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穿着同样制服的妖精立刻从旁边的一个通道里小跑了过来。柜台后的妖精用一种奥比尔完全听不懂的、刺耳的语言对新来的妖精说了几句，然后把钥匙扔给了它。那个妖精接住钥匙，对着他们三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跟上。

他们跟着新的妖精向导，离开了金碧辉煌的大厅，走进一条向下倾斜的、由粗糙岩石开凿出来的隧道。空气立刻变得阴冷潮湿，墙壁上不时有水滴落下。走了没多远，他们就来到了一条轨道前，一辆看上去很简陋的小矿车停在那里。

妖精一声不吭地跳上驾驶位，斯内普面无表情地跟着坐了进去。奥比尔扶着凯特，也小心翼翼地坐进了狭窄的车厢。矿车没有任何预兆地猛然启动，飞速冲进了漆黑的隧道深处。刺骨的冷风呼啸着刮过他们的脸颊，矿车在轨道上剧烈地摇晃和颠簸，以一种近乎失控的速度在复杂的地下隧道网络中穿行。

不知过了多久，矿车发出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在一个巨大的圆形金属门前停了下来。这扇门上没有任何把手和锁孔。妖精向导跳下车，走到门前，用它那根长长的手指在门上轻轻一敲。只听见门后传来一连串沉重的机括转动声，厚重的金属门缓缓向内打开。

妖精点燃了一盏提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金库内部。奥比尔和凯特都看呆了。在他们面前，金灿灿的金币堆成了一座小山，在灯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除了金币，金库的角落里还放着一些别的东西：一口蒙着厚厚灰尘的木箱，几本用皮绳捆在一起的古书，以及在一个石台上，静静地放着一条银质的项链。

斯内普的视线在那些书和项链上停留了两三秒，随后便移开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凯特从她的手提包里拿出一个布袋，奥比尔走上前，开始用手将一把又一把沉甸甸的金加隆装进袋子里，金币碰撞的声音在空旷的金库里回响。

装了足够多的金加隆后，他们退出了金库。妖精用同样的方式关上了大门，然后驾驶着矿车，又用那要命的速度将他们送回了地面。回到古灵阁的大厅，妖精向导把钥匙还给他们，便头也不回地消失了。

斯内普没有多做停留，转身便向银行大门走去。奥比尔提着那袋沉重的金币，和凯特一起，快步跟了上去，重新回到了对角巷的喧嚣之中。

斯内普没有给他们任何喘息或者闲逛的机会。她一走出古灵阁的大门，便立刻转身，如同一片黑色的影子，汇入了对角巷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她的步伐很快，黑色的长袍下摆在鹅卵石铺就的街道上划过，没有沾染一丝灰尘。

奥比尔不得不将那袋沉重的金币从左手换到右手，才能跟上她的速度。凯特走在他身边，高跟鞋在地面上敲击出清脆而急促的声响。他们匆匆路过一家冒着古怪气味的药材店，橱窗里摆放着一桶桶黏滑的独角兽眼珠；又经过了魁地奇精品店，几个穿着统一队服的小巫师正对着最新款的光轮两千扫帚指指点点。

斯内普的目的地很明确，她径直走向一家门牌上用金色字母写着“丽痕书店”的店铺。书店的橱窗里，各种封面怪异的魔法书堆得歪歪扭扭，几乎要顶到天花板。斯内普没有丝毫犹豫，推开门走了进去。

书店里的空间远比外面看起来要大，一排排高耸的书架直抵天花板，上面密密麻麻地塞满了书籍。空气中混合着新墨水、旧羊皮纸和皮革封面的独特气味。店里很安静，只有偶尔翻动书页的沙沙声和顾客们低声交谈的声音。

斯内普直接走向柜台，一位戴着眼镜、头发稀疏的男店员正在费力地将一本大部头往高处的书架上塞。看到斯内普走过来，他像是被惊动了一样，连忙从梯子上爬下来，快步迎向柜台。

斯内普将一张羊皮纸清单拍在柜台上，声音冷淡而清晰。

“一份霍格沃茨一年级书单。”

