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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s Amants,A&L,3

小说:A&L 2025-09-12 10:05 5hhhhh 3900 ℃

至少它們讓這裡又活了過來,艾略特暗忖,靜靜地讀著安東尼奧的日記們──直到一個擺在最角落畫架吸引他的目光。

那張畫架在這個空間內格外顯眼,因為它面對著牆,還被一張滿是顏料的桌巾蓋住,顯見創作者不願展示的心情。

艾略特呆了一會兒才終於移動步伐,他繞過昂首的大師,走向獨自躲藏的畫作,正想掀開桌巾時,聽到外頭傳來開鎖的聲音,想必是安東尼奧回家了。

出於窺探他人祕密的莫名心虛,艾略特立刻放開那張桌巾,轉身走回畫室門口,可惜他動作不夠快,正好和推開門進來的安東尼奧撞個滿懷,是安東尼奧即時伸手扶住他,才不至於往後摔倒。

「今天提早下班?真難得。」安東尼奧拉著他站穩,露出微笑。

「會議臨時取消。」艾略特解釋,注意到安東尼奧瞥了一眼工作室角落,便趁勢問道:「那是你的畫嗎?」

安東尼奧抓在他手臂上的指頭忽然收緊了幾秒,艾略特清楚感覺到這點。

「是克林姆,我試著想用便宜的金鋁箔實驗能不能重現,但失敗了,所以不想讓人看到。」安東尼奧聳肩,放開艾略特,也不再看著那個角落。

那絕對不是克林姆,但艾略特不認為自己有資格去質疑,甚至要求安東尼奧展示那幅畫,尤其是安東尼奧此刻將人拒於門外的態度。

假如他們之間是更加親密的關係,安東尼奧會願意告訴自己桌巾下藏著什麼嗎?

這個一閃而逝的念頭令艾略特羞愧萬分,他立刻憶起安東尼奧「再為你畫」的玩笑,現在是如此刺耳且真實,明明一直不願接受安東尼奧的心意,卻不斷懷有這種肖想,這份自私讓他無地自容。

「怎麼了嗎?」安東尼奧輕聲問。

「沒什麼。」艾略特搖頭,開始問起今天晚餐的食譜,用這個話題將兩人帶離工作室,不願再回顧。

罩著桌巾的畫架在隔天消失無蹤,艾略特竟沒有心神去在意,只對自己居然動了利用安東尼奧感情的念頭耿耿於懷。

要是讓安東尼奧知道了,他害怕那琥珀色的雙瞳會投來鄙夷的目光,他無法承受,寧願永遠不踏進那間畫室。

艾略特紊亂的思緒想必沒能藏好,安東尼奧就算看出端倪也沒有多問什麼,只是安排當週末的行程時,出於彼此心照不宣的理由,他們並沒有去任何畫廊或美術館,安東尼奧準備好一籃三明治,艾略特將新買的野餐墊放進後車廂,兩人駕車前往郊區的湖畔,他們找了一塊有樹蔭的草皮,鋪好野餐墊,坐在上面享受悠閒的午餐以及初夏的氛圍。

他們並非一直待在一起,只是閑散而自由地度過下午時光,安東尼奧時不時跑去加入附近孩子們的遊戲,或者和遛狗的人打招呼,順便摸摸那些毛茸茸的大傢伙;艾略特則樂意待在原地,他翻書閱讀,偶爾抬起頭尋找那融入眼前風景中的身影。

接近傍晚時,人們陸續離開,艾略特也打算隨波逐流,他闔起書本,想著要找安東尼奧在哪裡時,毫無準備地,一把由梔子、翠雀、芍藥以及小蒼蘭組成的美麗藍白花束被放入他懷中,艾略特驚訝地看向安東尼奧。

