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的午后，锦绣琉璃坊内暖意融融。欧阳清辞正在核对新一批琉璃饰品的订单，指尖划过账本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忽然听见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他抬头望去，只见白月瑶一袭月白长裙，正站在柜台前打量着新上架的琉璃摆件。阳光透过雕花窗棂落在她身上，给那身清冷的气质添了几分柔和，连带着她鬓边垂下的一缕发丝都染上了金边。

“白姑娘怎么来了？” 欧阳清辞放下账本走过去，目光落在她指尖轻抚的那只琉璃孔雀上。那是他特意改良的款式，尾羽上的蓝色琉璃透着渐变的光泽，正是上次在竹林月色下，她无意中提过喜欢的颜色。

白月瑶抬眼看向他，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过来看看新出的款式，顺便…… 问问竹器包装的后续订单。” 她说着，指尖却依旧停留在孔雀的尾羽上，显然对这摆件颇为上心。

“包装的事已经安排妥当了，老篾匠那边正在赶制，下月初就能交货。” 欧阳清辞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笑道，“白姑娘若是喜欢这孔雀，我让人给你送到府里去。”

“不必了。” 白月瑶收回手，语气恢复了几分平日的疏离，却又补充道，“只是觉得这配色不错，比先前的款式更显雅致。” 她顿了顿，忽然指着孔雀的喙部，“这里的弧度还能再调整些，更显灵动。”

欧阳清辞凑近细看，果然觉得那处线条稍显僵硬。他看着白月瑶认真点评的模样，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忽然觉得这样的她比平日里更添了几分烟火气。“还是白姑娘眼光独到，我这就让人修改。”

两人并肩站在柜台前，讨论着琉璃的配色与造型，从孔雀的尾羽到莲花灯的花瓣弧度，偶尔指尖会不经意地碰到一起，又像触电般迅速分开。阳光在两人脚下织成一片温暖的光晕，连空气里都仿佛飘着淡淡的甜意。

苏凝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家主人与欧阳清辞相谈甚欢的样子，眉头微蹙，却终究没上前打扰。她能感觉到，主人虽然依旧维持着那份威严，眼底却藏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

“对了，” 欧阳清辞忽然想起什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竹盒，“上次说的小饰品包装，我让老篾匠做了个样品，你看看如何？”

白月瑶接过竹盒，打开一看，里面铺着柔软的粉色丝绸，正好能放下一枚琉璃发簪。竹盒的边缘还编着细碎的花纹，透着江南的雅致。她指尖拂过那些细密的纹路，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很合适。”

“若是白姑娘喜欢，这个就送你吧。” 欧阳清辞看着她眼中的笑意，心跳莫名快了半拍，“算是…… 谢你上次在包装上的指点。”

白月瑶握着竹盒的手指微微收紧，抬眼看向他，目光清澈如泉：“那我便却之不恭了。” 她将竹盒小心地收进袖中，指尖传来竹器的温润触感，心里也跟着暖了起来。

离开琉璃坊时，白月瑶回头望了一眼，正好看到欧阳清辞站在门口望着自己，阳光洒在他身上，笑容温和得像春日的风。她脚步微顿，随即转身快步离去，耳根却悄悄红了。

苏凝跟在身后，轻声道：“主人，您似乎…… 很喜欢欧阳公子做的琉璃。”

白月瑶没有回头，只是望着前方的石板路，声音轻得像叹息：“只是觉得…… 他的手艺确实不错。”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份喜欢里，藏着多少连自己都分不清的情愫。

回到住处时，暮色已悄悄漫上窗棂。白月瑶坐在梳妆台前，从袖中取出那个小巧的竹盒，放在烛火下细细端详。竹编的纹路在光影中交错，边缘的细碎花纹像极了他指尖的温度，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午后在琉璃坊的场景 —— 他凑近看琉璃孔雀时的认真侧脸，指尖相触时的微麻触感，还有站在门口望着她的温和笑容。

