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项圈的触碰

　　---

　　主岛深处，冰冷的观察室内。巨大的弧形玻璃窗外，是099（琉璃）那模拟的寒带山林领地。屏幕分割成多个角度，实时追踪着那个银灰色的身影。竹内真站在屏幕墙前，脸色比屏幕的冷光更加苍白。他刚结束了对“铁砧与熔炉”那场非人兵器演示的“检阅”，瓦尔基里们利用强制高潮作为战斗催化剂的血腥场面，与099撕碎078失败品的原始力量交替冲击着他的神经，胃里翻腾着厌恶与一种更深沉的、被勾起的黑暗渴望。

　　艾丽卡站在他身侧，冰蓝色的眼眸倒映着屏幕上099警惕地嗅探着空气的姿态——显然，她察觉到了通风系统泄露出的竹内真的气息。

　　“博士的终极造物，”艾丽卡的声音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冰冷，“拥有超越常理的肉体力量、速度、恢复力，以及顶级的掠食者本能。她的智慧…也在稳步增长。”她调出一个窗口，显示着099利用岩石和树木作为战术跳板击杀078的慢放录像，动作精准高效得令人胆寒。“但她的野性，是唯一尚未被完全纳入可控框架的变量。博士毕生的遗憾，就是未能完成对她彻底的…‘社会化’。”

　　“社会化？”竹内真皱眉，这个词用在099身上显得无比荒谬。

　　“是的，”艾丽卡点头，“让她理解规则，适应环境，最终…能被引导，被利用。”她的目光转向竹内真，带着一丝评估的意味，“博士的遗产，包括对099的所有权。但一个无法沟通、无法控制的终极兵器或…资产，价值将大打折扣。甚至，是巨大的风险。”她停顿了一下，意有所指，“尤其是在博士即将离世，权力交接的敏感时刻。竹内先生，您也不希望继承一个随时可能反噬主人的野兽吧？”

　　竹内真沉默。他看着屏幕上099那双冰冷警惕的竖瞳，想起灰岛那疯狂的遗愿，想起自己昨夜在密室中的堕落，想起那庞大而黑暗的“力量”……掌控099，似乎成了继承遗产、甚至在这座罪恶之岛上立足的关键一步。一种扭曲的责任感混合着权力欲，悄然滋生。

　　“沃尔夫冈认为，传统的惩罚或诱导方式对099效果甚微，甚至可能激发更强的逆反。”艾丽卡继续道，“他提出了一个新的实验方案：引入一个‘桥梁’。”

　　她调出另一个画面。这是一个光线柔和的封闭空间，类似一个训练场。墙壁覆盖着吸音材料，地面是特制的防滑软垫。一个身影正安静地跪坐在场地中央。

　　 莱娜。

　　一只“母犬娘”。她的外形与竹内真在“丰饶之角”见过的其他母犬娘相似——头顶毛茸茸的犬耳警惕地竖立着，臀后一条蓬松的尾巴安静地垂在身侧。但她的眼神截然不同。没有怯懦，没有麻木，而是一种高度集中、带着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紧张的专注。她的身体姿态异常标准，背脊挺直，双手放在膝盖上，仿佛一尊等待指令的雕像。她的脖子上戴着一个更宽、更厚重的黑色皮质项圈，项圈中央嵌着一个金属圆环。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身上穿着一件特制的、覆盖了关键部位的柔性护甲。

　　“莱娜，”艾丽卡介绍，“是‘刻耳柏洛斯之女’序列中的佼佼者。经过沃尔夫冈的深度调教，她的服从性、忍耐力和对指令的理解力都达到了顶级水平。她渴望奖励——食物、抚摸、或者仅仅是沃尔夫冈一句‘好孩子’的肯定。我们将她视为099进行初步社交接触的‘安全媒介’。”

　　竹内真看着画面中莱娜那充满期待、如同等待主人投喂的忠犬般的眼神，胃部再次感到不适。又一个被彻底扭曲的工具。

　　“实验将在‘接触场’进行。那是一个特制的、带有强化玻璃隔断和紧急拘束装置的空间，位于099生态区边缘。”艾丽卡看向竹内真，“博士希望您能亲自见证。这关系到您未来能否真正‘继承’她。”

　　---

　　 琉璃的视角：

　　一种极其强烈的、被窥视的感觉，如同冰冷的针尖，刺破了琉璃狩猎归来的短暂平静。这种感觉不同于往常那些“铁鸟”和“石头眼”的监视。它更集中，更…具有目的性。带着一种令她烦躁的、试图将她驱离舒适领地的压迫感。

　　起初，她以为是那个新出现的男人（竹内真）又在通过通风系统散发他那复杂而强烈的情绪气息。但很快，她分辨出不同。这股驱赶的气息更原始，更令她本能地厌恶——高频的、超出人类听觉范围的声波，如同无数细小的钻头钻进她的颅骨；或者是从特定方向弥漫开来的、某种刺激性化学气味的薄雾，灼烧着她的鼻腔黏膜。

