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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山,那水,那青春 下 作者:雌蜂,2

小说: 2025-09-12 10:04 5hhhhh 4470 ℃

當初為了獲得接穗,我從霧山張家沖山民家找來些種子,趙場長帶著那四名男工,千辛萬苦從霧山運回一點土,我在實驗室裡用木盤做了個小苗圃,將《霧山紅》茶種子培植在裡面。這下幼苗又多了一個用途,若找到合適的地方,可以進行試栽。

鑑定會後,趙場長會議特別多,在霧山,新嶺,旌山縣城,有時還到省城輪流轉的開會。回來後臉色疑重,心思重重。我幾次問,他都說是些什麼「反對文化大革命右傾翻案風」啊,「什麼走資派還在走」啊,連他都給弄胡塗了,越聽越煩,只感到上面鬥得特別利害,叫我別打聽,安心做好自己工作。天氣轉涼,旗袍在家穿穿還可以,出外要穿裌衣了。我在箱子裡找出一套大襟中式小裌襖,襖面是縷金百蝶穿花大紅云緞,高領,窄腰,箭袖,園弧型襖的衣邊只到小腹部;粉色水仙散花綠葉貢緞長裙,裙厚實,其邊剛到短靴上口。這種短打扮適合我外出時穿,所以我在家穿旗袍,出門穿那套小襖。最近茶場不忙,趙場長開會很少在家,六隊幾個工人都回生產隊了,雖然趙場長不在家,由會記負責,但我還是大事小事都對趙月娥說一聲。趙場長不在家時,我特別害怕她,最耽心她隨時都可以找我的一個藉口,叫趙老大把我送回霧山。所以每天將自己妝扮好,主動到她房間問個好。她對我樣子滿意了,我這一天才安心。

趙場長不在家,我天天上六號地取土壤和水質樣品。外出無人攙扶我,只好帶點水和乾糧,中午不回來,慢慢自己走,取幾個樣要一天時間。白天取回樣晚上到實驗室分析,終於發現了一些端倪。六號地是兩個山溝出口,其中那個主山溝的溝口,土壤酸性都較弱,山溝裡河水還有點偏中性;順主溝進去一里多路,主溝又分成三條溝,中間一條不是主溝,流出的水已顯鹼性,這可是一重大發現。那一夜我興奮得一夜沒睡,六號地的秘密很快就有眉目了。早鍛鍊後,我最先急急忙忙吃了飯,要了點醃菜心玉米粑,用茶場軍用水壺盛滿水,興沖沖往外走。還沒走出場大門,黃媽追上來緊張地說:

「新媳婦。你就這樣走啦!你頭還沒梳呢。」

聽她一說,我猛然驚醒。天啦!我還沒化妝打扮,驚恐萬狀地向趙月娥住的房間看去,謝天謝地,她的房門未開。我忙轉身回房間,坐下後心裡還突突跳,嚇死我了。我急急忙忙化妝梳頭打扮好後,摸著胸,暗自慶幸。要不是黃媽提醒,今天可完蛋了。

到了六號地己是中午了。我顧不得腳痛,咬著牙往裡走。當進了那個小山溝後,一陣濃霧從山溝裡湧出來。霧散後,一個熟悉的山溝出現在我面前。這不是我去年洗澡的溫泉嗎。我對六號地酸性弱的現象,心裡有了答案。我分別取了溫泉水,河溝水和泉水附近的土壤樣品,急急忙忙趕回來。實驗結果出來了,河水呈弱酸性,泉水是弱鹼性,土壤略帶鹼性。第二天我又趕到溫泉,擴大取樣範圍,再次檢測結果表明,這泉水是鹼性中心,往四周鹼性遞減,出小山溝口時己不顯現鹼性了,而呈酸性。

