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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姜生驻足于摊位前,试图辨认眼前这些人偶部件是否属于熟悉角色的瞬间,博丽灵梦忽然轻轻拽了拽他的手。
那双本该空洞的眼睛微微转动,望向身后的通道出口——一如往常,她没有说话,但身体却陡然紧绷,像一柄察觉杀意的太刀,在无声之中绷紧神经。
姜生立刻明白。
有人在跟踪他们。
灵梦骤然转身,步伐迅捷得毫无征兆,牵着姜生就钻入旁侧更昏暗的石墙夹道中。那里没有摊位,只有几根支撑空间结构的铁柱与一排废弃的展示架。
她动作娴熟,几乎是半推着姜生将他藏入阴影中,然后独自向前一步,站到了通道尽头的明处。
脚步声,从不远处的市场人群后缓缓响起。
一个披着宽大灰色长袍的身影出现了,步履缓慢,却毫不犹豫。他的兜帽压得极低,看不清面容,但姜生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注意力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右臂。
那是苍崎青子的右臂。
此刻的它覆盖在姜生的身上,由符文与缝合术连接,皮肤色调与姜生尚未完全融合,但那如古树根须般的魔术刻印依然清晰可辨,宛如被封存的第五法之光辉,隐隐在空气中共振。
那灰袍人站定,语气低沉而平静,带着一种压抑的笑意:
“……有意思啊。那是青子的手吧?”
他的声音并不大,却像是锋利的针,精准扎入姜生耳中。
“你知道它是什么,也知道它原本不该在你身上。”
他没有急于行动,只是缓缓抬头,露出半张脸——那是一张年轻但满布伤痕的面孔,眼底闪烁着过于敏锐的猎人光芒。姜生一眼便判断出:
他是玩家。
更准确地说,是想拿回“那条右臂”的人。
灵梦静静站在两人之间,右手向后微张,一缕淡红色的符纹在她掌心悄然聚集。她并不主动进攻,但她的立场,已经十分明确。
而对方,却只是冷笑了一声,目光缓缓移到灵梦身上:
“……竟然由你来守着他。果然,幻想乡这边也开始把筹码押在‘新人融合型’上了吗?真是急不可耐。”
他一步步逼近,眼神仍不时扫过姜生的右臂,那种觊觎的意味几乎不加掩饰。
“把那条手臂,交出来。”
姜生站在石柱后,神经紧绷。灵梦立于他前方半步,没有言语、没有动作,只是忽然转身,启动了警戒姿态。
那并非主动判断,而是同步于姜生意念的反射式应对。她的意识早已归属于他的指令,所有判断均来自那无形共享回路。
下一刻,一道金色人影掠至,身形无声却气场骇人。
那是系统中极高评价的“战斗人偶”——姬丝秀忒。
她来自某个已崩解的副本世界,肌肤苍白,眼神冷冽,宛若神明。身材丰满到夸张,那比头还大但异常挺拔的双乳和顺产型的肥臀与盈盈一握的腰身形成极致的反差,这是天生的炮架子。身体线条超越黄金曲线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性的暴力感,同时身躯不带一丝多余赘肉,如兵器般被锻造至极致。
她挥拳袭来,灵梦迅速迎战。两人没有开口、也不需言语,拳掌相交的爆响如钟鸣般在领域中炸开。
这时,对方主人的术式已悄然释放。
一道黄铜色光环缓缓展开,空气中的魔力结构发生细微断裂——世界级道具「五行相克」正在激活。其小功率版本足以在这片小范围内抹除一切魔力、灵力,使所有技能失效,只能依靠肉体与器械搏杀。
