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铁呼啸着穿过隧道，窗外的黑暗像一块厚重的幕布。小桃把脸贴在冰凉的玻璃上，感受着列车震动带来的轻微酥麻。他瘦小的身体蜷缩在座位里，校服外套显得空荡荡的。

"喂，别睡着了。"晓静用胳膊肘轻轻捅了捅他，递过来半块巧克力，"吃点东西。"

小桃接过巧克力，指尖不小心碰到晓静的手，立刻像触电般缩了回来。他低着头小口啃着巧克力，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这是他第一次离家出走，心脏跳得厉害，仿佛随时会从喉咙里蹦出来。

"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小桃第三次问这个问题，声音细如蚊蚋。

晓静把马尾辫甩到脑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走到哪儿算哪儿呗！反正比待在那个鬼地方强。"她的声音太大，引来前排乘客的回头注视，小桃立刻缩了缩脖子。

三天前，当晓静把休学申请书拍在小桃课桌上时，他几乎要哭出来。"一起走吧，"她当时这样说，"反正你爸妈只关心你考多少分，我爸妈只在乎我够不够'淑女'。"小桃记得自己颤抖着签了字，像在签署某种生死契约。

列车到站时已是黄昏。他们跟着人群走出车站，来到一个陌生的小县城。街道不宽，两旁的店铺亮起昏黄的灯光，空气中飘着油炸食物的香气。

"先找个地方住下吧。"晓静伸了个懒腰，背包在她身后晃悠。她比小桃高半个头，走路时总是昂首挺胸，像只骄傲的小孔雀。

然而现实很快给了他们当头一棒。第一家旅馆的老板娘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两个穿着校服的少年："身份证呢？没有身份证不能住。"

第二家的老板直接挥手赶人："去去去，小孩子别捣乱。"

走到第五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小桃的腿像灌了铅，肚子咕咕直叫。晓静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但她还是强撑着笑容："没关系，我们再找找。"

"晓静..."小桃拉了拉她的衣袖，指向一条小巷，"那边好像有个幼儿园。"

那确实是个幼儿园，但显然已经废弃很久。铁门上的油漆剥落，院子里杂草丛生。小桃轻轻一推，生锈的门锁便咔哒一声开了。

"我们...今晚可以在这里休息吗？"小桃怯生生地问。

晓静环顾四周，月光下的滑梯和秋千显得格外寂寥。她突然笑了："小桃真聪明！这里比旅馆强多了，还不用花钱。"

他们摸索着找到一间教室，推开门时灰尘扑面而来。小桃打了个喷嚏，晓静却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欢呼："看！有垫子！"

那是些陈旧的午睡垫，虽然布满灰尘，但总比睡地板强。晓静麻利地把几张垫子拼在一起，又从背包里掏出外套铺在上面。

"过来，"她拍拍垫子，"我们的豪华大床准备好了。"

小桃小心翼翼地坐下，垫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晓静从包里翻出最后两个面包，递给小桃一个："吃吧，明天我去找点吃的。"

面包已经有些干了，但小桃吃得津津有味。月光从窗户斜射进来，在地上画出一块银色的光斑。他突然觉得鼻子发酸。

"想家了？"晓静问，声音出奇地温柔。

小桃摇摇头，又点点头："我...我只是不知道我们做得对不对。"

晓静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伸手揉了揉小桃的头发，就像她常做的那样："没有什么对不对的。我们只是...暂时迷路了而已。就像小时候玩的捉迷藏，躲起来是为了被找到。"

夜渐深，远处传来几声犬吠。小桃蜷缩在垫子上，听着晓静均匀的呼吸声。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开始下雨，雨滴敲打着玻璃，像某种温柔的催眠曲。

半夜，小桃被雷声惊醒。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整个教室。他惊恐地发现屋顶在漏水，雨水正滴落在晓静那侧。

"晓静！"他小声呼唤，轻轻推了推她。

晓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立刻明白了状况。她二话不说，抓起垫子就往干燥的地方拖。又一滴雨水落在她额头上，顺着脸颊滑下，像一滴眼泪。

"我们换位置。"她说，把小桃推到干燥的一侧，自己则躺在了漏雨的地方。

"可是你会淋湿的..."

