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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遇,(ansy)染指之馥,1

小说:(ansy)染指之馥 2025-09-11 22:00 5hhhhh 2390 ℃

犁鼻器——这个在绝大多数人类身上已然完全退化的器官,原本负责接收来自外界的信息素信号。

然而生命的密码总在微妙的随机性中编织意外。或许某个碱基对在复制时漫不经心地出去游荡,便让她的犁鼻器悄然复苏。

从家到学校的距离不算遥远,电车是更加便捷的选择。爱音下意识地将脸上那副特制的口罩又向上提了提,确保它既能有效过滤掉大部分恼人的气味洪流,又不至于阻碍呼吸。

她随着涌动的人潮向车厢后门挪动了一小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演讲稿有些粗糙的纸张边缘。今天是她就任学生会长的第一天,发表就职感言,接手繁杂事务,应对老师同学的审视……演讲稿早已烂熟于心,但多看几眼总能带来一丝虚假的安心感。

初春的寒意尚未完全褪去,远未到人们肆意展露肌肤的时节。当电车靠站,车门滑开,一股裹挟着室外清冽的空气猛地涌入钻入爱音单薄校服的裙摆之下。她忍不住打了个轻颤,一个细小的喷嚏随即冲出鼻腔。

“啧,麻烦了。”

爱音微微蹙起秀气的眉头。口罩内层沾染了呼出的微湿气息,必须更换了。身处这摩肩接踵的车厢,每一次短暂的暴露都像是一场小小的冒险,让她浑身不自在。但这类突发状况她早已习惯。粉色瀑流随着她撩发的动作轻轻晃动,露出白皙的颈项。屏住呼吸,动作流畅地解开耳挂,摘下旧口罩,同时另一只手精准地探向胸前原本被长发覆盖的口袋,取出一个崭新的口罩。行云流水到几乎把这套动作刻入本能。

但气味,尤其是那些由活生生的人体散发出复杂而微妙的信息素,并非简单的屏息就能完全隔绝,它们无孔不入。

其实大部分人的体味并无特别,或浅淡,或激烈,或者高,或者短,也有可能混合着皂角和衣物的气息。爱音甚至能在日积月累的被动感知中,隐隐分辨出某些常客的味道。它们大多平淡无奇,并未在她心中激起特别的涟漪。

然而,这份天赋本身即是重负。她无法像堵住耳朵一样关闭犁鼻器,失去听觉尚且能够存活,失去呼吸可就不是开玩笑的了。它如同一个永不疲倦的传感器,持续不断地将周遭所有人的气味信息强行灌入她的大脑。就像被迫同时倾听车厢里每一个人的窃窃私语和每一次呼吸的轻响,无论那声音多么微弱或者多么刺耳,且毫无屏蔽之法。长此以往的精神噪音足以将人逼至疯狂的边缘。

爱音自然不会疯,但她早已厌倦了被这无谓的感官洪流无休止地消耗心神。小学时,当她第一次困惑地向父母描述自己“能闻到太多别人闻不到的味道”后,经过一系列细致的医学检查,医生给出了最实用的建议:这副特制的过滤口罩便成了她隔绝信息素风暴的屏障。

多年来,即便她被动接收的气味信息如同声音一样庞杂繁多,却从未有过哪一种,能真正攫取她的心神,让她产生强烈的喜欢或厌恶。

直到这一刻。

就在旧口罩摘下,新口罩尚未覆盖的短暂间隙,不足一秒,甚至呼吸都无法自主的瞬间,一缕截然不同的气息,如同投入无色水池中的一丝染料,悄然滑入混杂的体味群流中,精准地钻入她的鼻腔,被敏感的犁鼻器捕捉,稍微刺动了神经。

新口罩的耳挂几乎在她意识到之前就已挂好,眉头无意识地舒展开,那双清冷的灰色眼眸重新恢复了平静。但她的内心却像投入石子的湖面,漾开一圈圈无声的涟漪。

好香……

这香气并非浓郁的花香一样带着一种人工香精无法企及的温润生命感。它清新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暖意,像晨光中沾着露水的青草,又像冬日暖阳下晒过的棉絮。它如此独特,如此……悦人。

爱音能够分辨出它的本质绝对是人类的味道,但它的形式和它带给爱音的感受却是破天荒的第一次。第一次能够嗅到“香味”。

是谁?

