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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繁花,哀鸣的金丝雀,能否等来辉光,2

小说:哀鸣的金丝雀哀鸣的金丝雀能否等来辉光 2025-09-11 10:50 5hhhhh 7390 ℃

我如蒙大赦,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他腿上滑下来,双脚踩到厚实的地毯时,身后的伤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让我忍不住咧了咧嘴

但我没敢耽搁,忍着痛,迅速把那本厚重的《元素位面基础构型解析》抱起来,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放回书架最高层原来的位置

放好书,我转过身,低着头,像只受惊的兔子,飞快地溜向书房门口,经过书桌时,眼角余光瞥见他正重新拿起那份之前放下的卷宗,指节分明的手指捏着眉心,眉头紧锁着,似乎被什么难题困扰

“培克洛阁下…我…我去花园了?”

我站在门口,小声说了一句

他没有抬头,只是极其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驱赶一只嗡嗡叫的苍蝇

我轻轻带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身后的痛感依旧清晰火辣,提醒着刚才的“玩火”,但心底那股奇异的、混合着后怕和隐秘兴奋的情绪却挥之不去

刚才的顶撞,那些幼稚的指控,蹬踹,还有最后那带着哭腔的“大坏蛋”……他打是打了,下手也绝对不轻,但为什么……总觉得他最后那声驱赶里,带着一种近乎纵容的无奈?

就像……就像是被一个不懂事、又甩不脱的小辈缠得没办法的长辈?

这个念头让我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弯了一下,随后因为得意忘形就牵扯到身后伤处,又痛得“嘶”了一声,我揉了揉眼睛,擦掉残留的泪痕,抬脚走向后花园

阳光暖暖地晒在背上,身后那点带着屈辱和剧痛的印记,似乎也被这阳光晒得……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温度

闹腾完了,该去给那些不会跟我“讲规矩”的花草浇水了

日子像庭院里那条碎石小径上缓缓流淌的阳光,安静地铺展,晨光里的牛奶,午后书房“窃书”被抓包后带着疼痛与隐秘兴奋的“惩戒”,黄昏花园里草木泥土的气息……

这些碎片构成了我新的日常,一种近乎虚幻的、被小心包裹起来的温柔,如同藤蔓,无声地缠绕着这座曾经冰冷的宅邸,也缠绕着我曾经满是恐惧的心房

我依旧叫他“培克洛阁下”,他也依旧连名带姓地唤我“卡莲·特拉里克”,可空气里那些无形的、曾经几乎将人压垮的尖刺,早已被磨钝、软化

他看我的眼神不再是看一件物品或一个麻烦,更像是在看……一个需要费心、偶尔还惹人生气,却又甩不开手的责任

伊瑟琳奶奶遗孤的身份,成了我们之间心照不宣的契约,一条稳固的纽带,这纽带带来的变化,在某个平淡的午后清晰得不容忽视

“下午别去鼓捣你那些花花草草了,每次都弄得一身土……”

安卡放下手中的政务简报,端起那杯永远甜得发腻的红茶抿了一口,目光并未离开文件,语气也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两点会有人来,回去收拾一下你自己,省的在外人面前丢脸”

我正窝在窗边的软椅里,膝盖上摊着一本从书房“赦免区”……那是一个他默许我自由取阅书籍的矮架……拿来的植物图鉴,闻言抬起头

“谁?我可以知道吗?”

他这才抬眼瞥了我一下,眉头习惯性地微蹙,像是在嫌弃我的迟钝,又像是感慨我那份有点过于谨慎的反应

“老师……教你通用语的语法和帝国史,伊瑟琳教你的那点皮毛,不够看”

说完,他又低头去看文件,指尖在纸页边缘不耐烦地点了点,就像是觉得这份决定或者解释可能还是有些多余?