「今天真是個好日子,很適合秀拉的畫,不過不管左岸還是右岸的尺寸都很大,塞不進工作室裡。」安東尼奧說,主動收拾起行囊,將所有東西都拿在手上,只把那束花留給艾略特。

艾略特點頭,輕輕地以手撫過花朵,這個時節的太陽不會這麼快落下,金色的陽光將花瓣上的露珠照得閃耀。

他多麼希望這個美麗的週日午後可以延續下去,然而艾略特終究得起身離開,進到反覆的星期一,就像那束花絕無可能敵過時間,無論艾略特怎麼珍惜地將花束放在乾淨玻璃壺中,並每日換上清水,也無法阻止凋謝。

學院裡有學生找到艾略特多年前接受某本期刊訪問的文章,但他們對艾略特說的一字一句全無興趣,而是附在一旁的受訪者照片,艾略特坐在一間分外眼熟的工作室內。

對於有人將不恰當的好奇心探入自己的私生活內,艾略特感到震驚,卻無力阻止流言發酵,甚至連那些在安東尼奧離開後才入學的新人們,也開始繪聲繪影地傳述天才學生如何自毀前程,而盲目單純的教授又怎麼被蠱惑。

最後學院本身也被驚動,艾略特不得不參加一場會議,他的上司以及同事們質問他和安東尼奧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是否真有性相關的利益交換,深怕醜聞爆發影響學院聲譽。

「我和安東尼奧從來沒有過你們說的那種交易,我們是……」

是什麼呢?

艾略特說明自己只是希望能幫助安東尼奧,除了讓安東尼奧借住以及使用工作室以外,沒有任何金錢上的往來。

況且安東尼奧在校時,他甚至都沒有給予任何成績上的優待,現在安東尼奧已不再是學院的學生了,無論他和安東尼奧發生甚麼事情,都只是兩個成年人之間的私事,學院絕不該插手來管。

可能是艾略特罕見地動怒,而學院也沒有更站得住腳的理由,他們只能為無故約談艾略特道歉。

「我只是想不通你為什麼要做到這個地步。」其中一位教授說。

艾略特有答案,但並不打算告訴眼前這些人。

他在眾人的目光中離開會議室,並在一樣被注視的情況下回到教室。

「準備上課。」他以堅定的音量說,站直身子,回應所有目光。

當天晚上他開車回家時,感到疲憊不已,但走進家門前,他深吸一口氣,整理好自己,當他開門進屋時,看來就像又度過普通的一天,笑著和安東尼奧打招呼。

他們正常地一起享用晚餐,吃飽喝足後再清洗杯盤,正當艾略特打算早點去洗澡休息時,安東尼奧喊住他:「艾略特,能來畫室一下嗎?」

艾略特以為是和被桌巾蓋住的畫有關,不免有些緊張,然而當他和安東尼奧一起走入畫室時,發現並非如此。

那些被他棄置在角落多年的畫作,如今正掛在牆上,宛如正被展示一般,只屬於這間工作室的畫展,策展人用心地將經年累積的塵埃拂去,並挑選不同的畫框搭配,所有畫都掛在顯眼的位置,它們才是主角,俯視所有贗品。

「空間不夠,我只能選出最喜歡的幾幅,不然我其實想通通都掛出來。」安東尼奧說。

艾略特記得自己辦過的畫展,那時的他依然充滿抱負,希望能成為藝術界的一顆明星,卻發現他甚至連曇花一現的光點都無法引發,世人看不見他這一隅作品,就是瞥見了也很快就忘記。

但他沒有忘記那些畫,就算因為灰心喪志而束之高閣,他依然記得自己的作品,他記得為何而畫,那時的他既熱情又憤怒,既徬徨又堅決,他才剛拋下一切,他什麼都不會,唯有畫筆,唯有這件事情他做得到。

