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昔2：冠冕的裂隙

　　神恩特许的光辉尚未完全从环形议事厅散去，空气里还残留着能量波动的微麻感与血珀（Blood Amber）那极致痛楚后慵懒的余韵。钻石（Diamond）悬浮在主位之上，纯白面具如同凝固的月光，空洞地俯瞰着下方。肃穆的穹顶之下，巨大的环形空间内，后半段的宝石座椅开始流转微光。如同沉睡的凶兽睁开了眼，7至12席执行官的身影在各自的位置上逐渐清晰。

　　首席执事白百合（Shirayuri）依旧如同完美的背景板，静立一旁，只是目光在扫过第七席时，微不可察地停顿了半秒。

　　第七席：堇青石（Iolite）

　　扭曲的求知欲。

　　堇青石坐在一张仿佛由无数细小紫水晶棱柱拼合而成的座椅中。深紫色的长袍覆盖着他（注：执行官性别设定可非全女性）略显佝偻的身体，袍子上布满了闪烁的、如同神经突触般的银色电路纹路。他的脸上覆盖着一张半透明的紫色晶片面具，面具下是一双布满血丝、瞳孔因长期注视微观世界而微微放大的眼睛。此刻，这双眼睛里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专注和兴奋。他枯瘦的手指神经质地敲击着座椅扶手，指缝间残留着难以洗掉的、混合着生物组织液和化学试剂的污渍。他刚从自己的“圣所”（实验室）被强行召唤而来，满脑子都是某个濒死“种子”在极限刺激下神经元放电的异常图谱。对堇青石而言，“慈爱”的本质，就是生命在极端痛苦下呈现的、最瑰丽也最残酷的数据奇观。他是苦难的病理学家，以解剖刀和电极探寻着痛苦的终极形态。

　　第八席：锆石（Zircon）

　　贪婪的折射。

　　锆石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张闪烁着廉价人造宝石光泽的座椅中（与其他宝石座椅的天然质感形成刺眼对比）。他穿着裁剪夸张、缀满亮片和水钻的骚包西装，头发用发胶梳成夸张的背头，脸上带着一张只遮住上半张脸的、镶嵌着人造蓝宝石的银色面具。面具下，一双精光四射的小眼睛如同最贪婪的鬣狗，毫不掩饰地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评估着她们的价值与弱点，盘算着能从这次神恩特许中捞到什么好处。他的手指上戴满了硕大的宝石戒指（真假难辨），随着他不安分的动作反射着刺眼的光。他是神国秩序的蛀虫，利用监察漏洞和灰色交易，贪婪地吮吸着每一滴可以转化为私利的“养分”。他身旁侍立着副手风信子（Hyacinth），一个同样眼神轻佻、染着紫色头发的少女，正百无聊赖地玩着自己的指甲。

　　第九席：珊瑚（Coral）

　　依附的藤蔓。

　　珊瑚怯生生地蜷缩在粉红色的珊瑚状座椅中，仿佛要将自己缩得更小。她穿着粉白色的蕾丝长裙，脸上带着一张小巧的、点缀着珍珠的粉色贝壳面具。露出的下半张脸，嘴唇紧张地抿着，脸色有些苍白。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穿着破烂洋娃娃服装、眼神空洞茫然的小女孩——她的副手，罂粟（Keshi）。珊瑚的手指神经质地缠绕着罂粟枯黄的头发，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浮木。她的眼神飘忽不定，不敢直视任何高位执行官，尤其是血珀和钻石的方向，只敢偶尔偷偷瞄一眼身旁的方钠石（Sodalite）和绿松石（Turquoise），寻求一丝同病相怜的慰藉。她是权力链最脆弱的环节，靠着依附强者（主要是锆石）和绝对的“无害”才得以幸存。罂粟是她唯一的“所有物”，也是她转移恐惧和施加微弱控制的可怜对象。她偶尔会无意识地用力扯一下罂粟的头发，换来对方茫然空洞的眼神。