“省得你整天抱着本词典瞎琢磨,看得人眼晕,还净学些歪理邪说来顶嘴”

老师?我愣住了,图鉴从膝盖上滑落,掉在厚厚的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这个词带来的冲击,远比任何新裙子或甜点都大

这不再是默许我偷学,不再是别扭地丢给我一本词典自己摸索,这是正式的、刻意的安排,一种属于“正常生活”的、规划未来的安排

就像……就像对待一个真正的、需要接受教育的孩子

心口像是被温热的泉水猝不及防地浸满了,胀胀的,带着一种眩晕的暖意,我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图鉴柔软的封皮边缘,小声应道

“……知道了,阁下”

两点整,门铃准时响起,来的是一位气质温和、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戴着金丝边眼镜,自我介绍是莉娜女士,退休的国立学院讲师

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时,带着学者特有的审视,也有一丝看到新奇事物的好奇,但唯独没有我习以为常的、对精灵的轻蔑或恐惧,她只是微微颔首

“卡莲小姐?培克洛阁下希望我能帮助你巩固通用语基础,并了解帝国的一些基本历史脉络”

第一节课就在小客厅进行,莉娜女士的声音平缓清晰,讲解深入浅出,远非词典上冰冷枯燥的词条可比,那些困扰我许久的复杂语法结构,在她条分缕析的拆解下,竟也变得明朗起来

阳光透过落地窗,暖融融地洒在书本和笔记上,我努力地听着、记着,第一次感受到系统学习的踏实感,而非过去那种在安卡书房里偷偷摸摸、提心吊胆的“窃取”

课间休息,莉娜女士放下茶杯,目光温和地扫过小客厅雅致的布置,最后落回我脸上,带着一丝长辈的关切

“培克洛阁下对您的学业很上心,特意强调要打好基础,他说您很……聪颖,只是过去缺乏指导”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看得出来,阁下很在意您的成长”

心口那股暖流再次涌动,带着一点微酸的涩意,在意…吗?那个用戒尺抽得我跳脚、骂我“麻烦精”的男人?

我低下头,指尖摩挲着笔记本光滑的纸页,只轻轻“嗯”了一声,这份在意,藏在他刻薄的言辞和别扭的行动里,沉甸甸的

当然,有些“旧习”如同花园里顽固的野草,依旧在某个角落悄然生长

比如,对书房深处那些“禁书”的执念,莉娜女士教导的知识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也让我对那些更高深的、关于魔法本源和位面奥秘的书籍,产生了更强烈、更光明正大的渴望,安卡的书房,依旧是我无法抗拒的磁石

这天下午,莉娜女士的课刚结束不久,我又一次鬼使神差地溜进了书房,目标明确——书架最高层,那本深蓝色封面、烫着复杂银色符文的《星界能量导论》,我搬来垫脚凳,小心翼翼地去够

指尖刚碰到冰冷的书脊……他不会真的是在蹲守吧?就像是专门来扫兴的一样,明明我已经尽可能的谨慎了,却还是被那个熟悉的声音叫停

“《星界能量导论》?”

安卡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从门口传来,带着一种早已料到的、混合着无奈和一丝戏谑的平淡

“怎么,莉娜女士教的东西太浅显,已经满足不了你‘实地研究’的雄心壮志了?”

我吓得一抖,差点从凳子上栽下来,手忙脚乱地扶住书架才稳住,转过身,他正抱着手臂倚在门框上,好整以暇地看着我,嘴角似乎噙着一抹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我……我只是……”

我飞快地转动脑筋,试图找个不那么离谱的借口,三年了,那些“为了花园安全”“风险规避”的旧理由早已失效,连我自己都觉得可笑

“只是想看看?”

他替我说了出来,迈步走进来,靴子踩在地毯上无声无息,他走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带着熟悉的压迫感,却又少了那份令人窒息的冰冷

他伸出手,却不是拿书,而是屈起手指,在我额头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

“咚”的一声脆响,带着亲昵的警告

“规矩呢?”

他挑眉,声音里听不出多少怒意,反而像在逗弄一只明知故犯的猫

我捂着被弹得有点发红的额头,撇了撇嘴,胆子竟也肥了起来,小声嘟囔

“规矩规矩,您就知道拿规矩压人……莉娜女士都说我学得快,有天赋!看看怎么了?又不会少块肉!您那些宝贝书放在那里落灰,多浪费啊!”