爱音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演讲稿,指节微微发白。她转动脖颈,随意地在拥挤的车厢内扫视。这样做的人不少,所以并不引人注目。

电车乘客众多,爱音在其中显得格外纤细娇小。刚升入初三的她年仅十四,身体还在抽条发育,即使穿上鞋子,身高也仅有157公分。在人群中,矮小意味着视线被阻挡,但高挑却极易成为焦点。她的目光掠过一张张模糊的面孔,越过拥挤的肩膀,毫无预兆地撞上了一道来自高挑的视线。

那是一双蓝灰色的眼眸,如同沉静的深海,带着一种淡淡的疏离感,恰好也在此时扫视过来。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一触即分,快得如同错觉。对方移开了视线,爱音也若无其事地继续环顾四周。

不可否认,那是个很漂亮的女性。但爱音并非以貌取人的肤浅之辈,更不会仅凭漂亮就贸然认定那缕惊心动魄的香气属于对方。在如此混杂的环境中,大海捞针般寻找一个特定气味的源头本就是徒劳。

说不定只是车门开启时随着新鲜空气涌入的某个过客留下的残影,此刻它的主人早已消失在站台的人流深处。

爱音本就没抱太大希望。她只是想借这短暂的寻香游戏分散一下新官上任的紧张感,为待会儿的演讲积蓄些平静。毕竟就算真找到了,难道还能扑上去说“你好香,让我再闻闻”吗?那也太……太令人难堪了。爱音自认是个体面人,绝对做不出这种痴汉般的举动。

素世的心情尚可。刚从庆鹏女子学院毕业不久便找到了一份还算称心的工作,地点离家不算太远,但乘坐这班电车也需要大约二十分钟。

今天是第一次搭乘这条线路。她目光淡然地在车厢内流转,学生和上班族占了主流,如果工作稳定,未来一年大概都要与这班电车和其中的大部分人为伴了。

视线不经意间捕捉到一个女孩。粉色的长发很显眼,灰色的眼眸在口罩上方显得格外清澈明亮,穿着校服,是个初中生吧?可惜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具体模样。

素世并未过多在意。

在月之森那样的环境里美人如云,她自己也曾是其中的佼佼者。这个女孩不过是人海中一个戴着口罩,而且眼睛漂亮的陌生人罢了。只是这匆匆一瞥让她心底掠过一丝对时光飞逝的淡淡感慨。

又到一站,车门开启,新的人流涌入。素世随着人潮向车厢更深处移动,寻找一个相对安稳的位置。

爱音的目光在周围逡巡一圈无果。算了,不找了。车上的座位向来是稀缺资源,即使侥幸抢到,遇到需要让座的长者,也是徒增尴尬,不如一开始就放弃。她索性更靠近车门,倚着冰凉的门框,目光投向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

演讲稿的内容在脑海中盘旋,还有刚刚接手的关于即将组织的校内征文比赛宣传方案……然而那缕昙花一现的异香却像一只调皮的小手,不安分地从记忆深处钻出,轻轻搔刮着她的神经末梢。

一种难以言喻的渴望悄然滋生。

她想要再闻一次。

被这特制口罩隔绝了太久太久,她的嗅觉世界几乎只剩下食物的香气和父母身上那熟悉而令人安心的味道。食物的诱惑是刻在基因里的本能;父母的气息则是安全的锚点。

她也曾尝试用馥郁的花香或昂贵的香水来覆盖甚至取代那些无处不在的人类体味。可惜那些外来的芬芳与人类本身散发的气息是运行在两个截然不同频道的信号。花香和香水味再浓烈,也无法真正干扰或取代那些由生命体直接散发出的、复杂的化学信息素。它们各自独立,互不干涉。

正因如此,刚才那一缕属于同类的天然的又无比契合她嗅觉审美的气息才显得如此珍贵,如此令人……心痒难耐。

在记忆里萦绕不去的香气像一只无形的小钩,反复撩拨着爱音紧绷的神经。她渴求着再次确认那抹独一无二的气息。内心的挣扎化为指尖细微的颤抖,轻轻搭在口罩边缘。拉开口罩吧,哪怕只有一瞬,哪怕那香气转瞬即逝如同镜花水月、海市蜃楼……只要能再真切地捕捉到一丝,似乎就能平息心底那莫名的焦渴。