　　第十席：方钠石（Sodalite）&第十一席：绿松石（Turquoise）

　　怯懦的共生。

　　方钠石和绿松石共享一张宽大的、如同蓝绿色矿脉交织的宝石座椅。方钠石穿着深蓝色的制服，身材瘦削，脸上带着遮住上半张脸的深蓝色网格面具，眼神躲闪，身体微微前倾，仿佛随时准备道歉或逃跑。绿松石则穿着蓝绿色的裙装，体态丰腴，脸上带着同色系的泪滴状面具，眼神同样充满不安，身体下意识地向方钠石靠拢，仿佛要从对方身上汲取勇气。两人如同连体婴般紧紧挨坐在一起，手指在座椅下紧张地绞在一起。她们是执行官中的异类，并非依靠强大的力量或冷酷的心智上位，而是在一次针对前任第十席的集体告密中，因“绝对忠诚”（实则是极致的恐惧）和“无害”（实则是彻底的懦弱）而被破格提拔。她们的存在本身，就是钻石用来警示其他执行官的“榜样”——看，只要足够“听话”，哪怕是废物也能分享神恩。她们像两只受惊的兔子，在猛兽环伺的丛林中瑟瑟发抖地抱团取暖。

　　第十二席：碧玺（Tourmaline）

　　精明的秤砣。

　　碧玺端坐在一张色彩斑斓、如同天然碧玺晶簇般的座椅中。她的姿态既不慵懒也不紧绷，透着一股商人的从容。脸上带着一张镶嵌着多种彩色宝石碎片的精巧面具，只露出一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那眼神快速地在每个执行官身上扫过，精准地评估着她们的情绪、需求和可能的“交易点”。她穿着剪裁合身、面料考究的深色套装，没有多余的装饰，却处处透着低调的奢华。她的副手紫阳花（Ajisai），一个气质沉稳、抱着手臂的女子，如同最称职的保镖兼账房先生般站在她身后。碧玺是神国秩序的“润滑剂”和“掮客”，她不做无谓的杀戮，也不参与疯狂的实验，只专注于利用规则和信息差，在苦难的循环中精准地“套利”。她掌握着庞大的地下资源和人脉网络，连锆石这种贪婪的鬣狗有时也不得不向她低头。对她而言，“慈爱”就是一个庞大而稳定的市场，而她，是其中嗅觉最敏锐的操盘手。她的目光在扫过维生舱核心时，带着一种评估长期投资价值的冷静。

　　第十三席（空缺）：血玉髓（Carnelian）的位置空悬。上一任第十三席因“过度沉浸于痛苦美学实验导致精神崩溃、污染核心回路”而被钻石亲手“净化”。此刻，一个身影正侍立在黑郁金香（Black Tulip）身后阴影中，眼神复杂地看着那个空位——监察执事彼岸花（Higanbana）。她暗红的执事服一丝不苟，眼神锐利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狂热与渴望，仿佛那空悬的席位是下一个值得献祭的目标。而在她侧后方，侍奉青金石（Lapis Lazuli）的执事金鸢尾（Iris）微微低着头，淡紫色的眼眸深处，是对彼岸花那份狂热的担忧，以及一丝更深沉的、被强行压抑的茫然。

　　维生舱核心的搏动再次增强！金色的溶液翻涌，那宏大意志的精神波动如同无形的潮水，再次席卷议事厅！

　　“神恩特许——”钻石空灵的声音如同不可违抗的律令，“续启。”

　　这一次，后半席的执行官们反应各异。

　　堇青石（Iolite）几乎是弹射般站了起来！深紫色的袍子带起一阵混合着消毒水和奇怪甜腥味的风。他冲到圆桌中央，无视了所有礼仪，对着维生舱核心的方向，声音因为极度的兴奋而尖利颤抖：

　　“我神！赞美您的仁慈！D级斗兽场编号‘撕裂者’在濒死状态下分泌的神经毒素样本！只需要0.1微升！只要0.1微升！我就能完成‘痛觉阈值终极催化方程式’的最后验证！这将是献给您最完美的数据祭品！”他枯瘦的手指在空中神经质地抓握着，仿佛已经握住了那珍贵的毒素样本。他的“恩典”是纯粹的、病态的研究材料。

