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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制篇·音希·正线前传】第1章、律,《极乐乌托邦》,1

小说:《极乐乌托邦》 2025-09-11 10:50 5hhhhh 5070 ℃

  青金石区的雨,被当地人视作锈蚀的针。

  细密、冰冷,带着这个大区特有的金属粉尘和未燃尽的灵能废气味道,刺在皮肤上,留下微弱的灼痒感。

  霓虹灯管在湿漉漉的巷壁上扭曲成流淌的光河,倒映在积水的油污路面,破碎成迷幻而肮脏的色块。

  空气里,廉价合成香氛、汗臭、某种劣质“逍遥散”燃烧后的刺鼻腻气,还有一丝……极其微弱、却令人头皮发麻的腥味,混合成一种城市底层特有的、令人窒息的“生机”。

  废弃的玉料加工厂像一个巨大的金属肺叶,在青金石区工业街的阴影里缓慢锈蚀。

  夜色凝滞。

  冰冷,粘稠。

  高耸的桁架被锈迹啃噬,切割着从天窗漏下的灰败光线,投下扭曲如鬼魅的影子。

  几台早已停摆的巨型水刀切割机沉默矗立,残留的水痕在机身上蚀刻出黄褐色的泪痕。

  一具尸体蜷在工厂中央冰冷的水洼旁,同此刻的环境融为一体,几乎是严丝合缝。

  她身上只裹着一件几乎透明的大袖丝袍,勾勒出年轻饱满的曲线,脸上凝固着一种极度诡异的神情——扭曲的、近乎癫狂的笑容,嘴角咧到极致,眼珠却惊恐地向上翻着,瞳孔涣散失焦,这双曾经妩媚的眼睛,如今只剩下空洞的恐惧。

  她的脖颈和胸口,布满了纵横交错的抓痕,深可见肉,皮开肉绽,尤其咽喉处,几个血洞触目惊心,仿佛被无形的爪子硬生生挠穿,皮肉翻卷,边缘残留着极其微弱、却带着刺骨阴寒的黑色雾状玉炁气息。

  最诡异的是她的双手,以一种不自然的、痉挛般的姿态向上举着,十指张开,指尖微微蜷曲,指甲缝里塞满了皮肉碎屑和一丝丝仿佛有生命的、冰冷的黑色阴影残留物,仿佛死前还在徒劳地想要抓住什么。

  她的脚上没有穿鞋,脚底红润得异常,布满了细密的、如同被无数细针反复戳刺过的红点,脚趾同样因极致的痛苦而蜷缩着,脚踝处甚至能看到深紫色的淤痕,像是被无形的手死死攥住。

  属于她的一双做工华丽的高跟木屐被嘲弄似的安放在远处。

  一声压抑不住的倒吸从旁边传来。

  身穿极乐司标准深灰色制式兰服、佩戴着圆框智能眼镜的方子桓,脸色煞白地别过头,把兰服的立式领子又往上拉了拉,遮住口鼻,试图阻隔那无处不在的、仿佛能钻进毛孔的不适感,以及那股残留的阴冷玉炁。

  他年轻的脸庞在巷口一盏忽明忽灭的故障霓虹下,显得青涩又烦躁。

  作为刚从和田玉区役物师学院毕业不久,就被分配到极乐司青金石区分部的实习员工,他还没习惯这座地下城市的腌臜,更不习惯自己的任务搭档。

  “初步扫描结果:死者,苏艳,‘如梦醉’业绩排名前十的流莺…体表无致命器械伤、能量灼伤、毒素残留,内部扫描显示…”一名穿着白大褂、戴着增强现实分析目镜的年轻女仵作,声音透过过滤口罩,带着一丝困惑的电子杂音,“…全身骨骼,包括颅骨在内,呈…粉碎性网状裂痕,能量反应残留…性质阴冷、混乱,带有强烈的精神干扰特性…死因…初步判定为…呃,‘剧烈抓挠导致喉部破裂窒息’,以及…伴随的剧烈痛苦引发的神经源性休克?但抓痕成因不明,疑似…某种极乐术引导下的自残?”

