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约定的电车站口时，小真正坐在长椅上晃着腿，低头刷着手机。她今天穿了件宽大的白色T恤，上面印着一只搞怪的猫咪，下摆长得几乎盖住了牛仔热裤的边缘，只露出两条细腿。

"静静姐！"小真抬起头，脸上立刻绽开灿烂的笑容。她小跑着迎上来，"等你好久啦！"

文静注意到她指甲的颜色又换了，是带着细闪的薄荷绿，和昨天妖精装的颜色很像："抱歉，好像晚了点，路上有点事…"他下意识地用了更柔和的女声——刚从读书会出来，还没切换回状态。

"没关系啦~"小真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静静姐今天打扮得好可爱！声音也超——级PASS哦！"她凑近了一点，压低声音，"平时经常RLE吗？"

"RLE？"文静一脸茫然。

"Real Life Experience啦！"小真解释道，"就是真实生活体验。"

"真实生活体验？"文静更困惑了，"难道还有虚假生活体验吗？"

小真愣了一下，随即噗嗤笑出声，肩膀一耸一耸的："噗…静静姐对这些真是一点都不懂呢…不过这样也挺好。"

两人并肩走着，小真的心情似乎格外好，脚步轻快，哼着不成调的歌。

文静有些忐忑地问：“我们…这是要去哪家医院？”

“嗯？医院？”小真偏过头，眨了眨眼笑道："不去医院哦~”

“诶？”

“是心理治疗诊所啦，其实讲的都是废话…”小真撇了撇嘴，“每周听人说‘接纳不完美的自己'、'伤害自己是不对的'什么的，耳朵都要起茧了。不过莉莉姐非要我定期来，没办法。”

”心理治疗...“文静有些迟疑，心下却暗暗松了口气。

小真忽然转过身来，轻声问道："怎么，如果我一开始就说是看心理医生，静静姐会觉得麻烦？不太重要？或者…觉得我太奇怪？"

文静用力摇了摇头，连着耷拉的兔耳朵一起甩动："不会的。我说过会陪你来，就一定会来。"

小真的表情瞬间明亮起来："我就知道静静姐最好了！"

诊所位于一栋安静的大楼内。电梯门打开，他们来到三楼。走廊铺着暖色调的地毯，等候区放着几张沙发和矮几，上面散落着杂志和绘本。

"要等一会儿呢。"小真拉着文静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像没骨头似的瘫在沙发里，又挪了挪位子靠到文静裙边。

文静的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下，但很快放松下来。他拿起矮几上的绘本，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每个人都是一幅独特的拼图，有时候会被打乱，但总能重新拼好。”

小真凑过来看了一眼，嗤笑一声："骗小孩的。有些拼图碎了就是碎了，拼不回去的。"

文静没说话，只是又翻过一页。画面上是一个抱着膝盖坐在角落的小人，周围散落着拼图碎片。

"也许…不一定要拼回原来的样子吧？"

小真抬起头，紫色的眸子里映着困惑。

"用这些碎片…也可以拼成新的、不一样的画。可能不好看，可能缺了很多块，但…是属于你自己，也属于所有那些帮着拼过的人的，新的画。"

未免有点像是拿在猫咪咖啡厅里学来的话现学现卖了，不过对文静来说，这也确实是他想给出的真实答案，无论是为小真，还是自己。

小真盯着绘本上的拼图图案看了很久，突然坐直了身体："静静姐…待会儿…能不能陪我一起进去？"

"诶？可以吗..."

"嗯！"小真用力点头，"我想让于医生见见你。就说…就说你是我的亲友。当然，如果静静姐不愿意的话——"

"我愿意。"文静不假思索地回答，随即又因回答得过于急切感到些许羞赧，"…如果对你有帮助的话。"

于医生是位四十出头的女性，短发，戴着细框眼镜，诊室布置得很温馨。看到小真带着文静进来，微笑着示意他们坐下。

"小真，这位是？"

"这是静静姐，我…我朋友。"小真介绍道。

"您好。"文静有些拘谨地微微躬身，用偏中性的声音问好。

于医生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只是点点头，目光转向小真："小真，这周感觉怎么样？"