他不停地畫,不停地畫,同時想盡辦法兼差打工,將賺的錢都投入學費和藝術之中,度過了人生最精華的歲月。

可是等到他終於有些成就,不用再為各種各樣的事情奔波勞碌,漸漸安定下來後,卻害怕再提起畫筆,並開始逃避。

艾略特走向其中一幅,伸手觸摸當初的軌跡,他下筆的力道仍舊清晰。

「謝謝你,安東尼奧。」他低聲輕嘆。

安東尼奧看起來一度想要走上來擁抱他,但還是收住自己的動作。

那天晚上,他一幅一幅地為安東尼奧導覽著,說明那些畫為何而生,直到他真的累得聲音沙啞,安東尼奧輕促他早點休息為止。

他的肉體疲憊,但精神卻恢復不少,讓他能熬過那禮拜的後半段,追著他的耳語雖然減弱一些,但打量的視線從未消失,艾略特能做的就是不退縮地走在學院中,他仰著頭,未曾透漏一絲畏怯。

直到週末前夕,他才又像是反彈一樣地氣力盡失,在床上昏睡,隔天醒來時安東尼奧已經出門打工了,只留下中島上的三明治早餐,艾略特吃完之後,拖著步伐來到窗台邊坐下,但並沒有拿起電腦或書,就只是坐著。

他看著寧靜的家中,看向沙發邊的矮几,那上頭原本裝飾著一盆花,早就因為凋零枯萎,被清理乾淨。

艾略特站起身,踏著堅定的步伐走向畫室,他張開畫架,繃好一塊畫布,將顏料擠到木盤上調和,他需要幽靜的藍、清澈的白和絢麗的金黃。

他拾起畫筆,這麼多年之後,握在手裡的形狀和感覺依然親切又沉重,但艾略特不在乎。

他要連自己心中的模樣都黯淡前,將那束閃耀的花留下。

他不知道畫了多久,直到有人走到他身後,他才轉過身。

「Pinto flores para que no mueran.」安東尼奧凝視著他的畫。

艾略特伸手撈住安東尼奧的手臂,起身投入安東尼奧懷中時,年輕的男人全然沒有預料到,踉蹌地退了幾步才穩住自己。

他用沾滿顏料的雙手捧住安東尼奧的臉,看著那雙美麗的琥珀色眼睛,接著又更靠前一步,直到終於能吻上那唇瓣為止。

安東尼奧吸了一口氣,呆愣數秒後,才將他緊緊擁入懷中,熱切地回應他的吻。

他們吻了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這不是夢吧。」等激動的情緒逐漸平息後,安東尼奧低聲呢喃著,讓艾略特忍俊不住。

「不,是醒了。」艾略特說,靠往安東尼奧身上。

抱著彼此片刻後,安東尼奧才面露出依依不捨地放開艾略特,說著應該要去準備晚餐了,不過年輕男人的好心情一覽無疑,等艾略特洗好澡走出浴室時,還是能聽見安東尼奧的歌聲。

「你剛剛說的西班牙文,是什麼意思?」坐上餐桌時,艾略特問。

「『我把花畫下來,這樣它們就不會凋謝死亡』,芙烈達說的,我覺得這是一句很美的話。」安東尼奧回答,為兩人斟紅酒。

「的確很美。」艾略特轉頭看向工作室,那幅畫尚未完成,畫出來的也未必是花束真實的模樣,但對他來說,那正是記憶中最燦爛的樣子。

這一晚之後,艾略特感到輕盈許多,終於擺脫所有不必要的堅持和偽裝,直面自己內心的感受,他對安東尼奧的感情無盡地湧現,光是看著那張臉龐,都足以讓他微笑許久,這是他未曾有過的激情,彷彿此生第一次品嘗到戀愛的滋味,像個傻子一樣,慶幸的是有人陪他一起傻,安東尼奧似乎是要把所有錯過的都彌補起來,只要有機會就上前擁抱艾略特,不避諱地親吻以及甜言蜜語,相偕出門時,也一定牽著艾略特的手。