  仵作自己念出来都觉得棘手。

  虽说结果显而易见,这种死状也屡见不鲜,但他还是需要用语音详细记录下来,并带回自己所属的鉴玉部。

  “说白了不就是痒死的?”一个粗嘎的声音嗤笑道,充满了不屑。

  说话的是老林,一名身材壮硕的中年男人,是青金石区分部资历最老的员工,也是方子桓的搭档——老油条一个。

  他双臂环抱,裸露的粗壮前臂上覆盖着粗犷的第三代军用合金义体,闪烁着冰冷的哑光。

  他的一只电子义眼扫过凄惨的女尸,又瞥了一眼强忍着不适的方子桓,最终定格在门口方向,嘴里骂骂咧咧:“妈的,这鬼地方…总部调来的巡缉卫执事呢?磨磨蹭蹭!”

  他特意加重了“巡缉卫”三个字,带着一种讥讽的味道。

  嘴上虽是这么说,实际却是打心眼里清楚,他们这趟摊上大事了。

  要么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要么就得等有分量的人把这麻烦主动接下。

  “林…林前辈……”方子桓强忍着恶心,指着尸体脚边不远处一枚不起眼的、染着污渍的廉价发簪,“这个…好像是‘醉梦轩’那边的姑娘们常用的款式?”

  “醉梦轩?”老林电子眼红光一闪,调出资料,“离这不远,一个不入流的小窑子。啧,苏艳这种如梦醉的头牌,跟那边能扯上关系?”

  他又嗤笑了一声,但动作却不慢,立刻通过神念联系分部调取醉梦轩附近监控,并派人去摸排。

  就在这时,工厂入口处的光线似乎被某种存在吞噬了一瞬,阴影被一道身影撕裂,不是走进,是刺入。

  这道人影飞快地切入了这片肮脏的光影,伴随着一阵阵高跟鞋撞击地面的笃笃声。

  如同某种冰冷的心跳,敲击在在场每个人的神经上。

  一切喧嚣仿佛都被这道人影带来的冰冷气压给瞬间冻结。

  高,极其挺拔的175厘米身形,裹在一件垂坠感极强的金色飞鸟雕花纹的墨色长旗袍里,立领高耸,紧束着脖颈,腰线被收得极窄,惊心动魄地勒出充满力量感的弧度。

  下摆的开叉极高,几乎逼近腿根,行走间,冷白得晃眼的肌肤在浓墨般的底色中若隐若现,那是常年严苛训练淬炼出的紧实线条,而非娇柔。

  一把通体哑黑、伞骨边缘流淌着极细幽蓝能量纹路的自动悬浮伞,如同忠诚的影卫,默默地悬浮在她头顶半尺,精准地隔绝了所有肮脏的雨丝,在她周身投下一圈干燥、洁净、仿佛与这个污浊世界彻底割裂的领域。

  伞沿的阴影恰到好处地遮住了她上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冽的下颌和一抹不算鲜艳的红色薄唇,抿成一道没有弧度的线,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疏离。

  浓密如墨的长发未束,瀑布般垂落及腰,随着她平稳的步伐在身后微微拂动。

  一对39码的裸足踩着一双黑色尖头细高跟鞋,脚踝圆润纤美,足弓的线条绷紧如拉满的弦,充满一种蓄势待发的力量感。

  鞋底是优雅的暗金色,鞋跟锋利如锥,足有十厘米,稳稳地踏在污秽的地面上。

  几个探头探脑、眼神浑浊的瘾君子,瞬间缩回了阴影深处,大气不敢出。

  方子桓的目光飞快地从那双在污秽地面上依旧耀眼刺目的高跟鞋上移开,又忍不住瞥向她旗袍开叉下惊鸿一瞥的冷白长腿,眼神里混杂着惊艳、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和更多的紧张。

  “……执事大人。”他俯首作揖,想要通过主动打招呼的方式给这位年仅24岁的“长官”留下印象,然而他的声音却在此刻显得无比干涩。

  老林的电子义眼红光微微闪烁了一下,粗犷的脸上那丝不屑稍微收敛,但随即被更浓的审视和某种隐隐的排斥取代。

  而后,只见伞沿缓缓抬起。

  如同舞台幕布自动揭开,展示出后面的主角——一张冷玉雕琢的脸。

  眉峰如远山含黛,斜飞入鬓,带着刀锋般的锐利。

  眼眸恍若深潭,此刻正平静无波地扫过现场。

  精准,冰冷。

  如同手术刀划过皮肤。

  整张脸没有任何青涩和稚嫩,只有一种沉淀的、拒人千里的寒意。

  她就是从巡缉卫新调来的执事?来自翡翠区的玉姝——米彩?