"我比你大，淋点雨没事。"晓静满不在乎地说，但小桃看到她悄悄把外套盖在了头上。

雨声渐大，小桃在黑暗中睁着眼睛。他突然想起有一次在学校，他被几个高年级学生堵在厕所，是晓静像一阵风一样冲进来，用她的大嗓门把那些人吓跑了。那时候他就知道，晓静是他的英雄。

"晓静？"他小声叫道。

"嗯？"

"谢谢你。"

回应他的是一声轻笑，然后是晓静特有的、夸张的打鼾声。小桃知道她是装的，但他还是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脏兮兮的窗户照进来。小桃醒来时，发现晓静已经不在垫子上了。他惊慌地坐起来，直到看见晓静从门外走进来，手里拿着两个热气腾腾的包子。

"早啊，小懒虫。"她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食物，"我用最后二十块钱买的。快吃，还热着呢。"

包子很香，肉馅的油渗出了面皮。小桃吃得满嘴流油，晓静则一边吃一边规划："今天我们去看看能不能找点零工做，赚点路费。我看到街角有家小餐馆..."

小桃点点头，突然觉得这样的早晨也不错。尽管他们身处破旧的幼儿园，尽管前途未卜，但至少此刻，有温暖的阳光，有美味的包子，还有晓静在身边喋喋不休的声音。

吃完早饭，晓静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红色头绳："来，给你扎个小辫子，头发都遮眼睛了。"

小桃乖乖转过身，感受着晓静的手指在他发间穿梭。她的动作并不轻柔，时不时扯得他头皮发疼，但他没有抱怨。

"好了！"晓静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多可爱。"

小桃摸了摸脑后的小揪揪，脸红了。晓静大笑着拉起他的手："走吧，小王子，我们去冒险！"

他们走出幼儿园，阳光洒在两人身上。小桃眯起眼睛，突然觉得，也许迷路也没那么可怕，只要不是一个人迷路。

好的，我将继续这个温暖治愈的流浪少年故事，重点描写他们与善良的李阿姨相遇后获得的关怀与照顾。以下是接下来的故事发展。

晓静在梦中听见了孩子的笑声。

起初她以为那是梦境——五彩斑斓的滑梯，旋转的木马，还有那些模糊的小脸。但笑声越来越清晰，还夹杂着奔跑的脚步声。她猛地睁开眼，阳光已经铺满了整个教室。

"小桃！"她下意识去推身边的男孩，却发现垫子上空无一人。恐慌瞬间攫住她的心脏，直到她看见小桃蜷缩在教室角落，正被一个陌生女人用毛巾擦拭额头。

"你是谁？！"晓静几乎是跳了起来，声音因刚睡醒而嘶哑。她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一把将小桃拉到身后，像只护崽的母猫般弓起背。

女人看上去三十多岁，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作服，圆脸上写满惊讶。她手里还拿着湿毛巾，水珠滴落在褪色的地板上。

"哎呀，吓我一跳。"女人拍拍胸口，随即露出温和的笑容，"我是这儿的保育员，姓李。你们怎么睡在这里？"

晓静这才注意到教室外的走廊上，几个四五岁的孩子正扒着门框好奇地张望。原来这不是废弃幼儿园，只是周末无人而已。她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

"我们...我们只是..."晓静结结巴巴地说不出完整的句子。身后的小桃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角，她感觉到他在发抖。

"这孩子发烧了。"李阿姨向前一步，眼神关切，"额头烫得很，你们在这里睡了一夜？"

晓静这才注意到小桃的脸色异常潮红，呼吸也比平时急促。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烫得吓人。自责瞬间淹没了她——昨晚就应该注意到小桃不舒服的。

"我没事..."小桃小声说，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李阿姨叹了口气，从随身带的布袋里拿出一套印着小鸭子的黄色衣服："先换上这个吧，虽然是小朋友的，但有大号的。湿衣服穿久了病会更重。"

晓静犹豫了一下，但看到小桃瑟瑟发抖的样子，还是接过了衣服。李阿姨体贴地转过身去，招呼门外的小朋友去院子里玩耍。

"她会不会报警？"小桃一边笨拙地换衣服一边小声问。过大的小鸭子T恤套在他瘦弱的身体上，显得滑稽又可怜。

晓静咬了咬嘴唇："不知道。但你现在这样...我们走不了。"她自己的衣服也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换上了李阿姨给的另一套蓝色运动服，袖子短了一截，露出手腕。

