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章 太阳因自重而坠落

（译者:注:标题原文“스스로의 무게로 떨어지는 태양”选自韩国作家“오세영”（吴士英？）的一首现代诗《후회》（后悔）。感觉这一句诗，也可以直接翻译成“物极必反”？）

提前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事情——乍一听就像是文学作品里才会有的情节。

不过，谁还没幻想过这种东西呢？如果能穿越回过去会如何？如果当时做出不同的选择，会不会有更好的结果？

多么迷人的想法。正是因为不可能，所以想象力才能无拘无束地蔓延。

夜以继日，日日夜夜。我，和{我}，促膝长谈，秉烛达旦，废寝忘食，只是将一个又一个话题开诚布公地拿出来交流，各抒己见，一直持续了好几天。

彼此都有那么多话想说。果然，一个人最大的敌人就是自己。

而相互分享情报这一点，颇具有戏剧性。成立的必要条件，是{国王}迷恋这个世界。由于与诗波相见后情绪发生了变化，因此他才会同意这次交流。

而在对话过程中，我能感觉到，{国王}在为自己的终焉做准备。

就算死了也希望诗波能活到最后么？

……应该不是。太荒谬了，那家伙怎么会有如此奇妙的高尚想法？

两个人明明都在做准备，谁会把自己的身后事交给对方这种家伙？

两个人，谁都不会这样想。

我也好，{我}也好，都是在为“最终的目标”制定计划。

谁更绝望，谁更拼命？

也许会有外人觉得没必要一定争个高下，但我一定要做到，意志更强。

就该这样——听起来似乎有些矛盾，但事实如此。两个人都应该有极其坚定的信念，自己不能有“如果”，只能有“确信”才行。

也许诗波会鄙视我，杀了“大叔”。

但自从冬柏那次之后，我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这样想了。无论如何，无论用什么手段，我都必须杀死试炼恶魔才行。

与{树木之王}的谈话，持续了足足有四天四夜。

在所有的对话结束、所有的关系梳理完成之后，我对于未曾理解过的“未来”的人物构成与关系都有了不少把握。

终于，找到了修改计划的契机。

虽然从中途，变成了我单方面输出情报，但……

这个时候不能单纯以损益来衡量。

*嗡嗡*

这样想着，我开始给手里的{王冠}碎片注入力量。

这段时间，给我最大的领悟就是：

“现在，必须更加下定决心，更狠心、无情才行。”

甚至可以有必要再逼自己一把。

继续注入魔力。

*嗡——*

{王冠}做出了回应，开始颤抖。与王冠交流乃是只有得到王冠认可的人才能做到的壮举。

{树王}和我魔力近似。正如我所想的那样，{王冠}对我也有反应。

……很快就完成了。

与王冠同化的过程并不轻松。稍有松懈，就可能被夺取主导权，躯体被变为毫无理智和意识可言的【木鬼】。

副作用还不仅仅这么简单。

性欲会严重到疯狂的地步。想控制，就不得不依赖药物。

因此，我特地找了一个安静的房间，没人能看到。

{王冠}么，为了不屈服于这样的东西，提前做好预防自然是必要的。

闭上眼睛，缓缓将意识注入到手中的碎片中。

不久之后，世界颠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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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血顺着洞壁流下。

精神世界，这是与王之【人子】交流时经常光顾的地方。

但……不太一样。

王冠的主人不同，这个世界也不一样吗？周围只是个蜿蜒曲折的狭隘洞窟，壁上流着黑色的血液。

如果要形容一下的话……就像是在动物的肠子上胡乱开刀以后，再从内部用微型摄像机进行观察一样。

低下头，我见到了王之{人子}。

洞穴的深处，那家伙被锁链拴住，毫无生气地被固定在那儿。

“初次见面。”

无色也无神的瞳孔中映出了我的倒影，那干燥的嘴唇抽了抽。两条双臂也死气沉沉地耷拉着，一动不动。

{人子}的模样与我所熟知的差了太多。比一个娇气学生的样子要更成熟些，也就是说二十多岁了吧，只是……状况远非乐观。

“喂。”