  老林不想表现得太明显,这次只是在心里嗤了一声。

  花瓶。

  米彩的目光在死者脖颈和胸口的恐怖抓痕上停留了一瞬,视线随即移开,落在死者微微蜷曲、指甲缝里塞满了皮肉碎屑的右手上,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在她将这些细节收进眼底的瞬息,时间恍惚凝固了万分之一秒。

  只有方子桓,站在她侧后方稍远的地方,似乎看到她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绷紧了肩颈的线条,那黑绸包裹下的曲线骤然坚硬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如初。

  她的指尖,在身侧极其细微地蜷缩了一下。

  “现场保护?”米彩的声音响起,如同冰玉相击,清冽、平稳,带着半分磁性,以及一种不容置疑的询问意味。

  老林被这平静到冷漠的语气激起了一股子火,粗声道:“保护?鉴玉部的小妞磨磨唧唧刚弄完……苏艳这种级别的流莺到哪都会掀起麻烦,横死在这,没什么好意外的,别小题大做!”

  米彩打断老林,声音依旧没有起伏,目光却锐利地刺向对方,“你们的职责,是找出凶手。”

  她特意加重了“职责”两个字,如同回敬。

  老林一窒,脸色涨红,电子义眼红光急促闪烁:“小妞,你说什么……”

  “…林前辈!”方子桓赶紧小声提醒,生怕他顶撞这位看起来就不好惹的执事,却未看透这番冲突的缘由。

  米彩不再理会他。

  高跟鞋跟踏过满地污秽,走向尸体。

  悬浮伞如影随形,在她周身投下一片移动的、浓重的洁净区域。

  仵作下意识地让开位置。

  米彩在尸体旁一步外站定。

  她缓缓蹲下,动作轻灵而稳定,墨色旗袍的下摆垂落,高跟鞋跟稳稳地钉在地面。

  她的目光首先落在死者那双异常红润、布满细密红点的脚底上,停留了数秒。

  那双36码的赤足在昏暗光线下,无声地诉说着死前遭受的非人折磨。

  米彩戴着黑色薄款丝绸手套的右手伸出,指尖在距离死者脚踝上方约一寸处悬停,仿佛在感受那残留的阴冷气息。

  而后,她的指尖极其细微地颤动了一下。

  嗡……

  一股无形无质、带着特定“韵律”的微弱波动,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以她的指尖为中心,极其谨慎地扩散开来。

  波动掠过尸体、冰冷的地面、甚至空气中弥漫的水雾和血腥气。

  在她颅内深处无声地高速运转,过滤掉周围一切细小的嘈杂乃至呼吸,捕捉着分子振动的频率、能量残留的“余韵”、空间结构最细微的玉炁变化……

  她“听”到了。

  在那具看似死于疯狂抓挠的尸体内部,一种极其熟悉的碎裂之声,如同无数细密的冰晶在黑暗中同时崩解。

  那是全身骨骼被一种阴狠霸道的高频震荡之力,从内部震裂后残留的回响。

  这声音的频率、质感……与两年前那个夜晚的回响,高度相似!

  同时,在死者右手无名指的指甲缝深处,一丝微弱到几乎湮灭的玉炁波动,被她的玉炁感知精准地捕捉、锁定。

  “死者体内骨骼呈粉碎性网状裂痕,由内而外的高频震荡冲击所致。”米彩收回手,站起身,声音平稳地陈述,如同在念诵冰冷的公式,“体表抓痕是剧烈痛苦下的本能反应,非致死主因。死亡诱因:某种引发极致瘙痒的神经性毒素或禁制,作用于中枢。死亡主因:高频震荡能量粉碎骨骼及内脏,伴随剧烈痛苦导致的神经崩溃。”

  她顿了顿,目光不知停留在何处,“右手无名指指甲缝,残留微量特殊合金碎屑,带有玉炁加工痕迹。是凶器残片,或是…触发装置的零件?”