小真的话头有些飘忽不定。她先是抱怨咖啡馆有些客人特别难缠，又说起莉莉姐最近管她管得更严了。接着，她伸出布满旧伤的手腕，在医生面前晃了晃——"看，最近没割哦！药也按时吃了，莉莉姐盯着呢。"

于医生赞许地点点头："很好。情绪上呢？有没有特别大的波动？"

小真歪着头想了想："还好吧…就是前天晚上有点睡不着。"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就是…知道之前一起出cos的那个女孩子…她od…没了。"

诊室里安静了几秒。小真低着头，长长的紫色刘海遮住了眼睛："据说磕了一百多片，混着酒什么的…真蠢。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种事，不是很常见吗？她平时也爱说活着没意思。"

"小真，"于医生依旧温和地引导着她，"失去朋友，感到难过、困惑、自责，甚至愤怒，都是非常正常的。‘没什么大不了’这种想法，反而可能是在压抑真实的感受。能跟我多说说她吗？你知道的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孩？”

小真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声音带着细微的哽咽："她…她cos的超天酱超还原的…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总说自己不够好，不配给人喜欢…"她断断续续地说着，眼泪无声地滑落，"那天，她发消息说好累…我没回她…"

于医生递过纸巾，小真却只是把纸巾捏在手里，并不擦拭眼淚。文静坐在旁边，听着那些碎片般的回忆和汹涌的情绪，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触摸到小真那副挂着恶作剧笑容的脸背后，深埋的痛苦与脆弱。

那些他从书本里读到，在文学社讨论过的关于死亡、虚无的思辨，纷纷涌上心头来，却又有点苍白无力。

咨询接近尾声时，于医生转向文静："您作为小真的支持者陪伴着她，是很有帮助的，可以看出，她在您身边感到更加安全和自在了。我有些建议想和你分享。”

文静立刻坐直了身体。

“小真有时候可能会陷入一些认知扭曲，比如非黑即白——觉得事情要么完美，要么彻底糟糕；或者灾难化——把小事想象成无法挽回的灾难。在她情绪波动比较大，或者出现一些比较极端的想法，比如‘世界上只有爱她的人和该死的人’时，你可以温和但坚定地提醒她，大部分人可能既不爱她也不恨她，只是陌生人而已。"

“多帮助她看看有没有其他思考的可能性。这会很难，甚至可能会激怒她，但每次成功的纠正，都是在帮她重新构建对现实的认知。”

文静认真地听着，努力记住有些陌生的术语。认知扭曲…他忽然想到学姐时常也在改变自己对各种事情的想法，那算是扭曲呢，还是纠正？

"另外，"于医生补充道，"当她情绪激动时，保持冷静，不要被卷入她的情绪风暴。给她空间，但让她知道你就在附近，不会离开。"

"最重要的是，照顾好你自己。支持他人本身也需要能量。感到疲惫或困惑时，也要允许自己休息。"

小真在旁边撇了撇嘴："别说的我好像要把静静姐榨干一样…"

离开诊所时，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小真揉了揉还有些发红的眼睛，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啊——终于结束了！每次聊完都累得要死。静静姐，谢谢你陪我！"

"嗯…"文静还在消化刚才听到的一切，沉浸在思绪中。

"医生跟你说的那些…"小真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认真地看着文静，"静静姐不要太有压力啦。我知道自己有时候…想法会跑偏。静静姐能…有空像现在这样陪陪我，我就很感激了。"

“我...”文静本想说自己愿做更多，可又意识到，也许轻率的承诺是最不合适的。

小真忽然伸出手，小拇指微微翘起："可以拉钩吗？"

文静看着那涂着薄荷绿指甲油的小指，犹豫了一下，伸出自己的小指勾了上去。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小真晃了晃两人勾在一起的手指，"静静姐答应要一直陪着我的哦！"

文静轻轻回勾住那根纤细的小指，点了点头。

”对了，医生说静静姐要经常肯定我，来，现在就说嘛~"她倒退着走了两步，T恤下摆随风扬起，"我今天穿的可是静静姐的内裤哦，不说的话…"手指作势伸向热裤纽扣。

"小真今天…"文静努力忽略她最后那句危险的发言，"很勇敢，也很坦诚。愿意分享那些难过的事…愿意接受帮助…这都很了不起...指甲的颜色也…很衬你。还有这件T恤，很可爱…"