就算我提高嗓门呼唤，这家伙还是没回应。

「……」

仿佛是在冰冷的地牢里被束缚住，度过了亿万年似的，忍受着永恒的寂寥。那副模样，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具尸体呢，如此冰冷。

简直就是“奴隶”一词的最好体现。

轻轻走上前，我俯下身子，面对着{人子}的脸：

“人子。”

「……啊——」

只有贴近脸，这家伙才反应过来。

「——呃！啊，啊……啊啊！！」

{人子}突然尖叫起来，慌乱地试图逃跑，拉开二者之间的距离。

「啊啊啊，啊……啊！」

*叮铛！叮铛！哐啷！*

脚踝上的脚镣被用力拉扯起来，一下子磨破了皮肤，紧接着，开始搓伤脚镣附近的肉体。

就这样挣扎了很久，而后，她大概是意识到无法拉开距离了：

「……对不起，对不起……」

“完全被虐待了啊。”

{树王}的{王冠}早就碎成了两半、颜色变得浑浊，又被我打碎了这么一块儿碎片下来。

也就是说另一个世界的{我}以其它方式，觉醒了{王冠}之力？

换言之，试炼恶魔彻底控制了{王冠}。

……这个{人子}也与我所知的人子不一样。真是令人惊讶。

我脑子里的人子，就是个没教养的小崽子。

她会高声喊叫着「滚开！我让你死一边儿去！」或者「哈，低能，杂鱼！」之类的东西，闹腾个没完没了。

然而面前的这个……和死了差不多。

要是在之前，我可能还会嘲笑一下这副样子。但看见这么一个被折磨得精神失常的模样，嘲笑也没什么意义。

既然都这样了，也许还是亲切些比较好。

所以我俯下身子，蹲了下来，缓缓凑近：

“我不是你认识的{国王}。”

「……呃，呃呃呃！对不起，对不起！」

“别动。”

「……」

作为对我严厉警告的回应，她一下子僵住了。见我伸出手，她又憋着气，小心翼翼地伸出下巴。

似乎是被调教成了这副样子？

*嘶嘶*

地面上有一阵潮湿。

不是尿液，而且另一个意义上的液体。

轻轻拍了拍{人子}的脸，我抱住了她：

“我再重复一次，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国王}。”

无视身下异样的湿润感，继续传达信息：

“你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被囚禁在这里？”

「……啊……呃……！」

“冷静点儿，慢慢说。”

轻轻捋了捋她黏糊糊的凌乱头发。逐渐接受{王冠}的气息后，周围的环境也开始慢慢发生变化。

不再是血淋淋的空间，而是我自己的意识世界。

白茫茫的广阔湖面映入了{人子}的视野，她颤抖的双手似乎这才恢复了些许镇定，不再剧烈地哆嗦。

「……啊……」

良久，眼睛才聚焦到我身上：

「……做错？」

“嗯。”

「错误……吗？我，我没做错……我什么都没，没做错，没有……我……」

这又是什么心理创伤吗？

{人子}再一次开始瑟瑟发抖，慌张地开始摇头。

精神完全崩溃了啊。

想恢复正常估计要许久许久吧。

她举起颤抖的双手抱住头，蜷缩在地上，气喘吁吁地哭了起来。

「……呜呜！」

*啪嗒*

「我，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我真的没有……」

这副模样和疯了没区别啊。

看着这样一个家伙，我不由得想，毕竟是和失去感情的{国王}一起度过了不知多少年，她的精神状态变成这样也是理所当然。

“你的错误是什么？”

所以我打算更深入地研究一下。

再次提问之后，{人子}疯狂地喊着：

「不！我没有！」

“你做错了什么？”

「我没做错！！！」

被痛苦席卷，她开始用力撕扯自己的头发：

「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歇斯底里的那张脸已经激动得发紫了，下巴哆嗦得如筛糠一样，仿佛我说出的每一个字对她来说都是沉重的负担。

仔细一看，她的指甲都断了。手臂也被一次次咬伤，变成了病恹恹的青紫色。

「我……我不想要痛苦，为什么，为什么只有我……？！我只是……想爸爸了，我不想，不想和你在一起……！为什么，为什么否认我！」

“……”