趙場長回來後,他對我發現這泉水鹼性的重大意義並不瞭解。我只好這樣對他說,我找到一個地方,不用嫁接,這《霧山紅》茶樹就能種活。他仍半信半疑的,我只好說那等著瞧吧。我也不想多解釋,要真正達到栽活《霧山紅》茶樹,我還有大量工作要做。首先對泉水可以澆灌的土壤要進行分析,看它與《霧山紅》茶樹產地土質成分差別,還要對山溝小氣候進行觀察,看其與霧山氣候差異。所做這一切,不僅要種活《霧山紅》茶樹,而且還要保證其品質。這土壤分折要到農科院土壤研究所去做,我不到省裡去一趟還不行,趙場長辦這事還不行。

宋紅苗給我回了一封信,她對我真搞到二斤《霧山紅》茶葉感到很意外,她認為這是非常困難的事;她非常感謝。這二斤茶葉太珍貴了,對她的幫助太大了。她認為,我為了這茶葉,肯定付出了很大的心血。希望我今後不要把主要精力放在這方面,要努力工作,先為自己將來打好良好基礎。另外告訴我一個好消息,農科院軍代表告訴她爸,院裡領導對我印象不錯;但也告訴一個不好消息,要我當心,農科院造反派在革命領導小組代表李副組長,把我劃到否定文化大革命刮右傾翻案風那一小撮人之中,是他們的小走狗,在基層的代表。

看了宋紅苗的信,我感到有點莫名其妙。我是反對文化大革命右傾翻案風那一小撮人走狗,是他們在基層的代表,這帽子好大呀。可是誰是刮右傾翻案風那一小撮人我都不清楚,怎麼會成為他們的走狗。看來丁主任要我留在茶場不去茶葉研究所裡,還是有原因的,他和宋組長是在保護我。

第七十三章 再回省城

從溫泉那條山溝的情況看,那裡有可能成為栽培《霧山紅》茶樹的最佳地點,為了不驚動別人,趙場長親自動手,在溫泉附近劈荊斬棘開了十平方左右實驗茶圃,引泉水將其浸泡四周,在茶圃上用竹條扎個矮棚,蒙上塑料薄膜,造個小溫棚,再用枯草蓋上,將實驗室的《霧山紅》茶樹籽培養的幼苗試栽在其上面。他將這實驗苗圃整理好後,又帶我去了幾次,並將這實驗苗圃的土取了一個綜合樣,與從霧山取出土樣一起準備帶到省裡化驗。趙場長風趣地將這地方叫《505高地》,他雖對我提議半信半疑,但對我他很有信心。

很快到了十月份,對我提議與他同去省城,他開始堅決反對,他說現在所裡有點亂,有那麼一些人整天在所裡鬧,要揪出刮右傾翻案的走資派。我現在去露面決沒好處;但這土壤化驗結果對明年的試種《霧山紅》茶樹很關健,我要對初步檢測結果,不斷修改檢測內容。如果《505高地》土壤樣品與霧山土樣差異較大,怎樣通過添加某種元素特殊肥料來彌補。這些工作趙場長是無法完成的。但他從保護我的立場出發,還是不想我去。討論來討論去,萬般無奈,我提議我還是用張淑花的身份出面到省裡,趙場長勉強同意了。我知道他帶著我,會給他增加不少麻煩。

劉家坪的氣候與省城相差很大,十月中旬這裡要穿棉衣了,省城最多穿二件單衣。趙場長從新嶺給我弄了一件女式對襟中式花布罩衫,套在我那件紅絲棉襖上,下面依穿那條錦綸褲。又給我換了雙黑布面坡跟鞋,用薄竹片夾住我的腳踝關節,再用黑絲布綁起來,方便我走路。這樣從外面看,我同穿了一雙黑布鞋一樣。我將頭髮辮了兩條辮子,將長辯子在頭上盤起來,用當地姑娘包頭的方形羊毛巾,把頭包起來,在這年代,姑娘們紮辮子的都很少,我這長辯子若露出來,太惹人注意了,但我又不敢剪掉,剪掉了胡月娥和我那所謂的公婆饒不了我。這樣打扮,就成一個山裡姑娘,與他一塊走。臨走之前,趙場長在茶場對趙月娥她們說,他老大的兒子出差在省城,約媳婦見面,要十天半月才回來。就這樣,在離開省城近五個月後,我又回來了。剛下汽車,在汽車站對面的火車站,掛著醒目掛著橫幅,上面寫著「萬里不倒,火車不跑」。萬里不是現任鐵道部長,看這省城窗口都鬧成這樣,難怪在鑑定會上農科院宋組長告訴我們,上層的鬥爭很激烈呀。

