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太阳依旧可以算是高悬，素世如约与真希一起去接立希放学。

接立希放学本来也不是什么必要的举动。初中生已经完全能自行回家，何况她们的下班与放学时间本就不一样。今日不过是难得可以提前下班，真希心血来潮想陪妹妹一起逛一逛，哪怕是去她打工的地方看看也好。又想着素世通常也是闲散无事，便一并拉上了她。

作为一个妹控的好朋友，素世自然少不得经常听真希提到她的妹妹，而且她与立希也并不算陌生，在大学期间几人真希照顾妹妹时也见过几次面。

让素世最在意的不是这一点，而是她身旁那个粉色头发还带着口罩的少女，那分明就是千早爱音。看样子她和周围的同学也都称得上熟稔，与立希的打闹看起来也无比亲密。

素世不是没有想过在接到立希的时候顺便也能凑巧碰到爱音，但也只是当做渺茫的奢望而已，毕竟一个学校的初中生有多少？起码上千位。又怎么会恰好就在她们来接立希的时候碰到呢？

可命运有时偏就爱制造这般戏剧性的交汇。正如爱音也万万没料到，清晨那个搅乱她心绪，对她动手动脚的坏女人，竟会是好友姐姐的朋友。当一声格外响亮又甜腻却并未让立希皱眉的呼唤传来时，爱音循声望去，目光猝不及防地与素世撞个正着。

距离还是有些远，她们完全无法看出对方眼中究竟在涌动着什么。但是揣测和思绪的产生并不需要眼神碰撞，仅仅只要知道对方在这里就可以。

素世面上波澜不惊。多年修炼的亲和面具早已融入本能，让她在任何社交场合都能游刃有余。她深知爱音自有其生活轨迹，哪怕只看以那种独特口罩营造的神秘感，在校园里想必也是风云人物。

只是没想到爱音在中学时代也和自己差不多的情况，有些感慨的同时又想着等会一定要调笑几句。而且看样子爱音似乎也没有沉浸于早上两人之间的暧昧举动影响，在庆幸之余还有点小小的失落，爱音似乎没有自己担心的那样在意自己。几种情绪交织调配出了某种奇异的情愫。

爱音向来不怯场。无论是面对全校师生发表演讲，还是用半生不熟的技艺登台演奏，她总能落落大方，偶有小失误也能以机敏的临场反应巧妙化解，仿佛天生就该沐浴在聚光灯下。

按理说，眼前这小小的社交场面，对她而言更应轻松驾驭。

然而，当立希拽着她的手腕，一步步走向那两位气质成熟的姐姐，爱音清晰地捕捉到素世脸上那抹高深莫测的笑意时，一股强烈的逃离心猛地攫住了她，双腿几乎要违背意志地后退。

“这位是？”真希同样含笑看着被妹妹拉过来显得有些拘谨的爱音。

“我朋友，跟你提过的学生会长大人。素世姐，下午好。”立希浑不在意地介绍。

“小立希是不是又长高了些？”素世也微笑着回应，抬手打了个招呼。

“诶，有吗？”立希飞快扫视了一下在场的另外三人，无奈地发现自己仍是海拔最低的那个，“你又逗我。”

“旁边这位朋友，不准备给我介绍一下吗，小立希？”素世的目光带着明显的兴味终于落在那位局促不安的粉发少女身上，这还是她首次从正面打量爱音。

“啊，抱歉。”立希这才注意到爱音的异样，轻轻用手肘碰了碰她，“我们尊贵的学生会长大人，不向我们这些麻瓜展示一下风采吗？”

爱音如梦初醒，略带嗔怪地瞪了立希一眼。她刚刚才想起来素世那只手套还安然躺在自己口袋里。正绞尽脑汁思索如何自然地物归原主，素世这“初次见面”的姿态却让她一时摸不着头脑。她什么意思？装作不认识？不过无论如何，她与素世相识的缘由和经历实在难以在大庭广众下公布出来，此刻配合素世的演出似乎是唯一选择。她深吸一口气，换上惯常的得体语气和用词:

“我是立希的朋友，千早爱音。您一定就是真希姐姐了，果然和立希一样，一看就非常可靠呢。”她转向素世，声音清亮，在素世眼中的眼神却有些躲闪“这位姐姐真漂亮，请问该怎么称呼您呢？”

