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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月记(1~4章),拾月记,1

小说:拾月记 2025-09-12 10:05 5hhhhh 5170 ℃

目前可公开的情报:

* 镖局:民间类似私人佣兵的组织,以接收私人镖单为主,也会接收由宗门下达的委托。

* 宗派:存在八个宗派,不同宗派各有所长。多以抵御魔兽为职,分守八个方位,其一现已失落。

* 魔兽:自伊始便存在的物种,与兽人语言不通,以其它种族体内灵气为食,存在部分智慧变种,能力各异,形 态不固定,以黑色野兽形态居多。

* 兽潮:魔兽数量增多到阈值后爆发,须各宗门集结抵御,控制兽潮前进方向,但往往发生速度过快,导致出现大量伤亡。

* 剑阁 宗门之一,宗内以体修为主,也是最为大众所熟知的宗门。

——锻钢骨,淬锋魂

* 衍阵堂 原宗门之一,擅以灵气为根基布阵,于一正元(180年)前造魔兽大肆侵袭,宗门失守,宗主失踪, 部分典籍散落于民间,现已失落。

——衍天机,镇山河

第一章:雪夜

子时,孤月高悬在夜空中,呼啸的寒风是这片死寂世界中唯一的独奏者,它卷起细密的雪霰,像无数冰冷的针尖,抽打着、切割着一切。

“啪沙”,一阵踩雪声中断了这场独奏,一个孤独的身影在银白色的山间的缓缓移动着。那是一头年轻的龙兽人,身形高大而挺拔,即使在深雪跋涉中,也透着一股坚韧。他浑身的鳞片与厚实的短绒毛呈现出一种蓝白色,仿佛与这雪夜融为一体,腰间悬挂的铁牌反射着明晰的月光,上面清晰的刻着他的名字,“敖云”。

二十岁,在敖云的族群中,才算是刚刚步入青年时期。在刚开始接镖时也引起了很多客户的质疑,但这些声音也随着他在任务中一次又一次的出彩表现而销声匿迹。在龙人的背后,浸透暗沉血渍的剑柄也表明,它的主人至今已斩杀了许多目标,不论是兽人还是妖兽。敖云现今也算是所在镖局的老手,被指名的次数也在不断增加。

这是他第四次接取宗门的镖单,去一个山间的村寨协助滞留村民的撤离。每当兽潮来袭时,这种镖的数量往往会激增,酬金虽然很高,但在护送途中时而会与兽潮相碰,往往是人死镖空。很幸运的是,敖云这几次运气都还不错。

铁牌是他们这些镖客的标志,也是最好的身份证明,毕竟谁也不想在遭遇意外后被标注为生死未卜,成为荒野上的一具无名尸体。每当敖云在任务途中看到同行的遗体时,也会回收其腰牌,再交由镖局,通知其家人。

敖云看着脚下厚厚的积雪,恍惚间停下了脚步。一旦自己死亡,会有人捡到自己的腰牌吗?每每想到这里,敖云都会默默地用白色的兽爪将铁牌攥紧一些。他早在进入镖局前,就已是孑然一身。这副铁牌和他一样,没有意义,但却依然存在。

敖云晃了晃脑袋,粗壮的龙尾扫过地面,顺带甩掉了一层积雪。

“呼”,龙兽人呼出的气息在寒夜中化作白雾,随即被狂风撕扯消散。敖云回了神,金黄色的竖瞳盯着远处山脚下寂静的村口,那正是他的目的地所在。

龙兽人沿着被积雪覆盖的道路默默前行,终于抵达了村寨入口。他向村内望去,仍是一片寂静。敖云敏锐的察觉到异样,太过安静了,哪怕是子夜,在兽潮来袭时的村子也不应悄然无声,留下的更多是混乱和聒噪。他默默从背后抽出了剑柄,单手持剑,肌肉紧绷,将外套撑出一圈明显的轮廓。做好了时刻交战的准备后,敖云悄悄潜入了前方的黑暗中。

