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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被抛弃的选民,东方来的征服者,1

小说:东方来的征服者东方来的征服者 2025-09-11 22:01 5hhhhh 6970 ℃

  君堡周围与中央区的平原,这片被信徒世代传诵、亲吻,坚信是上帝亲手赐予选民的、流淌着奶与蜜的应许之地,此刻已彻底化作一片被神祇遗弃的、承受诅咒的荒芜。空气中再无谷物成熟的暖香与葡萄园醉人的芬芳,取而代之的是无处不在、侵入骨髓的焦糊恶臭,是凝固在焦黑龟裂土地上的、浓稠如酱的铁锈般血腥气,以及被无数征服者铁蹄反复碾压、蹂躏后扬起的、裹挟着死亡与绝望的尘霾。昔日滋养万物的田垄被践踏成泥泞的沼泽,繁荣的村庄化为断壁残垣,焦黑的房梁如同被烧焦的手指,绝望地指向铅灰色、低垂压抑的苍穹,无声地控诉着这片土地的劫难。这片土地的生机,连同它承载的千年信仰与微末希望,已被那位东方天子驾驭的战争巨兽,彻底碾碎、吞噬、化为乌有。

  这片浸透血泪的弃土之上,征服者麾下高效的爪牙正冷酷无情地执行着意志。骑兵分队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狼群,在广袤的焦土上游弋、狩猎。沉重的马蹄踏碎残存的田埂、踩过破碎的屋基旧址,扬起遮天蔽日的黄色烟尘,将本就惨淡稀薄的日光过滤成一片令人窒息的昏黄。象征着东方天朝无上权威与天命所归的红底黄龙旗,在这翻滚的昏黄尘烟中剧烈地猎猎狂舞。旗面上,那由金线精心刺绣而成的狰狞五爪金龙,在凛冽的朔风中咆哮翻腾,鳞爪贲张飞扬,仿佛下一刻就要挣脱布帛的束缚,将焚世的烈焰倾泻在整个摇摇欲坠的西方世界之上。

  这些骑士的主体来自遥远而神秘的东方,他们身着坚固的皮铁扎甲或布面铁甲。马鞍旁悬挂着精良的复合弓与装满雕翎箭的强韧箭袋。与他们并肩策马、如影随形的,是被天朝在西方征服或吸纳的黑森林战士。他们身材魁梧如山岳,披着沾染泥污与暗红血渍的厚重狼皮或熊皮斗篷,内里穿着风格混杂、来源各异的甲胄,挥舞着沉重的战斧、长矛或是刃口闪着寒光的阔剑。他们冰蓝或灰绿的眼眸深处,燃烧着苦寒森林孕育出的原始野性与对杀戮近乎本能的漠然。

  无论是东方骑士那略显细长、如同幽深古井般的眼眸,还是西方战士那冰冷却跳跃着炽烈火焰的瞳孔,此刻都映照着同一种光芒:征服者俯瞰蝼蚁的冷酷算计、劫掠者搜寻战利品的贪婪饥渴,以及对西帝国这座看似坚不可摧的“圣城”必将轰然倾塌的、不容置疑的确信。他们深信,君堡的陷落,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他们的任务被高效而残忍地执行:如同最精密的梳篦,扫荡每一寸可能藏匿抵抗的土地,将所有敢于反抗者——无论强弱——的头颅通通砍下,作为血腥的战利品悬挂于马鞍两侧;劫掠每一处尚存一丝价值的城市、村庄或庄园,带走所有能驮走的粮食、牲畜、布料乃至一切贵金属;以及,大规模地、有计划地抓捕民众——并非进行无意义的屠戮,而是如同驱赶注定走向屠宰场的羔羊,将成千上万陷入绝望深渊的男女老幼,编组成一支支庞大、迟缓、散发着死亡气息的迁徙队伍,在皮鞭与呵斥下,被无情地驱赶着,涌向那座矗立于西方地平线上、象征着最后堡垒与信仰灯塔的巨城——君堡。