他們安排了一次正式約會,雖然其實只是在城內悠哉地漫遊,並到附近的餐館小酌,兩人還是度過了無比愉快的一日。

回到家後,艾略特一面吻著安東尼奧,一面牽對方走進臥室,他拿出預先準備好的潤滑液,脫去衣服,躺在床榻上,抬起一腿,並用手勾著膝窩,毫無保留地邀請安東尼奧,這個舉動令他渾身發燙。

安東尼奧發出一聲低咒,很快地爬上床,同時也脫去自己的衣服,他們的肌膚貼在一起,讓艾略特渾身顫抖,渴望著。

「抱我。」他低聲祈求:「吻我。」

安東尼奧滿足他的願望,用寬大的手掌撫過他的身體,先仔細地描繪他的輪廓,接著再用唇點上殷紅的顏色,引起艾略特一陣一陣的喘息,兩人勃發的性器在腿根之間摩擦,留下興奮的前液,安東尼奧的愛撫實在太折磨人,艾略特既享受這樣的柔情,卻又希望能快點得到更多。

「看看你,這麼急,這麼想要的模樣……」安東尼奧發出低沉的笑聲。

「別捉弄我……」艾略特的臉頰又更紅,明明自己是年紀比較大的那方,卻任由人擺布。

「喔……艾略特,親愛的。」安東尼奧偏首輕輕啃咬艾略特的頸子,異樣的感受讓艾略特喊出聲。

「如果我真的要捉弄你的話,可不會只是這樣。」安東尼奧意味深長地說,掐緊按在艾略特腰上的手:「今天先好好疼愛你就好。」

安東尼奧拿起那罐潤滑液,發現是全新未開封時又笑了一聲,讓艾略特忍不住將臉埋入枕頭中,他聽著潤滑液倒出的水聲,接著一隻手握住他的性器,讓艾略特的身體彈了一下,手掌的熱度和潤滑液的冰涼形成違和的刺激,安東尼奧上下滑動了一次,接著捏緊根部,令艾略特也縮起軀幹。

「不要忍,看著我,艾略特。」安東尼奧指示,艾略特深呼吸幾口氣,穩住自己後,才轉頭看著安東尼奧,他的下巴立刻被端住,不讓他轉開視線。

「很好。」安東尼奧稱讚,往前親吻艾略特,同時握著艾略特的手又開始動作。

「嗯、啊……啊……」艾略特叫喊,並在安東尼奧用手指摩擦頂端的出口時,流出更多前液,但還不足夠讓他射精,只是貼著極限,這讓他焦急不已。

「安東尼奧……拜託……」他又一次求道,並開心地發現安東尼奧加快套弄的速度,快感迅速累積,最後終於讓艾略特達到高潮,他射出的精液噴在兩人身上,艾略特躺在床上喘息,安東尼奧俯身又親吻他好幾遍。

潤滑液再度被打開,安東尼奧又倒了更多到自己手裡,並推開艾略特的腿,露出後庭入口,雖然已經高潮過一遍,但艾略特還是期待地拱起身子,一根試探的手指進入時,他發出悶哼。

「有點耐心,這得慢慢來才行……」安東尼奧啄了他的臉頰一下。

猶豫片刻後,艾略特才用細小的聲音回應:「不用那麼慢……我一直都有用玩具在……」

他看見安東尼奧的瞳孔放大了一瞬,同時那雙腿間的陽具更加挺昂。

「喔?下次能讓我看看嗎?看你有什麼新奇的玩意兒?」安東尼奧在他耳邊呢喃,讓艾略特只能點頭。

不過安東尼奧依然為艾略特做足潤滑,才戴上保險套,將頂端抵在艾略特的入口處故意停頓了一會兒,引來艾略特低聲催促,安東尼奧享受地勾起嘴角,慢慢地推入艾略特體內。

「啊……啊啊……」艾略特抽著氣,玩具無法帶來的熱度填滿他,簡直要使他融化。

安東尼奧看來也把持不住,先幾次嘗試性的抽送,確認艾略特可以承受後,就加快速度,年輕男人抓住艾略特的雙腕,以此為施力點,將艾略特拉向自己,同時也往前頂撞。

「嗯、安東……安東尼奧、啊啊、啊、嗯啊、喔啊、啊!」艾略特浪叫著,安東尼奧不時改變角度,刺激著艾略特的每一處,當擦過前列腺時,還會刻意放慢速度,拉長那令人發狂的快感。