店员接过清单，连连点头，随即转身在标有“霍格沃茨教材”的书架区忙碌起来。他一本接一本地将《标准咒语，一级》、《魔法史》、《魔法理论》等书籍抽出来，在柜台上堆成了一座小小的书山。

奥比尔看着那些厚重的课本，走到斯内普身边，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请教的意味。

“教授，您有什么推荐吗？”

斯内普的头没有转过来，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他一下，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不要好高骛远，温斯莱特先生。”

她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人却已经转身，走向了旁边一个摆放着更深奥书籍的书架。她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一排排书脊上缓缓滑过，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她抽出了一本名为《基础咒语实用解析》的书，又拿了一本厚得多的《魔药材料辨析图鉴》。

她拿着那两本书走回柜台，将其放在了那一堆课本的顶上。店员看了一眼，没敢多问。斯内普这才将目光完全转向奥比尔，那双黑色的眼睛里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

“不要随便练习，像你这种连魔力都控制不好的小巫师只会把自己弄伤。”

说完，她便退后一步，双手重新抱在胸前，示意接下来的事情由他们自己处理。奥比尔向她点了点头，然后从钱袋里数出店员报出的价格，将几枚金加隆放在了柜台上。

凯特已经从旁边拿了几个大号的牛皮纸袋，她和奥比尔一起，将那些沉重的书籍分装进袋子里。提着好几个装满书的袋子，他们三人再次走出书店，回到了阳光明媚的对角巷主街上。

听到他的选择，斯内普只是微微颔首，随即转身，带领他们拐进了另一条稍微偏僻些的小巷。这里的店铺门面看起来比主街上的要古旧许多，行人也稀疏了不少。

他们的目的地是一家挂着“斯拉格&吉格斯药房”招牌的店铺。招牌本身已经有些褪色，上面刻着一个正在捣药的研钵图案。店铺的橱窗里黑漆漆的，看不真切，只能隐约看到一些泡在液体里的古怪标本和一捆捆干枯的植物。

斯内普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门楣上挂着的一串小小的黄铜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一股浓烈到几乎令人窒息的气味扑面而来。那是一种混杂着烂鸡蛋、湿泥土、刺鼻的醋味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甜腥味的气味，复杂而厚重。

奥比尔下意识地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店里光线昏暗，只有几根悬浮在半空的蜡烛提供了微弱的照明。烛光摇曳，映照在墙壁上一排排的玻璃罐上，罐子里装着各种颜色的粉末、黏稠的液体、风干的动物肢体和闪闪发光的矿石。

一个身形佝偻、瘦得像根干柴的老头正站在柜台后，用一根玻璃棒小心翼翼地搅动着坩埚里冒着绿色气泡的液体。听到铃声，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在厚厚的镜片后眨了眨，当他看清来人是斯内普时，脸上露出了几分恭敬和紧张。

斯内普没有理会他，而是径直走到一排坩埚前。那里摆放着大小不一的坩埚，有最常见的白镴制品，也有少量黄铜和银制的。她用修长的手指敲了敲其中一个白镴坩埚，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然后，她又指向角落里一个闪着暗哑光泽的黄铜坩埚，对奥比尔说：“白镴的便宜，但容易和某些酸性材料发生反应，影响药性。黄铜的导热更均匀，能让你的精力更多地放在搅拌手法和魔力控制上。”

她的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奥比尔明白了她的意思，走上前，将那个二号大小的黄铜坩埚拿了下来。坩埚入手沉重，表面冰凉。

接着，斯内普将那张购物清单递给了店主。老店主接过清单，手脚麻利地开始工作，用一个小巧的黄铜天平精确地称量着每一份药材：一小袋亮晶晶的月长石粉末，几颗干瘪的非洲树蛇的皮，还有一瓶装着黑色甲虫眼珠的玻璃瓶。