“长崎素世，幸会。”素世优雅地伸出右手。

爱音心头一紧。来了！她果然在暗示手套！等下必须得找机会还回去……她脑中瞬间闪过数个念头。

然而素世对此毫不知情，她压根没发现少了一只手套，从下车起就没有在意过这件事。毕竟那本只是清晨骑车御寒的装备，既然没有骑车，自然没有关注。

爱音强作镇定，伸出明显小一号的手与之交握。素世笑容温婉依旧，食指却在爱音掌心带着逗弄意味地轻轻搔刮了几下。

每一次做出这种举动，素世内心都经历着一场无声的风暴。她从来都觉得自己是个很正经很循规蹈矩的人。但只有好友才知道这份正经下其实还隐藏着一点小小的腹黑，但那也绝不该导向如今这般失控的局面。这早已超出腹黑的范畴，滑向某种令她自己无比心惊的奇妙的欲望。

若是情场老手，瞬间能轻易指出她究竟想要什么，可惜在场四人全部都是母胎单身，素世更是连那种感觉都完全没有。自然也就识别不出自己究竟抱着什么样的心态。

每每和自己独处时，她总能用理智劝服自己:爱音不过是初中生，自己的举动完全是轻浮，是对自己道德的失格。这种严厉的自我谴责清晰而响亮。可只要爱音的身影映入眼帘，那些铿锵的道德箴言便如晨雾遇阳，瞬间消散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抵抗，也无法自省的沉迷——沉迷于欣赏爱音因她而生的羞赧红晕，沉迷于细微的战栗和躲闪的眼神。然而一旦指尖离开那片温热，潮水般的罪恶感又会立刻将她淹没，留下冰冷的余烬。

此刻爱音生平第一次如此感激脸上这层口罩的庇护。她的脸颊早已烧得滚烫，红晕蔓延至耳根。尴尬与羞耻在她脑中轮番站岗。一方面素世早上知道了她那特殊的嗅觉能力，而且还知道自己觉得她很香……对方稍加推理就能猜到她拿这只手套做了什么不堪启齿的事。虽然因为这是新买的手套计划无疾而终，然而素世大概不会这么想。可另一方面，掌心残留若有似无的搔刮感，又像捕鼠夹上的奶酪一般让爱音知道这虽然危险，可就是忍不住期待它的未知的甜蜜。

“好了好了，”真希满意地捏了捏立希的脸颊，适时打破了这微妙的僵持，“小爱音，你接下来有事吗？没有的话，姐姐请你们喝点东西怎么样？”

“诶？哦，好、好的！”爱音像是被惊醒，“那就多谢真希姐姐了，不过应该不会是酒精饮料吧？我们还是未成年学生，不能……”

“不愧是学生会长，自律性真强——”真希笑着调侃，随即安抚道，“安心啦，咖啡或者茶而已。对了，你应该知道小立希在Ring打工吧？明明说过不用她操心这些，但这孩子偏说要锻炼自己，真是……”她语气里满是宠溺，目光柔和地看向妹妹，“不过这也是她让我特别欣……”

“姐——！”立希几乎是低吼着打断，耳尖泛红。她当然知道姐姐不会说坏话，但一想到这些话落入爱音耳中，日后不知会被她如何揶揄打趣，就浑身不自在。

她一边试图捂住姐姐的嘴，一边紧张地瞥向爱音。预想中对方那副抓到把柄的促狭表情并未出现。爱音仿佛换了个人，连走路的姿态都变得异常板正拘谨，平日的灵动飞扬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真希从善如流，眯眼笑着，满足地揉了揉立希的头发，“不过等下到了Ring，可要拜托我们可靠的小立希露一手哦。”

“小立希确实很可靠呢。”素世顺着话头应和，目光却几乎全数缠绕在爱音身上。旁边姐妹间的亲昵互动，只分走了她一丝余光注意。

真希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份不该分出的关注。她太了解这位朋友了——素世露出这种若有所思、兴趣盎然的状态时，多半是在酝酿什么无伤大雅的小玩笑。但这次目标显然不是自己，而是这个初次见面的初中生。