「明明，把我的东西都拿走了……所有的，所有的都……爸爸留给我的东西也都……不是把所有的力量……都给你了吗！」

“冷静点儿。”

「让我老实呆着，我也已经照着做了吧！所有的要求！明明！让我做的我都……为什么！我到底缺少什么？我，我做错什么了？！」

撕心裂肺的悲鸣喷涌而出，痛苦的吼叫冲破喉咙。看来，仅仅是看到我，就深深触动了她内心的创伤。

到底被虐待成什么样子，才会变成这样呢？

真是很好奇，但无论如何，我都要接近这个破碎的{人子}。

*嗒*

所以，打了个响指，先让周围的温度变得温暖一些，而后搂住了她的肩膀。

那断裂的尖锐指甲用力扎在了我的皮肤上，然而力量太虚弱了，甚至没能留下什么痕迹。

“我再说一遍，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国王}。”

在她耳边强迫她听我的话。

「呃……呃……」

用力搂住了疯癫的她，拍了拍她虚弱无力的后背，尽量用柔和的声音说：

“你受委屈了。”

{树木之王}和我一样，为达目的会不择手段。从某些方面讲，他甚至比我更加冷酷无情，使用的方法也要比极端更极端。

也许那家伙……

对待其它世界里的{恋人}们，都不惜下了毒手吧。

从{人子}这副饱受摧残的形象也不难察觉到这个事实。

这也激发了我一定要取胜的决心。

所以，我慢慢地安抚着{人子}，引导着她：

“先冷静下来。”

「……」

“这是{王冠}的碎片，暂时被我同化。你认识的那个{国王}并没出现。而且你也知道，他正在各个维度之间徘徊，摧毁各个世界。而我只是某个维度中的另一个‘他’而已。”

{人子}的身体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你明白了吧？”

*点头*

“有什么想要的吗？”

她疲惫地吐出了一口气，并没说什么。

听见这声叹息，我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现在很难，不过，你想要的，和我想做的，目标一致。”

「……」

我尽力亲切地回应着她。

尽管周围的空气都被魔法加热，但{人子}的脸依旧苍白冰冷，如同已经放弃了一切生存的欲望。

「……确实……」

她低声地喃喃了起来：

「我……可以保证你一件事情……」

我并没伸手拭去她脸颊上的泪水。那副一丝不挂但满身伤痕的身体还在隐约颤抖着。

{人子}的愿望，只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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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深蒂固的皱纹，无论如何也不会脱落。

*嘎吱咯吱，嘎吱咯吱？*

{王冠}毫无意义的噪音响起，打破了宁静，也吵醒了他。

触须一根根钻了出来，叽叽喳喳地吵闹着，制造出令人厌烦的声响。

〖……〗

一旁的一棵树木正望着{国王}。

这棵世界树已经为他奉上了自己安息的地盘。

{国王}缓缓抬起了僵硬的眼皮。双手的颤抖，对他来说太熟悉了。

“天亮了。”

太阳因自重而坠落。落下时，不会遗留一丝霞光。

冰冷的月晕映在身上，悄然消失不见。

掉落在地面上的小沙果翻滚着，碾压过小小的昆虫。

漫无边际的生命，浩瀚无垠的罪业，流不尽的鲜血。不过没人胆敢置喙他生命中的血色光辉。

因为{国王}已经抛下了一切。无数次亲手处决自己的恋人，无数次亲手处决无数个自己，而后又把自己逼到悬崖的尽头。

只是为了再一次握住那个会经常哭闹的小宝宝的柔软手掌……他做出了无数尴尬至极的事情。

谁才会有资格用自己的眼睛看到下一次朝阳升起的时刻？

“……”

尽管如此，{树木之王}无法掩饰自己丑陋的心。哪怕只有一瞬间——他的最终目的，那个尽头是……那个孩子的幸福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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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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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的照片上装饰着可爱的小兔子贴纸。而他，狠了狠心，满脸杀气地，扔掉了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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