李阿姨回来时手里多了个保温杯："喝点姜糖水，驱寒的。"她蹲下身，不由分说地把杯子塞到小桃手里，"慢慢喝，别烫着。"

小桃双手捧着杯子，热气氤氲中他的眼睛显得格外大。他小心地啜了一口，甜辣的味道让他皱了皱鼻子，但还是乖乖地继续喝。

"你呢？也喝点。"李阿姨又拿出一个塑料杯，给晓静倒了一些，"这么冷的天，睡在这种地方，不生病才怪。"

晓静接过杯子，姜糖水的热度透过塑料传到掌心。她突然觉得鼻子发酸——已经很久没有人用这种责备中带着关心的语气对她说话了。

"谢谢您..."她低下头，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发红的眼眶。

李阿姨摆摆手："我去拿点退烧药来，你照顾他躺下。"她指了指垫子，"等会儿孩子们要做早操，不会来打扰你们。"

晓静看着李阿姨匆匆离去的背影，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小桃已经乖乖躺下，小鸭子T恤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你觉得她可信吗？"晓静低声问。

小桃眨了眨湿润的眼睛："她...像我妈以前那样..."话没说完就咳嗽起来。

晓静连忙帮他拍背。小桃很少提起自己的父母，她只知道他们对他期望很高，高到让他喘不过气。看着此刻脆弱的小桃，晓静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决定有多么鲁莽——如果小桃真的病重了怎么办？如果遇到坏人怎么办？

"对不起..."她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我不该带你..."

小桃摇摇头，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是我自己想来的。"

李阿姨很快回来了，不仅带了退烧药，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粥和一小碟咸菜。"先吃点东西再吃药，"她把简易早餐放在垫子旁边，"不是什么好东西，将就着吃吧。"

粥的米香在空气中弥漫，晓静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她这才想起他们昨天只吃了两个包子。

"你也吃。"李阿姨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变魔术似的又拿出一碗，"年轻人饿得快。"

晓静再也忍不住了，接过碗狼吞虎咽起来。白粥没什么味道，但热乎乎的食物下肚，全身都暖和起来。她偷偷抬眼，看见李阿姨正用慈爱的目光看着他们，就像看着自己孩子一样。

"阿姨..."晓静放下空碗，鼓起勇气问，"您不问我们为什么在这里吗？"

李阿姨笑了笑，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等你们想说了自然会说。现在最重要的是让这孩子退烧。"她摸了摸小桃的额头，"还是烫，得用物理降温。"

她从包里拿出一小瓶白酒，倒了些在毛巾上："我们老家的土办法，擦手心脚心。"

晓静看着李阿姨熟练地帮小桃擦拭，动作轻柔又利落。窗外的阳光越来越亮，院子里传来孩子们做操的音乐声和欢笑声。这场景如此平凡又如此温暖，让她想起很久以前，自己生病时妈妈也是这样照顾她的。

晓静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沉默地帮小桃掖了掖被角。小桃已经有些昏昏欲睡，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

"你休息会儿吧，我出去看着孩子们。"李阿姨站起身，"中午给你们带饭来。"

晓静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那个...我们没钱..."

李阿姨摆摆手："几顿饭而已，再说吧。"她走到门口又回头，"对了，厕所出门右转，洗手池有热水。"

门轻轻关上了，教室里只剩下小桃均匀的呼吸声和远处孩子们的嬉闹。晓静靠着墙坐下，疲惫感突然涌上来。她应该保持警惕的，但不知为何，在这个陌生的小县城，在这间充满童趣的教室里，她第一次感到了一丝安心。

阳光慢慢移动，从东边的窗户移到了西边。小桃睡得很沉，额头不再那么烫了。晓静也迷迷糊糊地打起了盹，直到开门声惊醒了她。

李阿姨提着两个塑料袋进来，香味立刻充满了整个房间："饿了吧？我买了包子和小米粥。"