语气里带着三分委屈,七分理直气壮的抱怨,像是混搭的调色盘一样,带着孩童刻意的做作和可爱

安卡看着我,深黑的眼底那点戏谑的笑意似乎更深了些,他忽然抬手,作势要揪我的耳朵——这是我们之间最近才“开发”出的新“惩戒”方式,比戒尺温和,比弹脑门更具“威慑”……毕竟尖耳朵本来就敏感,被揪起来真的是不比挨打好受

我下意识地缩脖子,护住耳朵,同时脚下灵活地往旁边一闪,嘴里还不忘继续“控诉”

“看看!又要动手!暴君本性暴露了吧!伊瑟琳奶奶才不会……精灵的耳朵明明那么脆弱!您精通那些乱七八糟的学术研究,不可能不知道才是……”

“呵……你的伊瑟琳奶奶要是在,怕是第一个拿戒尺抽你手心!我真的是……”

安卡嗤笑一声,打断我的“护身符”,手落了空也不恼,顺势环抱在胸前,居高临下地睨着我

“少拿她说事,再让我抓到你爬高摸低碰这些书……”

他故意拖长了调子,视线意有所指地扫过我身后,嘴角勾起一个绝对称不上善良的弧度

“我就让你重温一下那快四年前,你屁股开花的滋味……说到做到”

四年前……那魔法鞭子落在身后柔嫩处,痛得人眼前发黑的记忆瞬间回笼,我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一半是羞窘,一半是……居然有点想笑?

这种赤裸裸的、带着点“老父亲式”恐吓的威胁,从他嘴里说出来,竟然有种荒诞的亲切感

“您就吓唬人吧!”

我梗着脖子,努力维持气势,但耳根的热度出卖了我

“这么多年都没动过真格了!吓唬谁呢!”

“呵……”

安卡轻笑一声,那笑声低沉,带着一种危险的磁性,他向前逼近一步,阴影完全笼罩下来

“你可以试试看,嗯?我们无畏的卡莲·特拉里克,看我这把‘老骨头’,还抽不抽得动你这个精灵的屁股?”

他刻意加重了“老骨头”三个字,眼神却锐利如鹰

那眼神里的认真一闪而过,让我心头一跳,我立刻怂了,缩了缩脖子,小声咕哝

“……知道了知道了,不碰就不碰嘛……小气鬼……”

边说边飞快地从垫脚凳上溜下来,像只滑不留手的泥鳅,绕过他高大的身躯就往书房门口跑

身后传来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和疲惫

“滚去花园,别在我眼前晃悠,看着就烦”

“是是是!这就滚!不碍您的眼!”

我头也不回地应着,随后脚步轻快地冲出书房,把那神门砰的一声带上……看起来只能下次再试试了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我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刚才被他弹过的额头,又下意识地揉了揉身后,仿佛那里还残留着四年前狠揍的幻痛……嘴角却不受控制地高高扬起

阳光正好,穿过走廊尽头的彩窗,投下七彩的光斑,花园里,星泪花在微风里舒展着流转月华光泽的叶片,日子像一首缓慢流淌的歌,有被弹额头的微疼,有被威胁“屁股开花”的窘迫,也有被安排老师、规划未来的沉甸甸的暖意

这繁花之境,扎根于一个刻薄男人的别扭温柔里,真实得让人心头发烫

阳光穿过繁茂的紫藤花架,在花园的白色小圆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浮动着红茶氤氲的香气、刚出炉小饼干的甜腻,还有……一种几乎肉眼可见的、名为“新婚”的粘稠糖浆味

利奥·冯·艾森贝格男爵和他的夫人,涅·冯·艾森贝格在安卡的斡旋下,他们的原名已经恢复,现在正坐在我对面……他们的领地紧紧挨着,如同此刻他们的姿态

涅几乎整个人都嵌在利奥的臂弯里,像一株找到了专属支架的菟丝花,她纤细的手指绕弄着利奥军装制服袖口精致的金色纽扣,脸颊贴着他肩章硬挺的边缘,淡紫色的眼眸半眯着,像一只被午后阳光晒得无比惬意的猫

利奥一手稳稳端着骨瓷茶杯,另一只手则极其自然地落在涅的后腰上,指节分明的手指隔着轻薄的夏裙衣料,以一种近乎本能的、充满占有意味的节奏,轻轻摩挲着,那动作如此娴熟,如此不间断,仿佛那处腰窝是他掌心最熟稔的领地