小真愣了一下，随即明媚地笑道："静静姐夸人的样子…好认真哦。"

文静有点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抬手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下午三点半。如果现在赶回去，或许还来得及参加文学社的活动，虽然没有出席要求，但他几乎已经把社团时间出现在活动室视为理所当然。

学姐的身影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一个念头忽然浮起——学姐会默许他为了陪别人而缺席吗？他想起猫咖里关于“承认依赖性的美德”的讨论。学姐教导他的…那些温柔与彼此依赖的道理，是否也意味着，她希望他去回应另一个人的脆弱与依赖？

“废物静静又在自我感动，陪个小病娇就觉得自己是圣人了？不如想想怎么把她骗上床吧！”

某个声音像根冰冷的钢锥，毫无预兆地扎进他脑髓深处。

文静浑身一僵，仿佛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垂耳兔帽子的那对耳朵无力地耷拉下来。

"静静姐？"小真立刻察觉到了他的异样，"怎么了？是不是…还有别的约定？没关系的，静静姐有事的话…"

"不，没有…"文静将手机塞回口袋，"我在想…如果小真接下来没有别的安排的话…要不要…一起去约会？"

小真睁大了眼睛，紫色的眸子被巨大的惊喜点亮："真、真的吗？静静姐要和我约会？"

"嗯。"文静点点头，脸颊微红，"去…去你想去的地方。"

小真欢呼一声，扑上来紧紧抱住文静的胳膊："静静姐最——好了！那我们去吃甜点！然后去游戏厅！还要拍大头贴！"

"好…"文静任由她拉着自己快步前行，裙摆随风轻轻摆动。

心底的声音又冒了出来："啧啧，为了陪小妖精翘社团活动，学姐知道了会怎么想呢？"

文静在心里默默反驳：学姐…会理解的。毕竟是她教导的我，人与人之间的依赖与给予…

“嘿，把她捏成了允许你做任何事的形状？真是便利的女人。”

小真突然停下脚步："静静姐。"

"嗯？"

"谢谢你。今天…是我这段时间最开心的一天。"

文静也忍不住笑了："约会…还没开始呢。"

"早就开始了哦~"小真晃了晃两人牵着的手，"从我们见面的那一刻就开始了~"

小真拉着文静钻进一家甜品店，点了两份巨大的芭菲。

“静静姐今天是我的约会对象，所以我要请客！”小真把那份翠绿的抹茶芭菲推到文静面前，"来，静静姐的抹茶味，我的草莓味~交换着吃！"

她说着挖了一大勺，将第一口递到文静嘴边："静静姐，啊——"

文静的脸颊有些发烫，他窘迫地张开嘴，冰凉甜腻的奶油在舌尖化开。小真满意地收回手，自己也挖了一大勺塞进嘴里，脸颊鼓鼓的像只仓鼠。

文静看着小真吃得嘴角沾上一点奶油，忍不住提醒道："沾到了…"

"诶？哪里？"小真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没舔到位置。

文静犹豫了一下，拿起纸巾，轻轻擦掉她唇角的奶油。小真愣了一下，随即笑得两眼弯弯："谢谢静静姐，果然甜食最棒了~感觉到大脑有在分泌多巴胺了哦，比抗抑郁药还管用~"

文静低头搅动着杯子里的奶油，轻声问："小真…平时经常要吃药吗？"

"嗯？"小真歪着头，"就是些抗抑郁的啦，稳定情绪的啦…莉莉姐每天盯着我吃，烦死了。"她撇了撇嘴，又挖了一大勺芭菲塞进嘴里，"有时候我也会偷偷藏起来几片不吃。"

"为什么？"

"因为…"小真的声音低了下去，"有时候觉得…吃了药，整个人好像变成了不真实的空壳子。不吃药的时候虽然很难受，但至少…感觉自己是活着的。说到底也就是被一些化学物质主宰的机器呢，几片药片就能把整个世界颠倒过来..."

