可以随时被“意外”掉的棋子。个人的武勇与权势,在更庞大的阴谋面前,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而柳敬亭后面的话,寇白门几乎已经听不清了。她的脑海里,只剩下那句“怕不是什么意外”。一股巨大的、荒谬绝伦的寒意从她的尾椎骨猛地窜起,让她在冬日的寒风中,冷得彻骨。

她看向那艘即将远去的官船,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茫然与自嘲。她所做的一切,她所牺牲的一切,她那刚刚被磨灭的复仇之心……在真正的权谋面前,竟是如此的微不足道,如此的……像个笑话。

吴梅村并不知道身边这位侯夫人的内心已是天翻地覆,他看着那艘即将远去的官船,又想了想这留都看不见的刀光剑影,忍不住感叹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唉,时移世易,真不知下次与诸君重逢,又会是何年何月,何等光景了!”

一番话,说得众人尽皆默然,离愁别绪愈发浓重。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一辆小巧精致的马车姗姗来迟。车帘掀开,走下来的,竟是与顾媚并称“南都戏仙子”的李香君。

“眉生姐姐!”李香君提着裙摆,快步跑来,“小妹来迟,还望姐姐恕罪!”

顾媚见到她,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切的笑容:“香君妹妹,你能来,姐姐便很高兴了。”

两人执手相看,眼中皆是惺惺相惜之情。李香君看着即将起航的官船,吸了吸鼻子,对顾媚道:“姐姐此去,山高水长,小妹无以为赠,便用一段曲子,为姐姐送行吧。”

说罢,她也不待众人反应,便立于码头之上,对着那滔滔江水,清了清嗓子,用她那清越婉转的嗓音,幽幽地唱了起来:

“……恨相见得迟,怨归去得疾。柳丝长玉骢难系,恨不倩疏林挂住斜晖。马儿迍迍的行,车儿快快的随……“

唱的,正是《西厢记·长亭送别》中最断肠的一段。

那哀婉的歌声,在萧瑟的寒风中回荡,敲打着每一个人的心。送别的,被送的,留下的,将走的……所有人的命运,仿佛都融入了这曲离别之歌中。

顾眉为了打破这气氛,将眉楼的钥匙交给了寇湄保管,说是有朝一日要是被龚鼎孳抛弃了还能回来重操旧业。众人皆说此去必是安安稳稳,琴瑟和鸣。

歌声未歇,船家已在高喊:“起锚咯——!”

顾媚含泪,最后看了一眼岸上的众人,看了一眼这承载了她半生奇遇与爱恨的南都,毅然转身,踏上了船板。

官船缓缓离岸,在《长亭送别》的悲歌声中,渐行渐远,最终化作了江面上一个模糊的黑点。

岸上的人,也在这歌声中,渐渐散去,各奔东西,奔向他们那早已被时代洪流写好了的、未知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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