甜得发腻,我感觉这种萦绕在空气里的甜腻简直和安卡最喜欢的那些甜品有的一拼

我端起自己的茶杯,小口啜饮着温热的红茶,试图用微涩的液体冲淡眼前这幕过于浓稠的甜蜜,心里某个角落,一丝极其微弱、近乎荒谬的“嫉妒”悄然探出头

不是嫉妒涅有爱人,而是……嫉妒那种理所当然的依偎,那种无需任何解释、仿佛天生就该如此的亲密无间,那种……“正常”的情感表达

“卡莲小姐,你这里的星泪花苞,似乎比上次来时又饱满了一些呢~”

利奥温和的声音响起,带着恰到好处的礼节性关注,试图将话题从那令人窒息的情侣结界中拉出来一点,他的目光投向药圃中心那株流转着月华般淡蓝光晕的植物,带着真诚的欣赏

“嗯~”

我放下茶杯,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自然,只是被攥的全是褶皱的衣角似乎承担了很多

“最近天气好,它好像很喜欢”

眼角余光却忍不住瞟向涅,她似乎根本没听见我们的对话,只是用鼻尖蹭了蹭利奥军装领口硬挺的边缘,发出像小动物一样满足的咕哝声

利奥低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是几乎要溢出来的无奈和纵容,摩挲她腰肢的手指力道稍稍加重了一点点,像是无声的安抚,满足着她的小心思

这副画面,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去年夏天,在他们的婚礼上……那场在艾森贝格家族小教堂举行的、并不盛大却温馨得让人落泪的仪式

新娘挽着利奥的手臂,走过缀满月季花和白色铃兰的通道,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她洁白的头纱上跳跃,而我穿着一条伊薇特精心缝制的浅金色纱裙,站在新人前方,手里捧着一个装满新鲜玫瑰花瓣的藤编小篮子

当新人缓步走近时,按照利奥事先恳求过无数次、安卡皱着眉勉强同意的“胡闹”计划,我用力将篮子里的花瓣抛向空中

粉白的花雨纷纷扬扬落下,沾在涅的头纱上,落在利奥笔挺的礼服肩头,也落满了铺着红毯的通道

那一刻,涅在头纱下笑得像个得到了全世界的孩子,利奥紧紧握着她的手,眼眶泛红,而我在花雨中抬头,正好撞见观礼席前排安卡·培克洛的表情

他抱着手臂,站得笔直,铁灰色的礼服衬得他身形愈发冷硬,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笑容,甚至眉头还习惯性地微蹙着

周围那些应邀而来有着显赫身份的宾客,尤其是几位须发皆白、佩戴着古老家族徽章的老者,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惊愕、审视和一种被冒犯的冰冷

让一个精灵、一个敌对血脉的“玩物”、一个身份不明的孤女,在新婚的帝国男爵夫妇面前撒花?这简直是贵族社交圈闻所未闻的僭越和荒唐!

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过来

我能感觉到他们的腹诽,想象得到仪式结束后,上流社会的沙龙里会如何传扬培克洛大君如何被一个精灵迷昏了头、做出这等有失体统的举动

但安卡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堵隔绝了所有非议和窥探的高墙,他深潭般的黑瞳扫过那些投来异样目光的老顽固,眼神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胆寒的威压

那些窃窃私语瞬间低了下去,惊愕的目光纷纷垂下或移开……无人敢置喙,天业大君的赫赫凶名和护短,便是最坚硬的铠甲

“卡莲小姐的点心总是这么特别”

涅软糯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回忆,她不知何时稍稍坐直了些,但身体依旧紧贴着利奥,纤细的指尖拈起一块我放在点心架最上层、点缀着可食用银箔和薄荷叶的淡绿色精灵风味小糕

“上次婚礼上那种‘翡翠凝露’,利奥念叨了好久呢”

她说着,将小糕送到利奥嘴边,后者极其自然地张嘴咬下,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夫人喜欢就好”

我笑了笑,心里却有点五味杂陈,那场婚礼上的“翡翠凝露”,是我鼓起勇气向宅邸厨房提议的,原本没抱太大希望,没想到安卡竟默许了

现在看着涅亲昵地喂给利奥,那点“嫉妒”似乎又冒了点头……不是嫉妒利奥,是嫉妒他们能如此坦然地分享甜蜜……哦,可怜的衣角,晚上怕是连熨斗都无法抚平褶皱

“培克洛阁下近来可好?”