还有一点她起疑的是爱音的反常。据立希描述，这孩子分明是个活泼开朗，社交能力满点的小太阳，此刻却像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僵硬的外壳。真希几乎可以肯定这两人之间绝对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奇怪关系。然而出于对素世人品的绝对信任，她并未向更复杂的方向揣测，只当是某种自己尚未了解的关系。

立希自然没有忽略爱音的异样。她不动声色地从姐姐身边挪开，悄然站到了好友身侧。她对素世了解不深，仅从姐姐零星的评价中得知对方并非表面那般简单。但她深知爱音的秉性——若仅仅是见到真希，好友绝不至如此失魂落魄。

除非……

一个模糊的念头尚未成形，立希便已伸手将爱音轻轻拉离几步。真希见状，饶有兴致地对身旁的素世感慨：“她们感情真好呢——说起来，你中学时也有过这样形影不离的密友吗？”

“中学啊……”素世目光飘忽，仿佛在记忆的尘埃中搜寻，视线却若有似无地扫过爱音被立希挽住的手臂，随即收回，心不在焉地应道，“时间太久了，印象已经很模糊啦，只记得园艺部是个很适合吃午饭的地方呢。”她心头掠过一丝警觉，不确定真希是否有所察觉，但眼下的情况绝对不是可以坦白些什么的时机。

“怎么回事？”待与那两人拉开距离，立希压低声音追问，“见到我姐就魂不守舍的？她身上有什么让你不舒服的地方吗？”她尚未将爱音的异常与素世联系起来，那也太巧了。立希只是想要确认爱音对自己的姐姐是否有恶感，她不想让自己的亲人和朋友之间有什么嫌隙。

“没有啊，”爱音仿佛瞬间解除了封印，恢复了惯常的狡黠，“真希姐姐人美心善，热情可靠。而且哦～小～立～希～啧啧啧……”她故意拖长尾音，借立希更在意的反应掩饰方才的失态，很默契地和素世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闭嘴！再乱叫，小心我把给你的糖全部放成盐！”立希果然中招，耳根微红地低斥。

“誒，那我可要跟真希姐姐和素世姐姐告状，让她们评评理，看看某人是怎么善待朋友的～”爱音眨眨眼，揶揄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

然而素世敏锐地捕捉到自己的名字，朝这边投来一瞥。看到立希与爱音几乎贴在一起的亲密姿态，她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迅速转回与真希的交谈，仿佛瞬间的凝滞从未发生。

四人一路走向Ring，气氛稍微有些微妙。时而两位成年人含笑看着立希与爱音嬉笑打闹；时而素世与爱音静立一旁，听真希向妹妹絮叨些什么；时而真希兴致盎然地探问爱音对立希的看法。唯独素世与爱音之间交流几乎完全没有。除了在集体话题中偶尔生硬地附和一两句，两人如同隔着一道无形的墙，话少的异常，几乎称得上是刻意避嫌了。

若论相识时长的多少，这种淡淡的疏离感其实也可以算是合理。毕竟陌生人之间能有多少话题？但立希却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她与爱音成为挚友缘起于爱音偶然撞见她用手指在桌面敲击空气鼓的专注模样，觉得酷毙了而主动缠上，两人随后才渐渐熟络。在立希印象中，爱音是天生的阳角，几乎就没有她无法打好关系留下好印象的人，面对最严厉的师长也能侃侃而谈，热情洋溢，何曾有过今日这般拘谨畏缩的情况？

与自己独处时毫无异样，一靠近姐姐、与姐姐交流就拘谨……一个荒诞的念头如电光火石般劈入立希脑海。

这家伙……该不会是对我姐……？

她忍不住侧目，看向身旁正喋喋抱怨老师否决她第一版设计方案的爱音。粉色的发丝随着她愤愤不平的动作轻轻晃动。立希随即又暗自摇头:爱音聪明得很，即便真有那份心思，也绝不会在明知无望的路径上死磕到底。而且如果真是如此，那么爱音反而应该更加热情才对，起码要在几句话内翘出姐姐的信息。

落座时真希自然而然地想与素世同坐一边。素世却恍若未觉，随手将风衣搭在椅背，被贴身黑色毛衣勾勒出优美曲线的身体从容落座于爱音身侧。原本姿态放松的爱音瞬间绷直了脊背，双腿并拢，不着痕迹地向桌沿挪动了一寸，眼角的余光却如同受惊的小鹿，频频偷瞄身旁的素世。立希则起身去后台准备饮品。