　　锆石（Zircon）立刻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闪亮的西装，带着夸张的笑容走到中央，对着维生舱核心行了一个浮夸的礼，目光却瞟向侍立在青金石身后的金鸢尾（Iris）：

　　“至高无上的慈爱之父！您卑微的仆人锆石，别无所求！只愿能更好地侍奉您！您看，我兢兢业业，为维护秩序鞠躬尽瘁，可身边连个像样的、能干的副手都没有！”他指向金鸢尾，语气带着谄媚和不容置疑的贪婪，“恳请您将那朵淡紫色的金鸢尾，赐予我作为副手！我必将悉心‘调教’，让她绽放出更耀眼的光芒，更好地为神国效力！”他的“恩典”，是索要一个更“有价值”的工具，满足他的掌控欲和虚荣心。

　　珊瑚（Coral）被锆石的动作惊得往后一缩，下意识地更紧地抱住了怀里的罂粟（Keshi），仿佛怕被人抢走。她慌乱地摇头，声音细若蚊呐：“我……我没什么想要的……真的……现在……就很好……”她的恐惧压过了一切欲望。

　　方钠石（Sodalite）和绿松石（Turquoise）对视一眼，同时起身，互相搀扶着，战战兢兢地走到中央。方钠石声音发颤：“感……感谢我神恩典……我们……我们只求……能继续侍奉在您光辉之下……就……就心满意足了……”绿松石用力点头附和：“是……是的……能安稳地……为秩序尽一份力……就是最大的恩典……”她们的“恩典”，是祈求维持现状的安稳，哪怕卑微如尘。

　　碧玺（Tourmaline）从容起身，走到中央，姿态优雅得体。她对着维生舱核心微微躬身，声音清晰平稳，带着商人的精明：

　　“我神。第七星域‘丰收祭’即将开始。该区域附属星球的‘慈爱献金’存在13.7%的预期浮动空间。请求特许，由我全权负责此次献金的‘优化’征收与分配。我以碧玺之名保证，效率提升25%，损耗降低10%，净收益增长将全部回馈神国核心循环。”她的“恩典”，是索要更大的操作权限和利益空间，将神恩特许变成了商业谈判。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一直沉默的第十二席身上。

　　第十二席：锂辉石（Spodumene）

　　禁锢的熔岩。

　　锂辉石静坐在一张如同巨大苍白水晶簇的座椅中。她的存在感极其稀薄，仿佛与那冰冷的晶石融为了一体。纯白的、毫无装饰的连体制服包裹着她高挑却异常单薄的身体，勾勒出近乎非人的骨骼轮廓。她的脸上覆盖着一张完整的、惨白色的陶瓷面具，光滑，冰冷，没有眼孔，没有口鼻，如同一块死寂的墓碑。她的双手被特制的、闪烁着幽蓝符文的合金镣铐锁在座椅扶手上，镣铐延伸出的能量导管深深刺入她的手腕，连接到座椅下方，似乎在源源不断地抽取着什么。

　　她没有任何动作，没有任何声音，如同亘古不变的冰雕。

　　钻石纯白的面具转向她，空灵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非人的“温和”：

　　“锂辉石。神恩特许。昭示汝心之所向。”

　　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议事厅中弥漫。血珀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翡翠翠绿的眼眸中玩味更浓。青金石晶片中的数据流平稳流淌。锆石有些不耐烦地撇了撇嘴。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位如同活体雕塑般的第十二席会永远沉默下去时——

　　“嗡——！”

　　一股无形的、狂暴的、近乎实质的恐怖能量波动，猛地以锂辉石为中心爆发开来！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尖啸！她身下那苍白的水晶座椅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纹！束缚着她的幽蓝符文镣铐爆发出刺目的光芒，能量导管剧烈震颤，发出过载的嗡鸣！整个议事厅的能量场瞬间紊乱！墙壁上流光溢彩的能量回路明灭不定！