就在老店主准备将那些甲虫眼珠装袋时，斯内普开口了，声音不大，却让老店主的动作停了下来。

“换成爱尔兰产的那批。”她指了指货架更高处一个贴着不同标签的罐子。

老店主犹豫了一下，还是顺从地搬来梯子，取下了那个罐子。里面的甲虫眼珠看起来更加饱满，色泽也更深。他重新称量打包，没有多说一句话。

在等待打包的间隙，斯内普拿起柜台上一副崭新的黄铜天平，仔细地检查着托盘和刻度。她将天平调试到完美平衡的状态，然后递给奥比尔。她的目光落在他提着的那些书袋上，最终停留在了他的脸上。

“我希望你在上课的时候不要满脑子装着无关的东西，魔药是一门严谨的艺术。”

她的话语依旧冰冷，但奥比尔从那没有起伏的声调里，听出了一丝告诫的意味。他郑重地接过天平，点了点头。

所有东西都打包好后，奥比尔再次上前付了款。现在，他们手上的东西又多了一个装着坩埚和天平的大盒子，以及一个散发着古怪气味的药材包。凯特很自然地接过了那个装满药材的大包。

走出药店，重新回到阳光下，那股浓烈的气味才逐渐从鼻腔里散去。奥比尔回头看了一眼那家昏暗的店铺，感觉自己像是刚从另一个世界回来。

在斯内普的带领下，他们重新回到了对角巷的主干道，停在了一家橱窗里展示着一套深紫色长袍的店铺前。“摩金夫人长袍专卖店”的烫金招牌在阳光下十分醒目。橱窗里的长袍正在自动整理着袖口，显得颇为新奇。

推门进去，店内的空间比外面看起来要宽敞明亮得多。一排排的衣架上挂满了各种颜色和款式的长袍，墙边的架子上则整齐地叠放着一匹匹质地各异的布料。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新布料特有的、夹杂着淡淡熏衣草香的气味。几把卷尺在空中飞舞，自行测量着客人的尺寸。

一个穿着一身淡紫色长袍、体态丰满的女巫笑着迎了上来，她正是摩金夫人。

“哦，是斯内普教授。要为新学年做准备吗？”

斯内普只是点了点头，目光却越过摩金夫人，投向了店铺中央。那里，一个女孩正站在一个矮凳上。她有一头耀眼的铂金色长发，皮肤白得几乎透明，尖尖的下巴微微抬起，脸上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百无聊赖的傲慢。

她显然也注意到了进来的人，原本不耐烦的目光在看到斯内普时，停顿了一下。她从凳子上走了下来，姿态优雅，身上的麻瓜服装看起来价格不菲。

“教母。”

她的声音清脆，但带着一种疏离的、公式化的礼貌。斯内普面无表情地回应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点头。

奥比尔看着这个女孩，觉得她像是童话故事里那种被宠坏了的冰雪公主。出于礼貌，他还是主动上前一步，露出了一个友善的微笑，并伸出了自己的手。

“你好，我是奥比尔·温斯莱特。”

那个叫德拉科妮娅的女孩冰灰色的眼珠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目光在他的衣服和伸出的手上停留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轻蔑。她根本没有要握手的意思，反而将双手环在了胸前。

“哼，没落的混血也配和我握手。”

她的话让店里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摩金夫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凯特看着奥比尔伸在半空的手，眉头轻轻皱起。

奥比尔脸上的微笑并没有消失，他只是缓缓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就在这时，斯内普冷冰冰的声音响了起来，不带任何情绪，却让德拉科妮娅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我记得我教过你在外要遵守礼仪，马尔福小姐。”

德拉科妮娅的脸颊泛起一丝不正常的红晕，那是被当众训斥后的恼怒和难堪。她紧紧抿着嘴唇，没有反驳，但那双冰灰色的眼睛里却射出怨毒的光，直直地刺向奥比尔。

“摩金夫人，给他量尺寸。”斯内普打破了沉默，对一旁尴尬的店主说道。

摩金夫人如蒙大赦，连忙引着奥比尔站到另一个矮凳上。一把有魔力的卷尺立刻飞了过来，开始自动测量他的臂长、腿长、肩宽和腰围。

“三套朴素的黑色工作袍，一顶黑色的尖顶帽，一双龙皮手套，还有一件带银扣的冬季斗篷。”斯内普流利地报出了清单上的所有物品。

在卷尺完成工作后，她又补充了一句：“另外，再给他定制三套常服，用好一点的羊毛混纺料子，深色的，款式要简单。”