素世随着新涌入的人流被挤得又向前挪了一段距离。车厢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虽然还没有到达摩肩接踵的地步但也差不多。

她无奈地轻叹一口气,明天还是骑车吧,虽然初春的晨风还有些料峭,但全副武装之下总好过在这沙丁鱼罐头里煎熬。目光下意识地扫视,恰好定格在前方。那抹引人注目的粉发离自己竟如此之近,不过几厘米的距离。透过擦拭得光洁如镜的车门玻璃,由于光线和角度的作用,她几乎能清晰地看到对方带着些下垂带着疏离的眼角,以及……那只犹豫地搭在口罩边缘的手。

“是想摘掉吗?”素世心想,这倒是情有可原,在如此拥挤憋闷的空间里戴着口罩确实难受。可那只手却悬停在那里,迟迟没有动作。

素世原本只是漠然地旁观。然而对方这种悬而未决的状态莫名地挑起了她一丝不耐,像是一个喷嚏卡在鼻腔深处不上不下。混杂着一点无聊的好奇和一丝强迫症般的“让我帮你完成”的冲动,或许还有一点点可以被称作恶作剧的心态,素世鬼使神差地,在思维跟上动作之前,纤长的手指已经向前探去——

与此同时,爱音也终于下定决心,尝试冒险拉开口罩看看能否再寻到一丝一毫刚刚的气味。

混杂着汗味体味尘埃和布料气息的空气瞬间涌入。然而在这股浑浊的气流中,一股清晰馥郁,如同雨后森林深处最纯净的草木精华般的芬芳,像是白中的一点黑一样瞬间被爱音识别,顷刻间占据了爱音的感官。

缝隙吸入的气味虽短暂,却足以让爱音心满意足。她正欲松手将口罩复位时,却又遭遇了意想不到的事情。

素世的手指穿过对方颈间粉发的封锁,带着微凉的体温捏住了口罩的下沿,在她毫无防备之际轻轻向下一扯。

“?!”爱音的惊愕凝固在喉咙里。

失去了屏障,那股令爱音有些喜欢的香气如同开闸的洪水汹涌澎湃地将爱音彻底淹没。不再是若有似无的一缕,而是浓郁又炽热还带着体温的生命气息,强势地排挤开所有其他气味,蛮横地灌满了她的鼻腔,冲入肺部,甚至仿佛顺着血液瞬间流窜到四肢百骸。

这股过于强烈的感官冲击如同电流过身,爱音只觉得双腿一软,全身的力气被瞬间抽走了大半,所有的意识都被这霸道的芬芳彻底俘获,大脑一片空白。

与此同时,当素世拉下她的口罩看清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庞时,即便是自认见过很多美人的她,心脏也漏跳了一拍。灰色的眼眸带着刚刚诞生的惊愕,像受惊的小鹿,精致的鼻梁,紧闭着但是形状美好的唇瓣……粉色的发丝有几缕贴在微微泛红的脸颊上。

这张脸褪去了口罩带来的距离感,精致的面颊和灰色瞳孔所带来冷感,竟结合起来透出一种反差大到令人心尖发颤的可爱。亲手揭开这份隐藏的惊喜所带来的快感如同开出了隐藏款的盲盒,一种恶作剧得逞一样混合着得意与惊艳的细小电流窜遍素世全身。

最初的几秒爱音完全被香气溺毙。随后残存的理智艰难地挣扎着浮出水面。她并非真的缺氧,只是这从未有过极近距离的浓度爆表的信息素冲击,让她的感官系统瞬间宕机。就像长期幽居暗室的人骤然暴露在正午的烈日之下,除了眩晕之外别无他感。

她好像就在自己的身后。

在如此逼仄的空间转身绝无可能。爱音强撑着发软的身体,目光慌乱地投向面前光洁如镜的车门玻璃。冰冷的镜面清晰地映出身后的景象——那双蓝灰色的眼眸带着一丝玩味和探究,正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镜中的倒影

居然真是那个漂亮的姐姐。

不知是车厢的晃动还是素世潜意识里想要看得更清楚些,她又向前挤进了微小却关键的一步。

嗯,是同款的洗发水味道。

“唔!”爱音感觉自己的后背几乎完全贴在了对方身上,后颈处传来一片温软细腻的触感——毫无疑问,那是……!混乱的大脑瞬间解读出触感的来源,爱音的脸颊“腾”地一下红得快要滴血。