到了茶葉研究所,在人事科門外,趙場長叫我在門口等著,曹科長看到趙場長來了,迎到門口,熱情的說:

「唉呀!趙主任。什麼時候來的呀,所裡開會的通知收到了?」

「我說老曹呀!我們是老同事了,不要叫什麼主任不主任的,聽了不習慣,還是叫老趙中聽。」

「那我可不敢。你可是所裡身正根子紅的老幹部,誰見你不讓三分。趙主任,跟你來的那個小姑娘是誰呀?你叫她站在走廊裡幹什麼,進來坐坐。」

趙場長回頭對我說:

「侄媳婦。曹科長是我的老朋友了,他叫你進來,你就進來坐坐吧!」

我不敢抬頭,跟著趙場長進了人事科辦公室,坐在離曹科長不遠的辦公桌上。趙場長就坐在曹科長對面,曹科長給我倒杯茶,我忙站起來說聲謝謝。看樣子他真不認識我了。他笑著對趙場長說:

「你這侄媳婦,真不醜。看她打扮的像個山裡姑娘,可氣質還像個城裡人。」

他說得我心裡真打鼓。趙場長打著哈哈,故意叉開話頭說:

「曹科長。今天辦公室只你一個人?」

曹科長走到門口,對外望望,關上門走到趙場長身邊小聲說:

「他們都去開會了。說我是右傾反案風的干將,不要我去開《聲討黨內那個正在走資本主義當權派誓師大會》。我們這些老幹部,都要很快被他一夥人送到《市毛澤東思想學習班》改造世界觀呢。」

他回到座位上。從抽屜拿出一隻大信封,交給趙場長說:

「這函交到你手上,我就放心了。這是丁主任簽的最後一份文件,他又靠邊站了,馬上要到《市毛澤東思想學習班》報到了。裡面有王利平轉正的批覆文件和我給他剛辦好的工作證,請你轉交給王利平保管好。好了!你趕快去開會吧,在我這兒待長了不好,還是趕快離開吧。」

趙場長告辭了曹科長,並沒去開會,他先把我帶到農科院招待所,要了兩個單人小房間。然後給土壤研究所打了個電話,安排好檢驗之事,拿出一封介紹信,到招待所借了一部自行車,帶我去了土壤研究所找到他的熟人,將檢驗的事安排好,並要我與檢驗室負責人直接見了面,後面的事由我與他們直接聯繫。我與趙場長又回到招待所,午飯後趙場長要去開會。由於第一次結果要一週後才能出來,我對他說:

「叔公。這幾天無事,我想到市裡看看老同學和朋友。」

他想了想說:

「你整天閉在招待所也不是事,你可以出去走走,但要注意自己一言一行,現在外面情況很複雜,是非常時期,我這裡帶有霧山公社的空白介紹信,你填一張帶著,有什麼事打電話到招待所《701》房間,或省茶葉研究所,會找到我的。」