“看着小立希在这里忙前忙后，我这个做姐姐的，真是既欣慰又有愉悦呢，妹妹也可以照顾我了。”真希的目光温柔地追随着吧台后擦拭杯子的立希，由衷感慨。

然而她对面两人的心思显然不在此处。素世一反常态地将双手完全置于桌面之下，这在她所受的月之森贵族女校的礼仪教育中，堪称极其失礼的举动。但此刻她毫不在意，这里又不是月之森，没人会因为礼仪的问题批评她，更何况她本来就不是什么真正的大小姐，早就已经被那些条条框框拘束得烦闷无比。

更重要的是她有更不能告人的目的。素世屏息凝神，右手不动声色地慢慢朝爱音那一侧滑落，指腹轻轻搭上了爱音并拢的左腿外侧。轻轻撩开裙子的小角落将手伸了进去，少女的肌肤紧致而富有弹性，触感如同上好的丝绸包裹着温润的玉石。素世小心翼翼地用指尖侧缘那点微不可察的逆剥处，沿着腿侧细腻的肌肤，打着旋儿轻轻滑动。力道控制得极精妙，介于酥痒与微刺之间，制造出一种令人心尖发颤的触感。她甚至没留意到毛衣的袖口边缘也随着动作，若有似无地剐蹭着爱音大腿的敏感地带，只是专注于享受这种能够让她感受到吃了一块入口滑腻的布丁的感觉。

她不禁开始想象如果是用舔的，口感当如何。

所幸素世的手并未深入，始终停留在桌面视野的盲区。这微小的仁慈竟让爱音暗自松了口气。随即又羞愤交加:我才是被骚扰的那个！为什么要替这个坏女人的隐蔽性担心？

“小爱音是学生会长对吧？”真希收回目光，温和地看向面色如常实则口罩下嘴唇都快咬出血丝的爱音，“各种活动排期那么满，不会影响学业吗？”

“啊？啊…不、不会的！”爱音猛地回神，眼神慌乱地从素世作祟的手上飘开，对上真希关切的视线，“我早就习惯了。而且功课对我来说还算轻松，起码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难度。”

“哦～”真希赞许地点点头，“看来小爱音不仅聪明，也很努力呢。不像我家立希，平时考试总不当回事，非要到大考才临时抱佛脚，好几门都是擦着及格线过的。”语气和话里虽有都几分恨铁不成钢，但那份包容与宠溺却显而易见。

“嗯…嗯！”爱音努力忽略腿上传来越来越令人心慌意乱的触感，尽量集中精神认真回答，“其实立希平时也挺努力的！好几次我在台上彩排，都能看见她在观众席一边背书一边偷偷对我翻白眼呢。”

“喂！谁对你翻白眼了？少在姐姐面前污蔑我！”立希恰好端着热气腾腾的伯爵红茶走来，放在真希面前。素世的手不动声色地瞬间缩回。她在心中反复品味爱音的触感，但是却又担心被立希发现什么端倪。

“呵呵，看你们斗嘴真有趣。”真希笑起来，“立希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是她的福气。这孩子从小性格就有点……”

爱音听着，心中却升起一丝奇异的感觉。明明是亲姐妹，真希与立希的性格却如同两极。立希对陌生人礼貌疏离，对亲近之人则习惯性地督促鞭策；而真希无论对谁似乎都总是一副热情健谈的模样，但那热情更像是精心维护的态度与语气，关于她自身更深层的事情却完全没有任何流露，也不会更加深层的去打探别人。大概有一种懒散而又无所谓的感觉，就像是一款包装华丽但完全不知其内部的糖果。

或许是因为自己和立希关系好，她对自己第一印象也不错，加上立希会提起自己，所以她才没那么多好奇？爱音暗自揣测。同时她也无比清晰地认识到:真希绝对是个彻头彻尾无药可救的妹控。十句话里八句不离立希，剩下两句也是为引出立希做铺垫。这个下午爱音有幸目睹了立希有生以来脸红次数最多、表情最精彩纷呈的珍贵场面。