　　她尝试躲避，但那股无形的驱赶力量如同附骨之疽，精准地压缩着她的活动空间，将她从熟悉的黑色松林核心区，逼向领地边缘一处她很少踏足的区域——一片相对开阔、岩石较少的针叶林边缘。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由某种银灰色合金构成的、如同倒扣巨碗般的半球体建筑。建筑表面光滑，没有任何门窗，只有高处一排狭长的、深色的观察窗。

　　 陷阱！

　　琉璃的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了。她伏低身体，喉咙里发出威胁性的低吼，银灰色的皮毛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炸起。她敏锐地感知到，那建筑内部，散发着一股…混合的气息。人造物的冰冷金属味，消毒水的刺鼻味，还有…一种陌生的生物气息。不是失败品的恶臭，也不是那些“苍白人”的淡漠，而是一种…带着紧张、期待、还有一丝恐惧的…犬科动物的气息？

　　就在她犹豫是否要强攻或者绕开时，那倒扣的“巨碗”靠近地面的一侧，无声地滑开一道狭长的缝隙。足够她通过。

　　里面没有埋伏的攻击。只有一片空旷的、铺着深色防滑软垫的空间，光线比外面稍亮，带着一种不自然的柔和。空间被一道透明的、厚得如同墙壁的能量屏障分隔成两半。屏障的另一侧，站着一个身影。

　　 莱娜。

　　琉璃的竖瞳瞬间锁定了对方。一个雌性。人形基础，但有着犬耳和尾巴。穿着奇怪的护具，眼神…很奇怪。不像那些溪边被侵犯的母鹿般绝望麻木，也不像那些“苍白人”般冰冷。那眼神里充满了高度集中的警惕，身体微微前倾，尾巴小幅度地快速摇动着，喉咙里发出一种极轻微的、带着试探和讨好的呜咽声。

　　 弱小的同类？不，气味不对。 琉璃的嗅觉告诉她，对方身上有浓重的人造物气息（护具、项圈）和一种…被深度驯化的、类似家犬的顺从感。而且，她身上散发出的情绪波动——紧张、期待、一丝恐惧——在琉璃感知中清晰无比。这是一个被精心准备的、带着某种目的的“诱饵”！

　　沃尔夫冈冰冷的声音通过隐藏的扬声器在空旷的接触场内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莱娜，接近。展示服从与友好。”

　　屏障另一侧的莱娜身体明显绷紧了一下，随即毫不犹豫地执行命令。她小心翼翼地、以一种犬类接近陌生同类时表示无害的姿态，压低身体重心，微微低下头避免直视琉璃那双冰冷的竖瞳，喉咙里的呜咽声稍微放大，带着安抚的意味，尾巴摇动的幅度也加大了些。她一步一步，缓慢地向能量屏障靠近，在距离屏障还有两三米的地方停下，前肢微微弯曲，做出一个类似犬类“趴下”的臣服姿态，将自己最脆弱的脖颈和腹部方向，朝着琉璃展示。

　　她的动作标准得无可挑剔，每一个细节都透着被深度调教后的烙印——展示无害，展示顺从，展示友好。

　　然而，在琉璃眼中，这刻意的、充满人造痕迹的“示好”，本身就代表着最大的威胁和挑衅！这是对她领地、对她意志的侵犯！是那些“苍白人”试图用另一种方式给她套上枷锁！

　　“吼——！”一声充满警告和极度不耐的低沉咆哮从琉璃喉咙深处炸响！她伏低的身体瞬间进入攻击姿态，肌肉绷紧如钢铁，沾着078失败品干涸血渍的利爪弹出，闪烁着寒光。竖瞳死死锁定屏障外那个做着奇怪动作的莱娜，杀意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莱娜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原始暴戾的咆哮吓得浑身一颤，呜咽声卡在喉咙里，尾巴瞬间僵直夹紧，眼中闪过一丝真实的恐惧。但她没有退缩。沃尔夫冈的命令高于一切。她强迫自己重新开始那套示好动作，甚至更加努力地摇动尾巴，发出更加急促的呜咽，试图传达“我没有恶意”的信息。

　　这徒劳的尝试彻底激怒了琉璃。

　　就在莱娜因为恐惧而动作出现一丝僵硬迟缓的瞬间——

　　银灰色的身影如同挣脱了空间束缚的闪电！没有助跑，纯粹依靠腿部肌肉那爆炸性的力量，琉璃的身体撕裂了两人之间短短的距离！快得在视网膜上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巨响！

　　琉璃没有攻击莱娜本人，而是将目标对准了那层看似坚不可摧的能量屏障！覆盖着坚硬骨甲和利爪的拳头，裹挟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和全身的力量，狠狠砸在莱娜面前的透明屏障上！

　　屏障表面瞬间爆发出刺眼的白光，无数细密的能量涟漪如同蛛网般疯狂扩散！整个接触场都为之震动！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起！