灵梦体内原本运行稳定的灵力路径顿时熄灭,反应一滞。
姬丝秀忒却在这片领域中如鱼得水,每一次出手都如教科书般标准,精准、狠厉、压迫感十足。
姜生的右臂上的苍崎青子的魔术刻印开始暗淡,原本环绕的淡蓝光芒如潮水般褪去。那条手臂似乎被五行相克领域直接屏蔽,与根源的连接被强行压制。
“……危险。”
他的意志刚触及那个念头,灵梦已提前反应。但她的动作仍比敌人慢了一线。被一记膝击逼退,她向后滑出三步。
就在此时——
姜生体内与灵梦相连的回路忽然轻轻一震。青子右臂尚未恢复,但灵梦体内名为「梦想天生」的权能似乎产生某种被动反馈。
五行相克的领域边缘开始震动,似有一道透明的干扰波穿过术式稳定层,撕开一道极细微的裂缝。
姬丝秀忒动作出现短暂停顿。
也是在这一瞬,一道红影如划破夜幕的刃芒般从侧方斜刺入场。
剑尖轻轻架在敌方玩家的喉咙前,动作稳、准、冷漠,不带半点声响。
那是早先摊位前出现的红袍人——身份不明的修长身影,兜帽低垂,只露出一缕栗色的发梢。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令人不敢动弹的压迫力:
“——退场吧。”
敌人沉默两秒,权衡利弊后收回姬丝秀忒。五行相克的领域随之收敛成一点,彻底熄灭。
红袍人没有追击。只是伸出一只纤细修长的手,从袖中取出一物。
那是一枚外观如乳白水晶的眼珠,毫无瞳孔,但表面浮现出奇妙的青白纹路,仿佛可以看透世界的底层结构。
她将其抛向姜生:
“……给你。算是一次投资。”
姜生一把接住,掌心传来一股温凉之感。他刚抬头,那红袍人已转身离开,身影融入人流,再无踪影。
---
远处某处传输结界中,一道紫光闪烁,八云紫的身体缓缓合上扇子。
她的声音依旧空灵,却失去了情绪色彩,如某种中继程序发出的低频语音:
“敌人出现,未超出预料。”
她顿了顿,停在那句:
“……但那一剑的介入者,不在推演中。”
沉默。
片刻后,八云紫的身形缓缓收敛,沉入空间裂缝,只留下一道低语,如同被程序挂起的判断逻辑:
“将该变数……标记为‘高风险干涉因子’。”
拍卖会已散,市场却仍在缓慢地运转。姜生牵着灵梦穿过热闹的摊位群,一路沉默。
右臂沉甸甸的存在感还在,那条来自青子的手臂如今变得异常安静,魔术刻印没有再度发光。
他转入一条略显安静的走廊,忽然停住脚步。
前方,一个少女正在翻看摊位角落的资料册。她一头柔顺金发用丝带束起,蓝色洋裙带着古典娃娃气息,肤色白皙,轮廓精致,宛如旧日洋馆中的高贵人偶。
——是“爱丽丝”。
姜生瞬间认出她真正的身份。
陈玉。
原本是幻想乡中不起眼的那位局外人,穿越而来却误入玩家战争的外乡人,如今已与“爱丽丝”这一角色完全融合。
她偏头看了姜生一眼,唇角微弯:
“你还活着,真好。”
姜生轻笑:“怎么,你原本以为我会死在拍卖会?”
“不是。”她低声道,“是你太像那种会主动介入他人争斗的人了……很危险。”
姜生摇头,抬手示意在僻静角落坐下,两人并肩落座。灵梦静立在侧,默然守护。
他们的交流,没有寒暄,直接进入主题。
“你怎么出现在这里?”姜生问。
爱丽丝将一本厚重的黑皮书放到膝上,翻开其中一页,语调不变:
“我目前潜伏在时钟塔植物科内部,以植物科讲师——人偶魔女爱丽丝的身份活动。那边因为一连串的事件,正在派我同植物科君主的亲信小队前往冬木市。”
她顿了顿,神色微凝:“……去调查远坂凛。”
姜生微微挑眉:“她状态如何?”