在绕着村落巡视了一圈后,敖云得出了一个结论:他来晚了。兽潮恐怕在几小时前已经掠过这个村落。村内房屋不少已经损坏,到处充斥着死亡的气息,恐怕一切是在降雪前发生的,大雪覆盖了村内浓厚的血腥味,敖云确信,如果此时他扫开积雪,说不定还能发现地上被雪盖住的血渍和残肢断臂。估计明天天明就会有宗门的人来搜查验兽潮的痕迹和去向。

看来是白跑一趟了,敖云默默在心底叹了口气。寻常人在兽潮面前几乎毫无还手之力,顷刻间就会被吞噬殆尽,更别提年事已高的兽人。唯一存活的希望是他们已经跟随大部队一同撤离,或是提前去了其它聚落避难。

敖云最终择了一处相对保存完整的院落,准备作为今晚的歇脚处。明日还要早早启程去雇主交差,一想到这里,敖云内心升起些许烦躁。自他接了任务起已经过了整整三天,他基本将时间都花在赶路上没有好好休息过,却依然弄丢了这一镖。敖云拨开门框上破碎的布料,走进了屋内,蓝色的脚掌踩在冰凉的地面上,平整的地砖透过厚重的角质层传来了些许踏实感。

在确认了周遭没有残余的魔兽后,敖云在屋外搜寻来了木料,点燃了一根木柴,火苗攒聚,热烈地燃烧起来,驱散了一些夜的清冷。他褪去了厚重的外衣,一些积雪已经化作雪水,浸湿了衣服,让它显得更加厚重。

外衣悬挂在火上烘烤,残余的水分逐渐被蒸发,敖云在火前坐下,此时他上身只剩下一件不太合身的布衫,白色的胸肌在火光下染上了一层红晕,双臂上浅蓝色的鳞片从双臂一直延伸到后背。龙族的鳞甲坚硬度堪称一绝,但保温性较差,这一路敖云基本都是硬挺着冻僵的身子过来的。

看着眼前跳跃的火苗,久违的休息让敖云金色的双瞳开始不自觉的发散,他又拿起了那枚贴片,龙爪划过上面的刻痕,双指不自觉的摩挲着。龙族大都有囤积宝物的天性,有的龙以囤积钱财为龙生目标,有的龙专搜集世上各类奇珍异宝,也有的龙以证道练气为此生所求。但敖云清楚,自己并不属于他们中的任何一种。

当年父母还在世时曾对他讲过,他有朝一日也寻到独属于自己的宝物,找到未来生活的道路。当他问询父母,他们的宝物时,父母总会笑着告诉他,曾经他们彼此是对方最珍贵的宝物。

“那现在呢?”,年幼的敖云总会这样发问。

而母亲则会温柔的用手掌抚摸着小龙的额头,“现在啊,现在云云是我最珍贵的宝物咯,可不能让你爹爹抢走了”。

父亲听了则会用健壮的蓝色双臂将他们团团围住,作势要抢走小龙。

而那时的敖云躲在母亲怀中,也如此想象着,想象着他也会找到独属于自己的宝物,他也要温柔的将宝物抱在怀中。

那些在院落中和父亲练剑的日子,那些在乡野中和母亲捉迷藏的日子,以及他的童年,都随着兽潮的来袭一去不复返。

他记得远处山坡上滚滚而来的黑色魔兽,如潮水般吞没了一个又一个村落,他记得父亲抽出了那把剑,拦下了扑向他们母子的魔兽,只给他留下了一抹深蓝色的背影,便被黑潮吞没。他记得母亲半个身子被魔兽卡住,却把自己往山崖的缝隙间推去。

“快走”。那是母亲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他记得那个浸染鲜血的熟悉面庞,他记得父亲那宽广的背,他记得身上血渍的温热感,他记得那双温柔的,覆盖着白鳞的手。一切的一切都被黑色吞没,他的家,他的宝物,最后,无声的黑暗也吞没了小龙自己,他想发出声音,漆黑却流入了他的嘴里,入侵着他的内脏。