愉悦的聚会随着暮色四合缓缓落下帷幕。素世的右手始终不安分地在爱音腿上逡巡。若非爱音急中生智，悄悄将自己的手主动送入那只作乱的手的手心相扣，她毫不怀疑对方绝对会得寸进尺，滑向那片遮掩着少女最隐秘之地的布料。素世似乎全然不顾及对面真希和立希可能的注视，面上温和地微笑，但私底下的进攻狂乱而大胆。

爱音心乱如麻，已无心分辨那对姐妹是否窥见了桌下的暗涌。当四人分别时刻来临，真希像是才刚刚意识到了什么东西，双手合十，带着些许歉意对素世道：“啊，抱歉素世，今天真是麻烦你了！都怪我一时兴起要接立希，还得拜托你顺路送小爱音回家。” 她语气恳切，大概是此前真的没有考虑到这一点，毕竟原以为在场本应该只有三人才是。

素世面上适时地浮现一丝无奈，唇角微扬，完美演绎出为好友所托不得不从的姿态。至于爱音为何笃定她是装出来的？

哪怕素世一直拽着她，哪怕素世拉着上了另一班电车，只要素世肯问一问她家的地址，爱音也都可以能说服自己相信对方是出于护送的目的。然而素世一言不发，连地址都懒得问。

爱音的思绪如沸腾的粥。理智在脑海不断发出警报:挣脱这个坏女人，立刻转向回家的道路。可素世从告别椎名姐妹俩那一刻起便死死扣住的左手源源不断传递过来的体温始终牵引着她麻木的肢体，让爱音身不由己地跟随对方的脚步。

车厢内人潮退去，零星的空位散布着在各处。素世目光一扫，找到位置坐下后后手臂轻轻一带，爱音脚下微一踉跄，便跌坐在了素世的大腿上。

这本该激起爱音激烈的反抗，无论是根植于脑海深处的礼貌教养、还是出于青春期少女的自尊，又或者只是她应该有的的矜持名声，都绝不容许自己陷入如此暧昧的境地。然而当素世的双臂如铁箍般骤然收紧，将她整个嵌入怀中，线条优美的下巴重重抵在她肩窝，深深汲取着她颈侧的气息时，一股热流瞬间窜遍爱音四肢百骸。这股热流非但没能赋予她力量，反而如同强效的溶剂，将她残存的反抗意志彻底消融，只余下瘫软无力的酥麻。

直到素世手中的钥匙串在寂静楼道里碰撞出清脆刺耳的叮铃哐啷声，被迷醉感包裹的爱音才如遭冰水淋头一样清醒过来。

我在做什么？要被一个才认识两天——不，准确来说应该是今天早上才认识的满肚子坏水的女人带回家了？

不行！必须立刻离开！

“小爱音？记得给家里报个平安哦。”素世的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钥匙插入锁孔，拧动着，爱音从声音判断素世反锁的层数不少。

“好……知道了。”爱音的声音细若蚊呐，反抗的决心在对方理所当然的语气和这封闭空间的压迫感下显得如此弱小可怜，无论是身体还是话语都被对方牢牢把控着节奏。

将爱音带回家实则是一时兴起，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本来只是想要开个玩笑。但直到被自己拽上电车，爱音都完全没有反抗，也没有出生阻止，素世在心理暗戳戳地告诉自己这是默认，便顺着这条路越走越偏。

素世从来没有认为“不说话代表默认”这种理论的正确性。因此她也在内心批判着自己的虚伪，在面对爱音时总是一次又一次的用那一些自己以前从来不认同的歪理来填补被背德感啃食出的空洞。

无论想到了什么理由，总之她说服了自己。

素世大学毕业便搬离了父母家，在家庭的支持下拥有了这方小小的天地。约莫六十平的空间，一室一厅一卫，对独居者而言已是绰绰有余。

房间的气息……爱音口罩还没有摘下来，无法清晰感知，但她的想象已经遍布房内的每一寸。这里的空气和物品必定都深深浸染着属于素世的味道，浓烈得足以让她晕眩。

“随便坐，家里可能有点乱。”素世随手按下开关，暖白灯光倾泻而下后随口吩咐道。爱音依言，将手机屏幕熄灭塞回口袋，刚刚她给父母发送了定位照片和语音报备。做完这一切，她才稍稍定神，开始打量这间小屋。