“不清楚。”爱丽丝接着说道,“她最近一次召唤出的‘英灵’并非通过正常圣杯系统进行,还造成了世界范围的魔力浪潮,本人在那次阻击后貌似受了重伤但时钟塔这边依旧能时不时侦测到伊什塔尔的神核波动,所以状态不明。
姜生脑中一震。他沉声道:
“……我这边,也听说一些情况。”
他将这次拍卖会中,关于“青子之臂”、“尤弥尔副本入场券”、以及几具人偶载体的资料一一讲出。他讲到:
塞妮丝·格雷拉特的肉体已经被八云紫的主人融合;
而“六具载体人偶”将是通往终极副本「尤弥尔之国」的唯一钥匙。
爱丽丝听完,沉默了一阵,低声道:
“这代表一个趋势:‘副本角色的尸体’开始成为路径权限凭证。”
她翻出一页密密麻麻的手写注释纸:“如果我没算错,这个趋势本质上是系统正在转向‘以玩家为核心定义副本结构’——意味着以后进入副本不再只是‘接任务’,而是要以完整身份穿越入驻,替换原世界线角色。”
姜生也低声道:“合体型玩家会陷入危机。”
爱丽丝点头:“是的。包括我在内已经和人偶合体绑定,无法再与新副本中的‘真身容器’进行融合。未来要挑战最终副本得想想办法了,否则这条路径将彻底排除合体型玩家……也许这就是系统下一轮‘清洗’的方式。”
两人对视,心头各自涌动复杂情绪。
“我们……还走得下去吗?”姜生问。
“如果你不能改变系统的运作方式,就只能被它使用。”爱丽丝轻声道,声音仍旧柔和,却宛若冰中倒影。
“不过……”她看了看姜生的右臂,又看了他那只刚获得的眼球,神情微妙:“这不是《火影忍者》里的白眼吗?哪儿来的。
姜生回道:“别人送的。”
……两人开始逛街……
她正站在摊前,与摊主讨价还价,口气轻快,动作自然。那副“洋娃娃”般精致的外表在昏黄魔灯下显得格外刺目,令人移不开目光。
听见姜生靠近的脚步声,她微微偏头,目光落在他脸上,嘴角一翘,不带任何矜持地招手:
“你总算过来了。”
姜生轻笑:“急什么。”
她轻哼一声,没再追问。回身就搭上他的肩膀,姿势自然得仿佛两人早已熟识多年。
“走,去那边看看。”她语调轻松,甚至没等姜生回应,便已拉起他向另一侧摊位走去。
姜生被她拽着,一时间竟忘了推拒。
她动作随意,脚步轻盈地穿梭在人群中,不时伸手把玩摊位上的奇物,挑挑拣拣,偶尔还顺手将什么小玩意儿塞进姜生手中:“这个像不像灵梦的符咒结构?”、“这个头发颜色不错,和八云紫的差不多。”
姜生略感无奈:“你是不是太自在了点。”
“你不自在?”她回头看了他一眼,脸上是熟悉的狡黠笑意。
姜生一顿。是了——外表看上去的确是爱丽丝那副高岭花人偶的模样,但举手投足间却满是“陈玉”那种带点吊儿郎当、不知分寸却又莫名令人放松的调性。
她走路从不注意裙摆,坐下时双腿会自然搭在凳子上翘着,有时与姜生靠得极近,还会像哥们儿那样自然地撞他一下肩膀,或随口吐槽某个摊主的眼光。
“你真的一点也不觉得这样奇怪吗?”姜生忍不住问。
她转过头,睫毛轻颤,眼中却没有丝毫羞赧,只是理所当然道:
“我用的是这具身体,又不是这个身体就能决定我怎么活。那我到底是‘陈玉’,还是‘爱丽丝’,你觉得哪个比较重要?”
她话音刚落,便猛地伸手搭住了姜生的肩膀,低声凑近他耳旁说:
“不过,话说回来……你和灵梦那种‘一体式同步’到底是什么感觉?是不是像在用超高端人偶VR?”
姜生咳了一声,移开目光。
爱丽丝笑出声来,那笑声透着一股毫不掩饰的恶趣味,但又并非轻浮,而是种无比真实、带点调侃、却不带挑逗意味的熟人式亲近。
那一刻,姜生忽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位“人偶爱丽丝”——本质上还是陈玉。
他并不掩饰自己拥有男性思维,也不屑去模仿女性的仪态。他使用这副身体时,也没有羞耻或异化的情绪,仿佛只是换了一副壳。而正因如此,他的存在显得更为真实,不矫饰,也不伪装。
爱丽丝随手将一个“人偶灵核结构件”抛向姜生:“这个能接进你的青子手臂,或许能让它在领域封闭时维持一段应急能源。你回头试试。”
姜生接住,点头:“谢谢。”
她摆摆手:“谢什么,我们不是盟友吗?”