文静想到小真之前说起的过度用药去世的女孩子，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好轻轻握住了小真的手。小真的手很凉，指尖微微颤抖着。

"好啦好啦~不说这些了！"小真甩了甩头，重新挂上笑容，"吃完我们去打游戏吧！"

游戏厅里充斥着电子音乐和青少年们混杂的欢呼声。文静下意识地避开了各式VR蛋壳舱，他可不想再被任何触手或者黄蜂追赶了。

"那…音乐游戏？"小真指向一排炫目的跳舞机和打鼓机。

文静有些窘迫："我…节奏感不太好…"

小真歪着头想了想，目光扫过喧闹的游戏厅，突然双手合十道："啊！有了！"她拉着文静来到角落，那里并排摆放着几台钓鱼游戏机。屏幕上是广阔无垠的蔚蓝海面和“渔Colle”的标题，在模拟船舱里摆着带力反馈的钓竿控制器。

“这个简单吧。”小真将他按在座位上，拿起控制器，“只要甩出去，然后等鱼上钩再收回来就行了！虽然进阶玩法有很多就是...”

文静按照提示甩出鱼竿，虚拟的鱼线远远落入水中。当鱼漂猛地沉下去时，钓竿控制器剧烈地震动起来，仿佛真的有鱼在另一端挣扎。

起初只是些N和R的热带鱼，后来渐入佳境，居然钓上了一条会发光的SR稀有鳐鱼。不知不觉间，之前那些纷乱的思绪都被这收获的喜悦冲淡了。小真那边更是战果颇丰，还收获了只头上顶着光环的UR章鱼。

“小真…喜欢现实里钓鱼吗？”看着屏幕上的卡通鲨鱼吐着泡泡消失，文静侧过头问道。

“不要哦，”小真立刻摇头，薄荷绿的指甲在控制杆上划过，“现实里的鱼被钓上来，鱼钩会把嘴巴弄得血肉模糊的，好可怜。而且，”她指着屏幕，一条长着翅膀的金色海豚跃出水面，“现实里又钓不到这种东西。”

文静的动作顿了一下。他想起自己小的时候，被亲戚带去水库钓鱼。他看着那些在水桶里挣扎、张合着嘴巴拼命呼吸的鱼，心里不知为何十分难过。趁着大人们不注意，他偷偷将水桶打翻，把鱼都倒回了水里。

家长并没有训斥他，只是说，这些鱼被钓上来过，就算放回去也活不了多久。文静又记得听到了一个词，伪善。他不太记得那到底是怎样的语境了，是说他做的事情伪善，还是劝导他不要变得伪善？但从那之后，"伪善"这个词就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他时常害怕自己的善意是廉价的、无用的，甚至是有害的。

“我小时候…”文静的声音轻轻响起，像是在对小真说，又像是在对那个多年前的孩子说，“…偷偷把鱼放走过，被大人说，这样做并没有用...”

小真停下了操作，侧过头，认真地听着。

"那时候…很难过…"文静盯着屏幕上悠闲游过的鱼群，"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自己是个...伪善的人…并不是真的为了鱼的好。"

"但是静静姐是希望它们能活下去，对吧？"小真看着他，"希望它们能回到水里，自由自在地游，对吧？"

文静点点头。

“我知道，你是真正的在乎它们的，”她轻声说道，“因为，静静姐，是个很温柔的人啊。”

文静忽然想起…今天在猫咖，真纪小姐说，回应一只猫的依赖，本身需要一种德性。温柔...可能就是这样一种德性，它并非是“一定要拯救所有动物”的道德诫命，也许温柔会有不同的方式，但这并非虚伪或自我矛盾。

虽然，如果没有其他的美德，比如智慧，那温柔本身也许并不足够。

“谢谢...”他不知道这是否足以打消对于伪善的自我怀疑，但小真那份诚挚，确实驱散了内心深处尘封的些许阴暗。

待得钓鱼钓累了，小真又拉起文静去拍大头贴。游戏厅角落的智能大头贴机器闪烁着霓虹灯彩...好像比文静印象里的大头贴机器大多了，竟然也像是某种VR设备。钻进去后，全周天屏幕上滚动起各种背景的滤镜和装饰选项——猫耳、天使光环、机娘外装…

"来来来！"小真在屏幕上点选着，"今天要拍超——可爱的双人照做纪念哦！"