“主人，该用晚膳了。” 苏凝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白月瑶连忙将竹盒收进抽屉深处，指尖却还残留着竹器的温润。“知道了。” 她应了一声，起身时，脸颊竟有些发烫。

晚膳时，她食不知味，脑海里反复回放着与欧阳清辞相处的点滴。从初遇时的疏离，到雨夜竹屋的坦诚，再到今日午后的默契，那些画面像散落的珠子，被一根无形的线悄悄串了起来。她抬手抚上心口，那里的悸动比往日更甚，连带着呼吸都变得有些不稳。

“苏凝，” 她忽然开口，“后日是不是江南的上元灯会？”

苏凝愣了一下，点头道：“回主人，是的。每年这时候，街上都会挂满花灯，很是热闹。” 她看着白月瑶若有所思的神情，补充道，“只是人多繁杂，主人若是想去，属下多带些人手便是。”

白月瑶没有接话，只是望着窗外的夜色，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第二日午后，白月瑶再次来到锦绣琉璃坊。欧阳清辞正在指导工匠调整琉璃孔雀的喙部弧度，看到她进来，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了上去：“白姑娘今日怎么又来了？可是包装的事有变动？”

“不是。” 白月瑶避开他的目光，看向柜台后的账本，声音比平日低了几分，“后日是上元灯会，我想着…… 或许可以去看看。” 她顿了顿，像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不知欧阳公子是否有空？”

欧阳清辞愣住了，似乎没料到她会主动邀约。他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根和紧抿的唇，心头忽然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欢喜，连忙道：“有空，自然有空。” 他生怕她反悔，又补充道，“我听说灯会有猜灯谜的活动，还能放河灯，很是有趣。”

白月瑶抬眼看向他，正好对上他带着笑意的目光，那笑容里的欣喜藏都藏不住，让她忍不住弯了弯嘴角：“那就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欧阳清辞重重点头，只觉得空气里的甜意比昨日更浓了些。

离开琉璃坊时，白月瑶的脚步轻快了许多。阳光洒在石板路上，映出她的影子，竟带着几分雀跃的弧度。苏凝跟在身后，看着自家主人难得露出的轻松模样，心里虽有担忧，却也隐隐觉得，或许这样的主人，才更像个活生生的人。

而琉璃坊内，欧阳清辞站在柜台前，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那只改良后的琉璃孔雀，脸上的笑意久久没有散去。他抬头望向窗外，仿佛已经看到了灯会的璀璨灯火，和灯火下她含笑的眉眼。

上元灯会当晚，江南的夜空被万千灯火点亮。街道两旁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走马灯上的人物栩栩如生，宫灯的流苏随风摇曳，连空气中都飘着甜糯的元宵香气。

欧阳清辞换了身月白锦袍，早早等在约定的巷口。远远看见白月瑶走来时，他不由得眼前一亮 —— 她穿了件水红色的襦裙，裙摆上绣着细碎的银线花纹，在灯火下泛着微光，平日里束起的长发松松挽成发髻，簪着一支琉璃梅花簪，正是他送的那枚竹盒里的物件。

“白姑娘，你今天…… 很美。” 欧阳清辞迎上去，语气里带着真诚的赞叹。

白月瑶脸颊微红，避开他的目光，轻声道：“走吧。” 可嘴角那抹抑制不住的笑意，却泄露了她的心意。

两人并肩走在灯海之中，不时有孩童提着兔子灯从身边跑过，留下一串清脆的笑声。白月瑶看着那些精巧的花灯，眼中满是好奇，偶尔伸手碰一碰悬在眼前的灯谜纸条，指尖在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试试这个？” 欧阳清辞指着一盏莲花灯上的谜题，“‘小时穿黑衣，大时穿绿袍，水里过日子，岸上来睡觉’，打一动物。”