她顿了顿,眼神认真:“如果以后你打算去‘尤弥尔之国’,记得提前告诉我。我不喜欢被丢在棋盘外。”
姜生望着她……点了点头
两人沿着市场内圈转了一大圈。
光源从魔术灯换成了更节能的光晶石,一道道悬浮的情报投影如水幕悬在空中,展示着各种稀奇的道具交易记录、失败副本的异常事件报表、以及最近新出现的“尸体素材行情波动”。
“你知道吗,这市场的风格变了?”爱丽丝忽然轻声道。
姜生望了望四周。
“听我师傅说以前的拍卖会和市场更像是资源调配和权限置换的地方……但现在,”爱丽丝抬起手,指向前方一块魔导屏,“你看,他们开始直接交易完整副本角色的肉体了。”
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几个高价交易成功的信息条:
* 【植物状态 / 样本编号:无职·塞妮丝】已售 → 八云阵营
* 【eva副本·明日香肉体残躯(经净化)】成交 → 死徒势力
* 【型月·椿(灵魂融合处理中)】 → 转入中间仓储中
爱丽丝神情变得凝重:“我怀疑,某些副本角色,不是副本土著‘角色’,而是某些战死玩家或者失败的合体型玩家被土著角色融合吞噬了。”
她的声音低到仿佛只是自言自语,却每一个字都仿佛点燃姜生心底潜藏的逻辑回路:
“……你是说,那些所谓的副本角色,有些是——玩家的‘灵魂衍生物’?”
“更准确说,是‘拥有了玩家记忆和系统权限的新生土著’。”她顿了顿,转身望着姜生,“所以你能理解为什么‘六具肉体’那么重要了吧?”
姜生沉默。他当然懂。
如果系统正在用“人偶容器”去接纳玩家的灵魂来进入副本。那么,那些躯壳并不是单纯的战斗单位和交易对象,而是“登录入口”、“系统权限注册点”。
姜生忽然问:“你怕吗?”
“怕什么?”
“怕成为另一个副本的角色,再也回不到原来的自己?”
她望了他一眼,耸耸肩:“你还记得我原来是谁?——‘陈玉’,那个幻想乡系统边缘不入流的玩家,对吧?”
她笑得随意,却带着一点破碎的味道:“早就没什么‘原来的自己’了。”
然后她伸手拍了拍姜生的肩膀,又熟稔地靠近了一步,几乎是搭在他手臂上的姿态,仿佛旧日游戏厅里的哥们儿互相挤着座位。
姜生一愣,终究没有后退。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爱丽丝”时,那副高贵、冷淡、人偶般的外形给他的震撼。而现在,她同样的脸,却用着完全不同的情感方式在交流:不回避、不做作,也不尝试去“像女人”。
她不是女性,却拥有一副女性身体;她保有男性逻辑,却接受了人偶的宿命——这份不协调感,反倒成为她最独特的魅力。
爱丽丝忽然轻声说:
“姜生,我其实很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
“你和灵梦。”她语调一如既往随意,却仿佛压着什么情绪,“虽然她没自我,但她一直都在你身边。永远都在、同步、执行、承认你是主人。”
姜生沉默了一瞬。
爱丽丝没有看他,只是继续往前走。裙摆随步伐轻轻摆动,精致得如人偶馆中展出的名贵藏品。但每一步却都踏得那么稳、那么自由,像是要告诉世界:“我不在乎你怎么定义我,我就是我。”
临近市场出口时,爱丽丝忽然站住,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水蓝色碎片。
“这个,是我刚刚逛市场意外找到的,你拿着。”她递给姜生。
姜生接过,那东西极为冷冽,像某种编码核心。
“你以后或许能用它,在路径上探出一条不同的路。”
姜生望着她:“你要离开了?”