房间基调是极致的淡雅。淡青色的壁纸如雨后的薄雾，纯白的灯光干净清冷。靠墙摆放着一张可供三人并坐的沙发，但从另一头靠背旁堆叠的靠垫和毛毯来看，它更常扮演单人床的角色。窗台上几盆绿萝垂下翠绿的藤蔓，为这方寸之地增添了一抹生机。透明的玻璃茶几上，除了一盒抽纸和几个叠放的纸杯，再无他物。房间内甚至没有电视。

分明是整洁到了单调的地步……爱音在心里默默评价。

对比自己房间里那些心血来潮买来色彩斑斓又杂乱无章的小玩意儿，一股燥热猛地涌上脸颊，自己好像总是让父母破费来着。她窘迫地僵立在门口，又下意识地反手轻轻带上了身后的门。

素世随意地踢掉鞋子塞进鞋柜，风衣被漫不经心地抛向沙发靠背。她回头见爱音仍像只误入陌生领地的小动物，局促不安地打量着四周的陈设，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走到爱音面前，蹲下身去手指径直探向爱音脚上的制服鞋搭扣。

“那个！我，我自己可以……”爱音惊得几乎跳起来，慌乱地想要弯腰阻止。

“嗯？真的吗？虽然我相信学生会长大人一定可以做到，”素世头也不抬，虽然是疑问句，手上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但现在还是让我来帮你吧。”

爱音浑身僵直，只能无助地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感受着素世的手指灵巧地解开鞋带，托住她的脚踝，将鞋子轻柔地褪下。每一秒都漫长得如同酷刑，脸颊滚烫得几乎能蒸腾出热气。直到素世重新站起，她才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暗自吁出一口气。

Ring的甜品口味尚可，搭配饮品摄入的糖分也足够抵偿一顿晚餐，甚至可能还要超出了必要的部分。因此她们都默契地略过了晚餐环节。

踏足这间小屋后，爱音敏锐地察觉到素世身上某种微妙的变化。如果说白日的素世像一把收束在鞘中的利刃，姿态挺拔，言行精准，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疏远和拒人千里外的温柔；那么此刻的她则卸下了所有无形的桎梏，每一个动作都流淌着慵懒的连贯。走路的步态松弛了，眉宇间刻意维持的温婉仪态消散了，就连遣词造句也褪去了那层精雕细琢的客气，变得更为随性直接。仿佛踏入这方私人领域，她便跳出了那些奇怪的条条框框。

让爱音更加紧张的则是素世的每一个细微举动，从指尖不经意的拂过沙发靠背，到眼波流转间递来的目光，再到唇边那抹似有若无的笑意，都仿佛在暗示些什么。晦涩的暗示具体指向何方，爱音尚且难以清晰的判别，但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心中那点残存想要逃离或抗拒的想法，正被这钟无声的撩拨彻底浇灭，取而代之的，是汹涌弥漫开来带着羞耻感的滚烫期待。

素世踱到沙发旁，随手将风衣往旁边一拨，清出一片空位。她拍了拍柔软的坐垫，目光投向僵立在门口的爱音:慵懒的声音远没有白天那种尖锐:“小爱音，不打算过来坐坐吗？”

爱音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挪了过去，被纯白短袜包裹的双足小心地落在地板上，极力控制着不发出丝毫声响。平日里在人群前挥洒自如的学生会长，此刻竟然连最基本的坐姿都显得无所适从，好像手脚全部变成了多余的累赘。

“别这么拘谨嘛，”素世轻笑，左手极其自然地环上爱音刚落座的腰肢，将她往自己身侧揽近。蓝灰色的眼眸里，先前刻意掩饰的占有欲此刻再无遮掩，如同暗流般汹涌，“看你这副样子，连基本的做客礼节都忘了？在别人家里还戴着口罩，可不是什么礼貌的行为哦～”

爱音心头警铃大作，一边在心底狠狠唾弃自己身为学生会长却毫无廉耻地被拐回家，一边徒劳地试图放松僵硬的肌肉。“我……我只是……”她身体下意识地向右侧倾斜，试图拉开与素世那灼人气息的距离，“因为不想……”