敖云瞬间被惊醒,他的后背已经湿透,额头也蒙上了一层细汗。敖云看着自己洁白的掌心,不自觉的往喉咙中扣了扣,发出一阵干呕声,似乎想把里面的脏污全部吐出。终于,敖云拔出了龙爪,指尖还残留着晶莹的唾液,眼眶中已经因干呕产生了些许生理性的泪水。他大口的喘着粗气,他知道,自他活下来那天起,这场噩梦就没有尽头。

屋外传来一阵惊鸟声,敖云立刻抓起身旁的铁剑,警觉的向屋外望去。外面的村落寂静依旧,似是他刚才的动静惊扰了鸟。敖云收了力,往屋内走去,打算继续消磨时间等待天亮。

一阵似是枯叶翻腾的细碎声猛地响起,敖云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他提着剑向声源走去,龙尾紧张的翘起,他现在可没有穿着平时那些护具,可眼前越发清晰的翻腾声催促着他不得不尽快。

敖云用手臂擦去地面上的积雪,露出了下方的木板。木板的颜色与周围的地面截然不同,显然是临时盖上去的,也幸亏这批魔兽没有心智,没能发掘这块异常。敖云双臂发力,将上面这层木板移开,一道弱不可闻的呜咽声从浅坑中传来,似是终于从黑暗中解放。

那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狼兽人,看上去不过七八岁的年纪。泥土的气息混合着淡淡血味,在浅坑周围弥漫开来。坑底,那团小小的白色身影几乎与周围的灰土融为一体。白狼的腹部贴着冰冷的地面,蜷缩在一块布单上。它的嘴角残留着干涸的涎水和一丝暗红的血渍,粉嫩的爪垫上沾满了泥泞,其中一只爪尖微微勾着,似乎想抓住什么,却连抬起的力气都没有。它半张着嘴,每一次艰难的喘息都带出一点白气,旋即消失在寒冷的夜色中。

敖云立即小心地将小狼从坑底抱起,放入自己的怀中,过程中小狼没有一丝抵抗,仅有缓缓起伏的胸膛,表明他还活着。

火苗在木料中重新升起,让室内恢复了些许暖意,敖云用烤干的外套把幼狼裹了里三层外三层,小心的放在火堆旁,又从行囊里找出了饮用水和一些肉干。或是担心狼兽人过于虚弱,龙兽人又笨拙的用小刀将肉干切割成小粒,用水润湿,打算就这样喂入小狼口中。

敖云将小狼和外套一同重新搂入怀中,白狼的脸色比开始时缓和了不少。敖云屏住了呼吸。他把头又压低了几分,竖瞳紧紧锁住那微小的动静。他用爪垫最柔软的侧缘,极其轻柔地将一小颗肉干推到白狼的唇边,白狼的舌尖地触碰到了那微凉湿润的小东西,开始尝试吞咽。

过了一会,幼狼停止了进食,似乎是能量得到了补充,呼吸也开始逐渐平稳。敖云把他从层层包裹中取出,放在怀里,又从行囊里拿出一块相对整洁的布料,擦拭起白狼的身体。

幼狼身上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血痕几乎全是溅上去的,身上除了泥污外,似乎还有股淡淡的草药味。敖云把龙吻靠近幼狼的嘴边,仔细嗅了嗅,除了肉干的气味,还隐隐有一股浓厚的曼莨草味道,镖行里的兄弟常把这种药草作为麻醉剂用。敖云又给幼狼多喂了几口水,好让幼狼加速把这种药草排出体外。

敖云很快有了判断,药草应当是有人给这幼狼喂下去的,这让小狼一直昏睡到这场浩劫结束,直到他来。若是没有下雪,木板没被覆盖住,这小狼应该不会提前醒来,在坑底也相对安全,很容易被后来的人所发现。想到这里,敖云看向幼狼的眼神中多了一丝复杂的神色,今夜若不是他恰巧留宿在这,等融雪后有人发现时,他怕不是已经被冻死了。