  而尸体旁金属承重柱底部,几道细微到肉眼难辨的刻痕被她的玉炁感知并加以放大、解析——指甲反复刮擦留下的……加密信息。

  线索串联,指向那个寻找多年的真相。

  可最重要的东西,她却并未找到。

  一枚古玉蝉。

  那是米彩交给苏艳的紧急联络器,也是音希宗门核心弟子才有的信物。

  米彩维持着姿态,面部肌肉纹丝不动,呼吸平稳悠长。

  只有那只戴着丝绸手套的手,指尖蜷缩了一下。

  “执事大人?”方子桓的声音带着试探性的紧张,在其身后再次响起。

  米彩的手极其自然地改变了轨迹,仿佛随意拂过空气,脚步却有意无意地走向那根金属承重柱,极其隐蔽地用鞋跟内侧蹭了一下柱子底部,抹去了部分刻痕。

  方子桓走近,目光在她冷玉般的侧脸和那旗袍开叉间的冷白游移了一下,才看向尸体:“您又发现了什么吗?”

  米彩没有回答。

  她视线扫过地面,停留在不远处,“死者应该还遭遇过二次伤害,准确来说,她本来不该死在这的。”

  她的声音似乎比刚才更冷了一分。

  仵作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仪器上复杂的分析图谱,又看看米彩,喃喃道:“这…这需要深度解剖和玉炁频谱分析才能确定…您怎么…”

  老林更是瞪大了眼睛,电子义眼的红光都停滞了。

  这个新来的女人,只悬空点了一下手指?

  米彩没有解释。

  她的脚步来回游离,转向死者一旁散落的、属于死者的个人物品——一个镶嵌着碎玉的手包。

  可惜,她很清楚,那东西不在里面。

  方子桓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戴上手套准备检查。

  “慢着。”米彩的声音阻止了他。

  方子桓手一僵。

  只见米彩走到手包旁,她没有蹲下,只是伞尖微微倾斜,指向坤包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搭扣。

  那搭扣是玉质的,雕成一只小小的、憨态可掬的貔貅。

  “搭扣内部,有微弱的能量回路反应,被动触发式,类似记录或…追踪。”她声音清冷,“建议鉴玉部使用隔离玉匣收取,避免意外激活。”

  老林脸色变幻,之前的轻视被一种强烈的惊疑和隐隐的忌惮取代。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找回点场子,却发现自己喉咙发干。

  仵作和方子桓面面相觑,后背瞬间渗出冷汗。

  刚才差点就直接用手去拿了。

  “她是如梦醉的流莺,极乐司必须给霍会长一个交代。”米彩又走向了那根承重柱,停顿的片刻间,尖细的鞋跟极其自然地踢动脚边一块锈铁片。

  铁片翻滚,恰好抹去了部分可能暴露身份的痕迹。

  动作流畅得如同拂去裙摆不存在的灰尘。

  她站直,墨色旗袍的身影在昏暗中更显孤绝挺拔。

  方子桓还在死者那边专注扫描。

  米彩的目光投向工厂破洞外的灰色天空。

  琼楼玉宇大厦群在天际线傲然矗立,顶端散发柔和玉光,与工厂的破败形成刺眼对比。

  一道来自金属承重柱的加密信息流入脑海。

  似乎遭到了二次修改。

  只剩下一个名字——楼语情。

  米彩隐藏在伞下阴影中的眼神锐利如刀锋,冰冷的杀意在她体内奔涌、压缩,最终只余眼底一点淬火幽光。

  指尖,隔着墨色丝绸旗袍,无意识地按在左锁骨下方某个位置。

  那里,皮肤之下,灼热感隐隐传来。

  是音希的宗门印记在悲鸣。

  米彩墨色的身影在这样污秽的现场显得格格不入又极具压迫。

  她的目光最后扫过尸体那张扭曲狂笑的脸,眼底深处,一丝极淡的、如同灰烬般的晦暗阴影掠过,快得无人察觉。

  她不敢看那张脸了,她应该为自己的线人……不,应该是自己的朋友,应该为对方合上双眼,可她做不到。

  她仿佛看到了苏艳眼中凝固的、对凶手的刻骨恐惧。

  “初步勘查完毕,即刻执行现场保护,等待‘鉴玉部’进一步处理。”她宣布,声音依旧没有波澜。

  她的视线最后掠过那枚廉价的发簪。

  “核实关联人员,带回问话。”米彩只是冷淡地命令,声音清冽,不容置疑,甚至没有看方子桓和老林,深潭般的眼眸平静无波。

  她转身,高跟鞋跟敲击着地面,发出清晰、稳定、如同倒计时般的笃、笃声,走向门口。

  那柄墨色的伞,再次缓缓压下,遮蔽了她冷玉般的面容,只留下一个神秘、孤高、令人心悸的背影。

  老林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才重重地呼出一口浊气,电子义眼红光闪烁不定:“妈的…装神弄鬼…”

  方子桓却隐隐注意到尸体的不远处好像少了什么,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唯独眼神若有所思,喃喃道:“我听说,她好像是……‘音希’的最后传人?”