小桃也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他的脸色好了很多，看到食物时眼睛一亮。

"感觉怎么样？"李阿姨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嗯，退烧了。"

"好多了，谢谢阿姨。"小桃腼腆地笑了笑，接过热腾腾的包子咬了一口，肉汁立刻流了出来。

李阿姨坐在他们对面，看着两人狼吞虎咽的样子，眼中满是慈爱："慢点吃，别噎着。"

晓静嘴里塞满了食物，含糊不清地问："阿姨，您不工作了吗？"

"下午班，我请了假。"李阿姨轻描淡写地说，但晓静注意到她工作服上的名牌已经摘掉了，可能是怕他们看到全名。

吃饱喝足后，小桃的精神明显好了很多。李阿姨收拾着餐盒，状似随意地问："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

晓静和小桃对视一眼。这个问题他们自己也回答不上来。原本只是一时冲动逃离了压抑的生活，却从没想过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们...还没想好。"晓静老实说。

李阿姨点点头，没有追问："天快黑了，你们今晚有地方去吗？"

又是一阵沉默。晓静低头玩着运动服的拉链，小桃则盯着自己的脚尖。

"这样吧，"李阿姨叹了口气，"我在附近租了间小房子，你们要是不嫌弃，今晚可以去那里住。总比睡地板强。"

晓静猛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我们..."

"就一晚，"李阿姨强调，"明天我们再商量。你们两个孩子在外面太危险了。"

小桃看向晓静，眼睛里满是期待。晓静知道他在想什么——一个真正的床铺，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地方，这诱惑太大了。

"那...谢谢阿姨。"晓静终于点头，声音有些哽咽。

李阿姨笑了，眼角的皱纹像绽放的花："那等我下班，大概七点，我来接你们。"

她离开后，夕阳的余晖将教室染成金色。小桃靠着晓静的肩膀，轻声说："我们遇到好人了。"

晓静望着窗外渐暗的天空，第一次开始思考：或许世界上不只有压抑的教室和冷漠的大人，还有像李阿姨这样温暖的存在；或许他们逃离的不是整个世界，而只是一小部分不快乐的生活。

院子里，最后一个孩子也被家长接走了，欢声笑语渐渐远去。晓静握着小桃的手，等待着一个未知却不再那么恐惧的夜晚。

李阿姨的住处在一栋老式居民楼的四层，没有电梯。晓静扶着小桃，一步步爬上昏暗的楼梯。每层楼的拐角处都堆着各家的杂物——破旧自行车、积灰的花盆、捆好的废纸箱。小桃的呼吸还有些重，但坚持说自己已经好多了。

"到了。"李阿姨在402门前停下，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在安静的楼道里格外清脆。

门开了，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飘出来。晓静站在门口有些踌躇，直到李阿姨打开灯，温暖的黄色光线洒满了整个玄关。

"进来吧，别客气。"李阿姨弯腰拿出两双拖鞋，一双粉色，一双蓝色，都是崭新的儿童款。

晓静注意到鞋柜里只有成人尺码的女鞋，整齐地排列着，没有其他家庭成员的样子。她和小桃换好拖鞋，跟着李阿姨走进客厅。房间确实不大，但收拾得一尘不染。米色沙发上铺着手工钩织的白色蕾丝巾，茶几上摆着一盆绿萝，叶子油亮亮的。

"客房在这边。"李阿姨推开一扇贴着卡通贴纸的门，"有点小，你们将就一下。"

晓静探头看去，不由得屏住了呼吸。这哪里是"有点小"的客房，分明是一间精心布置的儿童房。天蓝色的墙壁上贴着星星月亮的夜光贴纸，书桌上摆着几个毛绒玩具，角落里甚至有一个迷你帐篷。最引人注目的是两张床——一张标准单人床，和一张白色婴儿床，床头挂着旋转的星空投影灯。

"这..."晓静一时语塞。

李阿姨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本来是为我儿子准备的，但他从来没来过。"她快步走过去拉开窗帘，"床单都是新换的，放心睡。"

小桃怯生生地走到婴儿床边，摸了摸栏杆。他的身高勉强到晓静的肩膀，婴儿床对他来说确实太小了。李阿姨似乎这才意识到问题，慌忙说："哎呀，我忘了你们已经是大孩子了。要不..."