正当敖云看着小狼的发呆时,似是重新感到了冷意,小狼缓缓睁开了双眼,一汪深蓝色的眼眸正对上龙兽人那发散的金色瞳孔。在这一刹那,它的目光,毫无阻碍地撞进了龙兽人的视线里。似乎是见眼前的龙兽人还在发呆,无力开口小狼只得挥了挥爪子,试图引起这个庞然大物的注意。敖云终于回了神,看着略显无奈的小狼,迅速把剩下的污垢一齐抹去,重新把小狼裹挟了起来。

看着眼前逐渐微弱的火光,敖云起身,正准备去外面重新找些木料过来,他的手臂却僵住了,一只手从包裹中伸出,小狼的爪子死死抓住了他的一根龙爪。

敖云应该把手指抽离的,不然没有热源可能会让他们失温,没有热源的冬夜总是危险的。但他望着小狼的脸庞, 还是缓缓坐了回去。似乎是感应到身旁兽人没有离开,白狼的爪子攥得更紧了些。

雪停了,火苗尽力在灰烬中扑腾了两下,彻底熄灭。敖云把小狼从包裹中提出,放入自己怀中,用成年兽人的体温温暖着小狼,又把外套披在了自己身上,包裹住了两兽。

屋外偶有细碎冰晶滑落,声响清脆,随后,无边的静又一次笼罩了这片村落,连带着龙兽人怀中幼小的心跳声都被放大。月光像是新的积雪,无声倾泻在怀中的白狼身上,白色的毛发像是浸透了银白的月华,让敖云的内心感到了久违的宁静,也许是因为此行没有白跑一趟?敖云停止了思绪,伴随着呼吸声,慢慢的合上了双眼。

龙兽人怀中抱着一轮明月,静静的睡去。

第二章:剑宗

熹微的晨光撕开了地平线的墨色,敖云背着还在昏睡的小狼,踏离了身后那片死寂的村落,朝着宗门雇主的方向行去。一路上,敖云几乎没有开口,小狼也没有问过话,只是闭着双眼趴在龙人的宽厚的背上休息,二人间始终保持着一种诡谲的安静。

这次的镖单是由剑宗下发的,剑宗也是当下最为大众所熟知的宗派之一,这片地区的魔兽清缴基本上都是剑宗在负责。

“我们到了。”

小狼缓缓睁开眼,顺着前方的人流看去,一块由山岩凿刻而成的巨大门匾映入狼眸,矗立在高耸的城墙旁。城门则由无数把巨大的青铜剑纵横嵌合而成,剑身斑驳,上面更是似有剑气环绕,隐隐传出阵阵嗡鸣。

“砺锋城”,相传门匾是当年剑宗某位峰主用剑亲自赐名,此城也是剑宗脚下唯一的凡尘落脚之处。

近来随着兽潮活动的加剧,前来逃难或是寻求庇护的兽人也不在少数,眼前城门口已经排起了一列长队。人们正在逐个接受身份核查,以免有魔兽混入城镇。

穿过人流,敖云带着小狼径直走到了城门口。在向正在忙着查验身份的几个兽人出示令牌后,一个身穿剑阁标志服饰的犬兽人便拿着登记簿走了过来,脸上的干枯分叉的黄色毛发没能遮住他眼袋下方的深黑色印记。看得出这几日兽潮加剧给他们带来了不小的工作量。

“虎头镖局,敖云,来向宗门复命。”敖云看着正欲开口的犬兽人,又补充道:

“后面是村内的难民,我一并带来了。”

犬兽人闻声看向蓝龙身后背着的白狼,拿出腰间佩戴的铁剑,贴着白狼紧绷的后背扫了扫,又在敖云身前挥了挥。见铁剑没有反应,犬爪开始在本上快速飞舞。

“你们可以进去了,引令使大人应当还在茶楼。”