  其中一队尤其悲惨的饥民,如同大地上一道缓慢蠕动、溃烂流脓的黑色伤疤,在押送者冰冷无情的鞭影下,极其艰难地向前挪动。他们早已衣不蔽体,褴褛的布片如同枯叶般挂在因长期饥饿而干瘪、嶙峋凸起的躯体上,清晰地暴露出根根肋骨在皮肤下撑起的骇人轮廓和青紫色的冻疮。男人们佝偻着背,深陷的眼窝如同骷髅,里面只剩下空洞茫然的死寂,每一步迈出都像拖着无形的沉重脚镣;女人们榨干体内最后一丝力气,将怀中气息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般随时会熄灭的婴儿紧紧搂抱,那婴儿的啼哭细若游丝,小脸因饥饿和寒冷呈现出不祥的青紫色,母亲因极度饥饿而干瘪如袋的乳房,早已无法分泌一滴救命的乳汁;老人们拄着随手捡来的、沾满污泥和秽物的木棍、树枝甚至门闩,每一步踏出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脆响,仿佛下一秒这具枯槁的躯壳就会彻底散架;孩童们赤着满是冻疮和裂口的双脚,踩在冰冷刺骨的碎石与荆棘上,留下模糊的暗红色血印,脸上纵横交错的泪痕早已干涸结痂,只剩下深深刻入骨髓的、超越恐惧的麻木。

  他们深陷的眼窝里,那最后一丝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渺茫光点,死死地、固执地投向远方的地平线。那里,君堡三重巍峨的石砌城墙如同一尊沉默的巨神,在暮色中投下沉重的阴影。更让他们灵魂颤栗的,是帝国总教堂那覆盖着金箔、象征着神圣的巨大穹顶,即使在阴霾密布的天幕压迫下,依旧倔强地试图捕捉并反射天边最后一丝微弱的光芒,仿佛象征着上帝在人间最后的居所。那是他们心中最后的圣地,是绝望深渊中祈求最后一丝仁慈与庇护的唯一方向——祈求至高者耶和华的垂怜,祈求那位深居皇宫、几乎被信徒神化的皇帝尼禄的庇护。然而,回应这卑微到尘埃里的祈求的,只有背后无情挥舞的皮鞭抽打在早已皮开肉绽的脊背上发出的“啪啪”脆响,只有押送者冷酷如冰的呵斥与毫不掩饰的、带着轻蔑的讥讽笑声。

  “挪快点儿!你们这些只配在地里刨食的贱骨头!再磨磨蹭蹭拖慢行程,老子这就大发慈悲,送你们提前上路,去见我那好兄弟死神!省得在这人间活受罪!”一名挥舞着双刃阔剑的红发骑士策马在队伍边缘来回巡视,如同驱赶牲口,他那充满不耐的咆哮如同惊雷炸响。阔剑那宽厚的、泛着冷钢幽光的锋刃在惨淡的日光下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嗜血寒意。他的咆哮立刻在疲惫不堪的队伍中激起一阵惊恐的骚动和压抑到极致的啜泣。

  “够了!我最是勇武善战的西方好兄弟!”一名挎着复合弓、头戴亮银战盔、盔顶白色缨穗随风轻摆的东方骑士适时地策马插上。他那张在精致头盔下显得相对沉静的面庞,流露出一种刻意的“温和”。他巧妙地拦在暴躁的红发骑士马前,面向那些因恐惧而瑟瑟发抖、眼神空洞如同死鱼的饥民,用一种饱含“悲悯”的语调安抚道:“你这比冬日北地寒风还要狂暴的脾气,何时才能收敛一二?对这些可怜羔羊施以如此粗暴之举,于完成吾主交付的大业又有何裨益?听我一句劝!”他转而面向饥民,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极具蛊惑力的煽动,“你们都听着!切莫绝望!坚持下去!曙光就在前方!等到了君堡,你们就能享受到尼禄皇帝慷慨赐予的白面包、热气腾腾的肉汤羹和御寒的温暖毛毯!那里是被上帝亲手抚摸、庇护的绝对安全之地!是你们所有苦难的终点站!”他的话语像投入一潭绝望死水的石子,在饥民麻木的痛苦心湖中漾起一丝微弱的、名为“希望”的涟漪。几张枯槁如树皮的脸上甚至掠过一丝恍惚的光亮,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