利奥咽下糕点,转向一直沉默坐在主位上的安卡,态度恭敬

安卡手里端着的不是茶,而是一杯颜色深浓、甜香四溢的热可可,上面漂浮着一座让人熟悉的奶油山峰,他慢条斯理地用银匙刮下一层奶油送入口中,闻言才抬起眼皮

他的目光扫过对面依旧粘在一起的两人,眉头习惯性地蹙起,语气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嫌弃

“好得很,只要不被某些人腻歪得血糖过高就行”

他的视线意有所指地落在利奥环在涅腰间的手上,明明是几近嗜糖如命的存在,却也忍不住吐槽了……确实,这场面几乎是在某人伤疤上跳舞一样刺激

利奥的脸瞬间涨红,有些窘迫地想把手挪开一点,却被涅不满地按住,还报复性地在他腰侧轻轻拧了一下

安卡看着他们的小动作,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气,又低头对付他的奶油山去了

我忍着笑,拿起一块烤得金黄酥脆、淋着枫糖浆的小饼干默默啃着,花园里阳光正好,紫藤花的香气若有似无,对面是甜得化不开的爱侣,旁边是刻薄依旧却用奶油山暴露了嗜甜本性的“监护人”

那些曾让我夜不能寐的鞭痕记忆,地下室的冰冷晶石光芒,仆役们冰冷的审视…都遥远得像上辈子的事情

这被繁花、被一种近乎怪异的温情包裹着的生活,真实得不可思议,我甚至开始觉得,安卡那句“腻歪得血糖过高”的抱怨,听起来都像是一种…别扭的祝福?

送走了那对仿佛连体婴般的艾森贝格夫妇,花园里骤然安静下来

午后阳光依旧慷慨,紫藤花香若有似无,但空气中那股浓稠的甜腻气息仿佛被他们带走了,留下一种近乎空旷的寂静,我收拾着茶具,指尖触碰微凉的骨瓷杯壁,心思却飘得极远

利奥和涅那种毫无保留的依恋与亲昵,像一面过分清晰的镜子,映照出我心底某些模糊的、被刻意忽略的褶皱

安卡·培克洛

这个名字沉甸甸地压在心口,裹挟着复杂到令人眩晕的标签

主人?那是过去,冰冷铁链般的称谓,如今只剩下一层薄如蝉翼的、象征性的外壳

父亲?这个念头冒出来时,连我自己都觉得荒谬又带着点隐秘的刺痛,他给予庇护,安排教育,用刻薄包裹着实质的关怀,甚至默许了我那场婚礼上的“胡闹”,替我挡下所有非议……这似乎符合某种“父职”的定义

可他从未有过一个父亲该有的温和笑容或慈爱抚触,他的“教导”是弹额头和“屁股开花”的威胁,他的“关怀”藏在嫌弃的言辞和别扭的甜点分享里

老师?莉娜女士才是真正传道授业的老师,他只是……默许了我对知识的贪婪,甚至在我偷窥那些艰深领域时,用他独特的方式进行着某种……筛选和引导?

那么,爱人?

这个念头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近乎灭顶的恐慌和自我嘲讽,心脏猛地一缩,随即被一股冰冷的现实感攥紧……笑话……天大的笑话……

且不说那些无形的、足以压垮任何萌芽的枷锁——贵族社会的体面,监护人与被监护人的伦理鸿沟,单是横亘在我们之间最深、最黑的那道伤疤,就足以碾碎任何关于“爱”的妄想

那是他妻子和未出世孩子被精灵王室卫队虐杀的血仇,是曦城在“杏花落”中化为熔岩湖的滔天烈焰,是他灵魂深处永远无法愈合、一碰就痛彻骨髓的刺

一个精灵,一个来自他最深恨之种族的精灵,向他示爱?这念头本身,大概就足以被他视为最恶毒的亵渎和最无耻的背叛

他大概会像撕碎一张废纸一样,把我连同这荒谬可笑的心思一起撕碎,用最冰冷、最残酷的方式,让我明白“僭越”的代价

我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端起托盘走向宅邸,阳光晒在背上,却驱不散心头那点自寻烦恼带来的寒意……

算了,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不过是安逸生活滋生的、不合时宜的奢侈烦恼,像花园角落里偶尔冒出的、开错季节的小野花,拔掉就好