文静并不习惯拍照，更不习惯在镜头前摆姿势，有些局促地整理着垂耳兔帽子。但当他的目光扫过屏幕上毛茸茸的白色兔耳装饰时，忽然一顿。

他想起了学姐揉他头顶时那短暂的、被接纳的温暖，在文学社作为情感支援兔的经历——那种越过羞耻与顺从后，卸下所有防备，只作为被需要的存在而带来的奇异安宁，而此刻，身边是会因为害怕、因为寂寞而依赖着他的小真。也许…这会是小真需要的那种陪伴？

"小真，"文静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点记忆中熟悉的语气，"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嗯？"小真转过头来。

"扮演一下小动物怎么样...我当兔子，"文静指了指自己头上的垂耳兔帽子，然后看向小真，“…小真呢？”

“猫哦。”她不假思索地回答，指尖弯曲成爪子的形状，对着文静轻轻晃了晃，“不是由奈姐那种软乎乎的胖白猫哦，是会哈气的圆头猫！”

由奈姐可不胖...不过既然要当兔子就不需要吐槽吧。

背景转换成了灌木丛，文静选择了垂耳兔装饰。小真则选上了毛茸茸的猫耳，还给自己加了条会动的尾巴。

文静轻声道："放松…我们一起来进入角色。兔子很胆小，需要猫的保护。猫很骄傲，但需要兔子的陪伴..."

"那让我好好看着兔兔~"小真搂住文静的腰蹭了蹭，"唔，好香~猫猫有点饿了，想吃掉兔兔喵~"

她作势要咬文静的手臂，文静配合地缩了缩手："不要吃我…我、我可以给猫猫梳毛…"

小真歪着头笑道："真的喵？"

文静点点头，伸出手，模仿着梳理毛发的动作，指尖轻轻拂过小真柔软的发丝。小真舒服地眯起眼睛，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像只正被顺毛的猫咪。身上那股淡淡的、带着薄荷清香的气息萦绕在狭小的空间里。

“猫猫很乖呢，很可爱...”文静稍稍放松了身体，扶着小真缓缓坐到照相机舱内的座椅上，轻声道。

他侧过身，将小真的头轻轻靠向自己的肩膀。小真闭上了眼睛，就像只寻求庇护的幼猫般，散发着全然交付的依赖。

然后，他感到脖颈侧传来一阵温热。

“猫猫很乖，但还是会咬兔子的哦。”小真的气声在耳畔响起。

下一秒，脖颈处传来一阵细微而清晰的压力，牙齿嵌入皮肤的、带着警告与亲昵的触感，如同幼猫在与同伴玩闹，用嘴叼对方的后颈。

【3…2…1…】

照相提示亮起，记录下这危险又亲密的瞬间。文静感到被咬过的地方一阵酥麻，智能缎带似乎也因为这刺激而微微收紧，提醒着他这份“游戏”的界限是多么模糊。

小真松开牙齿，伸出舌尖，在那个浅浅的齿痕上轻轻舔了一下。

文静浑身一颤，下意识地伸手触摸那个地方，指尖能感受到皮肤上微小的凹陷和残留的、湿润的暖意。小真靠在文静的肩上，银幕的投影上照出摇曳的猫尾，看着她那副得意又亲昵的模样，文静感到安宁洋溢在胸中。

暂时地不再背负着烦恼和创伤，只需要做一只被蹭蹭就会开心的小动物，彼此依偎，彼此信任。这种原始的、近乎本能的亲近感，带来一种纯粹的安全感，像被温暖的绒毛包裹。

他们在镜头前打滚、互相蹭脸颊、文静又主动用兔爪去挠小真的痒痒，分享虚拟的胡萝卜，结果被小真嫌弃地拍开。没有谁看镜头，只是沉浸在这种原始的、超越语言的亲密与安全感中。

拍完最后一张——小真假装凶狠地用猫爪挠着文静的"兔耳"——两人看着屏幕上定格的各种搞怪又亲昵的照片，都忍不住笑出声。

照片一张张打印出来，原文件也传到了手机上。

"真的太可爱啦！"小真一边挑选照片一边说，"下次我要当主人，静静姐当我的专属宠物兔！"

文静红着脸，没有反驳。小真把一张两人头靠着头的照片塞进文静手里："静静姐要好好保存哦！我们第一次约会的纪念！"