  “得了吧,我最是天真又心善的东方好兄弟!”那红发骑士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用阔剑那沉重的剑脊敲了敲自己精铁打造的头盔,发出“铛铛”的闷响,声音洪亮得如同末日的宣告,“你才该改改总把别人当三岁无知孩童哄骗的坏毛病!那城墙里头的暴君尼禄是个什么腌臜货色,你我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他能给这些只会张嘴喘气的废物赏口泥沟里的脏水,再掺和点喂牲口的麸皮麦糠,让他们勉强吊着一口气饿不死,那就算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开天恩了!”他顿了顿,脸上绽开一抹残忍而戏谑的笑容,手中阔剑带着呼啸的风声,遥遥指向君堡那巨大的城门方向,“不过嘛……老子倒是敢拍着胸脯跟你们打包票!等你们这帮可怜虫挪到君堡城根底下,那位‘仁慈’的尼禄老儿,保管会请你们免费看一场毕生难忘、精彩绝伦的‘好戏’!哈哈哈!”他那如同夜枭般的狂笑声穿透寒风,“那场面,啧啧,保管比你们这辈子在斗兽场里见过的任何角斗都要‘精彩’十倍!百倍!”这冰冷彻骨的狂笑如同淬毒的冰锥,瞬间刺穿了那一丝刚刚燃起的、虚幻脆弱的希望泡沫。饥民眼中那点微弱的光芒彻底熄灭,瞳孔放大,只剩下比无底深渊更深的恐惧和彻底的绝望,仿佛灵魂已被提前抽离。

  挎弓的银盔骑士无奈地、似乎带着一丝遗憾地摇了摇头,嘴角却在不经意间牵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冷酷而满意的弧度。他深邃的目光如同无形的剃刀,扫过那一张张因极致恐惧而扭曲变形、彻底失去生气的脸庞,仿佛在欣赏并暗自期待自己精心导演的这幕人间惨剧中,最具有毁灭性冲击力的一幕。

  君堡的巨石城墙上,凛冽的朔风如同冰冷的剃刀,呼啸着卷动埃提乌斯将军肩上那件象征荣耀与责任的红褐色羊毛披风边缘,猎猎作响。他魁梧厚重如同山岩般的身躯矗立在冰冷的垛口之后,身披银灰色环片铁甲——那一片片精心锻造、边缘叠压的铁片在阴沉天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腰间悬挂着那柄样式古朴的长剑,顶端鹰首浮雕在阴影中目光锐利,仿佛也在凝视着城下的炼狱。他那张方正刚毅的脸庞上,额角那道斜贯而下的陈旧刀疤在铅灰色天幕的映衬下更显狰狞扭曲,如同一条僵死的蜈蚣。深陷的眼窝里,灰蓝色的眸子失去了往日的锐利,此刻如同暴风雨来临前浑浊压抑、蕴藏着毁灭力量的海面,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粘在城下那片正上演着人间至惨的地狱景象上。

  城下的饥民潮,如同无边无际、缓慢蠕动腐烂的巨大黑色蚁群,绝望的哭喊声、哀嚎声、孩童微弱到几乎断绝的啼哭声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刺痛耳膜、撕扯神经的庞大声浪,穿透冰冷沉重的空气,狠狠地撞在古老的城墙上,也撞在每一个守军的心头。滚滚的黄色尘土被征服者骑兵冷酷的马蹄和饥民蹒跚绝望的脚步搅动着,遮天蔽日,连惨淡的日光也被遮蔽。在这片混乱翻腾的尘烟中,征服者手中高高扬起的刀斧反射着天光,不时闪现出冰冷刺目的死亡寒芒。他们像是经验最丰富的牧羊犬驱赶羊群,刻意而精准地将一大批最孱弱无助、最易激起怜悯的老幼妇孺从庞大队伍中分离出来,粗暴地推搡、驱赶到护城河冰冷的边缘,逼迫他们仰起枯槁的脸,面向那高不可攀、沉默如死的巨大城墙,发出撕心裂肺、声声泣血的哀求:

  “妈妈……饿……冷……要死了……”“行行好……开开城门吧……看在上帝的份上……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他快不行了……”“上帝啊!万军之主耶和华啊!您卑微的仆人匍匐在地,祈求您的怜悯……睁开眼看看吧……救救我们……”

  这混杂着绝望与求生本能的声音,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埃提乌斯的心脏。他紧握成拳的双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发出“咔吧”的轻微脆响,覆盖着冰冷铁甲的双臂也在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从齿缝里挤出一句低沉沙哑到只有身旁寸步不离、同样面色铁青的副将才能勉强听清的自语:“呵……真没想到……我埃提乌斯……戎马倥偬一生……竟也有今日……整整二十年了……这……真是命运最残酷的报应啊……”这饱含无尽痛苦与深刻自嘲的低语,瞬间在副将心中激起了同样沉重而苦涩的共鸣。副将紧抿着嘴唇,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他太清楚敌军的意图了!因为整整二十年前,当时就是这个在尼禄的破格提拔任命下意气风发、内心燃烧着所谓“神圣使命”火焰的年轻人,以“为上帝讨伐异教徒”、“传播基督的福音与西方文明的荣光”为冠冕堂皇的旗帜,高举着红底金鹰旗与神圣的十字架,指挥着帝国雄师,悍然入侵并围攻了一个遥远的海外沙漠绿洲古国那古老而富庶的都城!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就是他亲自策划,甚至冷酷地看着他的士兵执行同样的战术:将大批因帝国铁蹄践踏而流离失所、濒临死亡的饥民,如同驱赶牲口般撵到那座千年古城的巍峨城墙之下。其中,巧妙地混杂着早已被帝国金币收买的当地叛徒。守城的军民,在巨大的道德压力下,最终打开了沉重的城门,接纳了这些“可怜人”。结果呢?城内本已捉襟见肘的粮食储备被蜂拥而入的饥民迅速消耗殆尽,随之而来的是可怕的饥荒和席卷全城的瘟疫!秩序在绝望中崩溃,人心在恐惧中涣散。最终,在城外帝国大军蓄谋已久的雷霆攻势与城内叛徒精心策划的丧心病狂的里应外合之下,那座凝聚着千年文明的古城轰然陷落!就是他,埃提乌斯,在那场充满血与火的“胜利”之后,坐在敌国王座尚未冷却的宫殿里,在那征服异域的狂热与“净化异端”的宗教癫狂驱使下,亲自下令进行了那场举世闻名(或者说臭名昭著)的屠城与之后对幸存者的奴役!那时的他,心中翻涌的是征服异域的无限荣光,是奴役所谓“低等文明”的快意,是对所谓“劣等民族”的鄙夷,是对帝国武力无坚不摧的绝对迷信,更是对尼禄皇帝“雄才大略、识人善用”的盲目崇拜与誓死追随。烈日黄沙下,妇孺们临死前绝望的哀嚎与倒毙路旁的累累尸骸,对他而言,不过是胜利凯歌中几个微不足道的、甚至可以完全忽略的悲怆音符,是通往荣耀与光明之路所必须做出的“必要之恶”!