很快,城门的一角发出一声嗡鸣,数柄铁剑在交错腾挪后,空出了长宽约两人高的入口。

“多谢。”敖云说罢,便带着小狼迈进了门内。

城内,并非小狼想象中的“宗门仙境”,没有腾挪的仙气,也没有随处可见的“御剑仙人”。仅仅是寻常的繁华城镇样貌,街上人来人往,挤挤攘攘;路边摆满了各种小摊,贩卖一些小吃和生活用品,摊主们正大声吆喝着招揽生意;远处阁楼上,几个着装艳丽的雌性兽人正隔着窗子摇晃着自己的手帕。小狼趴在敖云的背上,蓝色的眼睛不断转动,观察着这片陌生的繁华。

敖云则对这些热情招呼的摊贩看都没多看一眼,背着小狼直奔茶馆。

剑阁对城镇的干涉并不多,只定了个大概的规矩,某种程度上也保证了城内的经济活力。不过城里还是设了些管事的,专门负责盯着城里的大小事务。这位引领使大人便是其中之一,主要负责帮剑阁和镖局这类民间组织搭桥传话,有时候也替剑阁在民间物色点有潜力的好苗子。

茶楼顶层,也是这位引领使的办公所,敖云轻叩木门,里面传来了一道明显略带慵懒的声音:

“进。”

屋内弥漫着一股安神茶的香气,木桌上乱七八糟堆着好多卷宗文件,桌后的墙上还挂着一副毛笔字,写的是“夜而忘寐”——嗯,要是只看后面那个“寐”字,倒是很贴合这位引领使。

一只穿着白衣的年轻灰猫兽人正从里屋的床上打着哈欠出来,显然是刚刚睡醒。

玄墨——当代剑宗引领使,也是敖云为数不多比较熟的兽人。见敖云进来,灰猫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然后翻身下床。

“说吧,”玄墨一屁股坐到桌案后面,顺手抄起桌上的茶壶,直接对着壶嘴灌了一口凉茶,“不过看你回来这么快,兽潮已经过去了?”

“嗯,具体情况都在这里了,”敖云把一写满字的张纸放在桌上,停顿了一下,又指了指后背的白狼,“救了只白狼,你帮忙看看。”

“喂,你是把我当成什么乡下郎中了吗?” 灰猫撇撇嘴表示不满。

“你硬要给我检查时也没嫌多麻烦。”

“那能一样吗?”玄墨嘴上嘟囔着,“至少让我揉揉胸作为辛苦费吧?”

看着面前挥舞的猫爪,敖云依旧面色不改,没做任何回应。玄墨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吧好吧,看在我们小敖云的面子上。”

“来,小狼崽,让叔叔看看你发育的怎么样”,玄墨一改先前慵懒的态度,指尖泛起一圈淡蓝色的气旋。

敖云将白狼放了下来,灰猫伸出爪子,先抓住小狼的手腕摸了摸,又直接把爪子伸进小狼的衣服里,开始上下摸索,猫爪尖有点凉,弄得小狼痒痒的。慢慢的,一股刺痛感开始在小狼身上蔓延开,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就在小狼忍不住想拨开猫兽人的手时。

“忍一下,马上就好。”敖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小狼身子一颤,听话地停住了手,站着一动不动。

还好这检查没持续太久。终于,猫兽人停下了摸索,“身子太虚,刚帮他调理了一下气血,回去好生休养就行。不过嘛,”他顿了顿,“根骨不行,练剑没戏。”

玄墨说罢,又把额头轻轻抵在小狼的额头上,白狼闭眼,感觉脑中里像被丢进了一颗小石子,仿佛有波纹在脑子里荡漾开来,泛起阵阵涟漪,心境也随着慢慢平复下来。

玄墨虽然平时爱偷懒,但他探查根骨、感知灵觉的本事,在剑宗里算是数一数二的,也因此在宗门外能落得这样一个“闲差”,这些年给剑宗的不少好苗子都出自他这里。敖云和他的孽缘,也正是源于这灰猫在街上偷闲时的一次偶遇——他当时一眼看中正在押镖的敖云,上来就扒他衣服还对他上下其手,摸完还软磨硬泡要敖云加入剑宗。

“灵智倒是优秀,可惜啊,”玄墨检查完,又瘫回椅子里,恢复了懒洋洋的状态。“剑宗不修符箓佛法。”

“麻烦你了。”敖云帮小狼重新系上有些松散的衣服,不过龙兽人的爪子太大,试了好几次才弄好。

灰猫眯着眼,饶有兴致地看着略显笨拙的蓝龙:“我说小敖云啊,你打算在镖局玩到什么时候?还不来我们剑宗?”