白月瑶沉吟片刻，目光扫过不远处的池塘，忽然笑道：“是青蛙。”

守灯的老翁笑着递过一盏琉璃小灯：“姑娘好才智。”

欧阳清辞看着她接过小灯时眼中的雀跃，心里像被温水浸过般舒服。他忽然指着另一盏灯：“再猜这个，‘有眼无珠腹中空，荷花出水喜相逢，梧桐叶落分离别，恩爱夫妻不到冬’。”

白月瑶盯着谜题看了半晌，忽然瞥见旁边卖竹器的小摊，眼睛一亮：“是竹夫人。” 江南人夏日枕在竹制凉枕上消暑，俗称竹夫人，秋冬便收起来，正合了谜题里的描述。

老翁抚着胡须大笑：“两位真是天作之合，这对琉璃鸳鸯灯就送你们了。”

白月瑶接过那对相拥的琉璃鸳鸯，灯光透过琉璃映在她脸上，泛着柔和的光晕。她悄悄抬眼看向欧阳清辞，正好撞上他望过来的目光，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微妙的甜意。

走到河边时，放河灯的人已经排起了长队。欧阳清辞买了两只莲花灯，递给白月瑶一只：“写下心愿吧。”

白月瑶接过笔，犹豫片刻，在灯面上写下几行小字，又小心翼翼地将灯放进水里。欧阳清辞凑过去看时，只见水面上的烛光里映着 “顺遂平安” 四个字，字迹清秀，却透着一股沉稳。

“你的呢？” 白月瑶看着他手中的灯。

欧阳清辞笑着将自己的灯放进水里，与她的灯并排漂向远处：“我的心愿，和你一样。” 其实他写的是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只是此刻，他更想将这份心意藏在心底，让河灯带去远方。

河风吹拂着白月瑶的发丝，几缕碎发贴在她的脸颊上。欧阳清辞下意识地伸手帮她拂开，指尖触碰到她温热的肌肤时，两人都顿了一下。白月瑶抬眼望他，眼中的灯火与星光交织，像盛着一汪春水。

“欧阳清辞，” 她忽然轻声唤他的名字，不再是客气的 “欧阳公子”，“谢谢你。”

“谢我什么？”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谢谢你…… 让我看到这样的江南。” 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他耳中。

远处的烟花忽然绽放，绚烂的光芒照亮了夜空，也照亮了两人相视而笑的脸庞。在漫天灯火与璀璨烟花中，有些心意不必言说，早已流淌在彼此眼底。

放完河灯，两人沿着河岸往回走。夜风带着水汽的微凉，却吹不散周身的暖意。白月瑶手里还提着那对琉璃鸳鸯灯，灯光在她掌心跳动，映得她眉眼愈发柔和。

“方才那老翁说我们是天作之合，你倒不反驳。” 白月瑶侧头看他，语气里带着几分玩笑，平日的清冷被笑意冲淡，露出难得的娇俏。

欧阳清辞故意凑近一步，压低声音：“难道不是吗？” 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引得她颈间泛起细小红晕。

两人说说笑笑，穿过熙攘的人群。路过一处卖糖画的小摊时，欧阳清辞忽然想起上次雨夜的场景，目光落在白月瑶腰间，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趁她低头看糖画的空档，指尖飞快地往她腰侧一戳。

“唔……” 白月瑶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想躲，却碍于周围往来的行人，只能死死咬住唇，将到了嘴边的惊呼咽了回去。她转头瞪向欧阳清辞，眼底带着嗔怪，却因灯火映照，添了几分媚色。

“你做什么？” 她压低声音，语气里还带着一丝未散的颤音，平日的威严淡了许多。

“没什么，” 欧阳清辞装作无辜，“就是看白姑娘腰间的玉佩好看。” 说着，趁她不注意，又飞快地戳了一下。

这次白月瑶有了防备，却还是被那突如其来的痒意弄得浑身轻颤。她攥紧手里的琉璃灯，指节微微发白，强装镇定地往前走，可耳根却红得快要滴血。周围不时有路人投来好奇的目光，让她更觉窘迫。