摩金夫人记下所有要求，脸上又恢复了热情的笑容，她挥动魔杖，几匹深蓝、墨绿和黑色的布料便飞了过来，在她身边自行剪裁、缝合。

在等待的几分钟里，德拉科妮娅一直站在不远处，用充满敌意的目光瞪着奥比尔，仿佛他是什么脏东西。奥比尔则完全无视了她的目光，安静地等待着自己的新衣服。

很快，几套崭新的长袍就打包好了。付完钱后，斯内普没有任何停留，转身就向店外走去。奥比尔和凯特提着新的购物袋，跟了上去。在踏出店门的前一刻，奥比尔回头看了一眼，正对上德拉科妮娅那双毫不掩饰厌恶的眼睛。

从摩金夫人长袍专卖店出来，街上的喧嚣声重新将他们包围。奥比尔和凯特手上都提着好几个购物袋，里面的新袍子和书籍让袋子变得沉甸甸的。斯内普依然走在最前面，黑色的长袍在明亮的阳光下似乎连光线都能吸收进去，她的步伐没有丝毫的停顿。

看着斯内普教授那毫无交流欲望的背影，奥比尔快走了两步，与她并肩。

“教授，我们还有什么需要买的吗？”

斯内普头也没回，声音依旧是那种平直且不带温度的调子，仿佛刚才在店里那个出言维护他的人根本不是她一样。

“给你买只猫头鹰和宠物。”

听到宠物，奥比尔想起了家里那个活泼的小家伙。他有些迟疑地开口，带着一点不确定。

“那个，我有一只玄凤鹦鹉，能带去学校吗？”

这个问题让斯内普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她终于侧过头，用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没有好奇，只有一种审视，仿佛在评估这个问题的愚蠢程度。玄凤鹦鹉，一种再普通不过的麻瓜宠物，和魔法世界格格不入。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她才从薄唇中挤出几个单词。

“如果温斯莱特先生能保证它不乱飞乱拉的话，”

她顿了顿，用一种几乎是轻蔑的语气吐出了结论。

“可以。”

得到许可后，奥比尔心里松了口气。斯内普已经重新迈开步子，带领他们拐进了另一条岔路，来到一家光线昏暗的店铺前。店铺的招牌上写着“咿啦猫头鹰商店”，还没进门，就能听到从里面传来的一片咕咕、嘎嘎的叫声，以及翅膀扑腾的声音。

店内的气味有些刺鼻，是羽毛、草料和鸟类排泄物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光线很暗，眼睛需要适应一下才能看清。无数的笼子从地板一直堆到天花板，在那些笼子的阴影里，一双双明亮的大眼睛正眨也不眨地盯着他们这些不速之客。

斯内普对这里的环境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她只是简单地发号施令。

“猫头鹰是用来通信的必需品。自己去挑一只。”

说完，她就站到门口的阴影处，双手抱胸，摆出了一副“不要来烦我”的姿态。

奥比尔把手里的袋子交给凯特，开始在狭窄的过道里穿行。这里的猫头鹰种类繁多，有体型巨大的雕鸮，看上去威风凛凛；有灰扑扑的仓鸮，正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他；还有一些小个子的角鸮，发出的叫声像是尖锐的哨音。

他的目光最终被商店最深处一个角落里的笼子吸引了。那个笼子比其他的要干净一些，里面站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猫头鹰。它的羽毛像刚下过的新雪一样洁白无瑕，一双金色的眼眸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明亮。和周围那些焦躁不安的同类不同，它只是安静地站在栖木上，姿态挺拔，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

奥比尔走到笼子前，那只雪鸮转了转脑袋，用它那双聪慧的金色眼睛注视着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就要它了。”奥比尔对跟过来的店主说。