“暂时没这打算”,俯下身,敖云重新把小狼放在了背上,转身就要离开。

“好吧好吧,谁让我们小敖云有这个资本呢。” 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玄墨只得又自己喝了口闷茶,嘀咕着,“唉,天生就是练剑好料子的龙兽人,都快绝种喽……”

灰色的猫瞳盯着楼下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心里嘀咕到:不过这小狼崽也是有趣,小小年纪灵觉通透,可惜……

算了算了,不关我事,还是赶紧把兽潮的报告写了吧。灰猫甩甩头,关上窗户,总算在办公桌前正经忙活起来。

敖云这边,本是打算看看这小狼有没有修剑的天赋,若是合适,早点进剑宗修行当然是条好出路,不过现在看来是没这个机缘。

白狼似乎是感觉自己令身下的龙兽人失望了,搂着敖云脖子的爪子不由得收得更紧了些。

“对不起……敖云先生。”白狼怯生生的开口,头低的几乎要埋进敖云的背里。

敖云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让小狼误会了,他有点不自然地侧过头,生硬地解释道:

“只是顺路带你试试。能进剑宗的人,本就少之又少。”

他顿了顿,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缓些:“先带你去买身衣服,”想着小狼身上有几处破洞的衣服,又补充道:“然后随我回镖局。”

背上紧贴的小身体骤然一僵。小狼猛地抬起头,湛蓝的眼睛里盛满了难以置信,紧紧盯着敖云的侧脸轮廓。

“镖局……” 小狼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似乎不敢相信这个词语背后的含义。

敖云感觉到那双小爪子死死攥紧了自己背后的衣衫布料。小狼压抑了一路的呜咽终于变成了控制不住的哭声——故乡覆灭的恐惧,一路奔波的颠沛流离,来到陌生地域的紧张,这些原本不应当由幼小狼人承受的压力,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背后传来的温热湿意和小家伙身体的剧烈颤抖,让敖云整个人都僵了一下,粗壮的龙尾不自然的翘起。面对这汹涌澎湃、毫不掩饰的悲伤,他感到有些无措。沉默了几秒,他默默用自己脱下的外套,把背上那个哭得发抖的小小身影整个盖住,屏蔽了周围所有好奇或探究的目光。

返程的路似乎比来时更长。外套下,小狼压抑的呜咽渐渐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最终归于一种筋疲力尽的安静。敖云能感觉到那份重量传递过来的疲惫和不安,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托着小狼腿弯的手臂收得更稳了些,脚步略显沉重地继续向城外的驿站走去。

第三章 镖局

交付完委托,时间总算宽裕了些。敖云在驿站付钱搭上了一辆顺路的马车,把小狼安顿在车厢后,他习惯性地坐到了车辕上。官道看似平静,但总得提防那些想发横财的劫匪,他可不想在最后一段路上出岔子。

小狼显然对独自留在充满陌生兽人气味的车厢里有些不安。他的爪子紧紧揪着敖云新给他买的衣服下摆,眼神慌乱地扫视四周,最终定格在敖云身上,狼吻微微张了张,却什么也没说。敖云瞥见他紧绷的身体,没多说什么,留下干粮和水,便干脆地拉开车帘出去了。门帘落下的瞬间,小狼的耳朵明显耷拉下来,他把尾巴蜷到怀里,在车帘旁的角落缩成一团。马车颠簸摇晃,小狼的身体累得直往下沉,但一闭上眼睛,噩梦的片段就开始不断在脑中闪过。

疲惫和恐惧在脑海里不断翻腾,小狼把鼻头深深埋进自己的衣服里,嗅着敖云残留的气息,试图平复内心的不安。然而,一声呜咽还是不受控制地从喉咙里漏了出来。半梦半醒间,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戳他的胳膊。

