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唯一的真实

纯白色的虚空中，韩夜漫无目的地行走着。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要去向何方。这里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只有一片令人发疯的死寂。

支持他走下去的，是心中那一丝微弱的、却无比清晰的感应。那是一种灵魂层面的共鸣，如同黑夜中的灯塔，指引着他前进的方向。

他知道，那是属于墨樱的灵魂。

他必须找到她。

就在他快要被这无尽的白色逼疯的时候，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不同的色彩。

那是一个巨大的、散发着粉红色光晕的球体，像一个脆弱的梦境，悬浮在纯白的世界中。

韩夜的心猛地一跳。

他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灵魂波动，就来自这个光球之内。

他毫不犹豫地加快了脚步，朝着光球走去。

越是靠近，他越是能听到光球内传来的、模糊的声音。

“……阿夜，再尝尝这个桂花糕，我今天新学的……”

“……阿夜，这幅画，送给你……”

“……阿夜，我爱你……”

那些声音，温柔、甜蜜，却像一根根淬毒的钢针，狠狠地刺入韩夜的心脏。

他知道，这是墨樱的幻境。是阵法根据她内心最深处的渴望，为她编织的美梦。而在那个梦里，她变成了他最爱的“墨卿”。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愤怒、嫉妒与心痛的复杂情绪，在他胸中翻涌。

他愤怒于阵法的歹毒，竟然用这种方式玩弄人心。

他嫉妒那个幻境中的“自己”，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的温柔。

他更心痛于那个傻女人，竟然连在梦里，都不敢以真实的身份去爱。

“给我……破！”

韩夜怒吼一声，并指成剑，一道凌厉的剑气狠狠地斩向了那个粉红色的光球。

光球剧烈地晃动了一下，表面荡起一圈圈涟漪，但并未破碎。

韩夜的眉头紧锁。他发现，这个幻境的外壳，比他想象的要坚固得多。这说明，墨樱陷得很深，她的神魂，已经与这个幻境产生了极强的粘连。

强行破阵，很可能会伤到她的神魂。

怎么办？

就在他焦急万分之际，执法长老那令人作呕的笑声，再次在虚空中响起：

“没用的，韩夜。她已经彻底沉沦了。你看，她多快乐啊。在这个梦里，她就是你唯一的爱人。你忍心……打破她的美梦吗？”

“滚！”韩夜冷喝一声。

“哈哈哈……别急着发怒嘛。”执法长老的声音充满了戏谑，“我再给你加点料，让这个梦，变得更‘真实’一点，如何？”

话音刚落，那个粉红色的光球，光芒大作。

一股比之前强大十倍的魅惑之力，从光球中散发出来，甚至连站在外面的韩夜，都感到一阵心神恍惚。

他仿佛看到，在那个幻境中，墨樱正穿着一身鲜红的嫁衣，一步步地走向那个幻境中的“他”。

“不好！”韩夜心中警铃大作。

他能感知，一旦墨樱在幻境中与那个“他”成亲，她的神魂就会与幻境彻底融合，再也无法分离。到那时，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不能再等了！

韩夜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盘膝而坐，双手结印，竟是准备用自己的神魂，去强行冲击那个幻境。

这是一种极其危险的做法，无异于神魂层面的自杀。一旦失败，他的神魂也会被卷入幻境，与墨樱一同沉沦。

但，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等我！”

他闭上双眼，将自己所有的神识，都凝聚成了一把无形的利剑，狠狠地刺向了那个粉红色的梦境。

……

幻境之内，墨樱正沉浸在一片巨大的幸福之中。

她穿着梦寐以求的嫁衣，走在通往礼堂的红毯上。红毯的两侧，是所有天机阁的弟子，他们脸上都带着祝福的微笑。

而在红毯的尽头，站着那个她深爱的男人。

韩夜也穿着一身红色的喜服，正满眼温柔地看着她。

一切，都完美得不像话。

但，就在她即将走到他面前的时候，心中那一丝属于刺客的、最后的警觉，让她对这过于完美的幸福，产生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怀疑。

太完美了……

这一切，真的太完美了。

完美得……就像一个谎言。

就在她产生这个念头的瞬间，整个幻境，突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天空，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一丝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冰冷的气息，从缝隙中渗透了进来。

“怎么回事？”幻境中的韩夜，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宾客们也开始骚动起来。

墨樱的心，猛地一跳。

她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天空那道越来越大的裂缝。

她看到，在那裂缝之后，是一片纯白色的、冰冷的虚空。

而在那虚空之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拼尽全力，用自己的身体，撞击着这个世界的“壁垒”。

是他！

是真正的他！

墨樱的瞳孔，瞬间收缩到了极致。

“不……这不是真的……”她喃喃自语，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樱儿，别看！”幻境中的韩夜，冲上前来，想要捂住她的眼睛，“那都是假的！我才是真的！”

“滚开！”

墨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那个完美的“幻影”。

她看着天空中那个为了进入她的世界而遍体鳞伤的身影，眼泪，瞬间决堤。

原来……

原来在她沉沦于美梦的时候，那个真实的、被她推开的、被她刺伤的男人，却在为了唤醒她，而进行着一场神魂层面的自杀。

还有什么，比这更残忍，又比这更真实的呢？

“韩夜……”她伸出手，朝着天空那个身影，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

随着她意志的动摇，这个由她内心欲望构筑的完美世界，开始寸寸碎裂。

红毯、宾客、礼堂，都在迅速地化作粉红色的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不！不要！”幻境中的韩夜，发出了不甘的嘶吼，他的身体，也开始变得透明。

墨樱没有再看他一眼。

她只是看着天空中那个越来越近的身影，脸上，露出了一个混杂着泪水与笑容的、无比凄美的表情。

终于，在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中，整个幻境，彻底破碎。

墨樱的意识，重新回到了那片纯白色的虚空之中。

而那个熟悉的身影，也终于来到了她的面前。

只是，此刻的他，神魂已经变得无比黯淡，仿佛随时都会熄灭的烛火。

“你……为什么……这么傻……”墨樱伸出手，想要触摸他的脸，手指却从他半透明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因为……”韩夜看着她，脸上露出了一个虚弱的微笑，“在这里，你才是我唯一的真实。”

话音刚落，执法长老那气急败坏的吼声，在整个空间中响起：

“混账！两个混账东西！既然你们这么想死，那我就成全你们！”

随着他的怒吼，整个纯白色的空间，开始被一种不祥的、暧昧的粉红色所侵染。

一股能将人理智彻底烧毁的、原始的欲望之力，瞬间充斥了整个阵法空间。

阵法的第二重变化——欲望放大，开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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