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梦醒时分

第一缕晨光，透过窗棂的缝隙，调皮地溜了进来，在凌乱的床榻边，投下了一道狭长的、金色的光斑。

空气中，还残留着昨夜疯狂过后，那暧昧而靡乱的气息。酒香，汗水，以及……属于两个人交缠过后的独特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张无形的、令人脸红心跳的网。

韩夜，是先醒来的那个。

宿醉后的头痛，如同潮水般涌来，让他的太阳穴一抽一抽地疼。但比头痛更清晰的，是昨夜那些疯狂的、如同烙印一般深刻的记忆。

他记得自己喝醉了。

记得自己将她错认成了卿儿。

记得自己是如何粗暴地将她抱进房间，如何撕碎了她的衣衫，如何……在她身上，不知疲倦地索取了一整夜。

他缓缓地转过头，看向睡在自己身侧的女人。

她还在熟睡，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小的羽扇，在眼睑下投下一片安静的阴影。那张他日思夜想的容颜，此刻因为情事的滋润，褪去了往日的苍白，泛着一层健康的、诱人的红晕。她的红唇，微微有些红肿，仿佛熟透了的樱桃，散发着无声的邀请。

韩夜的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但很快，一股巨大的、足以将他淹没的懊悔与迷茫，便席卷而来。

他都做了什么？

他竟然……再次背叛了卿儿。

就在这张，曾经属于他和卿儿的床上，他竟然和另一个占据着卿儿身体的女人，第二次做下了如此……如此不知廉耻的事情。

一股强烈的自我厌恶，涌上心头。

他觉得自己肮脏，下流，卑鄙。

他有什么资格，再去思念卿儿？

可是……

可是，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在身边这张熟睡的容颜上时，昨夜那份陌生而又炽热的激情，却又不受控制地，在他的血液里，重新燃烧了起来。

他忘不了。

忘不了她在他身下，从最初的抗拒，到后来的迎合，再到最后那如同妖精一般，主动索取、疯狂纠缠的模样。

那份热烈，那份野性，那份充满了毁灭气息的疯狂，都与记忆中卿儿的温柔婉约，截然不同。

却又让他着迷。

就在他内心天人交战之际，墨樱的睫毛，轻轻地颤动了一下。

她醒了。

与韩夜的满心混乱不同，墨樱醒来的第一反应，是属于刺客的、深入骨髓的警惕。

她几乎是在睁开眼的瞬间，便察觉到了身边的异样。

一个男人的、温热的、充满了陌生气息的……身体。

她的身体，瞬间绷紧，手下意识地便朝着枕下摸去——那里，本该藏着她的匕首。

然而，她摸了一个空。

紧接着，昨夜那些混乱的、疯狂的、让她羞耻到想要杀人灭口的记忆，便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瞬间涌入了她的脑海。

她的脸，“唰”的一下，血色尽褪。

她猛地坐起身，将被子死死地拉过胸前，遮住了自己那满是暧昧痕迹的身体。她的动作幅度之大，甚至惊动了身边的韩夜。

“你……”韩夜看着她那充满了警惕与……厌恶的眼神，心中一痛，想要说些什么。

但墨樱，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她没有看他，甚至连一丝余光都没有分给他。她只是低着头，用最快的速度，在凌乱的床榻上，寻找着自己那早已被撕成碎片的衣衫。

那副模样，像极了一个被人玷污后，急于逃离现场的无助少女。

韩夜看着她光洁的、印着点点暧昧红痕的后背，喉咙有些发干，心中那份愧疚，变得愈发浓重。

“昨夜……是我不对。”他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我喝多了，我……”

“闭嘴！”

墨樱猛地转过头，打断了他。

她的眼中，布满了红血丝，眼神冰冷得像一块万年不化的玄冰，里面却又压抑着一股，足以将一切都焚烧殆尽的、疯狂的怒火。

“昨夜，什么都没发生。”她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外袍，胡乱地套在身上，遮住了那一身旖旎的春色。她甚至连鞋都来不及穿，便赤着脚，跳下了床。

她站起身，脸上已经重新戴上了那副冰冷的、无懈可击的刺客面具，仿佛昨夜那个在他身下婉转承欢、热情似火的女人，只是他的一场幻觉。

她走到桌边，拿起茶壶，也不倒进杯子，就这么直接对着壶嘴，将一整壶冰冷的隔夜茶，都灌进了自己的喉咙里。

冰冷的茶水，让她那因为宿醉和情事而发热的头脑，稍微冷静了一些。

她放下茶壶，终于转过身，正眼看向床上那个，眼神复杂的男人。

“韩首座，”她又用上了这个称呼，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昨夜，是你酒后的一个错误。现在天亮了，梦，就该醒了。”

她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但韩夜却从她那因为用力而握得泛白的指节，和那双故作镇定的、却依旧残留着一丝红血丝的眼睛里，看出了她内心的慌乱、羞耻，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委屈。

他不是傻子。

酒醒之后，他很清楚，昨夜后半段，早已不是他一个人的沉沦。她的回应，她的主动，她的疯狂……那绝不是一句“错误”就能抹杀的。

“你……”他伸出手，想要去拉她，想要将她重新拥入怀中，想要问清楚，她到底是谁，她到底……对他是什么感觉。

但墨樱却像是预判了他的动作一般，提前一步，退到了门边。

她看着他伸出的、悬在半空中的手，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充满了悲凉的弧度。

“梦醒了，韩首座。”她轻声重复道，像是在说给他听，又像是在提醒自己，“我们之间，也该回到原点了。”

“什么叫原点？”韩夜终于忍不住，从床上一跃而起，也顾不上自己未着寸缕，几步便冲到了她面前，抓住了她冰冷的、微微颤抖的手腕，“发生了这么多事，你告诉我，什么叫原点？！”

他的情绪，有些失控。

墨樱被他抓得生疼，却倔强地，没有挣扎。

她只是抬起头，迎着他那充满了痛苦与迷茫的目光，残忍地，吐出了两个字。

“替身。”

她说，“我，是她的替身。而你，是我的任务目标。这就是我们的原点。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你撒谎！”韩夜怒吼道，抓着她手腕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如果你真的只是把我当成任务，那昨夜……昨夜你为何要回应我？！”

“回应你？”墨樱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忽然大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韩首座，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你以为，一个合格的刺客，为了完成任务，需要付出什么？”

“别说是陪你睡一觉，就算是为你去死，只要任务需要，我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最锋利的刀，狠狠地，在他的心上，来回地切割。

韩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看着眼前这张，笑得比哭还难看的脸，抓着她手腕的手，终于，无力地，缓缓松开。

是啊。

他怎么忘了。

她是一个刺客。

一个没有感情的、为了任务可以不择手段的……杀戮机器。

或许，从头到尾，都只是他一个人的……自作多情。

看着他眼中那瞬间熄灭的光，墨樱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但她，却依旧强撑着，露出了一个胜利者的、冰冷的微笑。

她揉了揉自己被捏得发红的手腕，退后一步，彻底与他拉开了距离。

“现在，梦该彻底醒了，韩首座。”

说完，她便拉开房门，头也不回地，走入了清晨那略带凉意的阳光里。

没有丝毫留恋。

只留下韩夜一人，赤身裸体地，站在原地，像一尊被抽走了所有灵魂的、可悲的雕像。

他看着那扇洞开的房门，看着她决绝的、甚至带着一丝仓皇的背影，心中，一片空落。

她说的是谎话。

而从这一刻起，他们之间，那根由谎言和利益维系的、脆弱的弦，终于，被情欲、嫉妒和无法言说的心动，彻底地……绷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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