走出游戏厅时，夕阳已将街道染成温暖的橘红色。小真伸了个懒腰，猫耳朵特效早已消失，但她的动作依旧带着猫般的慵懒。

"啊~玩得好开心！"她转过身，倒退着走在文静前面，T恤下摆扬起，露出牛仔热裤的边缘，"你晚上还要回咖啡馆工作吗？"

文静点点头："嗯，还是去吧。"

"那…"小真双手背在身后，脚尖轻轻点着地面，"我们一起回去吧？莉莉姐说今晚客人不多，我们可以一起在吧台后面偷懒~静静姐要当我的守护天使哦~"

"好。"文静轻声应道，将还带着余温的照片小心地放进口袋，"一起。"

推开La Petite Fleur的后门时，文静似乎仍沉浸在下午约会的气氛里。刚刚在电车上，他和小真还争论着下次约会时，到底应该由兔子来投喂猫咪，还是猫咪撕开兔子的喉咙。后来小真累了，便靠在他身上打了个盹。

咖啡馆熟悉的香气，如一道无形的界线，将那份甜美旖旎隔绝在外。

两人各自拉开储物柜门。文静脱下连衣裙，换上属于La Petite Fleur的制服，头顶那顶温顺的垂耳兔帽子也被他摘下，平放在裙子上方。

小真那边也很快换好了，她对着镜子，用指尖捻起唇角，似乎在复习营业用的微笑。然后，她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快地滑动：

"啊，我晚上有预约哦~"

文静正在系围裙的手指滞了一下。他当然知道“预约”是什么意思——La Petite Fleur并不只是一家提供点心和笑容的女仆咖啡厅。但听到她这样平淡地提起，尤其是在刚刚经历过那场约会后...

小真纤细脖颈上的铃铛随着转头的动作发出细碎的声响，在文静心底引发了一阵粘稠的感触。

“哦…是…什么样的客人？”文静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只是随口一问。

“唔…老客户啦。”小真歪头想了想，“上次让我穿女警装的那位？人还行，就是喜欢掐脖子…不过给钱挺大方的~”

她说得漫不经心，指尖划过自己的锁骨。文静的胃部突然拧紧——他想起下午小真咬他脖颈时的触感，温热的呼吸，牙齿轻轻陷进皮肤的压迫感。那种亲昵的、动物般的标记行为，瞬间与某种令他不适的刺眼画面在脑海中重叠。

“嗯哼，”小真对着镜子做了个可爱的wink，确认妆容完美。然后转过身，对着文静眨了眨眼，"晚上会很忙呢。不过，忙完了…就有钱买新的娃娃和指甲油啦。静静姐也要工作加油哦~"

文静抬起头，对上小真那双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明亮的紫色眼眸，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嗯…你也是。”

小真的脚步声远去。更衣室变得空荡而安静，只剩下一缕薄荷香气，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滞涩感，哽在他的喉咙里。

夜晚的La Petite Fleur里，空气里奶油与咖啡的甜香，被一种更深沉、更粘稠的气息渗透——属于欲望的腥甜。

文静端着托盘，在桌与桌之间穿梭，尽量不去看小真。他说服自己他们之间仅仅是同事，但每当小真的铃铛在远处响起，他的心又会稍稍一紧。

八点刚过，他看到小真放下手中的水壶，对着文静的方向，做了一个小小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口型：“我走啦”。随即，她便消失在通往风俗区的那条走道尽头。文静没能回应，只是有些怅然地擦拭着桌面。

"静静。"莉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他回过身，莉莉正靠在吧台上，手里擦拭着一只高脚杯：“今天和小真一起回来的？下午出去了？”

“嗯…陪她去了趟诊所，然后…随便逛了逛。”文静低声回答。

“难怪。”莉莉点点头，栗色的马尾轻轻晃动，“她最近的心情看起来…轻松了不少。”她顿了顿，看着文静，“你做得很好。”

“谢谢莉莉姐…”文静低声说，努力压下喉咙里的滞涩，“我只是…陪了陪她。”