農科院有公共汽車到市裡,我想先去找大老蘇,對他可以什麼話都講。我現在的模樣是無法面對鄭玲玲她們,的所以不打算先找她們。

上公共汽車,對我也非易事。我腳掌不能彎曲,有力用不上,只有用手抓著車扶手,憑手的力量往上拉。從新嶺上車,有趙場長護著,上公共汽車後,不敢坐,怕坐下褲腳邊往上縮,露出那雙奇特的坡跟鞋。我這模樣,在城市確實少見,引來不少人注意,但我這山裡人打扮,一看是根紅苗正貧下中農樣子,別人也不敢隨便招惹,倒也無事。到了藝術團,我剛走到大門邊,就給門衛攔下來。過去藝術團是隨便進出的,看這樣子省城氣氛有些緊張。更出人意外是,門衛告訴我蘇俊才不在藝術團,己調到省藝術學校當老師去了,家也搬走了。我只得又倒了二次車,到省工業學院,找到離工學院附近的藝校,在藝校門衛接待室,我等來了大老蘇。他精神還不錯,上身穿件白襯衫,下身穿灰的確良長褲,腳穿皮鞋,顯得風流倜黨。他急衝沖走進門衛接待室,環顧四周看了一下,自言自語地說:

「這個王利平死到那裡去了,我還在開會呢。」

怎麼他也不認識我了?我好難堪,只好扭扭捏捏走到他身邊說:

「蘇老師好。蘇嬸也好嗎?」

他扭過頭,好半天沒反應過來,驚訝地望著我好半天,才回過神。拉著我的手對門衛說:

「朱師傅。謝謝你!謝謝!」

說完將我拉進學校,一直往前走。學校裡到處貼著《反擊右傾翻案風》,《堅決把文化大革命進行到底》的一類標語。到了宿舍區,他打開一間房子,安排我坐下說:

「小平子。你先休息,我正在開會,必須馬上去,要喝水自己倒。」

說完他一路小跑走了。他這房子比藝術團的好多了,雖也是一樓,但陽光很好,門前小院子也大些,種了不少花;房子也大些,是二室半一廳,房間佈置得簡潔乾淨。我坐在客廳裡,喝著茶等大老蘇回來。快到五點了,我聽到李倩的高嗓門,她罵道:

「該死的蘇俊才。怎麼連院門也不關,要是有人采了我的黃菊花,看我不松掉他的皮。唉呀!怎麼房門也開著,昏了頭啦!」

我見她進門了。趕快站起來說:

「蘇嬸。好你,回來了!」

她大吃一驚。將包往桌子上一摔,氣勢洶洶地說:

「你是誰?是干什麼的,跑到我家幹什麼?出去!我家不歡迎你這種人。」

我知道她的性格。反而坐下來說:

「蘇嬸。才離開不到半年,就不認人了。你過去對我可不是這樣。」

她有點迷茫了,瞪著眼仔細看著,她真不認識我了。我只好說:

「我是農大的王利平;天目坑的王利平。」

「天啦!你是王利平?你怎麼弄成這樣,這是怎麼回事?」

我再也忍不住了在近半年的辛酸苦辣,擔心受怕,忍受和委屈一下湧上心頭,坐在椅子上嚎淘大哭起來。李倩關上房門,蹲在我面前勸慰地說:

「莫哭。!快莫哭了,你先到客房裡休息,我兒子馬上要放學了,讓他看見可不好。我要做飯。噢!好孩子,聽話。」

她打來一盆熱水,我取下頭巾洗臉。兩條又粗又長的辯子從頭上拖下來,直到臀部。她將辯子提在手中感嘆地說:

「這辮子可惜長錯地方了,要是長到小女孩頭上,那該多漂亮。」

李倩在家確實忙,可惜我幫不上。她先給兒子弄點吃的,兒子吃好後,她送他去學鋼琴;然後再做我們吃的飯,飯剛做好,大老蘇就回來了。吃完飯,她留我在她家住,想在晚上好好聽我的遭遇。我想了想,還是決定住下來。這幾天反正沒事,明天又是週日。想請張秀芳和倪麗萍來為我將來出出點子。鄭玲玲暫不想叫她來,我還要認真反思一下我同她的關係。見李倩留我,我請大老蘇到辦公室分別給趙場長,張秀芳和倪麗萍都打了電活。