  驱赶饥民入城——这是多么“精妙”而冷酷到骨髓的战术!它能像贪婪的蛀虫,以惊人的速度消耗敌方宝贵的粮草储备,让饥饿——这最原始的恐惧——从内部瓦解城池,成为比刀剑更可怕的敌人;它能像瘟疫的源头,极大地扰乱、摧垮民心,让恐惧和绝望如同致命的病毒在城内每一个角落疯狂蔓延;它能像木马的诡计,巧妙地掩护己方人员混迹于难民潮中,为最终的里应外合埋下致命的楔子;而如果守军选择闭门不纳……那么,饥寒交迫之下,大批妇孺老弱将在众目睽睽之下惨死于朝夕相对的城下!守城的士兵,被迫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胞、甚至可能是自己的父母妻儿,在咫尺之遥的城墙外哀嚎着、挣扎着走向死亡。那种巨大的道德撕裂感和无法拯救亲人的绝望,足以让最坚固的堡垒从精神核心开始崩裂,让最顽强的士气在瞬间跌入冰点,彻底瓦解!

  二十年!命运的轮盘冷酷地旋转了整整二十年!如今,这份由他亲手提出、参与锻造、沾满了异邦妇孺鲜血的“杰作”,竟以分毫不差、甚至更加残酷血腥的方式,被命运之神狠狠地、原封不动地砸回了他自己和他此刻誓死捍卫的西帝国头上!这位曾冷酷无情地在异国他乡下令驱民攻城的帝国百战名将,此刻却成了站在高耸城墙之上、手握生杀予夺大权、自身却深陷于烈火煎熬般道德炼狱的囚徒!他灰蓝色的眸子痛苦地在城下那些瘦骨嶙峋、哀嚎哭喊的绝望身影上痛苦地扫过,又如同被火焰灼烧般猛地移开视线,仿佛那景象是能瞬间焚毁灵魂的烙铁。身旁,士兵们投射过来的目光交织着迷茫、恐惧、无声的恳求,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带着寒意的谴责,这些无形的压力如同沉重的铅块,一层层压在他那曾扛起整个帝国边疆的肩膀上,几乎令他窒息。内心的挣扎如同两条淬毒的巨蟒在疯狂噬咬,让他苦不堪言,每一秒都如同在滚烫的油锅中煎熬。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和巨大的心理压力几乎要将整个城墙段压垮的致命关头。

  “将军!埃提乌斯将军!”一声带着哭腔、因极度紧张而变调的呼喊猛地撕裂了凝固压抑的空气。一名年轻的传令兵跌跌撞撞地冲上城墙,铠甲碰撞发出杂乱声响,他甚至顾不上站稳,便单膝重重跪倒在埃提乌斯面前冰冷的石板上。头盔下那张年轻的脸庞此刻因激动、恐惧和传达可怕命令的重压而扭曲变形。他声音哽咽嘶哑,几乎无法连贯成句:“尼……尼禄陛下……陛下紧急谕令!”

  埃提乌斯猛地转过身,覆盖着银灰色环片铁甲的身躯带动披风旋起,金属甲片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那双深陷眼窝中的灰蓝色眸子瞬间爆射出鹰隼般的锐利光芒,死死钉在传令兵惨白的脸上,声音如同冻土般坚硬:“说!陛下有何旨意?!”那股不祥的、如同极地寒流般的预感,已经瞬间淹没了他的四肢百骸,心脏如同被一只冰手攥紧。

  传令兵深深地垂下头颅,几乎将额头贴在冰冷的石板上,完全不敢直视将军那仿佛能洞穿灵魂的目光。他的声音颤抖得更加厉害,充满了传达荒谬绝伦命令的恐惧感和无力感:“陛……陛下严令……无论何人……无论何种情由……城门……绝不可开启!任何胆敢靠近护城河者……一律视为叛国之贼与敌之奸细!格杀勿论!即刻……全部放箭射杀!不得……不得有误!”