他做得很好？他做了什么？陪她看病，陪她玩，然后…看着她走向那个幽暗的走道？

莉莉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吧台那边传来客人的声音，于是她只拍了拍文静的肩。

风俗区深处，告解室包厢的内部布置得如同哥特风格的迷你教堂，彩色玻璃窗的投下的斑斓投影间，房间中央放着跪垫和铺着黑色天鹅绒的椅子。

小真正扮演着听取忏悔的小天使，穿着浅紫色的连衣裙，袖口和领口缀着白色的十字刺绣，背后一对白色羽翼，头戴一顶荆棘王冠，几缕紫色的挑染发丝垂落在苍白的脸颊旁。

男人跪在地上，将脸埋在“天使”的裙摆间，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我…我有罪…我对身边所有人都充满了欲望…看到那些年轻的身体…就想，就想弄脏她们…”

“这是可以被宽恕的哦~”小真甜美而空灵的声音响起，“…您能坦诚欲望的考验，已是向救赎迈出了一步…”

她的紫色眸子空洞地望着男人身后那面虚假的彩绘玻璃。大腿正在被搓揉，但她仿佛感觉不到。

“可是…我无法控制自己…我好痛苦…！”男人突然激动起来，一把抓住小真纤细的手腕，“天使大人！帮帮我！告诉我…告诉我该怎么做才能解脱！”

“放心，你的愿望，我会来满足的。”小真一只手被死死抓住，另一只手却轻柔地抚摸着男人的头，“痛苦与折磨，是通往拯救的阶梯，一切罪孽…都能得到宽恕。请让我帮助你，净化你的苦痛与污秽吧...”

“净化...对！净化！”男人眼中闪出病态的光芒，“天使大人！请让我…让我感受神的恩典！净化我吧！”他猛地将小真拉向自己，另一只手急切地探向她的裙底，指尖勾住了那条薄薄的内裤边缘。

白色蕾丝内裤被扯开时，在淡紫色的裙摆与白色羽翼的映衬下，那截被精心掩藏的男性器官便了无遮挡地暴露在玻璃窗的天光下。并不突兀，反而显得有些脆弱，软顺地搭在腿根。

"天使大人的这里…居然这么可爱…"客人露出了近乎虔诚的迷恋神色，用指尖拨弄着她粉嫩的顶端，铃口渗出的黏腻液体沾湿了他的手指，"明明长得这么漂亮…却藏着男孩子的东西…"

小真咬住下唇，荆棘王冠在头顶微微晃动。她熟练地抬起腰，让阴茎更加彻底地暴露，颤抖的声音依然保持着空灵：”这具不洁的身体…也是神给您的考验…“

男人俯下头，将那根柔软的东西含进了嘴里，如同某种宗教仪式中的亲吻，仿佛含住了通往天堂的钥匙。小真对此毫无感觉，下体被另一个人的口腔包裹着，搅动着，像是某种软体动物的滑腻触感。

她知道这是工作的一部分，一种常见的要求：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客人为什么要来伪娘咖啡馆而不是找真正的女孩子呢？所以她只是顺从地将身体的控制权交付出去，让它成为承载对方亵渎与倒错欲望的器皿。荆棘王冠下，她依然维持着温柔的表情，甚至轻轻抚着客人的后脑勺，眼神却飘向了彩绘玻璃窗上的鸽子。

脑海中闪过下午与文静在钓鱼机前的画面——他因为钓到一条稀有鳐鱼而亮起的眼睛。他今天夸了我的薄荷绿，如果下次约会时，指甲换成海蓝色，会不会被夸呢？

"天使大人…您流了好多…"客人含混的声音将她拽回现实，小真低头看见自己性器渗出的前液正被客人贪婪地舔舐。她换上迷离的表情，手指插进客人头发里轻声呻吟："啊…您渴求救赎的心…我已经感受到了……"

莉莉姐说新到的cheesecake很好吃，下班后要不要来一块？静静姐被咬住脖颈时，那瞬间的僵硬和颤抖…真可爱。那个浅浅的齿痕现在应该已经消退了吧。下次要咬得更深一点才行，最好留个一周都消不掉的印子...

无关的念头像彩色的气泡，一个个升起，又一个个破掉。

男人终于松开了口。他抬起头，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属于天使的肉茎湿漉漉地挺立着，泛着朦胧的水光。但这还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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