「艾略特……你能用後面就高潮嗎?」安東尼奧問,粗重的喘息使這句話口齒不清,但艾略特還是能聽懂意思,只是他連話都說不了,只得搖頭。

「看來我們以後還有很多樂子了。」語畢,安東尼奧抓起艾略特的一隻手,讓艾略特自行握著又勃發的性器,接著引導艾略特撫摸自己。

在安東尼奧面前自慰,卻又因為被安東尼奧握住手,沒辦法控制速度,同時還正被粗大的陽具頂至深處,這樣的混亂場面叫艾略特無助,只能將全身都交付給眼前的人,直到他又一次激烈地高潮為止。

安東尼奧也發出低喊,身子軟了一下,貼在艾略特身上,他們維持這樣的姿勢喘息片刻,安東尼奧才再度起身退出艾略特身體,將裝滿精液的保險套摘下丟掉。

兩人擁抱著彼此,享受由性的餘熱點燃,那份更加綿長的情愛。

艾略特以為他們可以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所有問題皆已迎刃而解,他又重拾畫畫的能力,還有甜蜜的情人相伴,雖然職場上的風波尚未消散,但無妨,艾略特並不在乎。

在他們陷入如此泥淖的關係之前,艾略特天真地以為快樂就是這麼簡單。

艾略特頸子上的咬痕終於恢復了,雖然原本就不深,但也要花幾天才會消失,這期間他都只能用貼布遮擋,儘管這樣還是顯眼,但他別無選擇,天氣沒有冷到他穿高領衣物不奇怪的地步。

並且他和安東尼奧都不談此事,安東尼奧會替他換藥,可是他們從不提造成這傷口的理由──只是暫時的,艾略特知道不久之後,他無可避免地又會得到另一口咬痕。

在那之前,他暫時沉浸在安東尼奧柔軟的愛意中,千頭萬緒掠過心頭,卻選擇緘默。

「那幅罩著桌巾的畫,是你自己的作品嗎?」艾略特第一次詢問時,兩人都待在畫室裡,各自佔據置物桌的一側,面對自己的畫布,這個問題他已思量許久,最終還是選擇問出口。

安東尼奧原本愉悅的神情變淡許多:「不是,之前也有說過了,那只是畫壞的仿作而已。」

「仿作?」這回應使艾略特停下畫筆。

「對,反正也丟掉了,你不用太在意。」安東尼奧回答,很快便恢復原本輕鬆散漫的模樣,像是想要不著痕跡地抹平這段對話,當作從沒發生過。

眼見這次嘗試沒有太多進展,艾略特也就沒有繼續追問,雖然他還是懷疑安東尼奧的說法,不過既然畫本身都已經被銷毀了,恐怕也難以驗證安東尼奧是否有所隱瞞。

儘管有點無奈,但艾略特也只能暫時放下──直到他幾次清點備品後,發現一些端倪,畫布消失的數量和成品對不上,可是這段時間他都和安東尼奧一起待在畫室內,他們對彼此有多少作品一清二楚。

當他不在家時,安東尼奧畫了好幾幅畫,又悉數破壞,這是艾略特的猜想。

那絕對不是臨摹的商品,以安東尼奧現在的能力,很少會有出錯到需要將整塊畫布丟棄的程度,他不相信安東尼奧是因為製作委託失敗才會像這樣消耗畫布。

那是什麼,為什麼安東尼奧會一而再地嘗試,同時卻又不斷地拋棄呢?