  “什么?!”埃提乌斯只觉得一股狂暴的怒火混合着刺骨的、来自深渊的寒意,从脚底猛然炸开,直冲天灵盖!他额头上的青筋如同苏醒的虬龙般根根暴起,他几乎是本能地要握住腰间那柄鹰首浮雕剑柄!魁梧厚重的身躯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巨大的压迫感弥散开来,声音如同受伤暴怒的雄狮发出的咆哮,震得周围士兵都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射杀?!全部?!不分妇孺老幼?!陛下……陛下他……他知不知道下面是什么人?!他怎么能……我要立刻面见陛下!亲自陈情!”他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更无法理解和接受这个命令。二十年前,那是在异国他乡,面对的是被他视为“异教徒”的敌国民众,而且在最终破城屠戮之前,即使是被他认为“残暴野蛮”的异教徒守军,也从未做出过如此公然、如此彻底践踏最后一丝人性与战争法则的冷血动作!这已经远远超出了战术层面冷酷的考量,这是彻底的、歇斯底里的疯狂!是深渊本身传来的呓语!

  传令兵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头埋得更低,恨不得钻进石板缝隙里,声音细若游丝,充满了传达那极致疯狂言论的深深恐惧与彻底的无力感:“将军息怒……万请息怒……陛下……陛下他是亲口……如此谕示的……”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即将念诵一段亵渎神明、召唤魔鬼的禁忌咒文,“陛下说……如果伟大的西帝国……上帝在世间唯一的选民……流淌着最高贵、最纯粹血脉的雄狮族群……居然连那些卑贱、低劣、如同虫豸般的东方黄皮猴子都战胜不了……那它……它就活该灭亡!彻底地、从历史上抹除般地灭亡!那些……那些连逃跑都做不到的贱民……那些只会摇尾乞怜、张口等食、浪费帝国宝贵粮食的废物……他们活着的每一刻,本身就是拖累帝国、导致最终失败的毒瘤根源!他们……统统活该去死!”传令兵的喘息变得粗重而艰难,仿佛每一个字都在榨干他的生命力,他继续背诵着那套令人作呕的扭曲逻辑,“‘弱肉强食、强者生存、劣者淘汰’……这才是上帝创造这个世界时……以铁与火铭刻在万物血脉骨子里的、最根本的意志!是凌驾于一切虚伪道德和廉价怜悯之上的、至高无上的永恒自然法则!没有任何人……哪怕是皇帝陛下本人……哪怕是将军您……也绝对不能违背!这……就是来自陛下的、不容置疑的谕令!”传令兵说完最后一个字,整个人仿佛被抽掉了脊梁骨,瘫软在地,像一滩烂泥,再也不敢抬起头看埃提乌斯哪怕一眼。

  “尼禄……你……你真的是……”埃提乌斯的声音低沉下去,变成了近乎窒息般的嘶嘶声,如同濒死的毒蛇。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来自幽冥的、冰冷的铁手狠狠攥紧、挤压、揉碎!城下,护城河边,那些难民似乎冥冥中感受到了城墙上弥漫的死意,哭喊声骤然拔高,变得更加凄厉、更加绝望,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他的耳膜,穿透他的颅骨,钉进他灵魂的最深处!他痛苦地闭上双眼,试图将这撕心裂肺的声音隔绝,然而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城下那妇人怀中婴儿青紫小脸无助的哭嚎,与记忆中深宫深处那个被末日恐惧彻底吞噬、面容枯槁扭曲、眼神癫狂如鬼、决心拖着整个帝国乃至世界陪葬的暴君形象,完美地重叠在了一起!他瞬间明白了,任何抗辩,任何陈情,在那绝对疯狂的意志面前,都将是徒劳的。那深宫之中,只剩下毁灭一切的、深不见底的黑暗漩涡。

  城下,护城河边,那个紧紧抱着奄奄一息婴儿的妇人,似乎耗尽了生命中最后一丝力气,朝着高耸冰冷、沉默如墓的城墙方向,无力地伸出了枯枝般的手臂。那动作,既像是向高天之上的上帝祈求最后的怜悯,又像是在无声地、用尽生命发出最恶毒的控诉与质问——控诉着城墙上那些手持武器、本该庇护他们的军人!这巨大的痛苦、荒谬与道德撕裂感,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埃提乌斯的神经上,让他胃部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呕吐感直冲喉头。心如刀割?不!这感觉更像是心脏被活生生地从胸腔里剜出,狠狠地扔在冰冷的、布满荆棘与尖刺的铁砧之上,被无形的、沉重的巨锤反复地、无休止地捶打!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彻底凝固、拉长,每一秒钟的流逝都沉重得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每一息都充满了窒息般的痛苦。