  “嗬…嗬嗬…”

  一阵非人的、带着极度痛苦和狂乱的嘶哑喘息,骤然从工厂深处传来!

  一道身影如同失控的炮弹般冲出!

  是个女人。

  一名失控的玉姝。

  身上只胡乱裹着几条被撕烂的白色绷带,露出大片肌肤。

  她赤着双足,原本应该白皙的脚掌此刻沾满污秽和细小的刮挠痕迹,在地面上留下凌乱的湿漉脚印。

  她的头发如同枯草般散乱,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潮红,布满了自己抓挠出的血痕,与苏艳的死状有几分相似,但更显癫狂。

  她的眼神浑浊不堪,瞳孔涣散放大,里面燃烧着一种纯粹的、毁灭一切的疯狂火焰。

  “痒!痒啊!杀!杀了它!毁掉!!”女人嘶吼着,声音扭曲破碎,完全不像人类能发出的。

  她的目标极其明确——地上苏艳的尸体。

  更准确地说,是苏艳那只紧握的、藏着关键碎屑的右手。

  她冲刺的速度快得惊人,完全不似神志不清之人,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决绝。

  赤足踏在潮湿的地面上,发出沉闷急促的“啪啪”声。

  “拦住她!”老林最先反应过来,怒吼一声。

  他庞大的身躯如同移动堡垒,猛地横跨一步,合金义臂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抓向那失控女人的肩膀,意图将其制服。

  然而,那失控的赤足玉姝对老林的拦截竟视若无睹,或者说,她的眼中只有苏艳的尸体。

  就在老林的手臂即将触及她肩膀的瞬间,异变再生——

  女人那布满血痕、看似无力的右手,五指猛地张开。

  指尖瞬间变得如同玉质般晶莹,却又透着一股金属的锋锐寒光,五道凝练如实质的惨白色骨刃从她指尖暴射而出。

  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五柄淬毒的匕首,直刺老林抓来的合金手臂关节缝隙。

  角度刁钻,狠辣至极。

  “什么鬼东西?!”老林大惊失色,仓促间只能将抓握改为格挡,合金手臂横在胸前。

  嗤啦——!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五道惨白骨刃狠狠划过老林的合金前臂,爆出一溜刺眼的火花,坚固的军用合金竟然被划出了五道深深的凹痕。

  巨大的冲击力让老林壮硕的身躯都不由自主地踉跄后退一步。

  而那失控的女人,借着这一撞的反作用力,速度丝毫不减,甚至更快。

  如同离弦之箭,目标直指地上的苏艳尸体。

  她的左手同样扬起,指尖骨刃再现,目标赫然是苏艳的头颅。

  方子桓吓得魂飞魄散,呆立当场。

  仵作更是连滚带爬地躲到仪器后面。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从女人破门而出,到击退老林,再到扑向尸体,不过两三个呼吸。

  眼看那锋利的骨刃就要刺入苏艳的头颅。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嗒。

  一声清晰、稳定、穿透所有嘈杂的轻响。

  是鞋跟点地的声音。

  米彩不知何时折返了回来。

  她握着伞柄的左手手腕,极其细微地向内一旋,同时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微微前倾。

  那柄如同能吞噬光线的墨色长伞,伞面如同活物般,在她身前划出一道流畅而迅疾的墨色弧光。

  不是格挡,更像是…引导。

  五道惨白锋锐的骨刃刺中了那墨色的伞面。

  预想中伞面被洞穿的撕裂声并未响起。

  那看似柔软的墨色丝绸伞面,在接触骨刃的瞬间,竟荡漾开一圈肉眼可见的、高频震荡的玉炁涟漪。

  五道蕴含着巨大冲击力和穿透力的骨刃,仿佛刺入了粘稠无比的胶质,速度骤降,力量被层层化解、偏移。

  米彩握着伞柄的左手稳如磐石,手腕再次极其精妙地一抖、一引。

  嗤——

  五道骨刃竟被那墨色伞面牵引着,擦着苏艳尸体的上方掠过,狠狠刺入了尸体旁边的地面。

  坚硬的石面如同豆腐般被刺穿,留下五个深不见底的细孔,边缘的石质瞬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败腐蚀状。