店主是一个头发里粘着羽毛的干瘦老头，他咧嘴一笑，打开笼子。雪鸮没有反抗，顺从地跳上了奥比尔戴着皮手套的手臂，沉甸甸的重量让他感到一种奇特的安心。

斯内普走过来，利落地付了钱，除了猫头鹰，还买了一个黄铜的大笼子和一袋专门给猫头鹰吃的零食。一切都办妥后，奥比尔提着新笼子，看着里面那只安静的白色生物，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它的名字叫诺克丝。”

他轻声说道。斯内普只是瞥了一眼笼子里的雪鸮，没有发表任何评论，便转身走出了这家嘈杂的商店。

从咿啦猫头鹰商店出来，重新回到阳光下，对角巷依旧人声鼎沸。凯特一言不发地走上前，很自然地从奥比尔手中接过了几个最沉的购物袋，包括装着雪鸮诺克丝的黄铜笼子。她的动作无声无息，却分担了大部分的重量。

奥比尔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旁边的魁地奇精品店吸引。橱窗里陈列着最新款的光轮2000，那擦得锃亮的把手和流畅的线条，让每一个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多看几眼。凯特也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眼神里同样流露出一丝好奇。但他们都很有默契地没有开口。

斯内普教授那毫无波澜的侧脸已经说明了一切，她只想尽快完成清单上的任务，对这些娱乐性质的商店没有半分兴趣。奥比尔很清楚，想逛这些地方，以后有的是机会，没有必要在现在浪费这位教授本就不多的耐心。

他收回目光，默默地跟上斯内普的脚步。他们穿过人群，最终来到了一家狭窄而破旧的店铺前。门上的金字招牌已经有些剥落，但上面的字迹依然清晰可辨：“奥利凡德：自公元前382年即制作精良魔杖。”

和周围那些热闹的商店比起来，这里显得格外冷清。橱窗里没有华丽的展示，只有一块褪了色的紫色天鹅绒垫子，上面孤零零地摆放着一根魔杖。尘土覆盖在玻璃上，让一切都显得朦朦胧胧。

斯内普没有犹豫，伸手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阵清脆的铃声从店铺深处传来，在寂静的空气中回响。

店内非常狭小，而且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木头和灰尘混合的气味。目光所及之处，全是密密麻麻的狭长盒子，从地面一直堆到天花板，仿佛随时都会塌下来一样。这里不像个商店，更像是一个古老而拥挤的档案馆。

一个瘦小的身影正站在店铺中央。那是个女孩，穿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旧衣服，一头乌黑的头发乱蓬蓬的，脸上架着一副圆框眼镜。她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听到铃声后下意识地转过身来。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奥比尔看到了她额前那道清晰的、闪电形状的伤疤。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感受到了身边斯内普教授气息的变化。那是一种极其细微但又无比剧烈的转变。当斯内普的视线落在那个女孩身上时，她的嘴唇瞬间抿成了一条刻薄的直线，那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但紧接着，她的眼神又飞快地闪烁了一下，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刺痛，流露出一丝隐藏极深的内疚。最后，那复杂的目光重新落在女孩瘦弱的身体和额头的伤疤上，最终化为了一种居高临下的、混杂着怜悯的情绪。整个过程不过一两秒钟。

斯内普一言不发，像个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飘到店铺最阴暗的角落，双手抱胸，将自己隐藏在阴影里。她的存在，让这间本就狭小的店铺显得更加压抑。

奥比尔看着那个显得有些孤单和紧张的女孩，决定打破这片沉寂。他向前走了一步，脸上带着温和的、不具攻击性的微笑。

“你好，我是奥比尔·温斯莱特。”

女孩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抬起头。眼镜后面那双翠绿色的眼睛里充满了警惕。她似乎很不习惯陌生人主动和她搭话，下意识地朝斯内普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才把视线转回奥比尔身上。

她的声音很轻，几乎是在喃喃自语。

“我是哈莉·波特。”

在说出自己的名字后，哈莉·波特的那双绿眼睛就一直停留在奥比尔的脸上，带着一种难以理解的审视。她似乎对奥比尔的平静感到非常奇怪。这种平静的态度，与她这一天里所遭遇的其他反应截然不同。