　　“呃……！”距离最近的方钠石和绿松石被无形的力场狠狠推开，撞在身后的宝石座椅上，发出惊恐的尖叫！珊瑚紧紧抱住罂粟，吓得瑟瑟发抖！碧玺锐利的眼神瞬间变得凝重！锆石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连青金石晶片中的数据流都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锂辉石那惨白的面具微微抬起，仿佛“注视”着那搏动的维生舱核心。没有声音发出，但那狂暴的能量波动本身，就构成了最直接、最恐怖的诘问与……渴望！那是对纯粹毁灭的渴望？还是对无尽禁锢的愤怒？抑或是……对那维系着永恒腐朽的、核心能量本身的……吞噬欲望？！

　　“压制！”钻石空灵的声音陡然拔高，带上了一丝非人的冰冷！主位之上，她纯白的身影散发出更强烈的圣辉！同时，托帕石（Topaz）如同金色的闪电般出现在锂辉石身侧！她金黄色的瞳孔冰冷如刀，覆盖着金色金属面具的脸转向锂辉石，双手瞬间按在了那剧烈震颤的幽蓝镣铐上！一股强大的、带着绝对秩序意志的压制性能量从她手中涌出！

　　“嗡——！！！”

　　两股力量在锂辉石的镣铐上激烈碰撞！爆发出刺耳的金属扭曲声和能量爆鸣！整个议事厅剧烈摇晃！维生舱核心的搏动瞬间加速，金色的溶液剧烈翻腾！

　　数秒之后，在钻石的神性压制和托帕石的物理干预下，锂辉石身上狂暴的能量波动才如同退潮般被强行压回那惨白面具和纯白制服之下。裂纹密布的座椅停止了呻吟，幽蓝镣铐的光芒黯淡下去，能量导管恢复了稳定的抽取状态。锂辉石重新变成了那尊沉默的、被禁锢的活体雕塑，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般的能量爆发从未发生。

　　议事厅内一片死寂。只有能量场恢复稳定的低鸣，以及方钠石和绿松石压抑的抽泣声。

　　钻石纯白的面具转向锂辉石，空灵的声音恢复了绝对的平静，仿佛刚才的惊变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插曲：

　　“汝之渴望，吾已知晓。待汝能‘平静’驾驭此伟力，神恩自会降临。”

　　她的宣告，为锂辉石的“神恩特许”画上了句号。没有恩典，只有更深的禁锢与许诺的空头支票。

　　翡翠轻轻吹了声口哨，翠绿的眼眸中兴趣盎然，仿佛看了一场精彩的余兴节目。碧玺锐利的目光在锂辉石和钻石之间流转，似乎在评估着什么。锆石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暗自庆幸刚才那怪物爆发的目标不是自己。珊瑚抱着罂粟，身体还在发抖。方钠石和绿松石互相搀扶着，惊魂未定。堇青石则完全沉浸在刚才锂辉石能量爆发时产生的、短暂却异常瑰丽的生物能量辐射图谱中，兴奋地喃喃自语。

　　黑郁金香（Black Tulip）自始至终端坐末席，纯黑面具下的深潭眼眸，在锂辉石爆发时瞬间收缩如针，身体本能地进入了最高戒备状态，又在压制结束后恢复了磐石般的沉稳。然而，那深潭之底，一丝冰冷的涟漪再次悄然荡开。刚才那狂暴的、几乎撕裂秩序的毁灭性能量，以及钻石那看似掌控一切、实则隐含强压的空灵宣告，如同两块燧石，在她意识深处碰撞了一下。

　　维生舱核心的搏动恢复了沉稳，金色的溶液缓缓流淌。神恩特许的光辉彻底散去，只留下议事厅内弥漫的、混合着恐惧、贪婪、懦弱、疯狂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源自禁锢熔岩的暴戾气息。

　　苦难恒常。

　　慈爱永存。

　　只是这华丽的冠冕之下，裂隙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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