  “呃啊——!”失控女人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一击落空,狂性更炽。

  她猛地抬头,浑浊疯狂的眼睛死死锁定近在咫尺的米彩,那眼神,充满了被阻挠的滔天怨毒。

  她暂时放弃了苏艳的尸体,此刻阻挡在她面前的一切,都是必须毁灭的目标。

  她双臂猛地张开,十指上的惨白骨刃根根竖起,如同绽放的死亡之花。

  一股混乱、暴戾、带着尖锐刺耳高频嗡鸣的玉炁波动,如同冲击波,以她为中心猛地向四周爆发开来,目标直指米彩。

  嗡——

  空气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震荡!

  距离较近的方子桓和仵作只觉得脑袋如同被重锤击中,眼前一黑,耳膜刺痛,几乎晕厥过去。

  连老林都闷哼一声,电子义眼红光狂闪,被这混乱的精神冲击和音波震得气血翻腾。

  这根本不像玉姝的攻击,更像是某种失控的能量核心在自爆前最后的疯狂倾泻。

  声波与精神冲击瞬间及体。

  米彩撑开的墨色伞面首当其冲。

  伞面剧烈震荡,墨色丝绸如同被狂风吹拂的湖面,波纹狂涌,那混乱的冲击力试图撕裂伞面,侵入持伞者的心神。

  米彩隐藏在伞面阴影后的眼神,冰冷依旧。

  作为古老宗门“音希”的最后传人,此刻所面对的对她而言,不过是些许杂音。

  音希的独特功法在她颅内深处无声地高速运转,如同最精密的滤波器,瞬间将那些狂乱、尖锐、足以摧毁常人神智的噪音冲击剥离、解析、重构。

  她捕捉到了这混乱杂音风暴中,那唯一一丝属于施术者自身生命核心的韵律——那是如同风中残烛般微弱、却因疯狂而异常躁动的生命波动。

  找到了。

  就在那混乱冲击波达到顶峰,即将彻底撕裂伞面防御的刹那。

  米彩撑着伞的左手稳如磐石,纹丝不动,只微微挪动右脚。

  不是后退,是前进。

  锋利的十厘米鞋跟,如同蓄势已久的毒蝎尾刺,带着一股穿透力,猛地抬起,然后重重踏下。

  嗒!

  一声远比之前更加清脆、更加锐利、甚至带着金属颤音的巨响,骤然炸开。

  以那鞋跟落点为中心,一圈凝练到极致、带着特定高频“破律”频率的无形玉炁波纹,近乎投入沸油的水滴,瞬间爆发、扩散!

  嗡——

  两股截然不同的震荡波在空中猛烈碰撞。

  混乱的冲击波如同撞上礁石的狂浪,瞬间被那精准的“破律”波纹强行切入、打散、中和。

  失控女人发出的尖锐嗡鸣戛然而止,如同被扼住了喉咙。

  她周身狂暴的玉炁波动如同被戳破的气球,骤然紊乱、溃散,她狂乱的动作猛地一滞,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度的痛苦和茫然,仿佛支撑她疯狂的力量源泉被瞬间抽离。

  米彩借着右脚那踏碎混乱的一步之力,整个身体就像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以那柄撑开的黑伞为盾,为矛,为支点,急速突进。

  墨色的身影在暗金鞋跟踏地的残影中消失,下一瞬,已出现在那失控女人因力量溃散而短暂僵直的侧后方。

  两人距离近在咫尺。

  米彩握着伞柄的左手手腕再次一抖、一旋。

  那一直撑开的、墨色的伞面,带着一股巧妙的牵引卸力,猛地向前一兜、一压。

  伞面边缘精准无比地拍击在失控女人的后腰命门穴位置,力量不大,却蕴含着精妙的震荡劲力。

  女人闷哼一声,本就因力量溃散而站立不稳的身体,被这一拍,如同被抽掉了主心骨,瞬间失去了平衡,踉跄着向前扑倒。

  米彩的动作行云流水,毫不停滞,拍击的同时,她原本一直垂在身侧的右手闪电般抬起。

  那柄墨伞此刻被她当作了一支点穴的笔。

  右手拇指在伞柄末端一个极其隐蔽的玉石凸起上轻轻一按。

  伞尖末端,一点幽蓝色玉炁光芒瞬间亮起,只有针尖大小,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锋锐。

  伞尖如毒蛇吐信,快!准!狠!