她在破釜酒吧里被人围观，人们争相与她握手，窃窃私语。在摩金夫人的店里，那个铂金色头发的女孩用居高临下的态度对待她。而现在，这个叫奥比尔的男孩，只是用一种对待普通同学的方式跟她打招呼，既没有过分的热情，也没有明显的排斥。这让她感到一丝困惑。

她微微歪了歪头，似乎想从奥比尔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来。她身边的其他人，都或多或少因为她额头上的伤疤而改变了态度。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拖着长调的声音，从店铺的阴影角落里传了出来，像蛇一样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这个声音不大，却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怎么，我们的救世主小姐认为人人都要为你欢呼？”

这是奥比尔第一次听到斯内普教授用这种充满恶意和讥讽的腔调说话。她的话语像淬了毒的刀子，精准地刺向那个本就紧张不安的女孩。

哈莉的身体猛地瑟缩了一下，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她立刻低下头，不敢再看任何人，肩膀也微微垮了下来。那一点点刚刚萌生出的好奇与放松，瞬间被恐惧所取代。

“不——不是的。”

她的辩解声小得几乎听不见，充满了委屈和害怕。

凯特站在奥比尔的身后，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看向阴影里的斯内普，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她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座沉默的保护墙。

店铺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就在此时，门口的铃铛又一次被撞得叮当作响，这次的声音比之前要响亮得多，也急促得多。

一个巨大的身影挤进了狭小的店门，几乎遮住了所有的光线。那是一个比普通人高大两倍的男人，一头乱蓬蓬的黑色长发和胡子，几乎遮住了他的整张脸。他穿着一件鼹鼠皮的大衣，手里还抱着一堆摇摇欲坠的、像小山一样的长条形盒子。

“可算搬完了，奥利凡德先生，这些新到的货可真不轻……”

这个巨人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侧身挪进店里，他那庞大的身躯让本就拥挤的店铺显得更加没有空隙。他将怀里的盒子“咚”的一声放在柜台上，扬起一片灰尘。然后，他才注意到店里的其他人。

“哈莉！你还在这儿啊！”他那雷鸣般的嗓音立刻打破了店里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的出现像一阵温暖的风，吹散了斯内普制造的寒意。

他看见了缩着脖子的哈莉，立刻大步走上前，他每走一步，脚下的旧地板都在呻吟。

“怎么了这是？选好魔杖了吗？这可是个重要的时刻，我就是在这儿买到我的第一根魔杖的，一根……”

海格看见哈莉苍白的脸色，关切地问道，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角落里那个散发着冷气的身影。

斯内普教授对海格的出现无动于衷。她甚至没有朝那个方向看上一眼，就好像海格和他的声音都只是不存在的空气。她依旧保持着那个双臂抱胸的姿势，冷漠地站在阴影里，仿佛一座没有生命的黑色雕像。

奥比尔默默地观察着这一切。严苛的教授，古怪的同学，神秘的店主，还有这个突然闯入的、热情得过分的巨人。霍格沃茨还未开学，他就已经感受到了这个世界背后复杂的人际关系。

海格的出现像一块投入冰湖的石头，虽然没能融化斯内普制造的寒意，却也激起了一圈圈涟漪，让凝固的气氛重新流动起来。哈莉躲在他的身后，偷偷地探出半个脑袋，显得安心了不少。

斯内普教授对海格的嘘寒问暖和哈莉的片刻安宁没有丝毫兴趣。她的耐心似乎已经告罄。她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从海格和哈莉身上移开，像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直直地打在奥比尔身上。

她的嘴唇抿成一条严厉的直线，发出了一个不耐烦的啧声。

“温斯莱特，别在这里浪费所有人的时间。”

她的声音不大，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感，轻易地盖过了海格那瓮声瓮气的关怀。

“到柜台来，挑选你的魔杖。”

奥比尔朝她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便迈步走向那积满灰尘的柜台。凯特安静地跟在他的身后，目光始终停留在他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就在这时，一个轻柔的声音从店铺深处的黑暗中飘了出来，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啊，我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魔力。西维亚，很高兴见到你。”