刚把茶具送回厨房,转身就差点撞上正从书房出来的安卡,他手里拿着一卷厚实的羊皮纸地图,眉头习惯性地锁着……只是看到我,他的脚步忽然顿了一下

“正好你在这里”

他把地图往我怀里一塞,动作带着一贯的不容置疑

“看看这个,你觉得没有问题就这样了”

地图很沉,带着羊皮特有的气味和年代感,我展开一角,目光扫过上面精细描绘的山川河流和用不同颜色标注的疆域,他粗糙的指尖点向帝国版图最北端,一片广袤、标注着稀疏森林和冻土苔原的区域

“北境,霜语森林边缘这一带”

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公务,只是在念第一个词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停顿

“精灵之国……的版图,在战后早已名存实亡,残留的精灵,十之八九都散落在帝国境内,像老鼠一样躲藏在人类城市的阴影里,或者更糟,在矿坑和种植园里耗尽最后一点血脉,或者沦为某些存在的家具和……玩物……”

我的呼吸微微一窒,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粗糙的羊皮纸边缘,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针,刺破了我这几年来刻意营造的、关于族群现状的幻想泡泡

“与其让他们像阴沟里的秽物一样,哪天被逼急了再闹出点乱子……”

安卡的语气陡然转冷,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近乎施舍的刻薄,随后他特意加重了“自治区”三个字,嘴角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

“不如划块地方,把他们像圈养珍稀魔兽一样圈起来,名义上,叫‘霜语森林精灵自治区’”

“自治区?”

我猛地抬起头看向他,这个词带来的冲击,远比刚才那些关于情感的胡思乱想要巨大得多……像一道微弱却真实的光,刺破了关于族群未来的绝望阴霾

“哼,别想的太好”

安卡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移开视线,仿佛多看一眼那地图都嫌麻烦

“名字好听罢了,那不过是一个大型的、有围墙的动物园,只不过里面的‘展品’会自己种地、织布、生崽子,省得他们四处流窜碍眼,也省得帝国治安官天天为处理精灵奴隶暴动或者偷窃案头疼”

他的理由一如既往地难听,充满了功利性的算计和毫不掩饰的鄙夷

“动物园?只是为了…省麻烦?”

我追问,声音有些发紧,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一个微弱却执拗的声音在呐喊:不是的!绝不只是这样!

他斜睨了我一眼,眼神锐利得像刀子,似乎想剖开我脸上任何一丝不合时宜的激动或感恩

“不然呢?”

他反问道,语气充满嘲讽

“难道是为了弘扬精灵那套早已腐朽的月光美学?还是为了让他们重温昔日王庭的荣光?卡莲·特拉里克,收起你那点天真的幻想”

他顿了顿,指尖不耐烦地敲了敲地图上那片被圈出的北境冻土

“那片地方够大,够荒,也够冷……正好适合你们这些生命力顽强、又怕热的尖耳朵,而且……”

他忽然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了一种近乎刻意的、寻求实用价值的探究

“你们精灵侍弄那些花花草草,尤其是那些娇贵药材的本事,确实有点门道,圈起来,集中管理,说不定能成为帝国一个稳定的珍稀药材和炼金原料供应点,这也算……废物利用了”

“废物利用”四个字,被他咬得格外清晰、刺耳

又是这样,用最不堪的言辞包裹着可能存在的、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别的什么?

就像当初给我请老师,说是“免得瞎琢磨歪理顶嘴”;默许我在婚礼上撒花,承受非议却只字不提;甚至那些精灵点心,也推说是“勉强能汲取一点灵感”

我看着他那张冷硬的、写满不耐和刻薄的脸,看着他刻意避开我目光的深黑眼眸,心头那点因为“动物园”和“废物利用”而升起的愤怒和屈辱,奇异地被一种更深的、酸涩的暖流覆盖了

这片被圈定的、寒冷的“动物园”,这片他口中只为“省麻烦”和“废物利用”的冻土,对于无数像我一样在帝国阴影下挣扎求存的精灵来说,或许……就是一片能避开鞭笞、能自由呼吸、能按照自己方式生存下去的……“繁花之境”?