在內心深處,艾略特未曾放棄過要讓安東尼奧重新創作,那張桌巾點燃一線希望,可是安東尼奧的態度使他徬徨,如果只是自己的創作,為何安東尼奧要如此遮遮掩掩。

令人更挫折的是,每當他想要與安東尼奧討論這件事情,就算繞開那張桌巾,單純地談起是否有創作上的瓶頸,安東尼奧也總是果斷地放棄與艾略特的對話,要不是拿微笑的沉默搪塞,就是用別的話題轉移注意力,這點尤其讓艾略特倍感受傷,理性上知道就算成為情人,也不須事事都與對方分享,但他忍不住覺得自己不被信任。

安東尼奧為他拆解憂愁,帶他回到陽光之下,他想要做同樣的回報,安東尼奧卻想也不想地甩開他的手。

艾略特開始陷入輪迴,他會強行說服自己別管,只要安東尼奧待在身邊就好,那些都是枝微末節的瑣事,不必在意。

可是過一段時間後,他又忍不住想要撥撩那塊桌巾,確實他至今無法忘懷那幅窗景,企盼能再度得到同樣美麗的感受,就算是一點點也好。

但更重要的是他想要知道是什麼糾纏著安東尼奧,讓安東尼奧面露陰鬱的表情,他沒辦法看著安東尼奧如此迷失卻無作為,而一起埋首逃避是不可能真正幫助安東尼奧的。

可惜幾經嘗試無果,艾略特不得不回到第一步,裝作毫不在意,他們還是熱戀的愛侶,一切都很好,相處上沒有什麼問題,不曾有激烈爭執,沒有歧見,艾略特不願稱之為假象,因為只要去掉自己無謂的好奇心,那真的什麼都很順遂。

問題就在於他做不到這點,面對艾略特的探究,安東尼奧則始終以調情和甜言蜜語迂迴地躲避,張開雙臂抱住艾略特,一面親吻,一面將他帶離畫室。

偶有機會,艾略特能撞見那幅畫重新出現在工作室內,不過每每在他有機會掀開桌巾前,安東尼奧就會逮到他。

「我沒想到你這麼調皮,艾略特,這麼不聽話……」安東尼奧說。

那是艾略特第一次被罩住眼睛,他並沒有被束縛住,隨時可以把矇在眼上的布摘掉,但安東尼奧讓他別那麼做。

「不要看,不要多想,這樣就好。」安東尼奧在他耳邊呢喃,要將這想法植入艾略特腦裡似地。

艾略特能感覺到安東尼奧摩擦著自己一側乳首,同時以嘴巴吸吮另一邊,在黑暗之中他只能以指尖觸摸安東尼奧所在之處,確認懷裡人的存在,並毫無防備地被性器插入體中,忽然的刺激讓他叫喊出聲,無法預測安東尼奧的動作使一切都更加難熬,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突然被握住性器套弄,又什麼時候會得到深長的吻。

而當他高潮時,安東尼奧依然在他耳邊呢喃:「對,這樣就好。」

艾略特經常一時屈服,現在的他已無法承受失去安東尼奧的任何可能,懼怕太過執著地追根究柢,終有一天安東尼奧可能會徹底厭煩,並拋棄他離去。

但他內心深處知道這並不對,如今的他已不願再過逃避問題的人生,拜安東尼奧所賜,他明白自己受夠這樣的懦弱。

艾略特以為自己理解安東尼奧‧卡瓦列羅,事到如今才徹悟其實一無所知,安東尼奧從未傾訴過隻字片語,彷彿那些都不重要,他們只要擁著彼此就好。

他們真的擁有彼此的赤誠與真心嗎?