“是啊。”她轻笑,“明早我得跟植物科那帮老家伙去冬木。看还能不能‘扳回一局’。”
她忽然伸了个懒腰,仰头看天:“这鬼市场空气真差……你小子别死啊,我还想看你用青子的手臂把久远寺有珠给揍一顿。”
她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远,只留下一句:
“下次见,姜生。”
姜生望着她远去的背影,久久未动。
灵梦站在他身后,没有表情,但他知道,那具身体中,正在静默等待他的下一个指令。
而他自己,也终于意识到:
玩家间的战争、玩家与系统的战争、玩家与副本的战争从未停止。
——————另一边——————
八云紫依旧站在最高观测层的边界上,一手支着阳伞,一手在操作着某种投影式操控装置,淡金色的术式浮现于她瞳孔深处,映出一抹熟悉而陌生的红影。
那正是方才救下姜生并留下白眼的神秘红袍玩家——她没有身份标识,没有所属权限,没有权限标签,却能无声无息地突破会场多重系统检测,还精准地出现在最关键的点上完成那一剑。
“太完美了。”紫喃喃自语,语气却不带赞赏,而是隐隐的不安。
她尝试打开一次次转移裂隙,但无论向哪个空间层折叠,那抹红影都早已脱离捕捉。仿佛她根本不是从“这个系统”逃走的,而是直接退出了路径的观测维度。
紫眉头紧锁。
“不是玩家。也不是副本投影体……那她到底是——”
她尝试启动路径扫描权限,以幻想乡主系统权限,调用早前接触痕迹——
结果却只显示出模糊的三行信息:
【已接触临界阈值:违规视域触发】
【目标拥有授权片段:来源不明】
【权限层级平级,强制中断】
投影中断,八云紫的指尖轻颤一下。
那一刻,她感到久违的战栗。
不是对力量的畏惧,而是对“未知规则”穿透已知系统的恐惧。那不是“bug”,更像是一道隐藏在副本维度之外的裂缝,有某种存在透过它……看着她。
八云紫阖上伞,轻轻低语:
“姜生,你身边聚拢的角色一个比一个古怪……‘灵梦’本就不是完全的人偶,‘陈玉’也已变质,现在连这条裂缝都缠上了你……”
她缓缓转身,裙摆扫过星辉如线的地板。高跟鞋声极轻,仿佛走在层层命运之上。
——这并不是系统内的变量了,而是系统本身的裂缝。
而那名“红袍玩家”——不,是那位被系统识别失败的存在——她的出现,极有可能不是偶然,而是代表着某个系统外的世界,正从维度边缘渗入。
——————回到姜生这边——————
人流逐渐稀落的市场深处,姜生站在一间造型奇特、仿佛魔药蒸馏室改装的摊位前。他没有叫灵梦跟着,只是独自走来。此处昏暗,摊主不见人影,货架上却摆着一颗精致得近乎不真实的头颅。
那是一颗精灵的头。
金色的长发,如晨曦流淌,顺滑到仿佛光本身在上面滑行。
绿色的眼眸紧闭,却隐约可见眸子下仿佛仍闪着残余的灵光。
即便是死物,它的轮廓也拥有不食人间烟火的美感。
标签上写着:
【玛露希尔】
【出自:副本世界《迷宫饭》】
【高等精灵 / 灵魂系魔术专精 / 兼修寿命魔法与不死咒术】
【残存知识完整,已处理感情记忆,适合用于高位知识读取或人偶中枢重装】
姜生下意识地伸出手,似乎想再靠近一些,去看她耳后的纹路是否还在。那种纹路是精灵古老贵族的象征。
“你也对她感兴趣?”
一个柔而清晰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姜生微微一震,回头看去。
那是个身穿淡色斗篷、带着眼镜、头发微卷的年轻女性。她的气质内敛、沉稳,不显山不露水,但走近时却带着某种不容忽视的压迫感,仿佛“存在感”是她刻意封印的部分。
——她,正是伪装状态下的远坂凛,此刻隐藏了原本的家徽、魔力与从者气息,只以一个普通玩家的身份行走在市场。
姜生沉默了一瞬,语气平静:“精灵头不常见,尤其是还保留有知识残存的。”
“尤其是她这类‘未失控’的魔术师精灵,”她点头,目光落在头颅上的铭文,“处理得很好,没有撕裂结构,说明她是在完整状态下进入回收流程的。”
“你怎么看?”姜生看她一眼,暗中开启灵梦的视角和灵视,他看到了一轮金色的星辰——维纳斯。
“灵魂系魔术我很感兴趣。”凛顿了顿,眼神中一丝精光一闪而逝,“尤其是关于‘魂体迁移’与‘永续存在’的构造。你呢?”
