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杀阵突现

丹冢之下的密室，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

烛火在两人面前的石案上静静燃烧，昏黄的光晕将一卷卷竹简和泛黄的纸张染上了一层不祥的色泽。这些便是执法长老——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背地里进行禁药研究的铁证。每一页记录，都散发着罪恶与野心的腐臭。

墨樱没有说话。她的心头，萦绕着一股莫名的烦躁。不知为何，这间密室让她感到一种极度的不适，空气中似乎漂浮着某种看不见的、充满恶意的尘埃。这种感觉毫无缘由，却让她浑身寒毛倒竖。

“这是……”韩夜从一堆废弃的丹方中，抽出了一份残卷。残卷的材质特殊，似乎是某种妖兽的皮。上面记载的丹方并不完整，但在背面，用朱砂写着几个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跟着一行触目惊心的小字。

第一个名字是‘张远’，后面注着：‘初试，三日后，灵力溃散，经脉尽断而亡。’

第二个名字是‘李月’，注着：‘改良，七日后，神智错乱，堕入心魔。’

一连串的名字看下来，竟有十数人之多，皆是近几年来宗门内失踪或意外身亡的外门弟子。

韩夜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缓缓合上兽皮残卷，声音冰冷得如同万年玄冰：“原来如此。他们不仅在研究，甚至早已开始用活人试药了。”

证据确凿。只要将这些东西带出去，公之于众，执法长老便再无翻身之地。

“我们走。”韩夜将那份关键的残卷收入怀中，然后开始收拾石案上其他的罪证。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那份关键的残卷，准备将其收入储物袋的瞬间——

“等等！”

一声急喝，来自墨樱。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让韩夜的动作猛地一僵。他惊愕地回头，看到的，是墨樱一张血色尽褪的脸。那双漂亮的凤眸中，此刻充满了惊恐与不安。

“怎么了？”韩夜压低了声音。

“我不知道，”墨樱的声音有些发虚，但异常坚定，“就是感觉……很不对劲。别碰那些东西！”

她缓缓抬起手，指向他们进来的那个传送阵。原本稳定散发着微光的阵法，此刻，其上的符文竟开始以一种诡异的速度，从温润的白色，转变为不祥的血红色。

韩夜的瞳孔骤然收缩。他作为天机阁第一阵法大师，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此处的异常！他立刻分出一缕神识探去，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这个传送阵，根本就是一个幌子。它的核心，被另一个更庞大、更复杂的阵法所覆盖。那个阵法一直处于沉睡状态，而启动它的钥匙，就是石案上的这些罪证。一旦有人试图带走它们，阵法就会被激活。

这是一个绝杀之局。

“退后！”韩夜当机立断，一把拉住墨樱的手腕，将她拽到自己身后。

几乎在同一时间，整个密室剧烈地颤抖起来。石壁之上，无数血色的符文凭空浮现，如同一条条苏醒的毒蛇，迅速蔓延，交织成一张天罗地网。原本的石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血色虚空。

“嗡——”

一声仿佛来自亘古洪荒的嗡鸣，在两人耳边炸响。那声音中充满了暴戾、怨毒、疯狂的意味，像无数冤魂在同时哭嚎。仅仅是听到这个声音，就让墨樱感到一阵气血翻涌，心神失守。

“守住心神！这是‘戮心魔音’！”韩夜厉声喝道，同时指尖迅速掐诀，一道清心咒的光晕将两人笼罩。

魔音的侵蚀稍稍减弱，但真正的危险，才刚刚降临。

血色的虚空中，开始凝聚出无数由精纯杀气构成的兵刃。刀、枪、剑、戟……成千上万，密密麻麻，每一柄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光，锋刃上流转着血色的电弧。

“上古杀阵……‘血狱浮屠’。”韩夜的牙关咬得咯咯作响，一字一句地吐出了这个名字。

墨樱的心猛地一沉。这个名字，她曾在影杀殿最古老的卷宗中见过。据说此阵一旦发动，便会化出一片血色炼狱，阵中之人，不死不休。布阵之法早已失传，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

“咻！”

没有给他们更多思考的时间。一柄血色长剑，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韩夜背后，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直刺他的后心。

“小心！”墨樱瞳孔一缩，几乎是本能地推开了韩夜。

长剑擦着韩夜的衣袍飞过，带起一片布屑。而墨樱因为这个动作，自己却暴露在了另一柄凭空出现的血色长刀之下。

刀锋未至，那凌厉的杀气已经割得她脸颊生疼。

电光火石之间，韩夜反手将她拉回怀中，同时另一只手并指如剑，一道凝练的剑气破指而出，精准地点在了刀锋之上。

“叮！”

一声脆响，血色长刀应声而碎，化作漫天红光，随即又在不远处重新凝聚。

两人背靠着背，警惕地注视着四周。成千上万的血色兵刃，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群，将他们团团围住，缓缓旋转，寻找着下一次攻击的缝隙。