艾略特只能繼續與安東尼奧拉扯這逐漸疲勞的迴圈,他們從未起過直接的衝突,比如憤怒或爭執,而這些嫌隙事後總被各種荒唐的性愛遮掩,戴在手上的手銬、咬在嘴中的口枷,好像都只是遊戲,沉溺其中便罷,不要揭開下方藏著的真相。

他們的日常很平穩,也還是充滿歡笑,一起去看畫展的習慣未變,就算挽著彼此時撞見熟人,也落落大方地打招呼,安東尼奧會趁他不注意時,在街上偷個吻,這總令艾略特害臊又喜悅;而每當他在清晨之際,以手撥弄安東尼奧的髮梢時,也能博得睡眼惺忪的微笑。

那張沙發幾乎失去用途,因為安東尼奧會抱著自己,兩人一同窩在狹小的窗台上,享受日光和彼此的溫度。

一切都如此美好,只要艾略特不要用那把小鑰匙打開走廊盡頭的房間,並一再被安東尼奧捉住。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艾列特下定決心的瞬間,是某個雲淡風輕的下午,他將安東尼奧面前的畫架挪開。

這段期間安東尼奧畫了更多複製畫,幾乎要將工作室淹滿,但艾略特看得出來那些畫不再有靈魂,他們無法映照任何的感觸或心情,僅僅機械式地重複,那些畫沒有目的,沒有意義,只是混合不同顏料塗出的一片虛無。

無論這場對話會導向什麼結果,艾略特都要和安東尼奧談談。

「我在工作。」安東尼奧很平靜,似乎想盡可能地減低這緊繃的氣氛。

「你說過每幅畫都是有根據的,但現在的你根本沒有在思考,只是不斷地重複同樣動作,做任何一台機器都能做得到的事情。」艾略特克制著別太激動,希望能好好地對話。

「那也沒關係,反正還是能賣掉就好。」安東尼奧回應。

「不好,是你教我不能原地踏步,但你現在卻重蹈覆轍。」安東尼奧在逃避,艾略特看透那張笑臉之下的真實。

「我只是走得稍微慢了點。」安東尼奧又逃了一步。

「安東尼奧,為什麼你不願意跟我談談,你的畫就不願意讓我看嗎?」艾略特問。

安東尼奧琥珀色的眼睛看向艾略特,飽含許多複雜的情緒:「為什麼?艾略特?那些畫有這麼重要嗎?我都已經在你身邊了,你卻還是只管著那些畫,好吧,如果你真的這麼想要,那我就為你畫吧,這樣行了嗎?」

安東尼奧的話語讓艾略特震驚不已,他的心一陣刺痛,到難以呼吸的程度,但他還是撐著自己。

見他的模樣,安東尼奧像是驀然回神,驚慌失措地站起身,要抱住艾略特,也許講些柔軟的話安撫,可是艾略特抬起手制止這個舉動。

「我曾經想過……如果接受你的追求,是不是可以利用這份感情讓你再次開始創作。」艾略特靜靜地說:「我當時為自己居然會有這種想法羞愧不已。」

「但即便是有那樣的念頭,我也從不是要你為我而做。」

「我承認想要再看到你的作品,你的畫很美,是我看過最美的東西,失去它們確實讓我很悲傷。」

「但我更不希望得到只是為了討好我的畫作,我想要看到的是你的創作,你的靈魂,你的一切,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要看見你,安東尼奧。」

艾略特很想找個地方獨自冷靜,於是轉身坐回到自己的畫布前,面對上頭的風景,那是某天他們一起到海邊去時印在心上的景致。

安東尼奧來到他身邊,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年輕的男人如此慌張,安東尼奧握著他的手,跪在他身邊,試圖補捉他的目光。

「我不該那樣說,是我不對,艾略特,原諒我。」安東尼奧懇求,那張臉龐很年輕,很迷茫。

但他們都知道,就算艾略特低聲接受安東尼奧的道歉,也已無法挽回。

他和安東尼奧試圖回去過原本的生活,忘記那場爭吵,哪對伴侶不吵架的呢,艾略特也有過不少經驗,他盡可能平淡地看待,這時得去上班的優勢順帶顯現了,就算職場也不太如意,但至少能給艾略特一些思考的距離。