一条尖端带着些微绒的蓝色尾巴从车厢帘子的另一侧探了过来,尾巴根部隐没在帘子另一端。白狼有些迷离的双眸看着那条熟悉的龙尾,顶着朦胧的睡意犹豫了片刻,伸出爪子,一把将大半条尾巴紧紧搂进怀里,自己的狼尾也顺势绕了上去,整只狼几乎成了龙尾上的一个挂件。

车辕上,敖云身体瞬间绷紧。龙兽人的尾巴本就敏感,他本只是想探探小狼的状况,显然没料到对方会直接抱上来。一股强烈的抽离冲动涌起,他深吸一口气,强忍住了。敖云最终还是默许了白狼的行为。尾巴清晰地感受到另一端隔着布料传来的体温,还有小狼呼出的阵阵热气。敖云抱着铁剑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整个身体难以抑制地打了个寒颤,惹得旁边的车夫投来诧异的一瞥。

有了尾巴的陪伴,小狼之后大部分时间都昏睡着。敖云清楚,这是玄墨给小狼调理气血的效果。他掀开帘子时,能看到小狼的脸色正一点点好转。

当马车终于碾过又一座陌生城镇高大的城门拱洞,喧嚣的市井气息扑面而来,小狼被嘈杂的人声惊醒,扒着车窗好奇又紧张地向外张望。这里的建筑风格与砺锋城的古朴肃杀截然不同,更显粗犷实用,挤满了形形色色的商队、货郎和兽人劳工。

敖云低声对车夫说了些什么,马车便灵活地拐进一条相对安静的侧街。最终停在了一座占地广阔、气势沉凝的灰色大院前。院墙高耸,门楼厚重,黑铁铸就的大门敞开着,上方悬着一块饱经风霜的匾额——虎头镖局。

敖云利落地跳下车,随后掀开车帘,扶着小狼下了马车。甫一踏入镖局那高大得足以并排行进两辆马车的门槛,一股混杂着汗味、金属味和皮革气息的空气就迎面扑来,小狼忍不住抽了抽鼻子,下意识的将狼尾夹在了腿间。

看着龙兽人领着一头小白狼进来,行内歇息的镖师们用好奇的眼光打量起小狼。

一只独眼的狮兽人见状,放下了手头擦得锃亮的长矛,打趣道:

”敖云,这小狼崽是你押的活镖?还是道上捡的野秧子?”

“都不是,在村里救下的。”敖云顿住脚步,一只手拉住身侧的小狼。这只狮子算是他的同期,和他一个时期进入了镖局,也是为数不多存活至今的同僚。

“救下?”狮兽人两个圆滚滚的耳朵抖了抖,微微皱眉,“我记得你这次押人镖是去的是西营村吧,兽潮已经过去了?”

“是,”敖云面色沉静,覆盖着蓝白色鳞甲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任何情绪,”我到的时候村子已经没了,只剩这孩子,正要和当家人复命。”

忽视了后续的追问,他径自牵起幼狼踏入内院。待向值守交代毕,敖云领着小狼走进了柜房。柜房内,一只健硕的中年虎兽人正坐在桌前。当代虎头镖局的当家——黄啸山,正批阅着一沓镖单。

“黄当家,我回来了。”

闻声,虎兽人抬起了头,露出了脸上狰狞的疤痕,一道深红色的伤口从左眼上方一直延伸到下颚。他的目光先掠过敖云,随即落在紧挨着龙兽人腿边的小白狼身上。无形的威压骤然降临,年幼的白狼瞬间绷紧了身体,猛地缩到敖云腿后,抑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敖云粗糙的龙爪搭上小狼的额头,掌心传来细微战栗感, “西营村已经被兽潮毁了,”他声音平稳地汇报,“这次的兽潮比往年快得多,痕迹指向东边。”

“嗯。” 黄啸山低应一声,收回了目光,虎爪捻平纸页的褶皱,沾墨的笔尖悬在账本上方,眉头习惯性地紧锁,显然心思已大半沉回繁杂事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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