但这不重要,更致命的冲击接踵而至,这毫厘之差的距离,让萦绕在素世周身的气息浓度呈几何倍数飙升,达到了一个爱音从未想象过的恐怖峰值。她感觉自己像被整个浸没在一个由纯粹芬芳构成的粘稠蜜罐里,感官上每一寸皮肤都在贪婪地吸收着这致命的气息,而肺部却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缠绕,每一次吸气都几乎要窒息。

她不得不死死抓住门框旁的冰冷栏杆,才勉强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小巧的嘴巴微微张开,急促而细碎地喘息着试图汲取稀薄的氧气。每一次呵出的热气扑在冰冷的车窗上,凝结成短暂的白雾后又迅速消散,如同她此刻飘摇的神智。

她不是不想立刻拉上口罩将自己重新隔绝起来,可素世的手指还捏着口罩的下缘,无意识地抵在她微微起伏的咽喉处,丝毫没有松开的迹象。爱音徒劳地尝试扯动,口罩却纹丝不动地陷在那几根纤长的指间。

天地良心!素世肯定不是故意揪着不放,她只是愣住了。大脑仿佛被刚才的视觉冲击和此刻怀中少女异常的反应按下了暂停键。无法自控的细微喘息和颤抖透过紧贴的身体清晰地传递过来。她甚至能感受到少女每一次呼吸时身体的起伏,以及她看见了微微张开的唇瓣间,若隐若现的一点有些野性的……虎牙。

它像是颗铆钉一样钉住了素世的思绪。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明明只是一个素不相识的初中生,一个在电车上偶遇的陌生人。可为什么,从刚才的“帮忙摘口罩”开始,到此刻紧贴着感受对方身体的细微变化,再到被那枚小小的虎牙吸引……失控的好奇心,或者说更原始而且难以言喻的冲动,驱使着她去试探对方能够接受的底线?

“我究竟在做什么啊……”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却未能阻止她接下来的动作。

捏着口罩的手指终于松开了。

爱音本能地想要抬手将口罩重新带上,然而素世却带着奇怪的冲动,在口罩覆盖爱音的嘴巴之前,如葱根般白皙修长的手指径直探向了爱音微张的唇间。指尖精准地触碰到了那枚小巧而略显尖锐的虎牙。指腹柔软的侧缘轻轻地刮蹭过坚硬的齿尖。

一股强烈的委屈瞬间淹没了爱音的心房,盖过了最初的慌乱。她做错了什么?不过是像往常一样,规规矩矩地乘坐电车去上学。今天是荣任学生会长的日子,本该意气风发,却在这拥挤的车厢里,被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如此冒犯——先是那勾魂夺魄却又让她无力抗拒的气味侵袭,接着是保护自己的口罩被扯下,最后对方居然竟然堂而皇之地探入了自己的口中!

难道仅仅因为她能闻到对方身上的香气,就要承受这样的报复?难道她看起来就那么像一只可以毫无反抗之力的软柿子吗?

越想委屈就越发汹涌,化作水汽在灰色的眼眸里迅速积聚,倔强地悬在眼眶边缘,不肯轻易落下。与此同时一种带着点孩子气的报复念头也悄然滋生,凭什么要任她摆布?身体依旧残留着被那浓烈香气冲击后的酥软无力感,但这并不妨碍她用尽此刻能调集的所有力量,对着口中那根放肆的手指,用对方中意虎牙微微用力地咬了下去。

牙齿滑过指腹的瞬间,爱音抬眼,透过光洁如镜的车门将那双氤氲着愤怒与控诉的灰色眸子,刺向身后那双始终注视着她的蓝灰色湖泊一样的眼睛。

素世的目光从未真正离开过爱音。她清晰地捕捉到那双灰色眼眸中迅速汇聚的水光,以及那因为气恼而微微鼓起的脸颊。这副模样,像一只被踩了尾巴后炸毛又强忍着不哭的小猫,撬开了素世心中的某扇门,将一点点负罪感和羞耻的窃喜一并释放了出来。

很抱歉,真的很抱歉,但这孩子好可爱,实在是太可爱了!