晚飯後,我在他們家客房裡,對大老蘇夫妻倆言簡意賅地講述了在劉家坪茶場這半年難以忘懷的經歷,把他倆人都聽呆了。大老蘇靠在椅子上,閉上眼,嘴裡輕輕叨唸著「霧山媳婦」,「霧山媳婦」。李倩叫我脫掉鞋,反覆看我這雙畸形的腳。她對大老蘇開玩笑的說:

「這雙腳跳芭蕾舞那怪合適的。」

大老蘇站起來在房間裡踱著步子,對李倩說:

「你真瞎說,跳芭蕾舞也不是從頭到尾都掂著腳。我在想這些事的發生,貌似巧合,也合乎情理。但我總認為太蹊蹺。小平子說的505項目實施十幾年,不管是何種原因,技術人員都不能自始至終堅持在那裡作系統的研究和攻關。這是項目完不成最重要原因。小平子這一連串不可思議的遭遇,使他體貌發生巨大變化;美化了的眉和眼,出格的大胸脯和畸形的腳,小平子每天必須完全按照霧山媳婦的特殊裝扮,若不從,會被送進深山,永無出頭之日。這樣沒有外人幫助,永遠無法離開。只有一個結果,小平子只有被迫留下來,達到項目有技術人員來完成最基本條件;其次,這個走不掉的技術人員要有一定能力和自覺努力攻關的主動性。能力小平子是沒問題的,由於趙場長將小平子解救出來有恩,而且小平子在茶葉研究所的前程都在他手中掌握,於公於私小平子都會努力工作,自覺攻關,這樣完全達到了505項目負責人的目的。」

第七十四章 艱難地選擇

李倩不耐煩地說:

「我的蘇大哥,你講了這麼多,是什麼意思?我怎麼聽不懂。」

「我是說小平子的今天,完全是那個姓趙的一手造成的。據小平子講,第一次去實習,他瞎貓子碰上死老鼠,誤打誤撞對項目有了突破。但露了一手後小平子不顧趙場長一再苦苦挽留,溜之大吉;你挑起了他對己絕望的項目慾望,又不想再來幫他實現,小平子,你可能不知一個人的十幾年希望之火剛被燃起,又突被點燃的人澆滅的憤怒心情,所以被激怒趙場長設出這張連環套,將你牢牢套死在那深山野嶺。」

聽大老蘇這樣說,張家沖張天成老婆也這樣說,我真不得不信。但有什麼辦法來解套呢?我就對大老蘇討教說:

「蘇大哥。你看我以後怎麼辦,我這樣子怎麼過日子呀。」

「我想。事己致此,就要從現實出發,來謀求出路。趙場長認為你是女孩子,把你整型成這樣,也不是有意害你。這樣子只會增加女孩的魅力,但你是男孩,可把你整得沒退路了。現在首先從一個健康男孩出發,分析這種整形有那些危害?首先是眉和眼,我認為無大礙,不過就是顯得女性化一點;其次是腳,看能不能通過手術糾正或加強自我鍛鍊糾正,即使對生活和工作有影響,那是可以克服的;最關鍵是造成胸部女性化的藥物,對你男性功能有無影響。我打電話給倪麗萍,就有這方面考慮。給張秀芳打電話目的,請她能否想辦法給你換個環境,脫離趙場長對你控制。倪麗萍答應明天上午來,張秀芳沒時間,我再與她約定。」

第二天上午倪麗萍九點到了,見我的模樣,也大吃一驚。聽了大老蘇介紹和提出進行體檢要求後安慰我說:

「王利平。你看你愁眉苦臉的樣子,我認為大可不必;要是我像你這樣子,高興得連覺都睡不著,天天上街賣相好了。我馬上回去同我爸爸商量,給你檢查一下。」

她辦事風風火火,當天下午他爸正好不上班,就同我約好去醫院,他親自動手給我查。在外科大樓主任室,當他看見大老蘇和倪麗萍攙扶我時,也開玩笑說:

「這麼漂亮的姑娘,怎麼會是小夥子。」

他先抽血送檢,用探針給我胸部作了一個活檢。他安慰我,從外型看是女性乳房,但從專業人士看還是不同的。又給雙腳拍了X片,並用手反覆探摸和物理器械探測,從他表情看不太樂觀。

週一下午,在我等得心急如焚時,倪麗萍來了帶來檢測結果。她安慰我,問題不大,這乳房澎大,與一般在雌性激素下乳腺細胞增生不一樣,那樣增大後是不可能縮小。無論男女,乳房中都有乳腺,只不過男孩處於蟄伏狀態。這種中藥是使本來己有的乳腺細胞澎脹,刺激細胞裡大量儲存轉化成乳汁的液體原料,達到增加乳汁的目的。乳腺細胞成倍增大而導致乳房增大。但男孩體內缺乏轉化細胞裡液體原料成乳汁的多種雌性激素,胸部變得格外大。停藥後,隨著時間推移,細胞裡大量儲存轉化成乳汁的液體原料逐步被身體吸收,乳房收縮。但多次刺激,使乳腺細胞壁鬆弛,內含液體原料吸收變緩,乳房縮小越來越慢,但最終要縮回去的。另外血檢雄性激素水平偏低,與長期營養跟不上,活動量過大有關係,對男性功能無影響。但腳很麻煩,在霧山對腳的整形時,對腳掌和腳踝關節手術後用藥物刺激幾根重要的筋,而發生變異;若沒有相應的筋來替換變異筋,是無法恢復的。但只要能刻苦鍛鍊,以後再作一些輔助修復手術,步行的功能應當會好轉,能滿足生活需要。

知道這一結果,我心裡鬆了口氣,比我原來想像要好得多。倪麗萍走後,我在頭腦中反覆考慮兩條路;從現在起馬上脫離趙場長,我立刻可以恢復正常男性生活,來慢慢調理我的身體。但我會失去身份,工作,戶口;在目前社會條件下,這樣謀生是非常困難的。若仍回劉家坪茶場,仍要過那女性打扮的生活,沒有趙場長允許,是出不了新嶺一步的。作為男人,這種生活是處處不便,時時難堪,更重要的不能回歸社會,過一個正常人的生活。晚上大老蘇夫妻也爭執不下,李倩認為大老爺們怎麼能天天過這種胭脂水粉屈辱生活,就是一個正常女人也不甘心,乘這次離開了劉家坪,趕快脫身,別的都不重要。而大老蘇笑李倩幼稚,那種想法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在現實中寸步難行。我也舉棋不定,進退都難。

週三中午。大老蘇回來說,張秀芳實在來不了,請大老蘇到農大學生會去一趟,她有重要事情要講。大老蘇吃過中飯就走了,我眼巴巴地盼到吃晚飯,他才回來。他一進門,就將我與李倩召到客房,神色緊張地說:

「從農大回藝術學校,正趕上開會,離不開,到散會才回來。張秀芳借調在市革委會《反擊右傾反案風辦公室》,她從農科院報上來的參加《毛澤東思想學習班》的第二期名單上,看到了茶葉研究所的上報名單中,有王利平,職務副科長。要我告訴小平子,不要在省城待了,怕讓茶葉所的人抓進學習班趕,快回實習地,那裡天高皇帝遠,茶葉所的人鞭長莫及,避過目前風頭再說。」

李倩說:

「這進學習班,就同當年進五七幹校一樣,在裡面就是寫檢查,批鬥,勞動三步曲,好多人都在裡面整死了。乾脆一走了之。」

大老蘇說:

「這是說笑話。能往那裡走?若在趙場長手下,他還能保護你,因為你對他有價值;脫離他,沒有人能保護你,抓住死路一條。」

我現在也是六神無主了,即上了黑名單,就不能在大老蘇家連累他們。現在還早,能趕上回農科院公共汽車,一再謝絕了大老蘇夫妻挽留,當天晚上回到農科院。到農科院招待所,趙場長不在,我到他房間等到快十點,趙場長才回來。臉上紅光滿面,不知在那裡喝了酒。進房間就喊口乾,我忙倒了碗開水給他。他坐下喝了一口說:

「侄媳婦。這幾天在城裡可玩好了。」

我走到面前,惶惶不安地說:

「叔公。我們什麼時候回去呀?」

「那土壤檢測結果出來了嗎?」

「沒有。我今天在市裡得到一個消息說,我被列入市《毛澤東思想學習班》名單了。」

趙場長大列列說:

「笑話。你一個山裡妹子參加什麼《毛澤東思想學習班》,參加學習班的是王利平,男的。你是男的嗎?」

我給他弄得哭笑不得。我還要講什麼,他不耐煩地說:

「那個女扮男妝的假小子王利平,還在劉家坪茶場。他家庭出身不好,又捲入一個文革後停止了的走資派項目,所以要進行思想改造。學習班他不去,誰去?你叫張淑花,跟她有什麼關係?該幹什麼,就干什麼去,想到那裡去玩,你就去玩。等檢測結果出來後,我們再走。反正家裡沒事,我在這兒天天有會開,天天有酒喝,你不要煩我了。」

我只好退出來,到自己房間休息。在床上反覆想這個問題,最後恍然大悟,我現在身份是張淑花,與王利平有什麼關係,真是自尋煩惱。

這幾天,土壤的第一次結果快出來了,我天天跑土壤研究所,從每天出來的單項報告看,差異不大。週六上午結果全出來了,兩種樣品在硒等幾種重要微量無素上有明顯差異。我與土壤研究所的技術人員討論了幾種添加微量無素肥料的方案,他們加入後,要再作一次分析。還要六七天。這幾天我思想天天鬥爭,回不回劉家坪,想來想去,還是大老蘇的話有道理。只有回劉家坪茶場,是我一條最現實的路。政治這些東西,是變化的。我是一個小人物,只能跟著社會大流走,只有社會大潮流在不斷改變我,我是沒有力量改變社會大潮流。

在農科院招待所又住了二天,那天晚上在趙場長房間裡,我與他正在討論在505高地開出一片茶園試種《霧山紅》茶樹時,突然來了個電話,趙場長聽了幾句,就把話筒交給我,原來是大老蘇。他也沒說什麼事,約好明天中午十二點半在西門外到石壁山老公路口等我,叫我請二天假,說完就把電話給掛了。我估計他要我去石壁山別墅做客,但明天又不是週日。我想想還是向趙場長請了假,說是有朋友約我去玩。

農科院在西門外,我乘公共汽車在離老公路最近的地方下了車,走到那裡,大老蘇夫妻倆正等著我。他倆攙扶著我過了渡船,送到別墅附近就告辭走了,說有人在別墅等我,他倆要趕回去上班,最近開會抓得緊,他倆得往回趕。我慢慢走到別墅大門前,輕輕敲了幾下門,立刻有人走來開了門,我還沒看清是開門是誰,立刻被開門的人緊緊抱住,那人嗚嗚地哭起來,我馬上知道她是誰了。

我倆坐在別墅的客廳裡,默默相互望著,心裡有太多太多的話,但又不知從那兒說起。最後還是她打破沉默,她憂心忡忡地問:

「利平。你到省城這麼多天,為什麼一個口信也不給我。要不是前天我打電話給倪麗萍,我還不知道你回來了。」

「玲子。我是多麼想見你呀!但你看我現在的樣子,我怎麼見你呀,那天到……。」

鄭玲玲一下摀住我的嘴。哭著搖著頭說:

「平子,…,…,平子你不要說了,我都知道了,倪麗萍全告訴我了。越是這樣,你越要告訴我呀。好長時間沒有你的消息,我都快急死了。」

我流淚了。我沒想到她是這樣掛念我,我激動地將她緊緊摟在懷裡…。

我與鄭玲玲在石壁山團聚了二天,她己得到省供銷社的通知,到省茶葉公司報到後,她作為茶葉種植專家,被國家派往非洲去幫助第三世界兄弟國家發展茶葉生產,時間三年。她打聽到,原準備派遺的專家受到了這次《反擊右傾翻案》風運動的影響,有幾個不能去了。她在茶廠實習時,展現了她的才幹,深受領導嘗識;她又是黨員,故破格使用了。她得到消息後,她的第一個就想告訴我,但苦於無法聯繫;到茶葉所聯繫多次,接待的工作人員態度非常惡劣,說話陰陽怪氣,她就沒法再找了。她收到我那一張奇怪的照片後心裡有些打鼓,那照片上人不太像我,她開始認為是化妝造成的。但心裡有一種不祥的感覺,我為什麼會寄這樣照片,她隱隱覺得是我給她某種暗示,對於我的遭遇已有了心理上的準備。

她要我脫下鞋子,摸撫著我那雙畸形的腳,又流淚了。對於我現狀,她認為我還是回劉家坪茶場好,外面太亂,在那裡雖然受很大委屈,她認為我能適應。在省茶葉公司她己知道《霧山紅》茶的珍貴,並認為我攻關的項目是很有前途的,那是前人未做過的事,還有很高的經濟價值,作出點犧牲值。

第七十五章 山裡也不安寧

自與鄭玲玲分別後,有一種美滋滋的感覺。她出國三年,我想我的身體外形應當有相當大的恢復,三年後,我肯定不會是這種幾乎完全女性化的的模樣。到那時,505項目應當基本攻克。這次在省裡省茶葉研究所,有一批幹部被送進市《毛澤東思想學習班》,在組建新的臨時領導小組裡,趙場長被農科院指定為主管業務的二把手。他的上任,對我今後在所裡政治前途提供了保障。我想,三年後與鄭玲玲再相逢時,也應當是我事業有成開花結果的時候,等待我的明應當是美好的。

當檢測結果全部出來後,趙場長就和我急急忙忙往回趕。走的那天,所裡那些鬧得最歡的人在招待所纏了他一夜,不要他走。他也與他們胡攪蠻纏,強詞奪理,強行要走,那些人拿他沒辦法,但要他盡快回到所裡主持業務。在回劉家坪的路上,我好奇問:

「叔公。你己是茶葉研究所業務領導,你這一走,所裡業務怎麼辦?」

他沒好氣地說:

「侄媳婦。業務?還有什麼業務。幾個業務科室的負責人,全進了學習班,業務誰去搞?他們把我架在那裡,天天找我批錢,批物用於開不完的會,批鬥,吃喝,這是那門子業務。要說業務,就是你這個項目辦公室副主任還沒關進去,手上還有業務。我這次還真弄點經費,把我倆在招待所討論的505高地茶園建起來,這才是正事,是真正的業務。」

我擔心的說:

「叔公。這走資派定的項目,你還頂風乾?你不怕所裡揪你的辯子,把你也打成右傾翻案分子。」

趙場長冷笑一聲,鼻子哼了一下說:

「他們還嫩了點。,我經歷瞭解放後這樣多的政治運動。就憑我三代赤貪,土改時的黨員,連小學都未進一天的學歷,那次運動我都是響噹噹的革命派。文革時,這派,那派,哪派都想拉我,我都不理。我只有一個派,共產黨派。505項目過去是上級分派任務,我就認為它是項目;現在他們把它與右傾翻案風扯上,我就說它是茶園正常管理。我茶場不搞茶葉,搞什麼?別看現在他們一個個在所裡折騰,在農科院裡顯擺,到明年上面催《霧山紅》茶時,一個個就差沒向我下跪了,這十幾年不問誰在台上,都一個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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