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面如冠玉，剑眉星目。

当我从昏睡中醒过来时，看到的大约便是这样一张面孔。

罗德岛接纳过无数来自不同种族不同地域的干员，但黑色光环的萨科塔人却是头次遇见。

我望了望身侧，笑容爽朗的能天使递过来一张入职申请表。

她很少为新人带路，不过从那副轻松的表情看来，也并没有什么异常就是了。

我挥了挥手，示意围在窗户门口偷看的小姑娘们尽快走开，随后倒了两杯热咖啡，一杯递给能天使，一杯放在了陌生男子的面前。

在我的办公室，这是属于很高的接待规格。

“送葬人……入职申请表上显示，你来自拉特兰公证所。”

“是的。”

“公证所，公证所……”我紧紧盯着这个字眼，“一般都做哪些公证？”

“契约。生者和死者的契约。”送葬人沉稳地回答，“通常包含经过公证的遗嘱，以及死者生前未能完成的义务。”

“哦。”

我再次打量了一眼这个不苟言笑的男子，又把目光落回纸张上，犹豫着是不是该问出那个问题。毕竟，对于缺乏了解的势力，任何一个普通的问题都可能有些失礼。

犹豫地瞄了一眼身边笑眯眯的能天使，我感到自己作为罗德岛的高层人士多少应该有点底气，于是试探着开口了。

“你们做不做婚姻公证？”

“噗！”

能天使一口热咖啡喷了出来，她的腰猛地弯了下去，双手抱住自己，整个身体剧烈抖动起来，足足过了10多秒才重新直起身子，伸腿踢了一脚我的椅子，抓住我的肩膀使劲摇了摇，责备道：“Leader！你不要故意逗我，我真的会被呛到的！”

“你看，婚姻也是神圣契约的一种。”我心虚地向送葬人解释。

“我不否认，但大多数情况下，我们与将死之人的联系比活人更紧密。”

“送葬人，这个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对吧？”

“是的。”

“那么根据委托的性质，你也可以叫送婚人？”

“不……我感到困惑。”

“其实想一想，婚礼和葬礼本身就有许多共通之处，人们常说，婚姻就是爱情的坟墓，作为送葬人，完全可以主持两位有情人一起走进坟墓，婚礼和葬礼都会有很多人共同见证，都会有人哭、有人笑，现场还都会有一个英俊沉稳的公证人，我看你就很合适——”

话还没说完，能天使的身体抖动地更强烈了，抓住我肩膀的胳膊也越来越紧，最后直接像个摔跤手一样锁住我的脖子，我呼吸困难起来，憋的面红耳赤，可惜面罩外面的人看不见。

“不行了，博士，你快住口，我腰都直不起来了……”

“你想笑就笑好了……不用学他一本正经的样子……！”

“光环会笑歪的……”

“我脖子也会被你拧歪的。”我上气不接下气地呻吟道。

送葬人刀刻一般的冷静面容并未显现出愤怒的意思，他站了起来，淡漠地回绝道：“抱歉，我与贵司签署的仅仅是清理协议，所以恕难承接工作范围以外的委托。”

能天使终于停止了那有节奏的颤抖，她连连摆手道：“哈哈哈哈……别介意，博士和你开玩笑的，上了战场，只需要和我一样清理敌人就足够了……”

“是这样吗。”送葬人的眉头放松了，“我平时不开玩笑。”

“总之，你的入职申请我收下了，请做好随时接受任务的指令，还有，”我万分小心地低声嘱咐，“主持婚礼的委托请务必考虑一下。”

早晨的空气还有些微冷，刚走出门便感受到了空气中的湿润，我捧起双手哈了口气。

没出几步路，送葬人忽然眼神锐利起来，停下了脚步，正当我准备问怎么了，他便头也不回地往脑后方扔出了一把飞刀，伴随着一声尖锐的金属交错声，两把刀刃落在了地上。

一个身影翻身落地，我看见了熟悉的小红帽。

天花板上潜伏着的是红，经常这样走路的她，吓坏过不少新人。

送葬人无疑是一个例外，他竟然直接动手了。

两个人就堵在路的中间，谁也不肯让开，唯有沉默的气氛渐显凝重。

“他们在干什么？”我小声问。

“大概是在脑海中模拟交手场面。”能天使一本正经地说。

“哦，”我等了一会儿，见没动静，问：“已经过了多少招了？”