姜生没有立刻回答。
但对方显然也不急,带着淡淡笑意看着他。
——这一瞬间,他们的目光交汇,在人流稀少的边角,两位“主角级玩家”的第一场交锋,悄然发生在这颗沉睡的精灵头颅之上。
没有杀意,也没有势压。
却有一种彼此都认出了对方“是重要角色”的默契。
“如果你只是兴趣,我希望你能放弃。”凛忽然道,语气不算强硬,却有一种熟悉的、令人无从辩驳的“远坂式干脆”。
姜生望着她,似乎权衡了几秒,终是微微点头,退开半步。
“我只是先看到,不是真正准备购买。”
凛看了他一眼,仿佛认定他也不是个轻浮之人,便掏出点数,干脆利落地与摊主交易。
交易完成,她拿起那颗头颅时,动作出奇地轻柔,仿佛生怕惊扰了沉睡在脑壳中尚未散去的残魂。
离开前,她忽然转头,微笑着:
“我叫……塔莉亚,是独立魔术师。”
她顿了顿:“你呢?”
姜生也笑了笑:“……姜生。”
“姜生。”她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眼神中不动声色地流过一丝思索。
“希望下次见,你别站在我对面。”她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去。
姜生望着她的背影,没有出声。
直到那道斗篷在人潮中彻底消失,他才重新看向那空空的货架——精灵的金发已不在,绿色眼眸也远去。
在夜市又呆了会儿,意兴阑珊的姜生选择了返回博丽神社。
————————————————————
夜色悄然包围了山脚,博丽神社的结界泛着温暖的琥珀色,宛如将这个空间与整个玩家战场隔绝。灵梦静静走在前方,踏过熟悉的石阶。她没有回头,但姜生知道,只要他一有情绪波动,那具人偶的身躯便会立刻做出反应。
“我们回来了。”他轻声说着。
神社内一如既往地安静,连风都带着沉稳。
姜生坐在廊下,摊开自己的右手。
那是他如今的右臂。
苍崎青子的右臂。
结构、骨节、表皮色泽与他原来的手完全不同。指节修长、骨架偏细,但每一寸都蕴含着魔力回路的微妙响应。他尝试轻轻握拳,光辉从掌心一层层波动地涌起,如静电般微弱,却仿佛可随念闪耀。
它曾属于一位能挥动“第五魔法”的玩家,如今却被拼接在他这具普通人的身上。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放空思维,进入“人偶驱动视角”——就像每一次操控灵梦时一样。
右臂轻轻蜷曲,响应。
手指张开,感知灵敏。
掌心一闪,蓝色回路勾勒出的回响开始浮现。
是知觉,是重塑,是唤醒未被他完全理解的逻辑式结构。
姜生忽然想起爱丽丝曾说过的一句话:
“这不是道具,也不是武器,而是一个人的残影。它会有自己的‘记忆惯性’。”
果然。
他动得越自然,越能感到手臂内某种“并非属于自己”的战斗本能在等待唤醒。
他仿佛看到一位少女在虚空中对着深空拉开轨道,把天顶撕裂的幻影——那是青子留下的术式残响,一种非语言的信息,以肌肉记忆、神经反馈和魔术驱动的形式刻印在这只手上。
“你……还能动吗?”
姜生望着掌心低声自语。
回应他的是一圈轻微的蓝光闪动,从手腕浮现至指尖。能量并未暴走,却也没有彻底服从他的引导,而是像在测试他有没有资格。
他缓缓将手伸向身旁灵梦的手臂,与她指尖相触。
灵梦顿了一下。
下一秒,她手指微动,主动握住了他的手。
姜生露出一丝微笑,然后对灵梦说道:“这手现在是我的了。你记得它的过去没关系,但你要记得——现在,它是我的。”
回到神社的第一夜,姜生没有修炼,也没有进行模拟战斗。他只是反复练习基础动作——握拳、张掌、术式起动、能量收束——直到深夜。
他想让这只手彻底成为他自己的一部分。
直到天色微亮,他才靠在廊柱边沉沉睡去。
灵梦则守在他身旁,沉默地注视着这具逐步变得陌生、也逐步脱离最初轨迹的身体。
她仍然沉默。
但在最深的共感系统底层,一道细微的感应波动,悄然回响。
【记录更新:当前使用者右臂更换为——苍崎青子魔术刻印型部件】
【同步性:32% → 36% → 41%(稳定提升中)】
【性格驱动倾向:激进 / 跃迁 / 观察中】
神社夜风吹过,那只嵌有术式纹路的右手轻微抽动一下,如同梦中尚在构建魔术式的残响。