"没关系！"晓静突然打断她，"我们睡得很好，真的。"她朝小桃使了个眼色，"对吧，小桃？"

小桃点点头，耳朵尖却红了："我...我可以睡婴儿床，我个子小。"

李阿姨的眼圈似乎有些发红，她转身打开衣柜："这里有干净的睡衣，可能有点小..."她拿出两套卡通睡衣，果然又是儿童款。

浴室里，李阿姨给他们准备了新毛巾和牙刷。晓静注意到洗漱台上只有一支牙刷，镜子旁边的架子上摆着几瓶简单的护肤品，没有男性用品的痕迹。

"你们先洗个热水澡，早点休息。"李阿姨指了指热水器，"我调好温度了，左边是热水。我去煮点面条，好了叫你们。"

门关上后，晓静和小桃面面相觑。

"她一个人住。"晓静低声说，"那个儿子可能..."

小桃摸了摸婴儿床的栏杆："她一定很想他。"

热水淋在身上的感觉让晓静几乎要哭出来。几天来的疲惫和紧张随着水流被冲走，皮肤终于不再黏腻。她小心地使用李阿姨留下的儿童洗发水，草莓味的泡沫让她想起自己很久以前用过的类似产品。

小桃洗澡时，晓静坐在儿童房里，打量着这个充满爱意却从未被使用的空间。书桌上的相框里是李阿姨和一个老人的合影，没有孩子的照片。衣柜里整齐叠放着从婴儿到七八岁孩子尺寸的衣服，标签都没拆。晓静的心揪了一下——这些衣服在等待一个永远不会来的主人。

晚餐是简单的西红柿鸡蛋面，但热腾腾的香气让两人食指大动。李阿姨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样子，眼中满是慈爱。

"慢点吃，锅里还有。"她给小桃又盛了一碗，"发烧刚好，多吃点补充体力。"

饭后，李阿姨坚持不让他们帮忙洗碗："你们去休息吧，明天我还要上班，你们可以睡到自然醒。"

躺在柔软的床上，晓静有些不习惯。单人床的弹簧稍微下陷，发出细微的声响。隔壁婴儿床里，小桃翻了个身，栏杆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晓静..."黑暗中，小桃小声叫她。

"嗯？"

"婴儿床...有点小。"小桃的声音里带着窘迫。

晓静忍不住笑了："要不要跟我挤挤？"她往旁边挪了挪，单人床勉强能容下两个瘦小的身躯。

小桃犹豫了一下，还是爬了过来。床确实挤，两人不得不侧着身子。晓静能感觉到小桃的肋骨轮廓，他还是太瘦了。

"像不像小时候夏令营？"晓静试图缓解尴尬，"记得那次我们偷偷换宿舍，挤在一张小床上讲鬼故事。"

小桃轻轻笑了："结果被老师发现，罚我们打扫操场。"

"你还摔了一跤，膝盖都磕破了。"

"你背我去医务室的。"

两人陷入沉默，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在黑暗中交织。窗外的月光透过薄窗帘洒进来，在墙上投下模糊的光影。

"晓静...我们明天怎么办？"小桃终于问出了这个悬在心头的问题。

晓静盯着天花板上的夜光星星贴纸："不知道。但我觉得...李阿姨不会赶我们走。"

"我们要告诉她实情吗？"

"再等等吧。"晓静翻了个身，"睡吧，明天再说。"

她听着小桃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窗外的蟋蟀声和远处偶尔的汽车鸣笛交织成催眠曲。不知何时，她也沉入了无梦的睡眠。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晓静脸上时，她迷迷糊糊地摸出手机——11:27。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睡了这么久，更不敢相信没有人来叫醒他们。

小桃还蜷缩在她身边，呼吸平稳。晓静轻手轻脚地爬起来，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一张字条：

「早饭在厨房，热一下就能吃。午饭在冰箱里，微波炉转两分钟。热水器开着，可以洗澡。我去上班了，晚上六点回来。柜子里有干净衣服。——李阿姨」

字迹工整，像是小学老师写的。晓静拿着字条，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被信任的感觉。李阿姨居然放心地把两个来路不明的少年单独留在家里。