“欧阳清辞，” 她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他，眉头微蹙，努力维持着几分威严，“这里人多，别这样。” 声音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求饶，尾音微微发颤，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

欧阳清辞看着她又羞又恼的模样，只觉得心头一热。他知道见好就收，顺势握住她拿灯的手：“好，听你的。” 掌心相触的瞬间，两人都愣了一下，却没人先松开。

躲在暗处的苏凝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握着剑柄的手越收越紧，指节泛白。自家主人何等尊贵，何时被人这般轻薄过？若不是白月瑶暗中示意过不许妄动，她早已冲上去将这登徒子劈成两半。她死死盯着欧阳清辞的背影，眼中的杀意几乎要溢出来。

白月瑶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心跳如擂鼓。她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很紧，只能任由他牵着，继续往前走。灯火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将那份微妙的情愫拉得很长很长。

“前面有猜字谜赢玉佩的，去看看？” 欧阳清辞的声音温和，带着安抚的意味。

白月瑶轻轻点头，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或许，偶尔放下那身沉重的威严，也没什么不好。

灯会的喧嚣渐渐落在身后，两人并肩走在回府的路上。手中的琉璃鸳鸯灯还亮着，暖黄的光晕将彼此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仿佛再也分不开。

快到白月瑶的院落时，欧阳清辞才松开她的手。掌心忽然空了，白月瑶竟有些莫名的失落，下意识地蜷了蜷手指，仿佛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

“今日…… 很开心。” 她站在门口的石阶下，抬头看向他，眼中的灯火已经散去，只剩下真诚的笑意。水红色的襦裙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让她看起来格外动人。

欧阳清辞看着她含笑的眉眼，还有那微微泛红的脸颊，心头忽然涌上一股冲动。他往前一步，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微微俯身，轻轻吻在了她的额头上。

那吻很轻，像羽毛拂过，却带着滚烫的温度。白月瑶浑身一僵，猛地睁大了眼睛，眼底满是震惊。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额间那柔软的触感，还有他凑近时温热的呼吸，让她的心跳瞬间失控，仿佛要跳出胸腔。

欧阳清辞也有些紧张，吻落下的瞬间就后悔了，生怕唐突了她。他看着她愣住的模样，正想开口道歉，却见她缓缓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并没有推开他的意思。

他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又贪恋地在她额间停留了片刻，才慢慢直起身。

白月瑶睁开眼，撞进他带着歉意与期待的目光里，脸颊瞬间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小步，避开他的视线，声音细若蚊吟：“晚安。”

那两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像投入湖心的石子，在欧阳清辞心里漾开一圈圈涟漪。

“晚安。” 他低声回应，看着她转身快步走进院落，连脚步都带着几分慌乱。

直到房门轻轻关上，白月瑶才靠在门后，抬手抚上自己的额头。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让她的脸颊烫得惊人。她想起刚才那个突如其来的吻，心跳依旧快得厉害，却没有丝毫生气，反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甜蜜。

院门外，欧阳清辞站了许久，直到确认她不会再出来，才转身离开。月光洒在他身上，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他知道，这个吻，是他们之间新的开始。

躲在暗处的苏凝目睹了这一切，握着剑柄的手几乎要将剑鞘捏碎。她死死盯着欧阳清辞离去的背影，眼中的杀意浓得化不开。若不是主人刚才在门后悄悄摇了摇手示意她退下，她此刻早已冲了上去。

这个欧阳清辞，竟敢如此冒犯主人！苏凝咬着牙，心中暗下决心，定要好好 “提醒” 他一番。

而房间里的白月瑶，却对着窗外的月光，笑了很久。额间的温度仿佛还在，让她觉得这个夜晚格外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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