　　屏障剧烈地闪烁着，但并未破碎。巨大的反冲力将琉璃震得向后滑退了半步。

　　而屏障另一侧，近在咫尺的莱娜，被这毫无征兆、石破天惊的一击彻底吓懵了！她清晰地看到了那双近在咫尺的、燃烧着纯粹野性与暴戾的冰冷竖瞳！感受到了那几乎要透过屏障将她撕碎的恐怖力量！她发出一声短促而尖利的惊叫，身体因极度恐惧而僵直，尾巴死死夹在腿间，之前所有的“友好”姿态荡然无存，只剩下最本能的、面对顶级掠食者的战栗！

　　“废物！”沃尔夫冈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几乎在声音响起的同时，莱娜脖子上的厚重项圈中央，那个金属圆环猛地爆发出刺眼的蓝色电弧！

　　“呃啊——！！！”莱娜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身体如同被高压电击中，瞬间剧烈地抽搐、痉挛！她像一截被扔进沸水的木头，猛地弹跳起来，又重重摔在防滑软垫上，四肢不受控制地疯狂踢蹬，口水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流出，眼球因为剧痛而向上翻起，只剩下眼白！

　　 惩罚！ 因为她的“失败”，未能安抚099，反而激怒了对方。

　　就在莱娜被电击得痛苦哀嚎、抽搐翻滚的同时，琉璃头顶的天花板无声地滑开一个小口。

　　一块还带着新鲜血迹、散发着浓郁肉香的、足有十几公斤重的牛后腿肉，“噗通”一声掉落在琉璃脚边的软垫上。

　　 奖励！ 因为她对“入侵者”莱娜展现出了强烈的敌意和攻击性（虽然是对屏障），在沃尔夫冈的逻辑里，这是“胜利”的表现。

　　琉璃微微喘息着，竖瞳扫过脚边散发着诱人气息的肉块，又看向屏障另一侧那个在蓝色电弧中痛苦翻滚、哀嚎抽搐的莱娜。她的眼神冰冷依旧，但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理解的困惑。

　　痛苦…与食物…同时出现？

　　她理解惩罚（就像她撕碎那些闯入领地的失败品），也理解奖励（成功猎杀后的进食）。但眼前这景象，将两者如此直接、如此荒谬地联系在一起——一个弱小的生物因为她的攻击（失败）而遭受痛苦，而她则因此获得食物？

　　这逻辑超出了野兽本能的理解范畴。这更像是那些“苍白人”扭曲规则的又一次强行介入，一种更加隐晦、更加令人作呕的操控尝试。

　　她低头，用鼻子嗅了嗅那块新鲜的牛肉。气味纯正，没有下药的迹象。饥饿感再次翻涌上来。她伸出沾着失败品粘液的爪子，一把抓住肉块，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向接触场另一端远离莱娜和屏障的角落。

　　她背对着屏障，无视了身后莱娜渐渐微弱的抽搐和呻吟，也无视了观察窗后可能的注视，开始撕咬、吞咽那块牛肉。动作依旧原始而高效，但那双冰冷的竖瞳深处，除了对食物的专注，还残留着一丝对刚才那荒谬一幕的、无法驱散的困惑和本能的厌恶。

　　屏障另一侧，电击终于停止。莱娜像一滩烂泥般瘫软在软垫上，身体还在无意识地微微抽搐，口水混合着失禁的尿液浸湿了身下的软垫。她空洞的眼神望着天花板，只有喉咙里还发出细微的、如同濒死小动物般的呜咽。

　　观察室内，竹内真看着099冷漠进食的背影，看着莱娜那惨不忍睹的、被当作失败道具丢弃的凄惨模样，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和无力感再次攫住了他。他猛地转向艾丽卡和站在阴影里的沃尔夫冈，声音因压抑的怒火而嘶哑：

　　“这就是你们的‘社会化’？！用另一个生命作为消耗品？！”

　　艾丽卡的表情毫无变化：“必要的代价，竹内先生。莱娜的价值就在于她的可塑性。一次失败不代表什么。”

　　沃尔夫冈则只是冷冷地注视着屏幕中099的背影，似乎在评估第一次接触的数据，对莱娜的惨状视若无睹。

　　竹内真胸口剧烈起伏，目光再次投向屏幕上那个银灰色的、孤傲的身影。一种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不能这样！不能让她像莱娜一样被当成工具训练！她…她毕竟有着琉璃的脸！

　　在艾丽卡和沃尔夫冈略带讶异的目光中，竹内真猛地冲到控制台前，一把抢过通话器，对着麦克风，声音带着痛苦、绝望和一种近乎哀求的嘶哑，穿透了接触场的能量屏障：

　　“琉璃——！！！”

　　这个名字，如同一个禁忌的咒语，被强行灌入了那片属于野兽的空间。

小说相关章节：慈爱之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