她本已打算抽出手指,温柔地帮对方重新戴好口罩,或许再将她轻轻揽入怀中,低声安抚郑重道歉——用她月之森大小姐令人如沐春风的方式——她相信这样足以平息这位小可爱大部分的怒火。

然而爱音的报复先一步到来。

并非尖锐的疼痛,而是一种介于痒与痛之间带着轻微挤压感的滑动,仿佛有细微的电流从被咬啮的指尖瞬间窜起,顺着敏感的神经末梢,沿着手臂的静脉一路逆行,直直撞入她的心脏。

“嘶……”素世无声地倒吸一口气。心脏像是被那枚小小的虎牙轻轻划了一下,一种难以言喻的麻痒感瞬间弥漫开来,心中生出了想要将眼前这只炸毛小猫紧紧揉进怀里的冲动。

这能怪她吗?素世在心底为自己辩解。她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女孩,在自己面前展露出这样又反抗意味的可爱一面。更关键的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她自己!这种亲手引发对方强烈反应,并完全呈现在自己眼前的感觉,太陌生,太刺激了。无论是在月之森还是庆鹏,那些向她表达好感的男男女女,无一不是端着架子,努力维持着最完美的体面,生怕在她这位“大小姐”面前露出一丝一毫的“不得体”,又怎会像眼前这个女孩一样,如此鲜活又失态?

素世也并非对活泼的人情有独钟,事实上她甚至有些迷茫。十八岁那年父母彻底离婚后,虽然他们已经分隔两地,但父母而话里话外总免不了暗示她该“安定下来”。但看着这对怨偶,素世只觉得讽刺,他们的催促自然也缺乏说服力。而她自己也确实不清楚,自己究竟会被什么样的人真正吸引。于是感情问题便被无限期搁置。

此刻看着眼前这个被自己一时冲动掌控在方寸之间,眼角还挂着泪花的粉发少女,一个令素世自己都感到一阵恶寒的念头猛地冒了出来:我……该不会是个隐藏的恋童癖变态吧?

她立刻否定了这样的念头。以前也不是没见过漂亮可爱的初中生,但除了觉得她们吵闹幼稚,感慨一句“幸好我的初中时代没这么麻烦”之外,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邪念。

素世将手指从爱音温热的口腔中抽离。然而指尖残留的触感和那股被虎牙引导至心尖的躁动麻痒却挥之不去。理智告诉她必须停下了。眼前这小家伙的眼神,委屈中透着倔强,愤怒里藏着决绝,再过分一点,她恐怕真的会不顾一切地尖叫起来,让自己彻底颜面扫地。

于是在爱音那混合着委屈愤怒和警惕的目光注视下,素世动作堪称温柔地帮她把那副特制的口罩重新拉了上去,严严实实地遮住了那张惹人心乱的脸庞。随后又伸手轻轻揉了揉爱音柔顺的粉色发顶——触感果然如想象般顺滑,保养得极好。

爱音愣住了。

她脑中预演的场景是:一声尖叫引来众人侧目,让这个恶劣的大人当场社死,接受应有的惩罚。可对方就这么停下了?不仅停下了,还“好心”地帮她戴好了口罩?随着口罩的隔绝,那霸道的香气被削弱,身体的控制权似乎也在一点点回流。

然而头顶传来的触感却让她再次陷入混乱。素世的四指以一种奇特的力道在她发间轻轻摩挲。舒服……被抚摸头顶确实有时会带来舒适感,尤其是来自父母时。可是身后这个人!这个刚刚才对她做出那般越界举动的人!她怎么能让自己觉得舒服?

爱音难以置信地微微仰头,再次望向车门玻璃中映出的素世。模糊的倒影中那双蓝灰色的眼眸也正注视着她,眼神复杂难辨,爱音完全读不懂其中的含义。

不过管她什么心思,远离这个危险源再说!爱音像一尾受惊的鱼儿敏捷地向旁边一滑,迅速挪到另一侧的门框处,重新倚靠上去。目光如同受惊小兽般紧紧锁定了素世,充满了警惕。

素世并未跟来。她只是站在原地,隔着这样一两步的距离擒着一抹混杂着点点未散的得意、几分玩味的戏谑笑容,与爱音警惕的目光在空中无声交锋。

目光仿佛穿透了校服的遮掩,穿透了学生会长的光环,也穿透了爱音在同学眼中那层难以接近的完美外壳,直直刺入她最深处的不安与羞恼。爱音被看得浑身不自在,仿佛无所遁形,慌忙扭过头,死死盯住窗外飞逝的街景。

方才被素世身体紧贴过的地方竟传来一阵微凉的失落感,这更让她恼火——她竟然对这种冒犯产生了一丝诡异的留恋吗?这也太荒唐了!