就這樣繼續下去也未嘗不可,他想,假如自己真的造成安東尼奧的不安,那他會放下這些執念。

即便這也只是又一次轉身逃離,但沒關係,他逃避習慣了,沒什麼大不了,就是回到從前那樣,至少這次有安東尼奧作伴。

他們乍似恢復充滿笑聲的平穩,但在那表面的日常之下,所有都不一樣了,安東尼奧不再進入畫室,那些仿作如幽魂一般遺落在原地,艾略特也不過問什麼。

只是他同樣不知道要過多久,安東尼奧的笑容才可以恢復原本的弧度。

安東尼奧來找他談談的那天,是個陰雲的早晨,年輕的男人準備好早餐以及行李袋。

安東尼奧吞了一口氣,看來焦慮萬分,相對面的艾略特卻意外平靜,他知道安東尼奧要說什麼。

「艾略特,我要離開了。」安東尼奧說:「你說的對,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

「你要去哪裡呢?」然而親耳聽見之際,艾略特還是得忍住內心所有翻騰的情緒。

「找個地方重新來過。」安東尼奧說:「但我不確定還會不會繼續待在這座城市裡。」

「我只知道不能繼續躲在這裡。」

「你問過我為什麼畫畫,我說過只是因為我擅長,但也曾經是因為我熱愛。」

「只是後來這件事情成了救命繩,我只有這個能力可以依靠,不在意自己畫了什麼,只要夠好,可以讓我賺到錢離開家鄉,那要我畫多少都行。」

「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在乎自己的作品,那只是我用來滿足需求的籌碼。」

「但當我看到你望著那些畫的表情時……雖然有很多人稱讚過我的作品,可是從來沒有人像你一樣。」

「我很久不曾這麼開心過,我想要多畫一些,讓你高興,也漸漸地發現自己對你抱著感情。」

「而我也很快發現你太正直了,只要我還是你的學生,而且是個優秀的學生,你根本就不可能回應我的心意,只會想盡辦法要推我到所謂成功的道路上。」

「我不相信除了畫畫以外,自己能有什麼可以留住你。」

「所以我利用了你的善良,利用你對我的畫的喜愛,我故意不再繼續創作,知道你不會因此放棄我,讓我可以趁機慢慢接近你,這從一開始就不是正常的關係。」

「我只要繼續不努力,就可以一直賴在你身旁。」

「但這樣是不對的,明明你已經往前了,只有我還留在原地。」

「在桌巾下的畫,是我想要重現你喜歡的那幅窗景,但我已經沒辦法再畫出那樣的作品了。」安東尼奧說:「就算我可以畫再多複製仿畫也沒辦法……」

「你還有很多時間可以再次來過,我都能夠做到了。」艾略特靜靜地說。

安東尼奧對他露出淡淡的微笑,接著站起身將艾略特抱入懷中,他們緊緊地相擁。

「我不曉得要花多久時間,但你……願意等我嗎?」安東尼奧顫抖地問。

「當然。」艾略特低聲回應。

「我愛你,安東尼奧,無論你是誰,無論你在哪裡,我會等你回來。」

聽到他這樣說,安東尼奧輕輕地嘆息,低頭輕柔地吻住艾略特,他們吻了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那之後安東尼奧就揹著那一袋行李離開了,艾略特試著告訴自己這不是什麼世界末日,但依然難受不已,並且又花了很久才習慣這間公寓原來如此空曠。

安東尼奧忽然從網路上銷聲匿跡,也在學院間引起另一陣猜測,不過艾略特無心理會,畢竟他依然和安東尼奧保持著聯繫,不需要去聽那些奇怪的傳言,而隨著安東尼奧終於消失在眾人視野內,所有的爭議終於塵埃落地,人們不再用這些事情來煩擾他。

他和安東尼奧幾乎每天都會聯絡,維持著原本的習慣,每日都與對方分享一些日常,好像他們依然還坐在那座中島的兩岸,距離讓這樣的對話得來不易,兩人都更加倍地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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