“大概已经三十招了。”

“哦，”我又等了一会儿，问：“谁赢了？”

“嘘。”能天使做了个噤声手势，“他们停下了。”

“我看他们压根就没动过……”我小声嘀咕道。

过了三秒钟，那个让他们停手的原因终于出现了，道路尽头的电梯口，灯光闪烁了两下，随后从里面走出一名个子矮矮的金发女孩，她披着一件灰褐色的围巾，遮住了半边倔强的小下巴，锐利的眼神中充满对我们的不信任。

“我已经体检过了，报到手续……是在这里吗？”

“这位就是罗德岛的博士。”送葬人点点头，让开了道路。

“那个叫凯尔希的医生说，让我把这个给你，喏，需要狩猎的时候，调动我就可以了。”

小个子女孩满不在乎地将申请表塞进我手里，大大咧咧地离开了，送葬人紧紧跟了上去。

红满不在乎地再次蹦到墙壁上，十分正常地走开了。

我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能天使。

红发女孩似乎对刚才那次脑内战斗看得很是尽兴，注意到我的目光后，她大大方方地搂住了我的肩膀。

“对了，Leader，你想要和谁结婚吗？”

“和你。”我不假思索地掩饰道。

“真的？哈哈哈哈，原来我这么有魅力吗？真叫人开心！”

“你答应了？”

“不，容我拒绝。”

“那你还开心个毛啊。”

“被人喜欢当然开心，结婚的话就不会了，我可是非常喜欢自由的人生。”

“人生可是很漫长的，都像现在这样跑物流？”

“嗯，还没有想好，不过，如果您送我12把守护铳的话还是可以考虑结婚的！”

“回去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我伸出手来，像往日那样摸了摸她明亮的光环。

大约也正是此时，我想起了凯尔希手指上戴着的戒指。

那是一枚戴在食指的，碧绿的戒指。

和所有其他的往事一样，我对此一无所知。

26

即使半梦半醒间，也能感受到从罗德岛上方呼啸而过的风。

不知是不是天气缘故，最近的睡眠总是很浅。

不一会儿，耳边传来了微弱的动静，一层厚实的重量明确地从手背处传来，告诉我那并不是脑海中的梦境。

我一个激灵，猛地在椅子上绷直身体，胡乱地挥了挥手，惶恐地揉了揉眼睛。

“我没睡，我没睡……现在还不可以休息，我知道的！”

“博士，您不用那么紧张的……我只是想给您盖一张毯子……”

伴随着温柔的口音，带着宽大连衣帽的女孩蜷缩着往后退了半步，眼神有点无辜。

眼神重新对焦大约花了足足三秒钟左右，我这才发现是蓝毒站在身前，手里拿着一条毛毯，于是长长地舒了口气，重新让充满倦意的肩背落回椅子上。

“哈，我还以为是阿米娅。”

“阿米娅小姐比我还要可怕吗？”

“可怕？不不不，她挺可爱的。就是偶尔有一点……”

“有一点……？”

正当我思考合适的形容词时，鼻尖却嗅到了类似于冰淇淋般的香味，我眼珠子转了转，睡意逐渐消退。

侧目望向办公桌，只见一只小巧的千层奶皇糕安安静静地停留在我的桌案上，纯白与鹅黄色相间的切面看上去相当诱人，奶油表面点缀着的深紫色未知胶状体则令人略有些不安。

“今天试做了新的点心，不过大家还是谁都不肯吃，所以，我在想，或许博士愿意尝尝。”

“这话听着挺耳熟的。”

“是因为别的干员也会给博士做点心吗？”

“那倒没有，不过每当华法琳从实验室里捣鼓出新的试剂时，都会毫不客气地说，大家谁都不肯试，或许博士愿意当我的试验品。”