她用力攥紧了手中的演讲稿,指节发白,试图将刚才那令人面红耳赤的对视和玩弄的经历彻底驱散,仿佛要和自己较劲般狠狠皱起了眉头。

即便愤怒,即便带着一丝后怕,爱音也无法否认一个事实:这个奇怪的坏心眼的大人,长得实在过分漂亮。蓝灰色的眼眸流转着温婉沉静的气质,五官精致得无可挑剔,散发着成熟的魅力,而且……为什么这么坏的人身上会这么香?

她忍不住装作不经意地再次偷偷向那个方向瞥去。素世已经掏出了手机,低头专注地翻看着什么。方才脸上那抹令人生气的得意笑容完全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到透出几分可靠的气质。爱音一时看呆了,心中莫名地涌起一点阴暗的窃喜——看起来这么可靠,要是让你的熟人知道你在电车上对初中生动手动脚,看你怎么办!

但这窃喜瞬间又被沮丧淹没。她几乎可以肯定自己那点学生社交圈与对方的世界毫无交集。根本没有用着一点威胁到对方的可能……等等,什么跟什么啊?自己居然真的在认真考虑这种坏心眼的手段?这肯定被那个坏女人传染了!

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爱音气恼地收回目光,把这学坏的苗头一股脑全怪罪到了素世头上。

素世正与新同事兼同学椎名真希在聊天界面交流着,忽然敏锐地察觉到侧方刚刚熟悉的视线。她抬起头,果然看见那个粉发的小家伙正皱着眉,一脸不善地瞪着自己。素世习惯性地回以一个温和的微笑,却只换来对方更加凶狠的一瞥,随即迅速扭开了头。

素世有些莫名其妙。口罩挡住了爱音大半张脸,她看不清对方的具体表情,只能在脑海中勾勒出对方气鼓鼓的像只小河豚似的可爱模样。自己也没干什么啊?她有些无奈,青春期的小女孩心思大概确实这么复杂吧。她摇摇头,将注意力重新放回手机屏幕。

然而仅仅过了十几秒,那道视线又如同羽毛般自以为隐蔽地飘了过来落在她身上。素世心底不由失笑。想看就看嘛,自己又没有禁止她看,何必偷偷摸摸?这孩子真是可爱。

爱音却是心有余悸。她生怕自己多看几眼,又会被那个感官敏锐的坏心眼大人抓住,像刚才她想闻气味时一样,再次被对方趁机挑弄。虽然是学生会长,但十四岁正是犯中二病的好年纪。她甚至脑补出了一出大戏:素世是某个神秘组织派出的特工,拥有感知他人情绪的超能力,专门在电车上搜寻像她这样拥有退化器官特殊感官的变异人……

明知这绝无可能,但想象的世界里又有什么不可能呢?这荒诞的念头反而像一剂良药奇异地冲淡了今天要上台演讲的巨大压力。

车厢依旧拥挤,混杂的气味依旧喧嚣。但在人群的缝隙中,在无声的目光流转间,爱音与素世之间却悄然形成了一种带着微妙张力却又奇异地达成平衡的诡异默契。

大约两分钟,后熟悉的到站播报声终于响起。爱音如蒙大赦,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她一直警惕着素世会再次靠近,幸好目的地到了。车门一开,她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这个让她心跳失序的车厢,也逃离了那道令她心慌意乱的目光。匆忙间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之前换下的那枚旧口罩不知何时被勾在了车门旁边一处不起眼的金属凸起上。

电车驶离站台,素世瞥了一眼站牌提示,距离公司所在的那一站仅剩五分钟车程。她摇摇头,试图将刚才那场混乱又悸动的偶遇甩出脑海。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罢了。也许明天自己早一分钟出门,或者晚一分钟,就再也遇不到那个粉发少女了。