  最终,那只位曾指挥千军万马保家卫国、也曾在异国他乡下令屠杀奴役、如今却要亲手沾染自己同胞生命的手——那只布满老茧和细小伤疤的手——极其缓慢地、仿佛承受着千钧重负般,颤抖着、极其僵硬地举了起来。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磨损、即将散架的提线木偶。他的喉咙里艰难地蠕动着,仿佛有无数烧红的砂砾堵塞,最终,一个破碎的、带着浓重血腥和铁锈味道的字眼,从他紧咬的牙关里硬生生挤了出来:“……传……令……”他停顿了一下,仿佛调集了生命中所有的残余力量,才从仿佛被灰烬堵死的喉咙最深处,榨出那最终撕裂灵魂、也将自己钉上耻辱柱的两个字:“……放……箭……”

  一直紧贴在埃提乌斯身后半步之遥、脸色惨白得如同新刷墙灰的副将,猛地瞪大了眼睛,瞳孔因极度的震惊和抗拒而收缩。嘴唇剧烈地翕动着,似乎有千言万语要冲口而出,想要阻止这即将发生的、不可挽回的人伦惨剧与政治灾难。但当他的目光触及埃提乌斯那只因极度痛苦而剧烈颤抖举起的手,看到他深陷眼窝中那深不见底的绝望与无法言说的重压,再扫过周围士兵投射过来的、混杂着恐惧、麻木、执行命令的解脱感以及一丝空洞茫然的复杂目光时……所有冲到嘴边的劝阻、分析、甚至是对后果的警示,最终都化作一声沉重到令人心碎的叹息,被他生生地、无比艰难地咽回了喉咙深处。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仿佛不愿再看这即将被亲手点燃的地狱之火,眼角似乎有极细微的晶莹闪过,瞬间被寒风吹干。

  城墙上,那令人窒息的死寂只维持了不到一息。紧接着,是压抑到极点的骚动和金属碰撞的轻响。军官们脸色铁青,喉结滚动,最终僵硬地、几乎是机械地举起了手,嘶哑着嗓音,如同破损的风箱般重复着那来自深渊的命令:“……放……箭……”声音干涩,毫无生气。

  动作娴熟的弓弩手们排成紧密而沉默的阵列,脚步沉重如同灌铅,缓缓移动到冰冷的垛口前。他们脸上不再是训练有素的冷峻,而是写满了惊愕、抗拒、巨大的恐惧,但在帝国严酷的军法和被长久根植的服从本能面前,更多的是一种被动的麻木和一种近乎残忍的解脱——至少,不用再面对那些穿透灵魂的绝望眼神了。他们彼此交换着眼神,有的咬紧了牙关,腮帮肌肉绷紧;有的眼神躲闪,死死盯着脚下的墙砖,不忍再看城下一眼;有的则带着一种扭曲的决绝,仿佛这样能快点结束这噩梦。搭箭、勾弦、开弓……韧性十足的硬木弓身被拉开满月,承受着巨大的拉力,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呻吟声。空气中瞬间弥漫开浓重的、冰冷的杀意,仿佛无形的冰霜覆盖了这段城墙。

  “嗡——!”“嗖嗖嗖——!”刹那之间,密集的弓弦齐声爆鸣,如同无数死神同时拨动了琴弦,撕裂了冰冷凝固的空气!无数支打磨锋利、淬过火的致命箭矢离弦而出!它们并非如诗史中描述的遮天蔽日的箭雨,而是带着尖锐刺耳、撕裂布帛般的破风声,如同被激怒的致命蜂群,划破铅灰色的、尘土弥漫的长空,带着精准而冷酷的死亡意志,狠狠地、无情地扑向护城河边缘那群挤作一团、毫无防备、如同待宰羔羊般的妇孺难民!