“不想什么？”素世故作受伤地蹙眉，移动到了爱音肩头的左手却不安分地滑向她的下颌，指尖带着逗弄的意味轻轻搔刮，“不想闻我的味道？真让人难过啊……难道之前夸我气味好闻，都是哄我的假话？”

“不是的！因为……”爱音本能地仰起纤细的脖颈，像要躲避，却恰恰将脆弱的咽喉暴露在对方唇边，“因为如果一下子吸入太多，我会……”她的辩解带着细微的颤音。

“会像昨天早上那样浑身发软，动弹不得？”素世的右手也加入了围剿，精准地探向口罩边缘开始从下方轻轻撬动爱音口罩与肌肤的缝隙。动作与清晨如出一辙，却更添了几分势在必得的从容。

“嗯……就像……那样……”爱音的声音几乎成了气音，双手象征性地抵在素世平坦的小腹上推拒，但却更像是欲拒还迎，甚至不小心碰到了素世更加柔软的部位。

“原来如此，”素世了然，声音中含着笑意，气息拂过爱音敏感的耳廓“我还以为是我的魅力太大，让小爱音一眼就彻底沦陷了呢。”说话间她的手指已成功侵入口罩下方，缝隙被一点一点撑开。属于素世的独特浓郁香气瞬间找到了突破口，汹涌地灌入爱音的鼻腔。同时口罩的挂耳绳因拉扯而深深勒进她柔嫩的耳后肌肤。

“唔……”爱音发出一声模糊的呜咽，抵在素世腹部的手彻底失了力气，软软垂下落在自己的膝盖上，放弃了所有徒劳的挣扎，准备迎接注定的沉沦。

“小爱音……”素世忽然话锋一转，指尖同时用力，那层隔绝气味的布料被彻底剥离，随意地丢在玻璃茶几上，“谈过恋爱吗？”

出乎意料的是，尽管熟悉的馥郁香气瞬间将她包裹，爱音却并未像昨日那般被瞬间抽空力气后陷入无力的眩晕。也许是身体产生了某种适应性，她只是感到四肢有些绵软，基本的行动能力尚存。

“……没有。”爱音的声音带着一丝迷茫的喘息。

“为什么呢？”素世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搔刮心尖，身体又继续逼近，几乎整个人都快要贴到爱音身上，因为沙发的下陷爱音反而开始倒向素世那边:“像小爱音这样优秀又可爱的孩子，追求者应该很多很多才对吧？”

“因为……我是学生会长……不能……”爱音扭动着身子，一边忍不住将双腿并得更拢。

“哦～原来如此，”素世恍然大悟般拖长了调子，带着点点戏谑道，“我们尊贵的学～生～会～长～大人要以身作则，不能玩忽职守呢～”最后一个音节落下，她带着刚喝过伯爵红茶余韵的吐息，混合着自身令人迷醉的体香，湿热的气息直直扑向爱音毫无遮挡的脸颊。

“唔……别这样……”混合的气息如同点燃引信的火星，爱音呼吸猛地一窒，刚刚还能支撑的身体如同被抽去骨头的布偶，彻底软倒向素世的身体，又被素世轻轻放倒在沙发的另一侧。

“那么，”素世趁势俯身，一条腿的膝盖坚定地排开阻碍抵进了爱音并拢的双腿之间，温热的大腿内侧紧压着那最隐秘柔软的核心地带。她同时迅捷地擒住了爱音纤细的手腕，将它们牢牢按在沙发两侧，整个人如同优雅的猎豹，彻底将猎物禁锢在身下，“小爱音……有喜欢的人吗？”

她本想问对方有没有在其他人身上闻到过香味，可话到嘴边却莫名其妙的重新排列。

“我……”爱音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势动作和直白问题钉在原地。一丝微弱的反抗意志在心底挣扎：不能就这样一直被牵着鼻子走。

然而身体背叛了意志，她几乎完全陷进了沙发，仰看着上方笼罩下来的阴影。

垂落的棕色发丝在爱音脸颊两侧形成了朦胧的幕帘，她的视野被完全占据，中心只剩下素世那张不知何时已褪去所有戏谑、只剩下沉静幽深的面容。蓝灰色的眼瞳因为在阴影下显得格外深邃，如同不见底的寒潭，倒映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

“素世……”爱音望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忽然鬼使神差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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