“原来您经常会接受医疗干员的实验。”蓝毒的嘴角微微弯起。

“不过真正有权限的只有凯尔希医生，”我说，“和你一样。”

回想起初次见到蓝毒，便是在凯尔希的诊室。

那一刻我很想问关于凯尔希的事情，哪怕是听听其他干员对她的看法，但话到嘴边，转了个圈，又艰难地咽回肚子里，转而寻求其他话题。

“平时抽取毒液，需要打针吗？”

“嗯。”她点点头。

“会疼吗？”

她先是点点头，随后立马摇摇头，宽大的帽子更紧地包裹住了静俏的脸蛋，我猜她是不愿意让人看见后颈部的毒腺。

“不会……在凯尔希医生那里学习，能够让我更加了解毒理学方面的知识。”

“嗯，那就好。”

“所以您愿意品尝一下我的手艺吗？”她色彩瑰丽的眸子盯紧我。

“当然，蛋糕是好文明。”

我充满幸福感地搓了搓手，起身拉开窗帘，准备享用这份惬意的下午茶。

一阵风吹过，桌案上的笔记本飞快地翻动了几页，一枚照片落在了蓝毒的脚边。

女孩弯下腰，将照片拾起来，双手递还给我。

“谢谢。”

“不客气。”

蓝毒望了一眼那张照片，愣住了，在意识到被我发现之后，眼神有些不安和闪躲，但她很快调整了过来，伶俐而得体地说道：“您女朋友挺好看的。”

“你这么认为？”

“嗯，至少比我好看……博士的眼光很不错哦。”

“谢谢夸奖。”我拿起勺子，开始品尝那份清凉可口的甜点，慢吞吞的补充着，“不过，斯卡蒂并非我的女朋友。”

“那这张照片……”

“是在执行秘密任务。”

“什么秘密任务需要睡一张床接吻呢？”

“能这么轻易地告诉你的话就不叫秘密了。”

“……”

蓝毒咬了咬嘴唇，她发现了这个命题中无懈可击的防守逻辑。

我连忙咳嗽了一声，以学术权威般的教授口吻说道：“咳咳，其实，我有喜欢的人，但不能告诉你。”

蓝毒便将双手背在身后，温文尔雅，不卑不亢地回应道：“其实，我也有喜欢的人，但不能告诉您。”

我哑然失笑：“那就扯平了。”

蓝毒不再说话了，她像值班时一样安安静静地停驻在原处，看着我一勺一勺，直到把最后一点蛋糕吃完，才走上前来，收起盘子。

“今天是我的生日。”她小声说。

“哦。”我点点头，干巴巴地说道，“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博士。”

“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比如休假或晋升之类的。”

一瞬间，她的眼中一定是闪过了某种类似于期待的东西。

那种感觉很熟悉，像是能天使昨日喊出想要拥有12把守护铳一般，那炽热的，充盈心脏的感觉，在少女的眼中转瞬即逝。

“没有。”

垂落在胸前的两束马尾，在微风中轻轻摆动着。

我想我提供了一个错误的问题，所以无法得到正确的答案。

27

“博士，现在还不可以休息哦。”

伴随着这样一句耳语，令人心生倦怠的午后再次被无情隔断了。

我像昨日那样咂咂嘴，翻了个身，那只小手却还紧紧抓住被单的一角不放手。

“唔唔……蛋糕放那儿吧，我再睡会。”

“博士，不能再睡啦，快起床——”

无奈之下，我痛苦地揉了揉眼睛，望着视线中朦胧的长耳朵。

“啊，原来是阿米娅啊。”

“博士以为是谁？”

“某位会关心我的冷暖，体贴地给我盖上毛毯，并且准备好可口点心的女孩子。”

“这、这样是不行的！”阿米娅的神色中流露出一丝焦急，但显然没找到合适的理由，便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说辞：“博士不可以这么……这么懒散！”

我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好好好，你先说有什么事吧。”

“明天诗怀雅小姐就要来罗德岛了。”

“她来罗德岛做什么？”

“您忘了，上次您去龙门和她会面，达成了口头协议，书面协议寄到了罗德岛，我们还没有正式签署呢。”