  “噗嗤!”“呃啊——!”“妈妈——!”利刃穿透皮肉筋骨的沉闷响声、孩童细小骨骼碎裂的清晰脆响、男人猝不及防的短促惨哼、妇人撕心裂肺的尖嚎瞬间爆发出来,混杂在一起!如同地狱最深处的闸门被猛然撞开!绝望的声浪瞬间压过了之前的哭求声!

  一个正徒劳地试图将干瘪如纸的乳头塞进怀中哭闹婴儿口中的妇人,身体猛地剧烈一震、僵直!她惊恐地瞪大了布满血丝的眼睛,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眼睁睁看着一支冰冷的、带着倒刺的羽箭,如同毒蛇般无情地洞穿了薄薄的、肮脏的襁褓,精准地刺入了她孩子那小小的、尚在微弱起伏的胸膛!滚烫的、带着幼小生命气息的奶腥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破碎的襁褓和她布满污垢和裂口的枯槁双手!那婴儿只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如同刚出生幼猫般的短暂抽噎,小小的身体猛地一挺,便再无声息,小小的头颅无力地歪向一边。

  “不——!!!我的孩子!我的心肝啊——!”妇人爆发出远比受伤野兽还要凄厉万倍、足以撕裂苍穹的惨嚎!那声音饱含着宇宙间最极致的痛苦,仿佛连天堂之上的上帝也会为之掩面!然而,这包含着天地间最大不公的控诉仅仅持续了一瞬!另一支、甚至更多的箭矢,如同死神精准而冷漠的亲吻,带着尖锐的风声,毫不留情地贯穿了她枯瘦的脖颈、单薄的胸膛!她的惨嚎戛然而止,如同被利刃切断。她仍然死死抱着怀中那具迅速冰冷的小小躯体,身体失去了所有支撑,如同被伐倒的朽木,直挺挺地向前栽倒在冰冷刺骨的护城河边泥泞里,鲜血如同小溪般汩汩涌出,迅速与她孩子的血融为一体,染红了身下的污泥,也染红了浑浊冰冷的护城河水,那刺目的猩红在昏暗中迅速扩散。

  场面瞬间变成了单方面的血腥屠宰场!箭矢无情地、高效地收割着生命。试图用佝偻身体保护孙儿的老人像被割倒的麦秆般成片倒下;张开双臂想为孩子挡箭的母亲瞬间被射成了刺猬,身上插满箭杆;懵懂的孩童被箭矢钉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微弱无助的抽搐和细不可闻的呻吟……惨叫声、濒死的哀嚎声、箭矢入肉的闷响噗嗤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曲令人头皮炸裂、灵魂冻结、足以让最坚强战士崩溃的死亡交响乐!护城河边缘的河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粘稠的、散发着浓烈腥甜铁锈味的暗红色所浸染、覆盖。这些被征服者特意选出来放在最前面充当牺牲品的这些难民,如同被无形的巨大镰刀扫过的脆弱禾苗,瞬息之间,便死伤枕藉!

  只有少数未被第一时间射杀、因恐惧而爆发出最后气力的难民,哭嚎着、连滚带爬地向后逃去,本能地想要逃离这人间地狱,不顾一切的逃向那些刚刚还驱赶他们过来的征服者身后,他们脸上混杂着极致的恐惧、不解和对生的最后一点本能渴望。

  尸体层层叠叠,在护城河边堆成了一座小小的、兀自冒着热气的血肉之丘。先前刺耳的喧嚣骤然停歇,战场上只剩下零星垂死者喉咙里发出的、如同老旧破败风箱般的“嗬嗬”进气声,在冰冷死寂的空气中拉扯出令人窒息的绝望余音。大群乌鸦的聒噪叫声迫不及待地从远处枯树林中响起,如同嗅到腐肉的秃鹫,盘旋着准备俯冲而下,享用这地狱般的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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