“这个阵法，没有生门。”韩夜的声音无比沉重，“唯一的破阵之法，就是找到并摧毁阵眼。但在那之前，我们必须顶住所有的攻击。”

墨樱没有说话，只是从袖中取出了几张姐姐惯用的防御符篆，此刻在她指尖，却隐隐透着一股与平日不同的肃杀之气。在这样纯粹的杀阵之中，姐姐那些用于防御的符篆或许作用有限，但这是她此刻唯一能握住的东西。

“杀！”

不知是哪里传出的一声怒吼。漫天的血色兵刃，如同决堤的洪流，从四面八方，朝着中心的两人，排山倒海般地涌来。

一瞬间，整个世界都被兵刃的寒光与刺耳的破空声所淹没。

韩夜双手掐诀，身前瞬间布下九层阵法光盾。他的阵法精妙绝伦，每一层光盾都能精准地卸掉不同角度的攻击。然而，血色兵刃的数量实在太多，攻击也太过疯狂。第一层光盾几乎在出现的瞬间就布满了裂纹，随即轰然破碎。紧接着是第二层、第三层……

墨樱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面对扑面而来的杀意，她身体的反应甚至超越了思维。她几乎是本能地侧身、矮头、拧腰，指尖一张符篆瞬间化作一道流光溢彩的光盾，精准地挡下了几道最致命的攻击。她的动作不再有平日伪装的温婉，而是一种在生死边缘磨砺出的、近乎野性的敏锐与迅捷。

然而，杀阵的恐怖，远不止于此。

“小心魔音！”韩夜再次提醒。

那无孔不入的“戮心魔音”，在攻击开始的同时，也变得愈发高亢。墨樱感到自己的脑海中，开始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些画面。有她第一次杀人时，鲜血溅在脸上的温热；有她在影杀殿，为了生存而进行的残酷训练；有同伴的背叛，有任务的失败……那些她早已尘封的、最黑暗的记忆，此刻都被这魔音勾起，化作心魔，啃噬着她的意志。

她的动作，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迟滞。

就是这一丝迟滞，被杀阵精准地捕捉到了。

三柄血色长枪，呈品字形，封死了她所有的退路，直刺她的要害。

“噗！”

墨樱闷哼一声，虽然在最后关头避开了要害，但左肩依然被一杆长枪贯穿。剧痛传来，让她瞬间清醒。她反手握住枪杆，借力一旋，用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避开了另外两柄长枪，同时将另一张符篆猛地拍在枪杆之上。符篆上的符文瞬间亮起，一股强大的震荡之力顺着枪身传导而去，竟将三柄长枪的枪头同时震碎。

鲜血，从她的肩头汩汩流出，很快染红了她的衣衫。

“你怎么样？”韩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焦急。他的情况同样不妙，九层光盾已经破碎了七层，剩下的两层也已是摇摇欲坠。

“死不了。”墨樱咬着牙，声音因剧痛而有些颤抖。

她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杀阵的攻击连绵不绝，而他们的灵力却是有限的。更可怕的是心魔的侵蚀，一旦意志被摧毁，他们就会彻底沦为阵法的傀儡。

必须尽快找到阵眼。

“韩夜！”她突然喊道，“你能推演出阵眼的位置吗？”

“可以！”韩夜回答得斩钉截铁，“但需要时间！而且我必须全神贯注，不能受到任何打扰！”

不能受到任何打扰。

墨樱看了一眼周围如同潮水般无穷无尽的血色兵刃，又看了一眼自己血流不止的肩膀，惨然一笑。

“好。”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无比决绝，“我给你争取时间。”

说完，她竟主动撤去了所有的防御，将后背完全交给了韩夜。她将最后一张符篆扣在掌心，挽起一朵金色的守护之光，一个人，朝着那漫天的血色兵刃，迎了上去。

“你疯了！”韩夜失声喊道。

“闭嘴！推演你的阵法！”墨樱的怒吼声，淹没在了兵刃碰撞的巨响之中，“如果你不想我们两个都死在这里，就快点！”

韩夜看着她决绝的背影，那道在刀光剑影中显得如此纤细，却又如此坚韧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他猛地闭上眼睛，双手飞快地掐动法诀，神识如同一张无形的巨网，朝着整个血色空间笼罩而去。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自己的命，还有她的命，都系于他接下来每一次的推演。

而墨樱，则陷入了她成为刺客以来，最惨烈的一场苦战。她放弃了所有大范围的防御，将所有的灵力都灌注于指尖的符篆和脚下的步伐。每一次闪避，都险之又险；每一次攻击，都拼尽全力。

鲜血，不断地从她身上飞溅而出。新的伤口不断出现，旧的伤口还来不及愈合。她的意识开始模糊，全凭着一股不屈的意志在支撑。

她不能倒下。

至少，在那个男人找到生机之前，她绝对不能倒下。

血色的炼狱中，那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风中残烛，却又像磐石一般，死死地挡在了一切危险之前，步步维艰，濒临绝境，却又死战不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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