诗怀雅，诗怀雅……我的记忆被拉到了两个月之前，浮现在脑海中的是昂贵的大衣之下，两瓣浑圆饱满的屁股，无论多少次，只要想起我们共同见义勇为的那一幕，温暖人心的热情就再次回荡胸腔。

我如梦方醒，催促阿米娅道：“她是带着钱来的，这可是件大事，走，赶紧去和凯尔希医生商量下！”

最近的气温着实很低，才刚出门，阿米娅就打了个小小的喷嚏，我侧身将她拉到腰后，那孩子便笑咪咪地搂住我的胳膊，两人弓着身鬼鬼祟祟地溜向诊疗室。

正当我准备趴在窗台上远远地望一眼医生的模样，却发现迎面走来了安塞尔，他手中拿着一只精致漂亮的饭盒，饶有兴趣地望着我们。

“博士，在看什么呢？”

“咳咳，我检查一下窗户有没有破损和漏风……你呢？”

“我在给凯尔希老师送午餐哦。”

“午餐？”我狐疑地望了一眼少年手中的便当，“你做的？”

“没错，我亲手做的。”

“我能尝一口吗？”

“可以是可以，可是……”安塞尔有些迟疑。

“什么可以可是的，给我。”我一把夺过安塞尔的饭盒，打开盖子，顿时被色彩鲜亮的食材所折服了——

胡萝卜，西兰花，无一不是看上去就异常鲜嫩可口，我拿起筷子，夹了一只虾仁放在口中，果然也是清爽利口，无可挑剔。

“怎么样？”安塞尔眨眨眼，用满怀期待的眼神望着我。

“嗯，一般般吧……你经常给凯尔希做饭？”我酸溜溜地问道。

“今天是第一次，最近凯尔希老师专注于项目研究，即将取得进展，作为助手也帮不上忙，所以，我想尽可能在家政方面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丢人！”我严厉地打断了安塞尔的自豪陈述，“你堂堂七尺男儿，给一个女孩子家做饭，像什么话？”

“博士我没有七尺……”

“不许反驳！不好好专注自己的学术和事业，只知道在生活细节讨好导师，你这是什么行为知道吗？你……唉！安塞尔，凯尔希医生对你的期望很高啊，不要再浪费光阴做多余的事情了，快回去，盒饭就交给我吧。”

“喔，可是博士……”

“我来把盒饭交给她。听话，保证完成任务。”我收起痛心疾首的口吻，安慰道。

“趁热哦。”安塞尔委婉地提醒道。

我打出一个OK的手势，目送清秀少年转身离去，才放心地推开门。

阿米娅被我一连串的犀利操作所震慑，进门之后便脚步僵硬，一个字也没有说。

我则十分淡定而从容将盒饭放在了医生的桌旁，温柔地说道。

“这是为你准备的午餐，趁热吃吧。”

“……”听闻此言，凯尔希怔了一下，随后抬起头望着我。

“等会我们还要和你商议一下诗怀雅的事，她明天就要来罗德岛了。”

“好的。”

“那份纸质的协议在哪里？”

“档案室，我建议你去找白面鸮，让她念给你听。”

“我晚些时候去。”成功岔开话题后，我偷偷向阿米娅比划出一个OK的手势，又再次面向医生道，“对了，以后你的午餐都由我来准备可以吗？”

“不行，你没有时间做那种无聊的事情。”

“听安塞尔说，最近你专注于项目研究，即将取得进展，作为罗德岛的战斗指挥，我也帮不上忙，所以，要是能在家政方面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就再好不过了。”

凯尔希试着吃了一口盒饭里的菜色，可以看出来，她咀嚼地很细心。

再三权衡，本来紧缩的眉头微微有几分舒展。

“好吧，仅限本周。”