  无声无息,精准无比地点向失控女人因扑倒而暴露出的、颈后大椎穴下方半寸的一个极其隐秘的节点——那是控制肢体运动神经与玉炁运行的关键枢纽之一。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热针刺入冰块的声响掀起。

  伞尖那点幽蓝光芒一闪而逝,没入女人的肌肤。

  失控女人向前扑倒的动作骤然凝固,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她身上狂暴混乱的气息如同潮水般瞬间退去,指尖的惨白骨刃无声消散。她眼中的疯狂火焰熄灭,只剩下空洞和茫然,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软软地瘫倒在地,只有胸口还在微弱起伏。

  一片死寂。

  只有工厂余下的嗡鸣,阴雨汩汩的水声,以及方子桓和仵作粗重惊恐的喘息。

  老林僵在原地,电子义眼的红光凝固了,粗犷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

  他死死盯着米彩,又看看地上瘫软如泥的失控女人,再看看自己合金臂上那五道深深的凹痕,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直窜头顶。

  这个女人…刚才那举重若轻、如同舞蹈般优雅又致命的几步…不简单。

  米彩缓缓直起身。

  墨色的长柄伞依旧稳稳地撑在一旁,伞面光滑如初,仿佛刚才那狂暴的骨刃冲击和混乱能量只是幻影。

  暗金的高跟鞋跟稳稳钉在沾染了点点血污的地面上,纤尘不染。

  她甚至没有多看地上瘫倒的女人一眼,深潭般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惊魂未定的方子桓和仵作,最后落在老林身上,声音依旧清冽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目标已制服,疑为灭口或销毁关键物证者,建议立即拘押,交由‘问心殿’彻查其精神控制来源及与本案关联。”

  她顿了顿,鞋跟极其自然地、仿佛无意般,在苏艳尸体右手附近的地面上轻轻一点,发出轻微的“嗒”声。

  “现场二次污染,重新扫描死者指甲缝区域,务必提取残留物,此人身上残留的神经毒素或极乐术痕迹,可能与死者同源,需重点比对。”

  说完,她从容地走向门口,那柄伞,再次压下。

  老林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才像被抽干了力气般,重重呼出一口浊气,电子义眼红光狂闪了几下,最终化为一种复杂的敬畏。

  他走到瘫倒的女人身边,动作粗暴地将其双脚锁入特制的透明束缚球,嘴里低声骂了一句,却不再是针对米彩。

  随着束缚球内发出低频震动,女人只能无力地疯笑着。

  方子桓则呆呆地看着苏艳的尸体,又看看地上那五个被骨刃刺出的、边缘灰败腐蚀的细孔。

  又是同样令人在意的变化。

  他的最后目光落在米彩鞋跟最后点过的那片地面——那里,似乎什么也没有,又似乎…多了一点极其微小的、不易察觉的摩擦痕迹?

  他甩甩头,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赶紧招呼仵作重新开始工作。

  ……

  醉梦轩,比黑齿巷更加破败污浊。

  空气里劣质香粉和某种糜烂气息混合,令人作呕。

  但显然不只是因为气味。

  被带回问话的,是醉梦轩的一个流莺,名叫徐梓筱。

  她被带到临时征用的隔壁空仓库。

  这里光线昏暗,堆满废弃零件,空气混浊。

  徐梓筱看起来二十出头,生得倒是颇有几分姿色,眉眼间带着一股野性的艳丽,可惜被浓妆和疲惫掩盖。

  她赤着双足,脚趾的红色指甲油有些掉了色,踩着一双沾满泥污的人字拖,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态度极其恶劣。

  “呸!”她不等问话,先啐了一口,浓妆下的眼睛斜睨着米彩等人,满是鄙夷和挑衅,“极乐司的狗腿子?不去舔那些贵人的脚底板,跑老娘这破地方来闻骚气?苏艳那贱货死了关我屁事!她攀上高枝儿了,早看不上我们这些‘下等货’了!”

  她语速极快,满嘴脏话,将苏艳描述成一个忘恩负义、攀附权贵后与旧友断绝来往的女人。

  她承认苏艳偶尔会来醉梦轩找她,但坚称只是“叙旧”,最近一次见面也是“很久以前”,对苏艳的近况和死亡一无所知,情绪激动,甚至试图冲撞负责问话的方子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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