一个身影从堆积如山的货架之间慢慢地滑了出来。那是一个老人，他的身形和他的声音一样轻飘飘的，仿佛随时会散入空气中。他有一双巨大的、颜色很浅的银色眼睛，在这昏暗的店铺里，那双眼睛像两轮小小的月亮，散发着柔和又诡异的光芒。

他就是加里克·奥利凡德。他先是朝斯内普点点头，然后那双令人难忘的眼睛便转向了奥比尔。他的目光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仿佛要看穿奥比尔的皮肤、血肉，直达他的灵魂深处。

“还有一个新生。是的，是的，我记得你母亲来买魔杖时的样子，她……”

奥利凡德的话说到一半停住了，他看了一眼奥比尔身后的凯特，银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困惑，随即又转为明了。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奥比尔身上。

“来吧，孩子。你的持杖手是哪一只？”

奥比尔回答后，奥利凡德点了点头。他从袍子里抽出了一根细长的卷尺，卷尺的末端有银色的标记。

“举起你的胳膊。”

奥比尔照做了。那根卷尺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嗖地一下弹开，开始自动为他测量。它量了奥比尔的肩膀到指尖的距离，又量了他的手腕到手肘，然后是膝盖到腋窝，最后甚至绕着他的头量了一圈。在整个过程中，奥利凡德先生在一旁负手而立，不停地喃喃自语，说着一些奥比尔听不懂的词语。

“好了。”奥利凡德一挥手指，那根卷尺便乖乖地卷了回去。他转身消失在了货架后面，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语：“每个奥利凡德魔杖都拥有一个强大的魔法物质核心。我们用独角兽毛、凤凰尾羽和龙的心弦作为杖芯。”

片刻之后，他拿着一个长长的盒子回来了。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盒盖，里面躺着一根看起来很普通的木棍。

“桦木，龙心弦，十英寸，很柔韧。来，试试看。”

奥比尔接过魔杖。它拿在手里有一种温暖的感觉，但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他学着凯特曾经教过他的样子，轻轻挥动了一下手腕。只听“砰”的一声，他身边货架上最顶层的一排盒子全都炸开了，无数根魔杖像下雨一样掉了下来，把海格吓了一大跳。

“不，不，显然不行！”

奥利凡德飞快地从他手里夺回了魔杖，又转身冲回了货架。斯内普在角落里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几乎听不见的冷哼。

“试试这个，橡木和独角兽毛，十二又四分之一英寸，弹性尚可。”奥利凡德又递过来一根。奥比尔再次挥动，这次店铺里的灯泡闪了闪，然后熄灭了，整个空间陷入了更深的黑暗，只有奥利凡德那双眼睛还在发光。

就这样，奥比尔一根接一根地试着魔杖。有的魔杖喷出难闻的绿色浓烟，有的让他的头发竖了起来，还有一根差点把奥利凡德先生自己的卷尺给点着了。每一次失败，奥利凡德先生都显得更加高兴，嘴里不停地喊着“棘手的客人！真是有趣！”

在试了十几根魔杖之后，连哈莉和海格都看得津津有味。奥利凡德停了下来，用一根手指摩挲着自己的下巴，那双银色的眼睛在奥比尔身上来回打量。

“我想……我明白了。一种不寻常的组合……或许……”

他没有再从柜台附近的货架上拿取，而是走向了店铺的最深处，那里的灰尘积得更厚。他搬开几个梯子，从一个几乎被遗忘的角落里，抽出了一个蒙着厚厚灰尘的盒子。这个盒子看起来比其他所有盒子都要古老。

他慢慢地走回柜台，郑重地将盒子放下，像是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他吹开上面的灰尘，打开了盒盖。

一根美丽的魔杖静静地躺在褪色的天鹅绒衬垫上。它的木质是一种非常浅的颜色，近乎于白，表面泛着柔和的、珍珠般的光泽。杖身光滑，没有任何多余的雕饰，线条流畅而优雅。

“冬青木，凤凰尾羽。十一英寸。非常柔韧。一种极为罕见的组合。”

奥比尔伸出手，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根冬青木魔杖。它的杖身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象牙般温润的光泽，看起来十分无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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