厨房里，电饭煲保温着白粥，旁边的小碟子里是咸菜和煮鸡蛋。冰箱上贴着微波炉使用说明，冰箱里则整齐地放着两盒饭菜——青椒肉丝和西红柿炒蛋，还有一碗紫菜蛋花汤。

晓静回到房间，轻轻推醒小桃："起床了，大懒虫。都快中午了。"

小桃揉着眼睛坐起来，头发乱蓬蓬的："李阿姨呢？"

"上班去了，给我们留了吃的。"晓静晃了晃字条，"还有干净衣服。"

小桃的眼睛亮了起来："她真好。"

热水器确实开着，两人轮流洗了澡。柜子里的"干净衣服"依然是幼儿园的备用服装——小桃得到了一件印着卡通汽车的T恤和一条背带裤，晓静则是粉色公主图案的上衣和牛仔短裙。

"我们看起来像大龄幼儿园小朋友。"晓静对着浴室镜子撇嘴，短裙勉强盖住大腿。

小桃调整着背带裤的肩带，脸红了："至少...是干净的。"

早餐已经凉了，但微波炉热一下后依然美味。小桃吃得很认真，连碗底的粥都刮得干干净净。晓静看着他，突然想起什么："今天感觉怎么样？还发烧吗？"

小桃摇摇头："全好了。"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他还站起来转了个圈，结果被过长的背带裤绊了一下，差点摔倒。晓静大笑起来，小桃也跟着笑了，这是他们离家后第一次真正开怀大笑。

饭后，晓静主动洗碗，小桃则拿着抹布擦拭已经很干净的餐桌。两人默契地开始打扫这个临时的"家"，仿佛这样就能回报李阿姨的恩情。

下午，阳光洒满了小小的客厅。晓静窝在沙发上看一本从书架上找到的童话集，小桃则好奇地摆弄着那个星空投影灯。当蓝色的星光洒满整个房间时，两人不约而同地"哇"了一声。

"真漂亮..."小桃仰着头，星光在他脸上流动。

晓静看着这个简陋却温馨的小屋，突然说："如果我们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小桃转过头看她："你是说...和李阿姨一起？"

"不，我是说..."晓静组织着语言，"这种安心的感觉。不用想明天去哪，不用担心被人赶走。"

小桃点点头，星光在他的眼睛里闪烁："李阿姨会不会...想让我们留下来？"

这个问题悬在空中，两人都没有答案。但此刻，在这个充满星光的下午，在这个陌生人的家里，他们允许自己暂时不去思考明天，只是享受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

傍晚时分，晓静正在整理沙发上的毯子，门锁转动的声音让她抬起头。李阿姨提着几个塑料袋走进来，脸上带着疲惫却温暖的笑容。

"我回来了。你们吃饭了吗？"

晓静摇摇头："想等您一起。"

李阿姨的眼睛亮了起来："那正好，我买了熟食。"她举起袋子，"烧鸡、凉拌菜，还有小桃爱吃的肉包子。"

小桃惊喜地从房间跑出来："您怎么知道我爱吃肉包子？"

李阿姨笑着眨眨眼："昨天看你吃了三个。"

这顿晚饭比昨天更热闹。李阿姨问了他们喜欢吃什么，讨厌什么，却巧妙地避开了他们的过去和家庭。晓静发现自己居然放松了下来，甚至讲了几个学校的趣事——当然是那些快乐的片段。

饭后，当晓静主动提出要洗碗时，李阿姨没有拒绝，只是欣慰地笑了笑。小桃则帮忙擦桌子，动作笨拙却认真。

晚上，当两人再次挤在那张单人床上时，小桃小声说："晓静，我觉得...我们可以告诉李阿姨。"

晓静沉默了一会儿，星光投影灯在墙上投下缓慢旋转的银河。

"明天，"她终于说，"如果明天她还收留我们，我们就告诉她。"

窗外，一轮明月静静挂在夜空，照亮了这个平凡却又不平凡的小小庇护所。

晨光透过薄纱窗帘照进厨房时，晓静正在煎鸡蛋。锅里的油滋滋作响，她用锅铲小心地翻动蛋液，像李阿姨教她的那样。这是他们住在李阿姨家的第五个早晨，已经形成了固定的节奏——李阿姨最早起床准备早餐，晓静负责午餐，小桃则包揽了晚餐后的洗碗工作。