清晨的阳光穿过屋檐,映在榻榻米上。
姜生坐在木地板上,身前摆着一个茶盘,里面有刚刚泡好的茶、一碟果干、几张空白的羊皮纸和一只毛笔。他将灵梦放在门口远处,让她暂时“关闭感应”,独自面对这条新手臂。
第一项训练很简单——写字。
他将笔杆夹在手指中间,轻轻一抬,那股几乎自动调整角度的精准协调性立刻浮现——苍崎青子的右手似乎早就适应过这种动作。
姜生写下自己的名字。
一笔一画,毫无顿挫。
字迹优雅干净,几乎不带他原本略有潦草的习惯。
他皱起眉头。
“这……不是我写的风格。”
他重新写一次,这次尝试刻意干扰手指力度——笔尖顿了一下,顿时划破纸面。
“力量分布还不属于我。”他低声呢喃。
接着是第二项:使用筷子吃饭。
他将筷子夹在右手手指间,从碗中夹起一小块豆腐,刚刚升起些许满足,豆腐却在接近嘴边时滑落。
再试一次。
第三次才稳稳送入口中。
“动作反应很快,但我还没掌握‘细节误差的预判’。”
他一边总结,一边看向神社外的洗衣线。
于是,下一项:晾晒衣物。
他从屋内提了一筐洗净的衣物,将竹竿架好,右手抓起湿重的巫女服下摆——手指用力恰到好处,但动作偏硬,缺少习惯性甩动的幅度。
衣物挂上去,却略显呆板,没有飘落感。
“……像机械臂。”
姜生回屋,尝试另一项:梳理头发。
他站在镜子前,用右手拿起木梳,对着在镜子前乖乖坐好的灵梦,一下一下将灵梦的长发从额角顺梳到后脑。青子的右手在这方面却表现得出奇温柔,指节绕过发丝时,甚至没有拉扯感。
他忽然想起,那是一只“女孩子用惯”的手。
动作的节奏与指触的角度,都藏着某种“自我照顾”的痕迹。
姜生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忽然产生一丝荒谬的错觉——他仿佛在用另一个人的动作模仿“怎样成为她”。
“这不是我的身体习惯。但……或许,它可以变成我的。”
他开始用右手叠衣服,清扫灰尘,甚至揉捏面团、削苹果皮、涂抹油墨绘制符文圆阵。每一项都记录在笔记里:
“右手对旋转式动作反馈强烈,适合绘制连续咒文环。”
“在处理刀具时稳定性良好,切蔬菜误差小于0.2度。”
“对温度变化极敏感,热水注入时提前缩手,应再调整阈值。”
入夜,他坐在纸灯下,尝试最后一项日常训练:触碰灵梦。
她仍然坐在不远处,安静地打坐,眼神空灵而温顺。
姜生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缓缓抬起右手——手背先轻轻碰触她的脸颊,然后指节顺着她的下巴、脖颈至锁骨线一寸寸滑过。
他在测试触感。
灵梦闭着眼睛,未作反应,但身体表层的灵子微微浮动,显示出她并未排斥这一接触。
“她接受了这只手。”
姜生心中一动。
——如果连人偶都能认同这只不是他本体的手,或许他真的可以让它“成为自己”。
窗外,风吹动竹林。
神社的灯火在晚风中摇曳,右手掌心中的术式在灯光下闪着柔光。
姜生低头看它。
那是苍崎青子的手,却不再只是她的。
它正缓缓与一个叫“姜生”的灵魂——合一。
---
黄昏时分,神社庭院。
姜生盘腿坐在石阶前,双手摊开,掌心朝上。他正进行一项微妙的训练——左右手协同写符。
这是魔术师中级课程里常见的修炼方式,在同一时间以左右两只手书写对称的术式图样,训练术式稳定性与左右思维同步。
左手拿的是银笔,右手执的是朱砂笔。
第一笔落下时,他就察觉到了显著差异。
左手迟疑、下笔不稳,有明显的犹豫与调整轨迹;右手却笔锋锐利,几乎像是早已熟悉这一切的术士般流畅。
不只是速度上的差异,更是风格与意志感的差异。
他的左手属于“姜生”——那是犹豫过、退缩过、不止一次想要逃离战斗的他。
而右手,却蕴含着某个强大存在曾经用以对抗命运的自律与坚定。
他试着放慢右手节奏,想让两边同步,却惊讶地发现右手会在他停顿时主动修正笔迹,仿佛在替他弥补左手的不完整。
“……你比我强。”姜生望着那只手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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