车门合拢,素世下意识地靠在了爱音刚才倚靠过的金属门框栏杆上。金属的导热性很强,想要有“残留体温”的想法简直痴人说梦。然而她也并非期待什么,只是和爱音有着同样的想法——在这种高峰时段,与其费心抢座再让给更需要的人,不如一开始就站着。

素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车门边缘一处不起眼的金属凸起,一个有些眼熟的白色物品正挂在那里轻轻晃荡。她随手一挑,那枚特制的口罩便落入了她的掌心。

指尖摩挲着口罩的材质,素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爱音的奇怪之处。这口罩明显不是为了御寒,电车内有空调,无需如此。是为了阻挡他人的视线吗?似乎也不尽然,这样反而更容易引发好奇。更何况那双露在外面的灰色眼眸本身就足够引人注目,足以轻易攫取旁人的目光。

一些被忽略的细节此刻浮上心头:少女手中一直紧攥着的那叠稿纸,素世很熟悉那种花纹,正是自己中学时代最常用的那款。是在背诵演讲稿吗?说不定是个认真又努力的好学生呢。

那自己又是因为什么去冒犯对方呢?素世的心跳漏了一拍。是因为那一刻——少女整个身体无力地倚靠着门框,口罩被扯下,微张的唇瓣有些急促喘息着吐气,而车窗又正好将她的喘息具象化,又因为过近的距离让自己感受到少女充满活力发身体。自己觉得那一幕有些……色气。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了。这女孩大概患有某种呼吸系统的特殊问题?也许是某种罕见的过敏,或者更复杂的病症?一旦摘下口罩就会引发不适甚至危险?

沉甸甸的愧疚感猛地灌入了素世。这么说自己刚才的行为岂止是冒犯,简直是恶劣至极的伤害?一个趁人之危的不折不扣的变态?她懊恼地咬住下唇。怎么就失控了呢?是因为那孩子太过可爱,反差太大,激起了奇怪的破坏欲和占有欲吗?应该要个联系方式的,至少该问下名字,然后郑重地道个歉……现在想这些都太晚了。自己不仅是个卑劣的坏人,还如此“始乱终弃”——毕竟已经决定明天骑车上班,连可能道歉的机会都亲手断送了。

“喂!我说你!” 伴随着椅子被粗暴拉开的声响,一个熟悉又带着点不耐烦的声音在爱音耳边炸开,“当选了学生会长不是该意气风发吗?怎么从早上起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爱音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椎名立希——她在学校里为数不多、甚至可以说是唯一能称得上亲密的朋友。

“狸希……你说世界上会不会存在什么秘密组织,专门搜寻抓捕像我这样器官特殊的人,用来做实验?” 爱音的声音带着些许清甜柔和,又有一丝丝沙哑,透过口罩又加了一丝朦胧的柔和。

“哈?你又开始天马行空了?与其幻想被抓去切片,不如想想怎么利用你这‘天赋异禀’,比如……当一只训练有素的粉毛警犬?” 她难得开了个玩笑,试图驱散好友的低气压。她实在不理解,眼前这位几乎各方面都堪称完美的存在——外貌、声音、运动神经、学业成绩、社交手腕——为何总爱沉浸在这些不着边际的幻想里。

“你才警犬!你全家都警犬!唉,跟你这种麻瓜沟通真是费劲。”爱音没好气地用手肘撞了立希一下,沉闷的心情倒是因此轻松了一丝。

“所以,到底怎么了?你这副样子可不像能做好就职演讲的状态。”玩笑过后立希正色道,眼神里透着关切。平时的爱音可是元气满满的乐天派,今天的反常必有缘由。

“我记得跟你说过,大部分人的气味对我来说区别不大,就像背景噪音。只有极少数人的气味会很特别。比如你,” 她顿了顿,灰色的眸子瞥了立希一眼,“虽然谈不上香,但闻起来可靠。”

“咳!就算你这么奉承我,今天下午的茶点也不会给你打折的!”立希猛地握拳放在嘴边假咳了一声,耳根不受控制地泛红,语气却故作强硬。

“谁奉承你了!”爱音翻了个白眼,随即语气又变得犹豫起来,“那……如果……如果我闻到一个人……她身上的气味……非常……非常香……”她没再说下去。即使隔着口罩,立希也能想象出她此刻必定是满脸羞红。

“你是说,你遇到一个闻起来很香的人?”立希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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