这念头如此沉重,又如此荒诞地带着希望

我低下头,手指轻轻抚过地图上那片被标注出来的、遥远的北境冻土,羊皮纸的触感粗糙而冰冷

“我明白了,培克洛阁下”

我轻声说,声音平静,将所有翻涌的情绪都压了下去

“一个…大型的,能提供药材的‘动物园’”

他像是终于满意了,或者说,像是完成了某个必须交代的任务,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放松了那么一丝丝

“嗯……地图收好,具体细则还在扯皮,那些老东西真的是……”

他烦躁地挥了挥手,像驱赶一群恼人的苍蝇,转身大步走向书房,深色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门后

我抱着沉重的羊皮地图站在原地,阳光穿过走廊高窗,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影,怀里的地图冰冷,北境的冻土在想象中寒风凛冽

可心底某个角落,那株名为“希望”的幼苗,却在安卡·培克洛用刻薄和功利浇灌的土壤里,不合时宜地、顽强地扎下了根

沉重的羊皮地图最终被安卡铺展在帝国议会厅那张足以容纳战场沙盘的巨大桌面上,争论声浪几乎要掀翻绘着历代帝王征战图的穹顶

老派贵族们涨红着脸,挥舞着缀满家族徽章的手杖,唾沫横飞地指责这是对帝国疆域神圣性的亵渎,是培克洛家族野心膨胀的明证

另一些人则精打细算着北境那片苦寒之地能榨出多少油水,或者忧虑着聚集起来的精灵会不会成为新的麻烦源头

安卡·培克洛只是坐在主位上,铁灰色的礼服衬得他像一尊冰冷的战神雕像,他极少发言,只是当反对声浪达到顶峰时,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瞳才缓缓抬起,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扫过那些最激烈的反对者

没有怒斥,没有辩驳,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带着血腥铁锈味的威压无声地弥漫开来

空气仿佛凝固了,喧嚣戛然而止,那些须发皆白的贵族们在他的注视下,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鹅,脸色由红转白,最终悻悻地闭上了嘴,避开了那令人胆寒的视线

最终尘埃落定,大半个北境——那片被遗忘在帝国版图边缘、覆盖着永久冻土和坚韧针叶林的广袤荒原,被划归培克洛家族直辖

护国大君的权杖,第一次如此深入地插入了帝国最寒冷的土壤,培克洛家族,这个以铁血和魔法闻名的姓氏,开始了对这片冰封之地漫长而沉重的统治

大君爵的尊位,如巍峨冰山般压在安卡肩上,也悬在未来继承人的头顶——若无足够的实力与凶名支撑,这荣耀终将跌落,退化为一个“大公爵”的空壳

帝国的纹章官带着精美的羊皮卷轴和特制的印泥来到宅邸书房时,气氛肃穆得如同举行某种加冕

安卡面无表情地在文件末尾签下他龙飞凤舞的名字,盖上了象征培克洛家族最高权柄的、缠绕着雷电符文的印章,随后他拿起另一份相对简洁的文件,指尖在某个空白处停顿了一下

“卡莲·特拉里克”

他开口,声音在空旷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站在几步之外,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了。预感到什么,却又不敢深想

“过来”

命令依旧

我依言上前,乖巧的站在书桌旁,阳光透过高窗,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微尘,也照亮了他深色礼服上冰冷的金属饰扣

他提起蘸饱了墨水的羽毛笔,目光并未看我,只是落在那份文件的姓名栏上,笔尖悬停片刻然后落下,流畅地书写起来

“奥古斯塔·路易斯”

不是特拉里克,不是安纳洛姆,两个完全陌生的音节组合在一起,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

奥古斯塔·路易斯

他放下笔,将文件推到我面前,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以后,用这个作为你的姓氏”

没有解释姓氏的来源,没有说明为何避开了更男性化、更显赫的“奥古斯特”,而是选择了这个带着明显女性后缀的变体“奥古斯塔”,并将“路易斯”作为中间名……

仿佛这只是随手为之,无需赘言

“是,培克洛阁下”

我轻声应道,指尖小心翼翼地拂过羊皮纸上那未干的墨迹……奥古斯塔·路易斯?这个姓氏像一件突如其来的、尺寸未知的华服,沉重地披在了身上

我能想象这名字背后必定经历了难以言喻的博弈和妥协,想象那些老派贵族听到一个精灵被冠以如此带有古帝国尊贵气息的姓氏时会如何暴跳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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