身后，一阵寒风吹来，我回头望去，原来是阿米娅进门的时候忘记把门带上。

“啊，我这就去。”小兔子乖巧地说道。

望着凯尔希光洁的肩膀，我也感到了一丝寒意。

没有更好的机会，是时候趁热打铁表现一下了，于是，我脱下外套。

“我不冷。”凯尔希头也不抬地说道。

我默默给阿米娅披上外衣的动作就如此僵硬在了半空中。

凯尔希也张着嘴，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

房间内死一般地安静，这真是万分尴尬的时刻。

“啊，我……我也不冷！”阿米娅及时反应了过来，飞快地推开我的手。

“喔！”我连连点头，重新把视线落在医生的肩上。

凯尔希的脸也微微浮上了一丝红晕，她竭力保持着镇定。

刀子般锐利的口吻，冷酷之余竟有几分可爱。

“不，你冷。披上。”

“博士，我到底冷不冷？”阿米娅慌了神，手足无措地望着我，满眼都是委屈。

“冷！”我当机立断，“你冷，听凯尔希医生的。”

“我冷……我冷，谢谢博士的外套。”

小兔子紧紧攥着我的衣服，将自己裹得很紧，只露出鼻子和眼睛来，忽闪忽闪地瞧着凯尔希，露出胆怯的笑容。

“出去。”凯尔希微微有些不悦。

“是！”我和阿米娅同时说道，走了两步，却互相收到了对方用眼神的疯狂示意，僵持不下之际，我回过头问：“谁出去？”

“都出去。”

28

离开凯尔希的房间后，我第一件事情不是前往白面鸮那里，而是火速赶向蓝毒的房间。

说到底，诗怀雅想谈的内容我基本都已知道几分大概，唯独凯尔希的事情迫在眉睫。

“蓝毒，蓝毒？开开门，我有要事求助！”

开门的是格劳克斯。

她把门拉开了半边，警惕地望着我：“博士，有什么事？”

“我要学做饭，速成的那种！”

“学做饭……后勤部门人手短缺到这个地步了吗？”

“没有，我是自己想学，蓝毒在屋里吗？”

“请稍等。”

格劳克斯礼貌地说完，把门合上了，叫我无法听见少女们商议的声音。

半分钟后，门再次打开，出现在面前的是模样静俏的蓝毒，从少女谨慎的姿态中，仿佛仍能看出一丝抗拒，让我没有充分信心说服她教我。

“我想学做饭。”

“博士为什么想学做饭？”

“因为这是门伟大的艺术。”

不能暴露真实目的，我堂而皇之地赞美道。

蓝毒低下头思索了一小会，仿佛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

“为什么找我？”蓝毒盯着我的眼睛问，“不许说奉承的话，我想听真话。”

“因为……平时会给我做点心的干员只有你一个。”我老老实实交代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该去找谁学。”

“明白了。”

“你答应了？”

“嗯，毕竟博士除了我就没有别人可以求助了啊。”

毫无疑问，即使抛开技艺不谈，蓝毒也是那种有着很好教养的女孩子，从择菜洗菜到配制料酒，基本上都是两人一起完成的，这让从未进过厨房的我，避免了手忙脚乱。

有条有理的思路，细致入微的提醒，居然也规避掉了不少本以为会犯错的地方。

在少女的监督下，我们总算完成了满满一盒便当，大功告成之际，竟然丝毫没有感觉到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

“整体评价，怎么样？”我将勺子递给蓝毒。

“嗯……味道合格了，色泽上有点泛黄，是博士把油加多了的缘故，但根据个人口味的喜好不同，或许这样更适合您。”

“需要改进的部分呢？”

“您的刀工太差了。”蓝毒直言不讳地说道，“食材切成不规则的块状，为了确保熟透就很难选择合适的火候，这对于味感是一种伤害。”

“原来如此，没想到一把年纪，错过了如此多的学问。”

“其实您看起来挺年轻的。”她腼腆地说道。

“蓝毒小姐认为我多大呢？”

“虽然您总是带着面罩，再怎么说也没有35岁吧，我猜大约25岁？”

“承蒙美意，但鄙人在石棺中睡过几年，年龄并不具备多大参考性。”我洗了洗手，将便当盒子盖好，围上一条干净靓丽的毛巾，双手合十祈祷道，“一周一次，这周可别再拖了。”