"再加点盐。"小桃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吓得晓静差点把锅铲掉在地上。

"别突然出现啊！"晓静瞪了他一眼，但还是捏了一小撮盐撒进锅里。小桃穿着那件印着小熊的睡衣，头发乱蓬蓬地支棱着，像只刚睡醒的小动物。他踮起脚尖，好奇地看着锅里的食物。

"李阿姨呢？"晓静问，把煎好的鸡蛋盛到盘子里。

"去买菜了，说中午包饺子。"小桃从碗柜里拿出两个盘子，"她留了字条在冰箱上。"

晓静这才注意到冰箱门上熟悉的便利贴，李阿姨工整的字迹写着去买哪些食材。这已经成为他们之间的小习惯——李阿姨从不口头交代事情，总是留下字条，像是尊重他们需要个人空间似的。

"今天该我们买菜了。"晓静看了看字条背面列出的清单，"吃完早饭就去吧。"

小桃点点头，已经开始往面包上抹果酱。他动作笨拙，果酱沾到了手指上，下意识地放进嘴里吮吸。晓静看着他，突然想起自己弟弟小时候的样子——如果弟弟还活着，应该也和小桃差不多大了吧。

超市在两条街外，是家小型的社区店。晓静推着购物车，小桃则拿着清单对照货架。他们穿着李阿姨给的"外出服"——晓静是一件印着迪士尼公主的粉色T恤和牛仔背带裤，小桃则是蓝色条纹水手服配短裤。这样的装扮在超市里格外显眼，几个中学生模样的女孩经过时捂着嘴偷笑。

"看那两个大宝宝..."隐约的议论声飘进晓静耳朵，她的脸立刻烧了起来，下意识地拉低了棒球帽的帽檐。

小桃却浑然不觉，正专心比较两种酱油的价格。"晓静，这个在打折！"他兴奋地举起瓶子，声音大得周围人都回头看。晓静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回程的路上，晓静走得飞快，小桃小跑着才能跟上。"怎么了？"他气喘吁吁地问，购物袋在他手里晃来晃去。

"没什么。"晓静生硬地回答，但看到小桃困惑的表情，又软下语气，"只是...这些衣服太幼稚了，我们穿成这样很显眼。"

小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水手服，又看看晓静的背带裤："我觉得挺好的啊，很舒服。"

"你都十六岁了，穿得像个小学生..."晓静嘟囔着。

小桃突然停下脚步，阳光透过树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在家的时候，我妈从来不让我穿这种衣服。她说高中生要有高中生的样子。"他的声音轻了下来，"其实...我挺喜欢的。"

晓静愣住了。她从未想过对小桃来说，这些童装可能意味着某种自由。看着小桃阳光下闪闪发亮的眼睛，她突然不忍心再抱怨了。

午饭时，李阿姨包了韭菜猪肉馅饺子，热腾腾的蒸汽模糊了她的眼镜。小桃吃得满嘴油光，连夸好吃。晓静则有些心不在焉，筷子在碗里拨来拨去。

"怎么了？不合胃口？"李阿姨关切地问。

晓静摇摇头："很好吃，只是..."她犹豫了一下，"下午我能和您单独聊聊吗？"

李阿姨的目光在两个孩子之间转了一圈，似乎明白了什么："当然可以。"

下午小桃主动提出要去幼儿园帮李阿姨整理储物室——这是李阿姨周末的兼职工作。等他蹦蹦跳跳地出门后，晓静深吸一口气，敲响了李阿姨的卧室门。

"进来吧。"李阿姨正在叠衣服，床上摊着几件刚洗好的童装。

晓静站在门口，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阿姨...关于我们的衣服..."

李阿姨摘下老花镜，拍了拍身边的床铺示意她坐下："穿着不舒服是吗？"

"不是不舒服..."晓静斟酌着词句，"就是...太像小孩子了。今天在超市，有人笑话我们..."

李阿姨的表情变得复杂，她拿起一件小衬衫，手指轻轻抚过上面的卡通图案："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她轻声说，"一针一线...想着我儿子穿上它们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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