“一周一次？”蓝毒歪了歪脑袋，“您打算每周都下厨吗？”

“不是那个意思，我说的是……咳，明天还需要你的帮助，持续一周。你……有时间吗？”

蓝毒别过脸去，低下了秀气的睫帘，若有所思。

不知是不是帽子带来的错觉，这个温柔可亲的女孩始终小心翼翼地掩饰着什么。

厨房安静了下来，周围只有风过窗纱的轻细沙沙声，一时间我竟然有莫名的慌乱。

“那个！要是没时间的话……就算了。”

“可以的。”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好。”我安心下来，一把攥住她的手，生怕她反悔，真诚地保证道：“明天这个时候，我向你保证，你看到的将是一个刀法精湛的学徒！”

转身离去之际，却忽然感到了来自手臂的阻力，我回过头，只见蓝毒抓着我的袖子，明眸生动，娇靥薄红。

“能不能，再……再一次……”

“啊？”

“就是，刚才您的手……”

“我的手？”

“因为是毒物的缘故，很少会有人愿意触碰我，所以……”

“所以？”

“没，没什么，明天见。”

“啊，明天见。”

虽然很奇怪，但想到未来几天也基本是在一起做饭，现在并不需要刨根问底吧。

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踏着阶梯上楼，不料刚到拐角处，就一把被华法琳以一个暗杀姿势给锁喉了，她一路把我拖进一间黑漆漆的房间，将我压倒在床上，红艳艳的眼眸凑上前来，离我很近，小巧的鼻尖嗅了又嗅，显得特别在意的样子。

“你你你，你干什么，我可是和凯尔希约好了要见面的！”

“博士，您刚才是不是在和蓝毒学做饭？

“是啊，怎么了？”

“能不能透露下，你想给谁下毒？”她满眼兴奋。

“你想给谁下毒！”我呵斥道，“怎么老往歪处想呢？我是正经学做饭好不好，一边去，吓我一大跳。我和蓝毒学做饭这件事情不许说出去啊。”

华法琳兴致索然地放开我，却一屁股坐在我腹部，嘟着小嘴不肯离去，好像抱怨我不肯分享什么阴谋诡计一般。

我转了转眼珠子，心生一计，打开便当盒子，夹起一只虾仁。

“呐，帮我尝尝。”

“不是说没有毒吗？”

“确实没有啊。”

“唔……”她半信半疑地咬下一口。

“味道怎么样？”

“一般般吧，太熟了，没有生鲜味，怎么了？”

“你……吃过安塞尔的便当没有？”

“好像有过一次吧。”

“和他的比，谁的味道更好？”

“你比安塞尔的技术差远了。”这个恬不知耻的老吸血鬼居然用筷子戳了戳我的胸口，“不过也有可能是味觉误差，让我再尝一个。”

“滚！”我赶紧没收了她的筷子，将便当收起来，抬手就在那紧束在黑色裤袜里的俏臀上拍了一巴掌：“快起开，晚饭时间要到了，我去见凯尔希医生。”

时候确实已是黄昏，橙黄色的灯光在远处逐一亮起。

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我来到凯尔希的身边，奉上今天的晚餐。

由于华法琳的说辞，我有点失去信心了，如果是凯尔希的话，完全可能当场识破谎言。

但是她静静品尝着，什么也没有说。

半饷，我干涩地问了句：“今天的菜，和昨天的比怎么样？”

凯尔希淡淡答道：“比昨天的好。”

“真的？”我心跳急速加快了，“没有明显的退步吗？”

“或许有吧，我不太在意口味上的差别，不过，谢谢你的细心。”

我在心中释然地叹了口气。

那样不习惯的暖意，再次沉积在死生契阔的晚风中。

凯尔希放下了手中的活，将自己的名字写在了值班表上，那似乎意味着今晚她将会早一点下班，我停留在靠窗边的沙发前假装着书，窗外卷云翻滚，等候着一场雨的降临。

“改天给阿米娅也做一份尝尝吧。”凯尔希说道。

“没问题。”我安心地躺了下去，将书摊开盖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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